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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游牧民族南迁研究综述

2022-12-03何亭丽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22年16期
关键词:南迁游牧民族鲜卑

何亭丽

(西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甘肃兰州 7300708)

1 北方游牧民族南迁的原因

在中国古代,民族迁徙的动力是其相对应的社会背景下政治、经济、军事及地域环境下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同时,与此相对应的气候因素也尤为重要。

1.1 气候因素

首先,气候因素是北方游牧民族南迁的重要因素,最早提出此观点的是竺可桢先生,在他的著作《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中,他将中国历史上的气候变迁过程分为四暖四冷期,并且提出在不同的历史时段内气候的变迁对我国古代历史进程的影响,但值得商榷的是在文中提及的气候变迁对我国古代游牧民族迁徙移动的影响[1]。后来的学者便在此基础上进行了补充,如杨铭、柳春鸣在《西周时期的气候变化与民族迁徙》一文中指出,大约从西周初期开始,历经周厉王、周宣王、周幽王、周平王等时期,我国黄河流域进入了一个从寒冷期转向干旱期的持续阶段,并且这个阶段延续了100—200年,我国的气候才又逐渐暖和起来,这一变化对某些民族的迁徙产生了重要影响。如当时有部分地处现甘肃临洮的寺洼文化的居民演变为卢戎、氐人,他们南迁至汉水流域[2]。王子今在《秦汉时期气候变迁的历史学考察》一文中,从植物带的移动农耕区范围的变化方向入手,提出了“秦汉时期的是由温暖到严寒的转变”这一观点,并由此探讨了气候变化和移民运动方向的表现大体一致的规律,这说明气候是改变我国民族迁徙方向的一个重要因素[3]。楼嘉军在《气候演变与民族迁徙——东汉、 魏晋时期北方少数民族内迁新探》中,以竺可桢先生所研究我国气候变化对移民的影响为起点,对汉、魏晋时期北方少数民族向中原内地以及南方迁移进行详细的考察,将其南迁主要动因归结为气候变化所促成的移民活动。此外,也有部分学者把气候的冷暖变化与少数民族南下建立政权的频率进行了对应的对比分析[4]。在张利的《气候变迁与我国古代北方民族的南下》中指出,我国气候史上的第一个寒冷期是在三千年前的西周时期,也是在这一时期我国出现了频繁的民族迁移活动[5]。汉唐时期是我国气候的第二个寒冷期,这一时期居住在我国西北、 东北等地区的少数民族由于汉末战乱纷纷从生活环境恶劣的塞外苦寒之地举族南下。宋元时期是第三个寒冷期,这一时期在我国历史上正处于北方少数民族女真、党项、契丹、蒙古等发展强盛的阶段,他们不断挥戈南下,很多游牧民族在这期间开始定居南方。我国气候的第四个寒冷期是明清时期,最冷的阶段与清军南下入关并建立政权的时间是一致的。王会昌在《2000年来中国北方游牧民族南迁与气候变化》中认为在气候温暖期,北方的游牧民族的统治政权与中原的农耕社会能保持相对和平的交流; 在气候寒冷期,由于游牧民族南迁,中原政权不稳,二者处于对峙分裂状态,甚至建立了“牧者王朝”[6]。

1.2 经济因素

关于经济方面的原因,管彦波在《民族大迁徙的地理环境因素研究——以中国古代民族迁徙为考察的重点》 一文中用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不同的生活方式规律阐明了经济动迁是民族迁移的根本动力[7]。蓝勇在《从天地生综合研究角度看中华文明东移南迁的原因》 中也提到我国农业种植区域的重心向南和向东的转移与当时北方地区的经济环境和社会生产力有很大关系,南方较好的地热条件和便利的水陆交通为大面积进行水稻种植提供了天然的有利条件,这对北方农业具有很大的吸引力[8]。此外,杨建新在《民族迁徙是解读我国民族关系格局的重要因素》中分别从游牧经济方式和人口增长需要、 自然灾害与环境变迁、战争、统治阶级的民族政策4 个方面系统论述了游牧民族南下的动因[9]。

