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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缘漫忆

2022-12-03徐杨湖南郴州

文艺生活(艺术中国) 2022年7期
关键词:王跃文相国文说

◆徐杨(湖南 郴州)

1992年冬,郴州地区新华书店来了三套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每套上中下三册,由田大畏、钱诚、陈汉章翻译。褐红色的封面上画着一片荒漠和断断续续的铁丝网,“古拉格群岛”五个蓝色的汉隶字赫然在目,出版方是群众出版社,下册封底印着“内部发行”四字,价格是28元。我那时一个月的工资是80多元,但这书是必读书,也是要收藏的精读书。鲁迅说,欲当土匪,必先劫钱买把盒子炮。我想当作家,怎能舍不得买书呢?于是我掏出钱来,爽爽快快地买了一套搬回办公室,就围着煤炉翻看了起来。这套书我看了一个冬天,并认真地做了笔记,过完春节,我又好奇地到新华书店瞧了瞧,没想到剩下的两套《古拉格群岛》还稳稳地站在书架上,我感到有些意外,有些遗憾,这么好的“内部发行”的珍稀书品,竟然知音难觅呵!好在上个月过春节时,公司发了我几百元的福利,我便叹声气,索性把这两套书都买下来做收藏品。

《古拉格群岛》中文三巨册是老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篇幅的一倍半,它的写作目的,用俄罗斯谚语来说,是“提旧事者失一目,忘旧事者失双目”;用列宁的话来说,是“忘记过去,即意味着背叛”。书的副标题是“文艺性调查初探,1918—1956”。

2005年,也就是看完《古拉格群岛》十余年后,我与郴州市作协的同志混得比较熟了,也时常去参加笔会和采风活动。这年冬天,王跃文兄来郴州作协讲学,晚上,我陪他在湘昆剧团看昆剧,剧中休息时,我们在外面聊天,聊着聊着,自然聊到了世上的好书,聊到了《古拉格群岛》。跃文说这书听过,也看过不少资料介绍,却苦于没有买到。我说送一套给他,他很高兴,连说好、好。

没多久,跃文从长沙寄了一大包书给我,打开一看,是他新出的个性散文集《我不懂味》,其中一本是给我的,给我的那本,跃文兄很“懂味”地签上了他的大名,还附上了一封短信—

徐杨兄:

寄上拙作,以为纪念。上次在郴州,对你感觉甚好。

来长沙时,万望联系。

另几本书是野宾要的,烦代为转交。

预致春节快乐,阖家幸福!

王跃文

二〇〇六·元·十一

寥寥数语,纸短情长,还称我为“兄”,着实让人感动,实际上跃文长我几岁,他才是我的好老兄呵。

这年初夏,我到长沙老家出差,顺便把那套很沉的《古拉格群岛》放在车上,还加上一本乔治·奥威尔的《1984》,然后用牛皮纸包好。那年月,省作协通联办的曾祥彪兄在芙蓉路开了家茶楼,我便去茶楼蹭了中饭和茶水,托彪哥把这包书带给跃文。临走,我再三嘱咐他说,这些书现在暂时还买不到,一定不要弄丢了哦。

几天后,跃文兄打电话到我办公室,说那包书彪哥带到省作协后,先放在自己办公桌上,出门打了个转,回来就不见了。跃文说,真的好遗憾啊!我不禁有些埋怨彪哥,没想到我的担心竟变成了现实。我安慰跃文说:“没关系兄弟,算了,有孔乙己顺手牵羊也不奇怪,这证明书确实好哦,我再弄一套给你吧,下回我直接寄给你。”跃文吃惊道:你还有啊!

我回到家里,望着书柜里剩下的两套《古拉格群岛》,良久,我把较新的那套抽出来,抹去封面上一些细微的灰尘,拿牛皮纸包好,以最快的速度邮寄给了跃文兄。过几天,跃文电话我,说终于收到了,太谢谢了啊!又问我怎这么厉害,一下子就搞到书了。我撮他说,跟朋友换的,没什么。我松了口气,总算兑现了自己送书的承诺,同时,我那套旧一些的也保住了,安全了。要是跃文又说没收到,再向我要,我就只好把最后这套亲手送给他了。

过了一年多,跃文兄的大作《大清相国》出版了,他又到郴州来讲座,他对我说:“这回只带了两本新书来,其中一本就送给你了。”他很客气地在扉页签上“赠徐杨仁兄”,算是给我的表扬(仁)和回礼吧。

过了几年,《大清相国》走红全国,印了又印,我那本放在办公室书柜里的,有跃文兄签名的《大清相国》,便被同事刘主任借走了。几个月后,我委婉地弱弱地问他,那书看完了么?刘主任说,鬼来了,书放在车子的仪表盘上,不知给谁顺走了。我半信半疑,心想拐场了,因为这刘主任雅好收藏,家里字画古玩旧书搞了不少呵,他怎么会丢书,而且丢的还是跃文兄签了名的书呢?不过,只要他喜欢,好好珍藏,也就算了,他总归也是一个爱书的兄弟。至于《大清相国》,我想请跃文兄再送我一本签了名的,只是,那很可能不是一版一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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