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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共营影响企业创新投入的作用路径研究
——基于血亲等级差别理论

2022-12-02郭恒泰

西安航空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血亲父子家族企业

郭恒泰,王 妍

(兰州财经大学 会计学院,兰州,730000)

一、引言

2020年10月,十九届五中全会定调“十四五”规划,提出了坚持创新的核心地位。家族企业作为国家经济体中不可或缺的经济组织形式[1],其创新活动的开展不仅有助于提升企业自身的竞争优势[2],更是推动我国经济转型与升级的重要力量[3]。因此,深入研究影响家族企业创新投入水平的关键因素,对家族企业自身乃至国家经济高质量发展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也是学术界关注的问题之一。并且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有关家族成员参与企业管理对创新活动影响方面的研究,更是当前学术界的热点话题。

有关家族成员参与企业管理对创新活动影响的研究,当前学术界有两种不同的观点:有学者通过研究发现家族成员参与管理容易使企业出现裙带关系,以及家族成员之间的利他主义也会对创新活动的开展产生不利影响[4];但也有学者指出家族成员参与管理有利于解决企业中存在的代理问题,有利企业创新活动的开展[5]。本文认为,之所以会出现两种相对立的观点,有可能是因为忽视了家族内部成员组合的异质性,简单地假定家族成员的目标和偏好一致[6-9]。目前只有少数研究关注到了家庭结构异质性之于企业决策的影响,其中贺小刚等[10]将家族成员的组合模式分为核心家庭成员主导型、远亲家族成员主导型、复合家族成员主导型。进一步地,有关核心家庭成员组合差异性方面,已有研究对夫妻共营[7,11]和兄弟姐妹共营[8]与企业经济决策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研究,而在父子共营方面,多数研究从代际传承的角度出发去考虑这种模式对企业经济决策的影响[9,12],或者从二代涉入的方式[13]去考虑,少有学者考虑到我国文化背景下父子之间的特殊关系,以及企业家风险偏好在父子共营和企业经济决策当中的作用机理。不同于以往的研究,本文将基于我国特殊的文化情境,结合刘清平[14]提出的中国社会所特有的、存在于核心家庭成员之间的血亲等级架构,探讨父子共营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最终得出企业家风险偏好是影响两者关系的路径之一。

本文可能的创新体现在:第一,在血亲等级差别理论下研究父子共营对创新投入的影响,从家庭结构视角丰富了影响家族企业创新投入的文献;第二,揭示了父子共营与创新投入的作用路径,丰富了企业家风险偏好的研究成果;第三,考虑到我国正处于经济转型阶段,非正式的补充机制会对企业创新投入产生影响,因此,本文将实际控制人政治关联作为影响父子共营和创新投入的内部因素,分析政治关联对父子共营和企业创新投入的调节效应,有助于企业针对所处的内部环境变化做出相应改变,为企业转型升级提供建议。

二、文献回顾与假设提出

家族企业是家族和企业的结合体,而家庭作为家族企业的核心部分,其成员组合的异质性会对家族企业的治理方式和效率产生不同的影响[15]。不同于西方家庭以氏族为纽带形成的基础社区,我国的家庭则是以血缘关系为基础形成的宗族等级组织[16],其中家族关系的主轴是纵向的,存在于父母与子女之间[17],特别是在我国,这两者之间存在别的文明古国所不具备的特殊的血亲等级,主要是指父母子女之间因创生和被生而存在天然的上下等级关系,即血亲等级差别[14],这种关系不同于核心家庭组合中的夫妻关系,更多体现的是互补与包容[18];也不同于兄弟姐妹之间因平等而相互监督制衡[8];父母和子女之间则更多反映出等级差别,特别是在我国特殊的文化环境中,受到儒家正统文化的影响,这种血亲等级差别被进一步放大,比如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中明确提出“父尊子卑”,进入宋明时代更是有了“父子君臣,天下定理”的说法,这无一不表明父母子女之间存在严格的等级差别。那么,受血亲等级差别的影响,父子共营究竟会对创新活动的开展产生怎样的影响?如果真的有影响,那么其作用机理和路径是什么?这都是值得探讨的问题。

