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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生活哲学的实践论转向

2022-11-30张年荣

关键词:实践论西方哲学黑格尔

张年荣

(中共绩溪县委党校 马克思主义理论教研室,安徽 绩溪 245300)

近年来,对马克思生活哲学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受西方哲学的影响。西方哲学提出的一系列基本问题,甚至构成了理解马克思生活哲学的“思想框架”。这种情况诚然有助于从西方哲学的话语体系加深对马克思生活哲学的理解。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马克思的社会主义公有制为主体的人民所有权生活哲学理念在根本上与西方资本主义私有制为基础的生活哲学有着本质的区别。根据马克思哲学在实践论意义上实现的革命性变革这一总原则,同样可以把马克思的生活哲学的革命性变革概括为马克思生活哲学的“实践论转向”。通过对马克思生活哲学与西方传统哲学根本差别加以分析,力求澄清马克思生活哲学的实践论本性。

一、西方生活哲学普遍基于“天赋人权”的逻辑演绎

提到西方传统哲学,首先进入思想视野的概念就是“天赋人权”。这一概念作为西方自然法权思想的基础,几乎构成了理解每一位哲学家“真正意义”生活哲学的开端。而这一观念是从对“好生活”的普遍公设开始的。

(一)“好生活”的普遍公设

“好生活”在英文中的表述就是“good life”。该词在众多西方哲学中是最常见的术语。可以说,好生活是中西方哲学家共同的普遍公设。美好生活构成了一切哲学社会科学的终极关怀,或者,通俗地说是一切理论思考的“根”,哲学社会科学作为对人类命运的关怀,归根结底是要实现人的好生活。马克思主义理论者也毫不例外,和西方其他思想家一样,都致力于如何改变人类的命运,寻找生活的意义和价值所在,使人类过上好生活,只不过每个人的致思路径与方法不一样。

“好生活”对于人类来说是全部生命意义的逻辑起点。在西方传统哲学的语境中,“好生活”的观念借助于现象学术语是“原初被给予”的,这一概念绝不是通过后天的经验获得的。这种情况类似于笛卡尔在认识论意义上的“我思”概念。他提出了一个著名的命题:“我思故我在”[1]。所以,“我思”就是一切认识活动的阿基米德点,为知识提供了清楚明白的基础。费希特也继承了笛卡尔的这一命题,同样认为“我直截了当地是,因为我是”[2]。照此路径分析思考,在西方传统哲学当中,从古希腊开始,就把“好生活”这一观念预设为全部生活哲学的逻辑开端。苏格拉底认为是为了追求幸福和不朽,而幸福与不朽的问题实际是人生的价值和意义问题,是什么样的生活才值得过、什么样的生活才会使人快乐和幸福的问题。也就是说,哲学是对人生价值和意义的追求,是对幸福美好生活的追寻。这个主题贯穿了古希腊哲学的始终,甚至整个古希腊哲学都是围绕这个问题而展开的。可见,“好生活”构成了全部生活哲学的逻辑开端。

(二)好生活建立在“理性生活法则”基础之上

西方近代哲学家,无论是英国经验论还是欧陆唯理论,无不对人类的道德、法律、伦理、政治等人类行为的几个领域进行过思辨的探讨,其目的都是在为建立人类的好生活提供理性支撑。道德、法律、伦理等都以“自由”“正义”“平等”等为直接目的,但其背后都是指向好生活,为好生活服务的,如果离开这些法则就不可能有好生活。所谓好生活,根据人的本质的两个方面,即理性和感性,可以把美好区分为两个方面,即理性的美好和感性的美好。而这两个方面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因此,单独一个方面都不足以构成好生活。在这个意义上,西方哲学家们所进行的哲学探索为好生活提供“理性生活法则”,这是有重大意义的。我们不能完全否定西方哲学家对人类好生活所努力构建的“理性生活法则”,要看到这些努力的贡献。努力总是有成效的,不论好坏与否,但是能否真正带来质的变化,还要拭目以待。

(三)理性生活法则来源于“天赋观念”

