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古典即当代
——阿卜极之艺术
2022-12-03麦惠珍台湾艺术研究院
◆麦惠珍(台湾艺术研究院)
阿卜极(詹献坤)的艺术无疆界,以极古典的“墨”为基始,穿透书法、绘画与装置艺术,幻化出当代精神与意境。他藉由阅读与思考,体悟历代中西艺术家皆在传统与实验的精神中推陈出新,重新建构艺术语汇。从生活历练中察觉万物生息流动,艺术疆界之间不是框架而是“穿透”。
墨,千年来在中国人的生活情境中深密不可分,所营造出的文化底蕴,在在犹如印记深深烙入历代的人心史诗里。近代对笔墨深入探讨的黄宾虹对笔墨有如此的解说:“国画精神,全观笔墨。”对墨的看法的现代新的诠释,墨不仅只是在笔、墨、纸、砚的范畴思考,而是要对墨的意象拉回现实生活之中,将笔墨的意象调整而为走向时代与书写的可视化语言。
“墨”的黑包括物质上的黑、视觉上的黑、意识型态的黑,乃至天文上的黑洞,它无所不在。黑有文化内涵,也有人文厚度,它从新世代的眼光来看它不只是传统的笔墨的精神文粹,它以解放再次回归到时下生活。
阿卜极认为人类是藉由色(视觉)、音律(听觉)、香臭(嗅觉)、苦甜(味觉)、舞武(触觉)、法(思维)等介入其间乃能认识万象事理,而体解是一气联成。味道可感非见,书写可见非听,法则会于心,行证通于智。艺术思维唯有穿透惯性疆界,认知背后的敏锐,体现是通透原出共性重重味道。因此思维、肢体、饮品、音韵、线性皆是艺术创作之心频磁波的载体。
长期以来中国传统书法的巨大法度与框架,陈陈相因之余,惯性重复的老化疲态已显。然而危机也常是另一新契机的开端,当今谈书法实验与创新,欲展现书法艺术转化的新契机,真正的艺术经典与高度,必须是穿越世代时空的水平际限,跨越出具时代性的样态与可能,体现技术性、个人性、时代性与未来性的共荣与宽广。
而他的书艺融通篆书、隶书、楷书、行书、草书,往往多种书体在同一画面中共舞而毫无违和。笔法功夫更是直探“线性即笔性,笔性即心性,心性即道性”的精神核心。由于理解书法艺术里的古典线性语汇常是隐密且深邃的,更是文化最终溯源的处女地,因而他一再研读书画史古籍,审视千年无数书家令人惊艳的经典之作。从历史上各家对于“笔”的掌握,如秦·李斯对文字线条的“鹰隼攫拿”严谨的要求、汉·蔡邑九势“藏头护尾,力在其中,下笔用力,肌肤之丽”、唐·孙过庭“一画之间,变起伏于峰杪,一点之内,殊衄挫毫芒”、宋·姜夔“观古今之名书,无不点画振动,如见其挥运之时”、清·王澍“隔笔取势,空际用笔,此不传之妙”等等,都是跳脱法度的窠臼,解破视觉的惯性形式,取法物则事理进而推陈出新。怀素悟于“夜闻嘉陵江水声而草书大进”,文同观在“文与可见蛇斗而草书进”,张颠神会“公孙大娘舞剑得其神、挑夫争道、闻鼓吹而得笔法意”。意识到在古人经验法度的承传中,除了笔征章法之外,自然万象法则也可启开笔性与悟性,开显书法更重要的真实性学习场域。
真书写是活的,应懂得如何进行当下深度自觉的参悟,与大自然对话,更胜于仅临古人碑帖。关键是要能敞开顶天立地的胸怀,学法而能忘法。线性笔墨的书写过程如同道场,在当下无穷无尽的流动轨迹中体现生活能量,“极古典即当代”,重新建构艺术语汇。
论及书法、绘画与装置艺术之美学内涵,更指涉多元性的艺术范畴,其中有绘画性的抽象隐喻、神韵律动的时间性与音乐性,也有揉合建筑、园林布局的结构性,知黑守白的虚实空间性等原理。然而在心领神会到深刻处,则涵摄传统儒道释三家精神性的修持要求,内证天人合一、澄空明心、自然无为的生命智慧。它,一直都在!
书写、绘画不只是掌笔起落,更重要的是笔画多元轨迹里所体现的三个要件:技术含量、史观的明亮和生命的证量。经由新的实验形式语汇来体现一瞬、一笔、一念,静寂的当下状态,创作的每一刹,其中涵容生命领会、生活的认知、技术的演义,来辩证与显影,展现的是深具技术性、个人性、时代性的视觉张力与未来性的思想价值启示。
装置作品《墨梦》以材质的物性意想为开端,来与心理的悟性觉知做对应,从“黑”开始意想来,探讨墨为何物。形式上是六块不同材质的、大小一样的35㎝×35㎝×20㎝的黑块,在展场上一字排开,第一、二块是一黑一白的千层纸材实心的拓裱而成墨韵方块,第三块是花莲的黑色大理石材质,第四块为烧成炭黑的木材,第五块是食材中的竹炭面包,第六块是夏日清凉降火的黑仙草。这六块黑色物质中的“黑”象征万物的物象中无远弗届、处处皆在。是以物体黑色的联想,穿越物性演译谈墨性的精神形意,隐喻灵性本质何在。此作品结合策展开幕活动,在正式开幕之时,举行由参展贵宾与策展人共同切黑(墨)炭面包仪式,表征现代水墨新意象的来临,之后将竹炭面包、仙草切成小墨块,分送给参与开幕的大众现场食用,再一一请大家喝墨汁(黑色仙草饮料),借“黑”写意,让每一个人肚子里有墨水、身上流有墨的血液,让墨的意象,转译至现实的生活中,同时存留在时间空间的意识里,墨的诗意性尘封在永恒的记忆里,进而遥祭千古以来的墨史意境。
油彩作品《活样》叙述人世间日月阴晴圆缺的变化,千古时间洪流中之众生在自然循环所幻化的样貌,人看不清宇宙真理与智慧的全貌,就如同蝼蚁伏于泰山。真相原来就在现场,观山鉴水如此,对日赏月亦同。作品《对白》以红紫与黄二色,分布既对比又交融作为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