2 北方游牧民族南迁表现

葛剑雄先生在《中国移民史》中指出人口迁移是人类的居住地在地理空间上的移动,多为战乱所致或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物质条件,我国历史上大规模的人口流动大部分是民族的流动。张冠梓在《试论中国古代人口南迁浪潮与中国文明的整合》 中提出从秦汉开始至清代的两千年时间里,我国北方的游牧民族的大规模向南流动共发生了9 次[10]。笔者认为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以下4 次: 第1 次是匈奴带着武装南侵,从蒙古草原的人口高压区南下,途经山西和鄂尔多斯地区,最终融合在中原地区;第2 次是鲜卑民族的南下,他们西迁到呼伦贝尔草原,人口就迅速发展起来,很快又形成了人口高压中心,于是他们便武力流动南下,在南下过程中建立了东燕、西燕等诸多小国家,最后由拓跋氏南下统一了现在的华北地区,建立了北魏帝国;第3 次是东北地区的女真人南下,他们由松花江平原发展到整个东北并取代辽国,在华北地区建立了大帝国,后来在距今300 多年前的17世纪女真人(后改为满族)再一次从东北地区崛起,他们开始挥鞭南下,并且迅速地占领了中原大面积土地,乘明朝末年国内战乱之机征服并统治了全国,此后大量满洲人南下中原及江南等地;第4 次是从蒙古草原东部兴起的蒙古人,他们在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领导下通过战争征服并统一了整个蒙古高原,通过西伐南征,蒙古人建立了世界历史上版图最大的元帝国,在这过程中大批的蒙古人、色目人等迁入全国各地,尤其是黄河流域。以上4 次少数民族南下入主中原主要是以建立政权为目的的军事侵略。

此外,还有一些学者对拓跋鲜卑族南下表现的研究成果尤为显著,钱国旗在《民族融合的良性发展模式——论南迁拓跋鲜卑与汉族的融合》 中提到原本生活在大兴安岭山地的拓跋鲜卑等民族向南迁到呼伦贝尔大草原,再由呼伦贝尔大草原南迁河套及漠南阴山一带,然后又迁居盛乐,在国家的建立和发展过程中围绕国家都城问题所表现出来的迁徙活动,则具有一种强烈的汉化倾向,其本质其实是在通过不断地和汉文化交流逐步割断其与原来民族地域的联系,通过不断的居住地南迁及汉文化的吸收,拓跋鲜卑的农耕文化得到充分发展,并且社会发展和文明进步为进一步向南迁移做足了准备[11]。颜炳鑫在《拓跋鲜卑早期历史研究》中也提到当时拓跋鲜卑族南迁是为了寻找更好的栖息地从而建立政权[12]。

3 北方游牧民族南迁规律

北方游牧民族南下造成了汉化与胡化的交替运动,这也是民族融合的历史规律。一般来说,主要分为两种互动模式: 和平交往和矛盾冲突。马瑞江在《从多元到一体的动因与机制》中围绕这两个模式分析游牧社会与农耕社会因所遵循的历史逻辑而产生的历史特有的运动规律[13]。如长城内外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的互动,是随着历史发展与时间推移,双方的主体有所不同,朝代更迭,引发的原因和结果具有可重复性。对此,有人曾指出中国北方存在的一种历史地理逻辑关系。“西部地区逐渐升高的梯级地理趋势让历代的统治者得到一个层层递推的逻辑关系:想要保护关中安全必须控制陇西,想要控制陇西必须控制河西地区,想要控制河西必须使西域安定。”任树民在《唐代吐蕃与西部民族大迁徙》中写到在吐蕃的持续扩张战争中,一部分西陲塞外的民族逼迫移帐内徙,被唐王朝安置在地旷人稀的内地缘边州县[14]。这些内迁民族通过接触与习练汉族的农耕文化,逐渐放弃了逐水草而居的单一游牧生活,在长时间的农耕文化影响下也就融入汉文化圈之内。其中内迁民族中的上层统治阶级,辄居京师长安,通常会被中原王朝的统治者授予各种官衔品阶,或充当封疆大吏,成为蕃官蕃将,并且出现了人数可观的蕃官世家阶层。这种模式可归为矛盾冲突后的和平交往。此外,崔明德在《中国古代北方少数民族迁徙方向及特点》中提及乌桓内迁:西汉高帝元年,东胡被匈奴冒顿单于击破,乌桓余部退保乌桓山,汉武帝派骠骑将军霍去病大破匈奴,将乌桓迁移到上谷,东汉末期,乌桓参与了中原地区的争斗,又从五郡塞外南迁至塞内,在今东北的大凌河下游、河北省北部、山西省北部和中部及内蒙古河套一带驻牧,成了汉族武装集团争相拉拢的对象。在迁徙过程中,乌桓逐步由矛盾冲突转为和平交往,由游牧经济转向农业定居生活[15]。

4 北方游牧民族南迁的影响

历史上我国古代游牧民族的南迁对我国民族分布格局的形成及中原王朝的民族社会、 文化形态的形成与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但同时,在当时的自然条件下,民族迁徙也给各民族带来过严重的灾难和破坏。

