变局——中国与世界(下)
2022-12-05陈晋
文/陈晋
能摆脱困扰吗?
问:似乎有必要专门谈谈中国和美国的关系。基辛格讲的“中美关系再也回不到过去”,常常被中国人引用。这大概是中美两国面对百年变局的一个困扰。当前的中美关系,应该如何描述?
答: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中文版序言中说过这样的话:“人类历史上,全球政治首次成了多极和多元化的。在这样一个多元化的世界上,任何国家之间的关系,都没有中国和美国之间的关系那样至关重要。”
中国也把中美关系看成最重要的双边关系,定位为最重要的“大国关系”。
中美两国,一个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一个是最大的发达国家;一个综合国力迅速上升,一个实力依旧超强但显露疲态;一个努力获取与自身发展相称的影响力,一个很不情愿与他国保持平等和尊严的关系;一个拥有东方式的古老政治文化传统,一个饱受西方文明和基督教滋养,一个说要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一个说要让美国“再次伟大”。
两国之间出现各种各样分歧、摩擦,乃至一定程度的冲突,并不意外。
我比较赞成中国学者张宇燕的观点,他说:“100年后的历史学家,在回顾人类目前正在经历的这段历史变迁时,可能性比较大的是把百年变局概括为‘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的复兴和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对东方复兴的回应’。”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的对华政策大致经历了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冷战格局下的“战略冲突”,到1972年尼克松访华结束。第二阶段是冷战格局逐步走向消解过程中的“战略靠近”,到1989年至1991年东欧剧变和苏联解体结束。第三阶段是20世纪90年代开始,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的“战略接触”。现在,美国已经正式放弃“战略接触”政策,转而采取一种尚未定义清楚的“战略竞争”或“战略博弈”,使中美关系进入第四阶段。
进入第四阶段的标志,是2018年美国政府相继发布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国防战略报告》等政策文件。这些文件明确把中国视为主要对手、竞争者、“修正主义国家”,把中国和俄罗斯作为长期对手。美国对华政策的质变已经出现,中美关系进入不确定地带。这大概就是基辛格说的“中美关系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意思。
美国追求的是遏制为主、合作为次,或者叫作全面遏制、有条件合作。中国希望双方能够建立竞争与合作的关系,或者是有准备的平等竞争、有边界的平等合作。双方的选择,现在还没有形成定局,正在经历“阵痛期”。
问:一般认为,美国出现战略转变,是因为它觉得此前的“战略接触”失败了,不仅没有按预期的方向改变中国,反而让它崛起了。
答:“战略接触”没有改变中国是一个原因,但不是根本原因。1972年,尼克松和基辛格实现对华关系的突破,其初衷并不是今天人们说的那种天真期待,即通过接触改变中国的政治制度。美国的目的很现实,也很明确,就是在美苏冷战对峙中,通过和中国的接触,对苏联形成某种牵制,以加强自身的地位。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苏联东欧发生剧变以后,美国才转而期望中国的发展方向发生改变。但无论中国是不是按美国的意愿塑造自己,只要中国仍在崛起,只要中国的发展让美国觉得对自己不利,它就不会坦然面对。