(一)父子共营与创新投入

家族企业是家族和企业两个因素系统独特捆绑的结果[19],其中家庭不仅是家族的核心,同时也是家族企业关键问题的展开点[20],在家族成员参与家族企业管理的异质性组合中,父子之间由于创生和被生的关系而存在血亲等级差别,加之我国数千年来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使得这种等级差别越加明显。但通常来说这种等级差别、无条件服从等文化往往会使企业的创造力受阻[21];特别是深受等级文化影响的家族企业往往强调内部导向,而这种内部导向的治理和实践会减少外部想法激励、组织学习等活动的开展[22]。此外,考虑到我国家族企业的存续时间,在父子共营的家族企业中的父辈通常是家族企业的创始人[23],而创始人往往不愿意自身权威受到威胁[24],但创新活动则不可避免地需要大量资金,此时单纯依靠家族自身往往难以满足,常常需要引入外部资金,而外部投资者的进入必然会削弱实际控制人的权利[25],这是创始人所不愿看到的场景;同时,由于研发本身具有较高的专业性,活动的开展需要有关方面专家的参与,这也会对实际控制人的权利集中度产生影响[26-27],因此,基于封闭的血亲等级文化、创始人对权利的把控欲以及约束型社会情感财富[28],这种社会情感财富重点在于保持家族对企业的控制,长期以往会给家族企业带来代理冲突,从而阻碍家族企业的财务业绩,抑制其研发投入力度。

企业家的个人因素会影响企业的决策[29],随着年龄的增大,他们对高风险性、长期性的创新投资活动会更加谨慎[30];同时,学历高的企业家更偏好高风险投资[29],但我国当前的多数企业家由于出生于特殊的时代,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由此推测他们可能更偏向保守,相比之下子辈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更具创新投入意识,同时子辈身上往往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冒险精神,但碍于客观存在的等级差别,子辈要绝对服从于长辈,无法直谏,使得子辈的意愿往往很难得以实施,由此推断血亲等级差别下,家族企业创新投入力度较弱。

假设1:在核心家庭成员共同经营的家族企业中,受血亲等级差别的影响,父子共营的家族企业会减少创新投入。

(二)风险偏好的中介作用

1.父子共营与企业家冒险倾向

文化作为非正式制度会对个体经济决策产生影响[31],在决策的过程中可以反映出决策制定者对待风险的态度。有研究表明,在我国特殊的文化制度背景下,家庭成员之间的等级差别会降低家庭风险偏好[32],而家庭作为家族企业关键问题的展开点[33],家庭风险偏好的降低也就意味着家族企业企业家偏向保守经营;此外,充分有效的信息是企业家愿意承担高风险项目的前提之一,而等级差别则不利于公司信息传递,进而会影响企业家的风险偏好程度[34],使得企业家偏向保守经营。

假设2:血亲等级差别下父子共营与企业家风险偏好呈现负向相关关系。

2.风险偏好与创新投入

企业家的风险偏好会影响企业决策的制定[35],由于创新活动具有失败率高、风险大的特征,因此厌恶风险的企业家会做出保守经营的决策[36];相比之下风险偏好型企业家则更愿意进行创新投资活动[37],他们往往愿意把研发投入当作未来获得高收益的前提[38],增加研发创新的投入力度,以期未来获得更高的回报。根据假设1-2,存在血亲等级差别的家族企业家相对保守,进而会减少创新投入。基于信号传递理论,本文提出了“家族企业血亲等级差别——风险承担水平——创新投入”的逻辑框架,并据此进一步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3:企业家风险偏好是血亲等级差别下父子共营与创新投入的作用路径。

(三)政治关联的调节作用

政治关联是指企业的高管或大股东与政府重要领导人员及家属存在的密切关系[39]。有关政治关联与企业创新投入之间的关系,学术界主要有两种不同的观点,有学者提出中国市场上的政治关联阻碍了企业的创新活动,降低了创新效率[40];但也有学者通过实证研究得出,相较于无政治关联的企业,有政治关联的企业会有更高的技术创新绩效[41],总之,政商关系会对企业创新活动的开展产生影响。

本文认为,政治关联可以缓解血亲等级差别下父子共营对企业创新投入的抑制作用,原因如下:首先,在对外融资的过程中,不同类型的企业有不同的融资难度[42],相较于非家族企业,家族企业融资困难[43],进一步地,融资困难不利企业创新活动的开展[44],而企业家的政治关联不仅向市场传递了企业稳定发展的信息[45],而且也反映出企业积极响应政府政策的号召、主动承担社会责任的优良作风,表明企业未来会有良好的发展前景[46],这些都会对家族企业融资产生正向影响,进而有利于企业创新投入;此外,政治关联可以帮助企业获取更加优惠的税收政策、债务融资[47],以此增加企业的创新动力。