4.1 经济方面的影响

在经济方面,大多数以游牧为主的少数民族迁入中原或农耕区后其社会经济形态都会发生一定的变化。特别是边疆各族内迁后,他们受到汉族的影响后,会改变原先的生活方式随之汉化,再加上政府的政策引导,他们便对原先的生产方式也进行改变,即以农业为主兼顾畜牧业、手工业、商业等多种生产方式,据此游牧方式不再是他们的主导经营。如:《后汉书》记载在公元前5世纪羌族“所居无常依随水草。地少五谷以产牧为业”,这表明这一时期羌族正处于游牧畜牧业经济[16],这种经营方式一直延续到东汉中后期,他们在汉族人民的影响和帮助下才逐渐走向定居的农耕生活;鲜卑族迁徙到陇右地区后,也受当地汉人农耕文化的影响,他们的生活方式由原来的游牧经济转向了农耕经济; 秃发鲜卑所建的南凉政权统治的河湟地区受当时中央政府政策影响自汉代以来就一直实行屯田制,所以农业较为发达,到4世纪初秃发乌孤“养民务农,循结邻好”,这也标志着秃发鲜卑由游牧经济转向了农业定居。

此外,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在研究少数民族的经济时,尤其是游牧民族经济方式转变时,应有一个客观的概念意识,不能因为游牧民族经济方式逐步汉化就认为这是一种由落后经济方式向先进经济方式的转变。因为在特定时期游牧和农业生产方式并无先进与落后之分,而是在不同的自然环境条件下对生产生活方式的不同选择。如中原地区的地理条件和较为温暖湿润的气候条件非常适合发展农业,而处于边缘地带的游牧民族迁入中原地区后也不可能立刻将其变为放牧畜群的牧场。正如王利华在《中古华北饮食文化的变迁》中指出“游牧民族放弃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转而接受定居的农耕生活方式,这是一种文化的适应现象,而不是先进改变或征服了落后”[17]。

4.2 促进民族融合

在民族融合方面,就本质而言,民族是一个流动、发展、变化的历史性社会形态。钱国旗在《拓跋鲜卑的南迁及其对鲜汉民族融合的影响》 中主要围绕拓跋鲜卑南迁与汉族的融合过程进行论述,这充分显示出拓跋鲜卑原有民族要素逐渐瓦解进而向汉民族要素靠拢的历史特性及所产生的影响[18];贺继宏在《民族大迁徙为西域带来发展和繁荣》中从人种结合的角度看待民族迁徙带来的民族大融合,并且认为其提高了民族素质[19];同时,也有学者从其他方面提出民族融合的观点,如孙昌武在《十六国时期佛教与民族大迁徙大融合》认为当时佛教传播、建设、发展须依靠各民族力量共同推进,由此展开对民族大融合的论述[20]。

4.3 文化艺术的互补

在文化艺术方面,游牧民族南迁后,与汉族人民杂居,除了在政治和经济方面深受内地封建因素影响外,在文化上的汉化倾向更为明显。这种倾向主要表现在生活习俗、饮食文化、语言等方面。杨建新在《民族迁徙是解读我国民族关系格局的重要因素》中从服饰、丧葬习俗、语言文学和饮食文化等方面对游牧民族南下的影响分别做了详细介绍。张萍在《唐代西北民族内迁及其对中原饮食文化的影响》 中就提及北方许多地区百姓过去的主食以粟米为主,在游牧民族南下后,麦面逐渐成为他们的第一主食,究其原因,这与当时胡食盛行有很大关系。王利华在其著作《中古华北饮食文化的变迁》中围绕游民族饮食习惯对中原百姓的副食做了进一步阐述。书中强调秦汉时期中原地区百姓的副食一般以素食为主,如粟米麦面果蔬等,肉食只有贵族才可时常吃。到了唐代,由于安史之乱爆发,北方游牧民族为躲避战乱逃往南方地区,他们将其饲养牲畜的技术传入内地,使得内地畜牧产品需求得到满足,随之食肉者也不断增多,尤其是羊肉在十六国后的肉畜中占据了绝对支配的地位。此外,还有许多少数民族的民歌、姓名、官号等名词被译成汉文诗词被传唱,如《敕勒歌》被翻译成汉语在民间广为流传。

值得注意的是,少数民族迁徙内地后,由于过度开垦所造成的水土流失和洪水泛滥等自然灾害不容忽视。限于篇幅,有个别值得探讨的问题这里一并从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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