这不是孤立的推论。看看苏联解体后,美国如何对付俄罗斯就明白了。中国和俄罗斯是很不一样的国家,两个国家为数不多的相似之处在于:都是大国,都不想成为美国的势力范围,政治制度也与美国不同。任何具备这三个条件的国家,都会被美国视为竞争对手,实行战略遏制和政治打压。
如果一个国家仅仅是政治制度与美国不同,但服从美国的安排,它是可以容忍的;如果一个国家“块头小”,政治上的分歧对立也是可以容忍的;如果你像中国、俄罗斯这样是大国,又不跟着美国跑,还和美国存在制度上的差异,坚持走自己的发展道路,这便足以让美国有兴趣来遏制你、打压你。
问:和中国搞“战略竞争”,美国应该具有其内在的依据和动力。
答:一名叫李普塞特的美国政治学家,曾经写过一本叫《美国例外论》的书。我觉得,传统的“例外论”思维,是美国对外冲动的重要驱动力。
什么是“美国例外论”?“自由帝国”“山巅之城”“地球最后和最好的希望”“自由世界的领导者”“不可或缺的国家”等等,这些是历届美国总统和政要不断总结与灌输给民众的“关键词”。
这些关键词彰显了美国应有的自信,同时也塑造了美国看待外部世界的一个基本假设:美国在各方面是世界楷模,因而承担着特殊使命,注定且有资格在世界舞台上发挥独特的领导作用。我是“白”的,和我不一样的东西就可能是“黑”的,黑白之间不能相融。
人们不难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美国在国内声称讲民主,推行多样性,崇尚法治,看起来好像“讲道理”。
拜登2021年1月在总统就职演说中呼吁:
我们可以把彼此视为邻居,而不是对手。我们可以有尊严地互相尊重。我们可以联合起来,停止喊叫,减少愤怒。因为没有团结就没有和平,只有痛苦和愤怒。……让我们重新开始倾听彼此,看见彼此,尊重彼此。我们必须拒绝这种事实本身被操纵甚至被捏造的文化。
陈晋,第十三届全国人大外事委员会委员,曾任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副主任,研究员。长期从事中共党史和当代理论、毛泽东等党的领袖人物研究,以及党史文献和理论电视片撰稿。主要著述有:《中国道路与文化自信》《新中国极简史》《读毛泽东札记(一、二)》《毛泽东的诗路和心路》《毛泽东读书笔记精讲》《陈晋自选集》等10余部,担任总撰稿的大型电视文献片有《毛泽东》《邓小平》《周恩来》《新中国》《大国崛起》《筑梦路上》等10余部,著述和电视片多次获中国图书奖、全国“五个一工程”奖、电视金鹰奖、电影华表奖等。
说得多好呵!可惜,这只是说给美国人听的。在处理国际关系的时候,还是习惯采用非常“不美国”的方式,忘却了对自身的期许和愿望,看不到“彼此”,也不再“倾听”,更难“有尊严地互相尊重”。谁不听话,就要“教训”谁,而且凭“拳头”说话,总是绕开联合国及其安理会的决议,对其他国家实施“长臂管辖”。
这样的“世界胸怀”,对任何新发展起来具备某种能力的国家,它拒绝、防止和遏制,也就在所难免。如果你说自己没有任何意愿和美国发生冲突,它是不会相信的,因为你具备某种能力,那就是你的意愿。在美国自身的经验中,“国强必霸”是很自然的,于是,“修昔底德陷阱”的说法,在美国开始流行。
问:你怎么看美国学者提出的“修昔底德陷阱”这个说法?
答:这是一个讨论大国关系的话题。修昔底德是公元前5世纪的古希腊历史学家,他写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记述了公元前5世纪发生的,以雅典为首的提洛同盟和以斯巴达为首的伯罗奔尼撒同盟之间的战争。经过长达27年的惨烈较量,雅典失败了,但胜利者斯巴达也未享受到胜利的果实,“希腊世界”从此由盛转衰。
《问答中国:只要路走对,谁怕行程远?》陈晋 著新星出版社 2021年5月出版
修昔底德认为,“使战争不可避免的真正原因,是雅典势力的增长和因而引起的斯巴达的恐惧”。美国哈佛大学教授格雷厄姆·艾利森,把这句关键的话理解为:一个崛起中的新兴强国,必然对古老的霸主发起挑战,从而触发世界范围的冲突,冲突的结果会是灾难性的。
这就是“修昔底德陷阱”说法的来由。我疑心,有人利用学者的历史研究成果,当作阻击中国的借口。这个说法在相当程度上激活了冷战遗留下来的“零和思维”,实际上成为“中国威胁论”的另一种表达。
问:难道你不觉得世界发展史上确实存在着这样一个“陷阱”吗?