进一步,理性生活法则从何而来?西方传统哲学对此回答基本是一致的,都认为“天赋人权”。在各个哲学家的自然法原理中,哲学家们都从纯粹的“天赋人权”这一概念出发,也或者从黑格尔“绝对精神”这一天赋概念出发,为好生活提供理性生活法则的出发点。理性生活法则是以逻辑的演绎被确立起来的。但是,逻辑的演绎是需要有“起点”的,这种演绎的活动作为纯粹理性的思辨活动,在逻辑上就被称为是“分析判断”。所谓“分析判断”,就是把“谓词”从“主词”中分析出来而形成的判断,如康德举例“一切物体都有广延”[3],这种分析判断是逻辑演绎的基本形式。正是按照这种思维推理,从这一逻辑演绎中,西方哲学便借此从“天赋观念”中演绎出全部“人权”。所以,他们的哲学是从“天国”降到“人间”。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自己的哲学是从“人间”升到“天国”,意即哲学的出发点是现实的人或“从事实际活动的人”,他们要求哲学终止思辨,直面现实生活,转向“描述人们实践活动和实际生活发展过程”。正是由于有了这种“转向”,马克思尖锐地批判了“天赋人权”理论所掩盖的自私自利的虚伪性,提出了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学说,强调了真正的自由生活何以可能,解答了“历史之谜”。

二、马克思对黑格尔为代表的西方哲学的批判

马克思的生活哲学实现了对传统西方哲学的超越。但对马克思生活哲学产生直接影响的莫过于黑格尔。因此,可以把黑格尔作为西方哲学的典型代表,来考察马克思对西方哲学的批判。

(一)“生活共同体”是好生活的客观组织形式

哲学家对人类好生活的理论探索都包含一个共同的原理就是,好生活只能在共同体中实现。生活共同体如果能够保持,就必须要建立在理性所提供的普遍法则之上。因此,哲学家们无一例外地在其哲学中有两个设定:一个是对“生活共同体”的设定,另一个是对“社会状态”的设定。这是他们一切生活哲学探讨的两个前提。好生活一定是在生活共同体当中实现的,人绝不能离群索居。因此,多数哲学家都认为,真正的生活共同体就必须是文明的而不能是野蛮的,前者就是“社会形态”,后者则是“自然状态”。因此,从上述两个设定在逻辑上看,生活共同体是第一级别的,而社会状态则是第二级别的。在自然状态中,或许也是共同体,但这个共同体却是无法持续存在的,正如霍布斯所说的,“一切人对一切人的战争”[4]。如果是这样,生活共同体也将不复存在了。社会状态就是要摆脱自然状态的弊端,因此好生活只能通过社会状态得到实现,而不能在自然状态中得到实现。

上述“社会状态”这一概念贯穿于近代西方哲学始终,在黑格尔的哲学原理中被“市民社会”这一概念所取代。黑格尔更多的是在“市民社会”的意义上来探讨社会生活共同体的建构的。但是,黑格尔把“市民社会”理解为“国家”在现实中的展开,因为“国家是伦理精神在现实世界中的存在”[5]。这样,黑格尔仍然继承了近代西方哲学“天赋观念”论的思维方式,从“绝对精神”中演绎出“国家”,进一步又从“国家”中来推演“市民社会”。

(二)马克思对黑格尔“在岸上学游泳”国家观的颠倒

西方哲学家们大多都是理性主义的,因此都强调“理性”在实现好生活中的绝对地位。所以,我们一般都把这些哲学家的观点称为是唯心主义的。原因就在于,他们总是强调“理性”的主导地位,而殊不知,理性不在感性之外,而就在感性世界之内。尽管黑格尔说出了“真理是具体的”这一正确的道理,但是黑格尔并没有把他自己所说出的道理贯彻在他对人类现实生活的关照当中。在与马克思的关系上,我们可以同样用黑格尔批判康德的一个比喻来批判黑格尔,即黑格尔也是“在没有学会游泳以前勿先下水游泳”[6]。黑格尔没有真正进入到社会历史现实中,而是在纯粹理性的抽象王国中论证世俗的法则,是站在现实之外来论证现实的合理性。