假设4:政治关联会削弱家族企业中父子共营对创新投入的抑制作用。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以2011年至2019年期间核心家庭成员参与企业管理的A股上市家族企业为研究对象,其中有关创新投入的数据来自国泰安数据库(CSMAR),此外的数据均通过百度、巨潮资讯、招股说明书以及公司年报等工具通过手工整理得到。在家族企业的界定方面,借鉴苏启、林朱文[48]的研究,对家族企业定义如下:(1)最终控制人能够追踪到自然人或家族;(2)最终控制人(自然人或家族)是上市公司第一大股东且直接或间接持股25%以上;(3)家族必须拥有对上市公司进行经营管理的实际控制权,即某个家族成员任董事长或总经理。此外,本文还进行了如下筛选:(1)剔除ST、*ST的公司;(2)剔除存在较多缺失值以及资不抵债的公司;(3)剔除金融、保险类公司;(4)对所有连续变量在1%分位进行缩尾处理以消除极端值和异常值的影响,共得到3128个年样本观测值,数据的处理和检验使用STATA14.0完成。

(二)变量的选择和度量

1.被解释变量——创新投入

创新投入(R&D)。在创新投入的衡量方面,借鉴杜善重[49]的研究,使用研发投入与营业收入之比来衡量家族企业创新投入。

2.解释变量——父子共营

父子共营(BRL)。这里有关父子共营的定义参考朱振铎等的做法[50],将二代接班人进入企业高管层担任总经理、副总经理、董事、副董事长等重要职位,且父辈在高管层中任董事长则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

3.中介变量——企业家冒险倾向

企业家冒险倾向(RTP)。参考龚光明等[51]的做法,用企业的风险资产总额与总资产的比重来衡量企业家风险倾向,其中风险资产包括短期风险资产(交易性金融资产、应收账款)和长期风险资产(可供出售金融资产、持有至到期投资、投资性房地产)。

4.调节变量——政治关联

政治关联(Polit)。参考朱沆等的方法[52]将政治关联定义为:实际控制人是否任政协委员或者人大代表,担任或者曾经担任过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则赋值为1,否则为0。

5.控制变量

本文设置了如下控制变量:公司规模(Asset)、财务杠杆(Lev)、公司成立年龄(Age)、营业收入增长率(Growth)、流动比率(Liquidity)、股权集中度(Shrz)、外部独立董事比例(Indep)。此外,模型中还加入行业固定效应和年份固定效应以控制行业和年份因素的影响。

(三)实证模型

R&Di,t=β0+β1×BRLi,t+Industry+Year+ε

(1)

R&Di,t=β0+β1×BRLi,t+β×Controli,t+

Industry+Year+ε

(2)

RTPi,t=β0+β1×BRLi,t+β×Controli,t+

Industry+Year+ε

(3)

R&Di,t=β0+β1×BRLi,t+β2×RTPi,t+

β×Controli,t+Industry+Year+ε

(4)

R&Di,t=β0+β1×BRLi,t+β3×Politi,t×BRLi,t+

β×Controli,t+Industry+Year+ε

(5)

其中,模型(1)为在不加控制变量情况下主回归模型,模型(2)为添加了控制变量的主回归模型,模型(3)和模型(4)是为了检验中介效应创建的模型,模型(5)则是为了检验调节效应而创建。此外文中的下标i表示企业i,t为时间。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分析

从表1中可以看到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其中,父子共营为虚拟变量;被解释变量研发投入占营业收入比重的最小值为0,最大值为42.51,标准差为3.250,说明企业间的创新投入差距较大;企业家冒险倾向的最小值为0,最大值为0.726,意味着企业家承担风险的意愿存在较大差异;政治关联的均值为0.428,说明42.8%的样本家族企业中企业家拥有政治关联。

表1 描述性分析

(二)相关性分析

通过对主要变量的相关性分析,由表中的信息可知,父子共营(BRL)和企业创新投入(R&D)之间的相关系数为-0.070,在1%的水平上显著,假设1初步得到验证。此外,对控制变量与自变量之间的相关性进行检验发现共线系数为1.27,不存在多重共线性。