答:从历史上看,一个崛起的大国确实会引起既成大国以及周边国家的担忧,并出现矛盾,这是地缘政治的一个规律。如何化解所谓的“修昔底德陷阱”,对中美两国确实是一个严峻考验。
习近平主席多次申明中国的主张。2014年1月接受美国《世界邮报》专访时,他说:我们都应努力避免陷入“修昔底德陷阱”。“强国必霸”的主张不适用于中国,中国没有实施这种行动的基因。2015年9月在美国西雅图演讲中,他又提出:中美双方要“正确判断彼此战略意图”,要加深对彼此战略走向、发展道路的了解,多一些理解、少一些隔阂,多一些信任、少一些猜忌,防止战略误解误判。世界上本无“修昔底德陷阱”,但大国之间一再发生战略误判,就可能自己给自己造成“修昔底德陷阱”。
有的理念和观点,一旦被握有权力的人去尝试运用,原本不会发生的事情就有可能发生。“修昔底德陷阱”,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充满危险的预设。
提出“软实力”概念的美国战略学家约瑟夫·奈说,“修昔底德陷阱”这个论断,“在传达一种历史是不可避免的感觉,其实是十分危险的。”担任过美国驻华大使的洛德也说:“美国对中国崛起的反应过度了。”他们显然看到了把中美拖向这个“陷阱”的危害。
问:我感觉,美国对中国的抵触和不放心,已经不是个别人的选择。美国的政治精英,还有许多老百姓,似乎出现一种“不喜欢中国”的心理氛围。
答:美国老一代“知华派”,像费正清、傅高义这些学者研究中国,是从“有些好感”至少是“好奇心”开始的,继而研究中国的历史变迁和社会变化,从真相开始来评判。今天不少“少壮派”中国事务学者,好像不是这种套路了,他们研究中国,大多从媒体上扑面而来的“黑”中国的信息收集开始,而且急于把自己的想法和情绪传导给更多的美国民众。
美国现在处于战略焦虑期,不像以前那样自信了。一些不大理性的情绪、观念和声音通过政治体系的转化和输出,支配着美国的对华战略。
问:你说美国的一些选择有不理性的地方?
答:美国对中国做的事情,确实有不理性的地方。
华为集团是中国的高科技公司,这家公司的灵魂人物任正非,在瑞士达沃斯2020年年会上说过这样一段话:
华为原本是亲美的公司,华为今天之所以成功,绝大多数管理都是向美国学习的。我们雇用了几十个美国顾问公司,教华为怎么管理,使华为的整个体系很像美国,美国应该感到骄傲才是,它的东西输出给华为带来发展。但是,美国却采取能够采取的一切手段,来打压华为,禁止美国企业向华为出口技术部件,还游说欧盟和亚太盟友,禁止使用华为的5G技术。
2020年2月14日,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美国官员声称中国试图通过华为来输出“数字专制”,影响了西方国家的政治安全。中国外交官傅莹女士当场提问: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引进了西方各种各样的技术,但政治体制并没有受到这些技术的威胁,为什么华为的5G技术到西方国家就会威胁到政治体制呢?“你真的认为民主制度如此脆弱,会受到华为这家高科技公司的威胁吗?”场上响起一片掌声,美国官员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很吃力。
任何国家都会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但世界毕竟需要平等相处,不应该把自己的利益和规则蛮横地凌驾在其他国家利益和国际规则之上。遇到问题总要讲道理,通过谈判来解决。美国目前的战略焦虑,使它失去了这样的耐心。人们已经很难看到,世界上头号强国应有的道义高点和风度。
问:中国人之所以这样评论,或许主要原因是在中美冲突中,中国的利益受到了损害。
答:这是两败俱伤的事情。中国的利益固然受到损害,但美国的利益也不会安然无恙。美国做两败俱伤的事情,留给盟友和其他国家的印象,也不那么光亮。
美国的战略步骤是拉拢盟友,一起来对付中国。百年变局下,各国都有自己的感受和判断。要求它们在中国和美国之间选边站队,是件强人所难且有失风度的事。结果,除少数国家听了进去,多数国家对美国的要求实际上是应付了之。
新加坡总理李显龙说得比较中肯:“美国很难或者几乎不可能取代中国,成为世界最大的供应国,就像美国自己没有中国市场是不可想象的一样。但中国也无法取代美国在亚洲的经济地位。”“基于这些原因,亚太国家不希望被迫在美中之间作出选择。它们希望与双方培养良好关系。它们承受不起疏远中国的代价。”
担任过法国总理的拉法兰表示:“我很高兴看到中国有自己的雄心并取得了惊人成就。面对这个强国,我们应该问自己,欧洲是该对抗还是通过对话施加影响?”他希望欧洲不要成为中美两国“乒乓竞赛桌”上,那个被打来打去的“乒乓球”。
斯沃琪集团一走,巴塞尔还要靠这些大品牌撑场面。Benjamin Clymer认为,很多大品牌还将继续参加巴塞尔表展,媒体、零售商和收藏家也还是会来。
问:现在都在议论中美是否可能“脱钩”的问题,你怎么看?
