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透性视角下的“注意过程论”分析

白 洁

（山西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山西太原，030006）

19世纪后期，注意这一概念引起了哲学家和心理学家的广泛关注，然而，由于行为主义者对注意内部过程的极度怀疑，而使得注意问题很快就被忽视了。直到1958年，布劳德本特（Broadbent）在其著作《知觉与交流》中重新探讨了注意，该研究才在此后重新受到了研究者的重视。

一、注意的实验研究

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认为，注意是心理学接收信息的过程。确切地说，注意是从同时呈现的几个物体或思维序列中选择一个对象的过程，其中意识集中与专注是注意的核心。而且，詹姆斯还将注意区分为了主动和被动两种情况，当注意因个体的目标驱动而涉及自上而下的控制加工时，注意是主动的；当外部刺激引起自下而上的控制时（如很大的噪声，很强的光），注意是被动的。自下而上的注意（刺激驱动的注意）比自上而下的注意（目标驱动注意）具有更快速和有效的特点，因为前者更需要意志、努力来决定哪些刺激与当前目标有关。詹姆斯认为，注意是生理过程，该过程是感觉器官的调节和调整，比如眼睛看向亮光的方向、竖起耳朵可以更好地捕捉声音、闻一闻花香或伸手触摸某个东西。并且，注意还是从与被关注对象相关的概念中心内部进行的预期准备，比如在烤火腿肠的时候想象烤熟后火腿的味道，又如在解决几何难题时设想可能的解决方案等。这些过程，注意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所以，詹姆斯试图用一个个过程的操作实例来定义注意的内涵，即注意是一个选择性加工的过程。

唐纳德·布罗德本特（Donald Broadbent）通过“分听实验”提出选择性注意理论。他认为必须有一个过程，通过这个过程，一个人的感官系统输出的一个子集被一个有限能力的知觉系统选择来处理，这个过程就是注意。布罗德本特还做了一个关于记忆的“双耳分听”研究，其结论表明：没有被加工的信息是因为在加工早期已经被排除在外了，因为在大量信息输入的时候，有一个过滤器将没有被注意的信息过滤掉，也就没有被进一步加工，过滤器是根据最突出的物理特征来选择一个输入并阻止其他输入。在早期追随实验中（“双耳分听”也属于），实验材料的两个刺激是颇为类似的，这样也导致了选择性注意理论的不灵活性，以致不能解释对未被注意的信息做分析时，被试所显示的巨大变异性。此外，后来的研究者发现两个信息之间的相似程度对没有被注意的信息的记忆有显著影响：当被注意的段落信息与词汇一同以听觉形式呈现时，对词汇的记忆很差；当被注意听觉段落信息与图形一同呈现时，对图形的记忆成绩很好；如果两个输入刺激不相似，他们也会有不同程度的加工，或者说不是被完全屏蔽掉、过滤掉，而是进行了一些加工。

最近，美国心理学家玛丽莎·卡拉斯科（Marissa Carrasco）再次重申了注意是一个选择性的过程。她认为，选择是必要的，因为我们处理视觉信息的能力受到严格限制。这些限制可能是由大脑可利用的总能量的固定量和参与皮层计算的神经元活动的高能量消耗所强加的。大脑活动的代谢成本主要由神经元活动决定，而神经元活动的能量消耗强烈依赖于放电率。[1]考虑到大脑的总能量消耗量基本上是恒定的，极端的高生物能量消耗需要使用依赖于稀疏的活动神经元集合的有效表征代码，以及根据任务需求灵活分配代谢资源。这些能量限制只允许一小部分机械同时工作，这为选择性注意产生于大脑处理信息的有限能力这一观点提供了神经生理学基础。[2]

注意的实验研究存在三个主要的局限性：第一，尽管我们能注意到外部环境，也能注意到内部环境（长时记忆中关于我们的思考和信息），但大多数研究只关注了前者，因为研究者可以用多种方式对环境刺激信息进行确定和控制，而对注意的内部决定因素就不可能控制了。第二，我们在客观世界中所注意的对象，在很大程度上由我们当前目标所决定，而且，在绝大多数研究中，被试所注意的对象由实验指导语而不是他们的动机状态决定。第三，在现实世界里，我们通常注意三维的人和物，并根据这些人和物来确定哪些行为是合适的。但是，在实验室中，被试被要求对短暂呈现的二维静态画面作出强制性反应，实际上，这些实验情境很难出现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