(三)对黑格尔“市民社会”生活理论的批判

黑格尔认为,市民社会是个体之间发生利益关系的领域,每个个体都从自己的私利出发,试图从共同体中尽可能多地获得自己的私人利益。因此,这种观点是把私有财产作为一种“财产权”通过“自由意志”被固定下来的,并作为市民社会的基本法则。但是,这种以私有制有基础的市民社会成为私人争夺利益的战斗场,充满了尔虞我诈与不择手段的唯利是图,形成了严重的阶级分化与对立。正是由于它的存在和发展,形成了异化劳动。而在马克思看来,黑格尔对市民社会的这种观点,必然导致市民社会和国家之间的对立,而且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因为,黑格尔本人也承认,市民社会中个体总是把国家共同体的公权力作为满足自己私利的“手段”,因而个体不会直接把国家共同体视为“目的”。“他们都把自身的利益作为自己的思想和行动的目的。由于这一个目的的实现要以普遍物为媒介,从而在他们看来,普遍物只是其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7]而黑格尔是怎样解决这一市民社会和国家之间的对立的呢?黑格尔于是提出了对个体进行教育,即通过对个体进行的教育,使个体上升为“实体性存在”,从而消除市民社会与国家之间的对立。马克思则提出,只有在公有制的基础上,扬弃私有财产,才能够实现市民社会和国家的和解。只有在公有制的基础上,才能实现“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符合人性的人的复归。”[8]只有在公有制的基础上,才能真正实现人的价值,找到人的生活生存发展立足之处,让人的生活真实地存在。

三、马克思生活哲学实践论转向的逻辑线索

正是对黑格尔哲学原理的批判,马克思同时完成了相对于西方哲学的实践论转向。马克思首先确立了生活实践论原则,并通过历史唯物主义批判了西方哲学的契约论和神正论两大传统,进而开辟了“生产关系”的哲学运思新平台。

(一)生活哲学中实践论原则的确立

好生活不是从“天赋观念”中演绎出来的,而是从“实践的对象化”中产生的。马克思对从前一切旧哲学的批判,归根结底可以概括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9]人通过实践活动来改变世界,因而世界不是在人的实践活动之外的客观世界,而是人在实践中把自己对象化到外部世界中的世界。全部马克思的生活哲学都可以看做是实践论基础上的“好生活”的理论自觉。而这一好生活的实践论原则,进一步在马克思的体系中就被确立为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而生活哲学的基本范畴也随之具有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新的内涵。

(二)历史唯物主义对契约论和神正论的超越

在生活哲学中,社会问题一般被抽象为“个体”和“生活共同体”的关系问题。于是,个体和生活共同体何者优先的问题就变成了哲学家们关注的问题。因为,上述西方近代以来的哲学家都是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官方哲学,因此有关“何谓生活”的问题被马克思一并都打入到“资产阶级法权”这一概念的冷宫之中了。至此,马克思在探讨生活共同体的时候,就不再从抽象的契约论角度出发,而是直接从改变生产关系的角度出发。可以看出,这是人类认识自我生活历程中史无前例的重大发现,马克思哲学革命性之生活的真实意义也由之而出,回到一切社会关系总和的生活世界呼之欲出,开辟了一条崭新的发展路向,从而,人的现实生活生存状况不再被颠倒和扭曲,可以依托生活寄宿于自己安的“家”之中。而马克思在“生产关系”这一平台上来探讨生活共同体的历史唯物主义道路,构建真正意义上的生活共同体,绝非“工具型共同体”是马克思生活哲学的革命性贡献。

(三)马克思生活哲学的“生产关系”平台

在马克思看来,以往的社会状态并没有建立起“真正的共同体”。马克思把以往的社会统统称之为“阶级社会”。“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10]所以,人类社会始终没有进入真正的生活共同体状态。这就迫使马克思去探索人类社会真正生活共同体的可能之路。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特点就在于在资本主义物质生产过程中揭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生产和再生产规律,寻找导致无产阶级异化的根源,人的不自由的根源就在于社会关系的不合理,而它直接产生于资本主义社会物质生产过程之中,从中寻找无产阶级遭受贫困的深层根源以及人的自由实现的科学路径,进而致力于通过社会生产关系合理化而达及人的自由生活。

综上所述,马克思生活哲学的基本问题就是要达成个体与生活共同体的和解,绝非原子式的单独个体,而如何才能和解?马克思认为只有通过建立公有制这一“生产关系”才是可能的。因此,对马克思来说,生活哲学已经不需要在抽象意义上探讨虚无主义的生活模式,而是变成了“自由联合的生产关系是何以可能的”这一问题了,通过感性活动开启美好生活新征途,这才是马克思生活哲学实践论转向的实质,也体现出马克思哲学所揭示的历史的全部运动就是对人的全面发展、对自由自在的生活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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