答:中国是不主张中美“脱钩”的。在美国,“脱钩”的议论虽不缺国内政治上的支持,但总体上很难按美国的意愿做到,起码在工业制造、经济贸易上做不到。高科技领域的脱钩,危险是存在的,合作空间会越来越小。如果危险降临,也只能坦然面对。
为什么说坦然面对?这是中国从历史中得来的心理准备和自信底气。
马克·吐温说过一句名言:“历史不会重复,但总在押韵。”200年前,拿破仑领导的法国,是世界上军事实力最强大的国家,他打遍欧洲,几无对手。于是,下决心和英吉利海峡对面的英国“脱钩”。拿破仑的做法是,任何一艘来自英国及其殖民地的船都不允许进入欧洲大陆的一切港口。结果呢?英国反而更加强大起来。
不怕“脱钩”的底气,还来自中国自身的经验。
改革开放初期,中国有一种“以市场换技术”的愿望,但市场开放出去了,真正的核心技术并没有换回来。于是,中国非常明白一个道理,就是习近平主席说的,“在引进高新技术上不能抱任何幻想”,“人家把核心技术当‘定海神针’‘不二法器’,怎么可能提供给你呢?只有把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真正掌握竞争和发展的主动权”。
西方在高科技领域“卡”中国“脖子”的事情,并不少见。结果是越被“卡脖子”,越是激发出创新能力。中国空间站、超级计算机、北斗卫星导航系统、探月工程这些领域的进步,都是被“卡脖子”“卡”出来的。
中国曾经参与欧洲伽利略卫星导航系统建设,出了不少钱,但却不让参与核心技术,有的国家出钱少,权利却比中国多。没有办法,中国只好在1994年开始建设自己的北斗卫星导航系统。2020年6月,随着最后一颗北斗三号卫星发射成功,北斗卫星导航系统顺利实现全球组网。
问:不少人对中美关系的变局生出悲观的感觉,你觉得中美关系未来演变的趋势如何?
答:亨廷顿说:“未来的世界和平,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依赖于中国和美国的领导人协调两国各自利益的能力,以及避免紧张状态和对抗升级为更加激烈的冲突甚至暴力冲突的能力,而这些紧张状态和对抗将不可避免地存在。”
我们的看法是:竞争与合作并存,将是中美关系的“新常态”。
处于战略焦虑期的美国,看来是作出了比较躁动的选择。中美之间,“紧张状态和对抗将不可避免地存在”。中国的发展遇到的阻力和危机强度,将远超此前,只能主动识变,努力争取一个好的外部环境,态度是“不惹事,不怕事”。
竞争虽然在所难免,但合作才是“正道”和“大道”。美国的国家利益向世界延伸最远、辐射最广,一个更有秩序、相互合作的世界,肯定比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更符合美国的利益。
尽管美国攻势凌厉,但中美双方都愿意而且能够管控危机。就像有些西方舆论说的那样,但愿美国最终意识到“中国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双方关系虽然回不到过去,但挣脱当前的困扰,也不是没有办法。事实上就是两句话:要“公道”不要“霸道”;大国应该有大国的样子,中国和美国,毕竟都是成熟而伟大的国家。
路走对了,谁还怕行程遥远!