二、注意的多样性

注意的实验研究是通过找到一些适当的过程，并用它来确定注意，这是“过程优先”的方法，这种方法忽略了注意的多样性。迈克尔·波斯纳（Michael Posner）就指出：“注意不是一个单一的概念。”[3]拉贾帕拉·苏拉曼（Rajapala suraman）在他的《注意的大脑》这本书中的导言部分发出疑问：“当面对一系列注意假定的功能时，我们的回答是否应该是质疑注意的概念本身？”他问道：“如果注意参与了所有这些功能，则它是独立的？还是它们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或者注意是附带现象？或者如果注意不是一个具有单一定义的单一实体，那么，它不就是一个含义不全的概念吗？”[4]试图解释注意是什么并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解释的前提：注意是一个过程。但实际上，注意可能并不是这样一个过程。

艾伦·奥尔波特（Alan Albert）提出了很有影响力的反对识别单一注意过程的主张：作为一种因果机制，不可能存在注意。没有一个统一的计算功能，或者说是心理操作，所有所谓的注意现象都可以归因于此——所有注意现象的因果基础都应该是一种独特的机制或计算，而不是思维知觉或任何其他通俗心理学范畴的单一基础。奥尔波特的观点转向了注意控制成分的一致性，这种一致性很好地证明了他的结论：作为因果机制不可能有注意这样的东西。奥尔波特可以通过日常生活的证据得到解释，比如，一盏灯之所以能引起人的注意，是因为它很亮；一个小朋友引起别人的注意，是因为他很调皮或长得可爱；一个声音引起人的注意，是因为它很响亮；一种味道引起人的注意，是因为它很臭……注意可以根据简单的物理特征、复杂的物理特征、二阶特征、感知事物的特征、语义特征等等引起，各种复杂程度和抽象程度上的特征都可以决定一个人注意的方向，注意的结果和它的起因表现出同样的多样性，注意的事物因此可能被看得更清楚，或使行动更明确，使记忆更深刻，理解更微妙。

正是这些原因和结果的多样性暗示了“过程说”似乎出了问题。但是，需要强调的是，注意的原因和结果的多样性与“过程说”并不矛盾，因为对于一个过程来讲，原因可以汇集到这一过程中，过程也可以产生各种影响。当奥尔波特指出注意控制的不同组成部分的一致性和功能可分性时，他不仅强调了注意因果的多样性，而且强调了注意直接因果的多样性。其大致思路是：注意如果是过程，则这个计算加工过程必须位于大脑的某个区域，该区域表征了事物被关注的所有属性。但事实证明，不同类型的属性，其表征发生在大脑的不同部位，因此，如果事实证明注意可以基于高度不同的特征来进行，那么，注意的过程就必须位于大脑中不同的区域。

根据奥尔波特的观点，如果认知系统由各种特异性机制构成，那么，我们就能解释为什么关于注意的实验室实验中设定的两个相似任务相似性程度的重要性：相似任务彼此竞争同一特异性加工机制或模块，而彼此迥异的任务涉及不同模块，因而也就不会发生干扰。奥尔波特的“模块说”与“过程说”仍不是冲突的，因为注意可能发生在整个大脑中，并且可能是一个过程，而且这个过程是大脑中几个功能不同的部分可以执行的过程，甚至可能是以相同的方式执行的过程。当然，奥尔波特所讨论的多样性，排除了过程论中假定注意过程的某些标准，以及对注意的分类等问题。