表2 主要变量的相关性分析

(三)回归分析

模型1报告了自变量父子共营(BRL)在不加入控制变量的时候对因变量创新投入(R&D)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回归系数是-0.423,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模型2报告了自变量在加入控制变量的基础上对因变量的回归结果,检验父子共营对家族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结果显示显示创新投入(R&D)对父子共营(BRL)的回归系数-0.333,在1%的水平上显著,进一步验证了假设1,即父子共营对家族企业的创新投入具有抑制作用;模型3显示企业家风险偏好(RTP)对血亲等级差别(BRL)的回归系数为-0.013,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假设2得到验证,即父子共营的家族企业对企业家风险偏好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即父子共营的家族企业中企业家经营偏向保守);模型4显示创新投入(R&D)对企业家风险偏好(RTP)的回归系数为-1.551,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假设3得到验证,即较低的企业家风险偏好对家族企业创新投入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同时创新投入(R&D)对父子共营(BRL)的系数为-0.325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由此判断企业家风险偏好发挥了部分中介作用。因此,可以推断出,父子共营的家族企业中,企业家对权出于权利的掌控,以及等级差别对信息传递的阻碍作用,使得企业家偏向保守经营,进而不利于企业进行创新投入。

表3 父子共营、企业家风险偏好与创新投入之间的回归分析

(四)调节效应分析

模型5回归结果显示,父子共营(BRL)与家族企业创新投入(R&D)在1%的水平上呈负相关关系,此外父子共营与政治关联的交乘项(BRL*Polit)与家族企业创新投入(R&D)在5%的水平上呈正相关关系,这说明政治关联会削弱父子共营与企业创新投入的负相关关系,因此假设4得到验证。

表4 调节效应分析

(五)稳健性检验

首先,不控制行业及年份效应,检验模型回归结果是否发生改变。结果如表5中列(1)所示,结论前文基本保持一致。

其次,变更因变量的衡量方式,参考刘运国和刘雯[53]的做法,R&D投入强度(R&D)以年报中披露的研发费用除以总资产计算。回归结果如表5中列(2)所示,父子共营与企业创新投入之间的关系与前文保持一致。

最后,考虑到代际传承计划中可能的策略性盈余操作(EM),在基准模型中加入修正后的Jones模型计算得出数值的绝对值进行排除,加入之后发现结果仍与前文保持一致,结果如表5中列(3)所示。

表5 稳健性检验

最后,采用Bootstrap方法进行1 000重复取样并构造误差修正置信区间,若置信区间上下限不包括0,则证明中介效应是成立的。表6运用stata.14对中介效应进行Bootstrap分析的结果,结果表明父子共营通过企业家风险偏好对家族企业创新投入的中介效应是0.000 4,且误差修正的95%的置信区间不包含0,即中介效应成立,因此假设4得到进一步的验证。

表6 中介效应稳健性检验

(六)内生性检验

为了避免遗漏变量对回归结果产生影响,本文在主模型的基础上加入公司固定效应来检验内生性问题。在控制公司固定效应后,父子共营与企业创新投入之间仍存在显著负相关关系,本文结论通过了内生性检验。

表7 内生性检验

五、结论及建议

本文以2011年至2019年核心家庭成员共同参与企业经营的家族企业为样本,从血亲等级差别出发,研究受此影响,父子共营的家族企业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效应。本文检验了家族企业父子共营与创新投入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父子共营的家族企业会抑制创新投入;进一步研究发现,企业家风险偏好会对家族企业父子共营与创新投入的关系存在部分中介效应;考虑非正式制度政治关联对家族企业血亲等级差别和创新投入之间的调节效应,实证结果表明政治关联会削弱父子共营对家族企业创新投入的抑制作用。

基于上述结论,本文提出以下建议:

(1)核心家庭成员中父子之间因为存在创生和被生的天然等级差别,加之受到我国传统的文化观念的影响,使得这种等级差别越发明显,研究表明这种关系不利企业创新活动的开展,因此,这类家族企业的父辈应该在日常的经营过程中多听取子辈的意见,处理好规章与血亲等级之间的关系,通过完善现代企业规章制度来进一步完善两者关系。

(2)应该与政府实现良性互动,结合我国当前的经济环境背景,与政府之间的联系有利于家族企业在一定程度上更好的获取关键的资源,实现企业的长期有效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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