问:在百年变局中,中国走向未来,有什么安排和选择?
答:中国目前的所有重大决策,事实上都着眼于两个大局。一个是国内大局,叫“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一个是国际大局,就是“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问:中国语言很丰富,也很形象,足够让人揣摩许久。比如,“着眼于”是什么意思?
答:就是作重大决策时需要考虑的战略背景。部署安排走向未来的重大举措,首先要考虑的是,在国内,是否有利于推动中华民族复兴的历史进程;在世界,是否能够因应百年变局的趋势和大势。
能否把这两个大局联结起来,作出正确的决策,还涉及对“战略机遇期”的认识。
问:“战略机遇期”这个概念,好像不是新近才提出来的。
答:这是在2002年就已经提出来的一个判断。中国一向注意自身发展同历史趋势和国际环境的关系,以免落后时代或超越时代。有时候,丧失了时代机遇,再去做某些事情,要么是事倍功半,要么是欲速则不达。2002年的设想是,新世纪头20年是发展的战略机遇期,要抓紧全面建设小康社会。
如今20年过去了,全面小康社会也已建成。随着百年变局的到来,中国自然会思考这个战略机遇期是不是还存在,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是什么?经过反复观察和研判,得出的结论是:在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仍然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但机遇和挑战都有新的发展变化。
这又是中国语言的微妙处。必须要解释一下,才能懂。
说“中国发展仍然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意思是百年变局仍然是中国发展的机遇,中国要做的是在一个不稳定不确定的世界中,依然把重心放在发展上面,以塑造可以预期的未来,为不确定性的世界注入确定性。
说“机遇和挑战都有新的发展变化”,意思是过去中国的发展水平低、和别国的经济互补性强,因此能够顺势而上,再加上环境相对稳定,看清机遇和把握机遇比较容易,现在发展起来了,和别国的竞争多起来了,再加上百年变局中出现的一些不确定性,好比是逆风而上,遇到的挑战有时是风高浪急,把握机遇的难度增加了。只有准确认识变局、科学适应变局、主动创造新局,才能把握住战略机遇。
问:在战略机遇期,中国有哪些不变的东西?
答:中国有一个说法,叫“战略定力”。所谓战略定力,根本上是坚持和发展中国道路的信心和定力。
如何看事实上存在的中西方竞争关系,有多种观点。概括起来,分别有“经济利益之争”“科技创新之争”“国家地位之争”“政治制度之争”“意识形态之争”等等。欧盟将中国定位成“制度竞争者”,有的翻译为“系统性竞争者”;美国白宫的一位官员甚至说是“文明之争”。
这些竞争,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但根本上可归结到国家发展道路之争。
道路决定命运。既然中国道路已经把中国引领到从未有过的高地,百年变局无论怎样变,都没有理由去改变它,相反应加倍地珍惜和维护这条道路。
西方不希望中国道路成为世界其他国家效法的榜样,其实,中国从来没有也不会这样做,而是尊重各国选择自己发展道路的自由。
中小国家或许能够不断变化自己的选择,身不由己地随着国际体系的动荡而飘移。像美国、欧盟、中国、俄罗斯、印度这样一些国家和区域化组织,道路的重塑受外部环境影响是有限的。
问:你并不否定,中国走自己的道路还会遇到一些风险。你觉得风险主要在哪些方面?
答:从中国道路本身来讲,风险来自两个方面。一是故步自封,满足于过去的成功,缺少活力去因应百年变局。二是在完善和发展它的过程中,处理重大事件出现战略误判,犯颠覆性错误,让中国道路不知不觉发生方向性改变。由于中国做对了事情,这些都没有发生。
问:在百年变局中,中国做对了什么?