三、由特征绑定构成的注意

日常生活中注意最常用的例子就是视觉搜索。比如，我们在图书馆书架上寻找我们想要阅读的书籍，或在一个教室里寻找我们要找的同学，又或者是在超市货架上寻找我们要买的东西，研究人员采用搜索任务来研究视觉，搜索所涉及的加工机制研究最有影响的是特雷斯曼（Treisman）的“特征整合理论”。她对物体的特征（如颜色、大小和特定朝向的线条）和物体本身进行了区分，在此基础上她提出如下假设：（1）存在一个快速而且发生于早期的平行加工过程，在这一过程里，环境中那些物体的各个视觉特征被组合在一起进行加工且这一过程不受注意的影响；（2）之后是一个系列加工过程，在这一过程里，特征被整合起来形成各种物体；（3）系列加工过程要比平行加工过程缓慢，在刺激集（stimulus set）较大时尤为如此；（4）集中注意可以把特征整合起来，在这种情况下，集中注意就像胶水一样协助组织连接各种可用特征形成完整物体；（5）贮存的知识（如香蕉一般是黄色的）可以影响特征整合；（6）在集中注意或相关知识缺乏的情况下，来自不同物体的特征被随机组合起来而引起“错觉失联”（illusory conjunction）现象。

特雷斯曼的理论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她引入了“约束问题”，她对约束问题是这样解释的：感官信息以各种不同的提示（形状、颜色、动作、气味和声音）并行传达，这些提示编码在部分模块化系统中，通常一次出现多个对象，我们必须收集这些提示，将它们绑定在正确的时空束中，然后解释它们，以此指出其真正的起源。特雷斯曼对约束问题的解释其实就是对她之前提出的假设的一个整合，可以通过一个简单的例子就能说明。例如，研究者采用视觉搜索任务来研究视觉搜索所涉及的加工机制。他们要求被试在一个包含1—30个项目的视觉画面里搜索一个目标，目标可能是一个物体（一个绿色字母T）或一个特征（一个蓝色字母或一个字母S）。当目标为绿色字母T时，所有的非目标都与目标共享一个特征（即它们可以是棕色字母T或绿色字母X），结果预期是被试检测目标时需要集中注意的参与（因为目标被定义为两个特征的组合），但是检测单一特征时就不需要。实验结果与预期一致。当目标被定义为几个特征组合或关联（一个绿色字母T）时，项目集或画面的大小对检测速度有很大的影响，这可能是因为需要集中注意的缘故。然而，当目标被设定为单个特征（如一个蓝色字母或一个字母S）时，项目集或画面的大小对检测速度就没有什么影响。

特雷斯曼所指出的问题可以通过一个例子来解释。假设我们有一个被试同时得到一个红西红柿和一个绿苹果，这种视觉输入最初被分解成专门的分布式处理：大脑的一部分负责检测物体的形状，另一部分负责检测物品的颜色。形状检测中心表征存在一个西红柿形状和一个苹果形状的东西；颜色检测中心表征存在一个红色的和一个绿色的东西。但是，如果主体是一个正常人，他知道的比这四个事实所暗示的更多：他知道红色的是西红柿形状的东西，绿色的是苹果形状的东西。要知道这一点，他必须有一种方法，将颜色中心的红色表征与形状中心的西红柿形状表征“结合”。绑定问题是知道如何将在各种专门检测中心检测到的属性组合在一起的问题。

特雷斯曼提出的解决方案利用了一个事实，即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能看到一件事。如果颜色检测中心在第一个位置检测到红色，在第二个位置检测到绿色，在形状检测中心第一个位置检测到西红柿形状，在第二个位置检测到苹果形状，那么，根据每个位置每次最多有一个物体的原则，可以解决绑定问题。特雷斯曼提出，通过将不同大小的“窗口”从感知场景中的一个位置移动到另一个位置，我们可以得到一个正确的边界表征。大脑中的分工不仅仅是检测颜色和形状，绑定问题也不仅仅是表征颜色和形状组合的问题，其他组合也存在。形状的组成部分，如垂直线、水平线和闭合圆，也有独立的中心检测，每个中心仅用于检测一种特征。因此，对于这些特征的组合方式，绑定问题再次出现，比方说，被试使用独立的中心来检测一条垂直线和一个闭合圆的存在，并且需要使用绑定过程，之后才能确定闭合圆位于垂直线索的顶部，表征出棒棒糖形状，而不是底部（比如感叹号）。

