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卡特兹的养鸟人

郁喆隽

在美国加州旧金山湾里有一座面积不足0.1平方公里的小岛—阿尔卡特兹（Alcatraz），这个词原本是西班牙语里的“鹈鹕”。岛上栖息着不少鹈鹕，“初来乍到”的西班牙人就用这个词命名了该岛。它的另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恶魔岛”。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岛上曾经有一座最高安全级别的联邦监狱，里面关押的几乎都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不少好莱坞电影人以这个岛为背景或者原型，创作出一些经典的“越狱”作品，例如《勇闯夺命岛》和《逃出亚卡拉》。

然而，最让人唏嘘的或许不是那些试图逃离的囚犯，而是“安心服刑”的人。电影《阿尔卡特兹的养鸟人》（导演：约翰·弗兰克海默，主演：伯特·兰卡斯特，1962年）中的罗伯特·斯特劳德（Robert F. Stroud）就是其中之一。該片根据真人真事改编：斯特劳德在一九○九年因谋杀罪而被判十二年有期徒刑。他在麦克尼尔岛服刑期间又因为谋杀一位狱卒而被改判死刑，后获威尔逊总统特赦改为终身监禁。虽然逃过了绞刑，但可以想象他的绝望—一个三十岁的男子，在未来可预见的每一天里，都不得不独自面对牢房的四壁。按照判决，他既不能参加狱中集体劳动，也不能和其他囚犯进行当面交流……

或许恰是绝对的绝望催生了意想不到的改变。一九二○年六月的一场暴雨之后，斯特劳德捡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麻雀。他在囚室中为麻雀搭了窝，并用濡湿的面包喂它。他从此开始养鸟，一发而不可收。最多的时候，斯特劳德在自己的牢房里养了一百五十只金丝雀，甚至被允许通过邮件对外出售金丝雀。一九二七年他还克服万难，独自找到了治疗金丝雀出血热的药方，后来还在著名的鸟类期刊上发表了论文。一九三三年他出版了专著《金丝雀的疾病》（Diseases of Canaries）。

作为一个旁观者回看斯特劳德的一生，不可谓不可悲。他总共被囚五十四年，其中四十年为单独囚禁，十七年被关押于阿尔卡特兹。但是在某种意义上，斯特劳德的一生又比不少人“幸运”—他找到了自己的使命，养鸟和研究鸟类。这也几乎成了他人生的意义和支柱。这个恶魔岛上的“鸟人”用尽一生回答了两个终极问题：人会改变吗？会的，但是很难；人活着有意义吗？有的，但很稀少。假如将人生视为一段旅程的话，又有谁人不需要找到自己的小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