答:比如,全面深化改革开放,是中国道路的前进动力。习近平主席强调,“改革开放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会以冷静和理智的务实态度,通过全面深化改革,一心一意推进和发展中国道路。
比如,中国没有随贸易保护主义和逆全球化势力“起舞”,也没有被各种“回头浪”击倒,反而以更强的弹性和韧性深化和扩大开放,来化解外部的冲击,始终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
在美国对华贸易战2019年渐入高潮的时候,中国制定《外商投资法》,让市场经济的更高标准先于中美贸易协议在中国推开。
2020年,中国和亚太地区包括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等在内的14个国家,签署了《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标志着全球人口规模和经济规模最大的区域形成了全面经济伙伴关系。这年最后一天,中国和欧盟又完成中欧投资协定的谈判,将再次改变世界的“经济地理”。
有人说,国家道路能否引领国家向好的一面持续挺进,短期内看领导者的性格和能力,中长期看国家的战略定力和调适能力。遇到风险和挑战,中国当然也会进行政策调整。就像一列奔驰的火车,遇到意外险情可以减速,甚至可以暂停,搬去横在路基上的树木,清理塌方的土石,钉牢松动的铁轨,但无论怎样,绝不可以为了避险而脱离轨道。
只要不脱离中国道路的轨道,有这么深长的文明支撑、有这么强大的执政力量、有这么深切的复兴愿望、有这么厚实的创新活力,是可以让一趟叫“复兴号”的列车驶往正确的目的地的。
问:看起来,中国人对自己的未来很自信。这种自信有怎样的现实依据?
答:从中外经济关系上来说,中国的市场和产业规模摆在那里,依然保持着对世界的吸引力。
美国好多政客都在给苹果公司施加压力,要求它把生产工厂搬离中国。截至目前,苹果一直没有做这件事。为什么?因为销量最好的时候,苹果需要外包工厂的峰值产量达到每天100万部,这大约需要75万名熟练工人。这个配套能力,目前只有中国才能比较快地把它们整合起来。
其他外国企业,仍然倾向于跟中国这个全球最大的产业链、供应链在一起。中国的产业链发展到什么程度?最近有人在网上分享自己有些像神话的经历。一个北方城市的制造企业急需一个模具,广东东莞一家公司接下这单业务。晚上9点,东莞团队根据客户要求开始3D打印,晚上12点打印完成后连夜发货快运,第二天,这家北方企业就用上了这个模具。
中国产品的另一个优势,是成本比较低。在淘宝网上可以查到,花3元或4元就能买到一把5米长的钢卷尺。它的成本有多少呢?最低的只有0.79元。这种成本控制能力的背后,是罕见的产业分工能力。
问:在对外开放方面,有什么新的举措?
答:最重要的举措,就是通过“一带一路”建设,与世界上一切相关国家构建互利共赢的经济交往新格局。
对外开放新格局,不光是“走出去”,也包括“引进来”。从2018年开始,中国做出一个让世界意外的举动:每年在上海举办一次国际进口博览会。先后有1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3000多家企业,带着自己的产品来参展推销。这个平台,为世界各国开展全球贸易提供了新的选择。
在世界经济史上,还没有哪一个国家独立举办过以进口为主题的博览会。人们大都认为,贸易出口能更好地带动本国经济,而进口则要担当责任,要有能力、有市场、有国民的消费需求。中国举办如此大规模的进口博览会,愿意同世界分享自己的市场,展示出大国应有的道义和风度,以及维护贸易自由和经济全球化的胸怀和担当。
在贸易保护主义抬头、逆全球化思潮泛起的今天,中国为什么如此坚定地维护和推进经济全球化?
经济全球化促进了世界各国社会生产力的共同发展,是人类作出的正确选择,是不可改变的大势。目前出现了反对的声音,只要把做对的事情做得更好,理智的人们,最终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问:谈谈对未来的期许。
答:世界各国正确的选择,将决定人类共同的未来会是什么模样。
一切过往,都成了一出历史长剧的序幕。未来的剧情,将更为可期。中国和世界,都会是这样。
人类走在塑造未来剧情的路上,而且永远在路上。
在路上,就有风景。巡看风景,注定要跋山涉水。
在路上,有能力的人走得快,带来骄傲;有定力的人走得远,能实现目标。更重要的是,只要路走对了,谁还怕行程遥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