在现有的关于特征绑定的大量文献中，特雷斯曼提供了关于特征绑定机制如何工作的许多细节。特雷斯曼的证据来自几个方面。首先，束缚与注意之间存在密切关系的理论对缺乏注意时的错误束缚作出了准确而详细的预测。在某些情况下，注意的失败会导致无法正确地绑定特征，结果是主体表征了错误绑定的特征，例如，前例中出现了一个绿色的西红柿。如果刺激显示的时间太短，那么，可靠的特征绑定只会发生在被试已经将注意指向的刺激部分。当被试的注意集中在报告屏幕两侧的数字，而屏幕中间呈现多种颜色的形状时，被试容易报告存在颜色和形状被错误绑定的图形。如果他被提示注意一个特定的形状，而忽略了数字，那么，他所犯的错误就不会成为错误绑定的错误。[4]

特征整合理论的第二个证据来源是，该理论预测了哪些形状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可以相互区分。如果绑定是通过注意来完成的，那么，仅仅在绑定特征的方式上不同的形状在被注意之前就不能相互区分。这个理论的结果预测了在干扰背景下搜索特定项目是容易的。如果通过一个单一的特征将目标与干扰者区分开来，搜索就会很容易；如果通过特征组合的方式将目标与干扰物区分开来，将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通过观察搜索目标的定位时间与目标嵌入的干扰源数量之间的关系，这些预测得到了证实：不需要绑定就可以将目标与背景区分开来的目标被发现“弹出”，检测它们所用的时间或多或少不受干扰源数量的影响。相反，如果目标和干扰源之间的差异只有在特征绑定时才能检测到，则检测目标所需的时间随着干扰源数量的增加而增加。特雷斯曼的实验证明，在执行搜索任务的最初几百毫秒内，当搜索任务涉及从拥挤的视觉环境中收集信息时，被试对某个项目的注意是由该项目特征的绑定构成的。

四、非注意特征绑定

前述的证据表明，主体可以通过约束对象的特征来关注某些任务，主体对这些任务的关注是由特征绑定过程的实例构成的。但是特征绑定的过程可以在不构成注意的情况下发生，即在一个场合构成的注意过程在另一个场合可能不构成注意。[5]因此，一个事件是否构成注意的问题，不是什么过程被实例化的问题，也就是说，可以认为注意的形而上学不是过程的形而上学。

通过特征绑定，我们能了解到我们看到哪些颜色属于哪些形状，我们知道形状的各个部分是如何排列的。因此，当被试成功可靠地感知到形状各部分的排列方式时，我们就知道他们一定在执行特征绑定过程。然而，这里需要注意的是，并非所有的复合形状都需要经过特征绑定才能被检测到，特征绑定过程是必需的，以便提供那些特征配置的表征，这些特征与颜色和方向一样，是彼此隔离处理的。但这不是先验的，也不是显而易见的，视觉系统是孤立地处理这些特征的。比方说，形状的封闭性。事实证明，人们不需要为了区分一个三角形和几条不相连的线段之间的区别而绑定自己对三角形这三条线的表征。一个三角形和不形成三角形的三条线段之间的差异，是一种不需要执行特征绑定过程就可以检测到的差异，因为三角形的闭合性是视觉系统的基本特征，而不是仅在绑定后表征的。视觉系统将一个突现特征视为原始特征的方式与我们发现的绑定可以构成注意的方式大致相同。当一个特征被视为基本特征时，一个视觉场景可以并行地搜索该特征，因此定位该特征所花费的时间很短，并且受背景中干扰物数量的影响很小。当目标被弹出，一个特征仅仅在绑定后才被表征时，必须连续搜索视觉场景以检测该特征，并且随着需要搜索的干扰因素的增加，查找该特征所需的时间也会增加。此外，当阻止特征绑定时，原始特征可以重新组合以形成虚幻的连接，但绑定后表征的特征不能以这种方式重新组合。

需要证明上述过程的证据来源于“视觉注意障碍”的临床案例。波斯纳（Posner）等人认为，有三种独立的能力可以用来控制注意：第一种，注意从一个给定视觉刺激脱离；第二种，注意从一个目标转移到另一个目标；第三种，注意接近或锁定一个新目标。这三种能力均是后期注意系统（posterior attention system）的功能。[6]此外，大脑中还存在一个早期注意系统（anterior attention system），这一系统主要负责协调视觉注意的各种特征，其功能有点类似于工作记忆系统的中枢执行系统。也就是说，注意系统是分层次加工信息的，在这个系统中，当早期注意系统不需要处理其他信息时，它可对后期注意系统产生控制作用。

波斯纳的“早期注意系统”的证据基于额叶的早期注意系统负责刺激选择和心理资源的分配。后期注意系统受早期注意系统的影响，控制注意的低水平特征加工（比如注意的脱离等）。有证据表明，早期注意系统可能比波斯纳的假设要更复杂一些。因为有临床发现，左侧额叶损伤会产生与右侧额叶损伤不同模式的注意障碍。这些发现显示大脑中可能存在不止一个早期注意系统。比如，忽视患者的注意脱离（disengagement of attention）现象。波斯纳等人向忽视患者呈现即将出现目标位置的线索，并要求该患者判断目标位置，即使线索和目标均出现于损伤视野中，被试也还是能够相当出色地完成任务；然而，当线索呈现于患者未损伤视野而目标呈现于损伤视野时，患者的成绩就很差。这些发现表明：患者很难把注意从呈现到未损伤视觉区域的刺激中分离出来。由此可见，注意脱离在忽视患者的症状中起到关键作用。

一般来说，忽视患者的大脑顶叶存在相当严重的损伤，PET扫描表明当注意从一侧空间转移到另一侧时，顶叶的某些区域兴奋明显增加，患同时性失认障碍的Balint氏综合征患者也会表现出注意脱离方面的问题。这种障碍表现为在一个时间点上，即使目标靠得很近，被试也只能注意一个目标。由于大多数患者都具有完好视野，因此被注意目标似乎产生了一种固着（hold-on）效应，进而使得注意脱离出现问题。然而，被忽视的刺激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获得了加工，比如，科斯莱特和萨夫兰（Coslett & Saffran）在一个同时性失认障碍患者身上观察到了两个快速呈现单词之间的强烈的语义关联效应（semantic relatedness effect）。

又比如，丘脑枕核损伤患者的注意集中问题。实验者要求患者对具有前置提示线索的刺激作出反应。结果表明，不论目标呈现于损伤侧或对侧，只要线索是有效的，患者反应就会更快一些。然而，当目标呈现于损伤对侧的视野时，患者的反应在两种线索条件下均要比另一侧视野慢很多。这些发现表明患者不能对这些刺激锁定注意。PET研究发现，当要求被试忽视一个给定的刺激时，枕核的兴奋水平会增加。因而， 枕核对阻止注意集中到非目标以及把注意指向目标这一系列加工起到了一定作用。

忽视患者提供了一个明显的注意力不集中的例子，这是因为我们可以证明，对于他们的注意障碍，有些病患仍然在执行特征结合的过程，有一些特征结合的案例并不构成注意。单侧忽视是各种脑损伤的常见后果，尤其右侧顶叶损伤时，有证据表明，忽视病人倾向于忽视左边的人或物，他们吃饭的时候，只吃盘子右边的食物，只穿右边的拖鞋和袖子，尽管这伴随着一个简单的视觉缺陷，但病人的问题不仅仅是简单的知觉问题，问题不在于左边的物体落在了视野的盲区，而是注意不能转移到左边。当物体呈现水平排列时，他们只报告最右边的一个；当要求他们从记忆或样本中绘制物体时，他们只能完成一侧；当要求他们从记忆中描述一个场景时，他们只提到发生在场景右侧的想象中的事情。由此，我们可以推定，被忽略的左边刺激所经历的任何加工都无法构成注意加工。如果我们能证明这些病人确实绑定了左边事物的特征，那么，我们就可以推断出有一种特征绑定是在不构成注意的情况下发生的。

以上发现说明：顶叶首先把注意从现有目标脱离，然后中脑负责把注意转移向目标区，接着枕核参与对方位信息进行处理。一个重要的意义就是注意系统其实是相当复杂的。奥尔波特（Allport）认为：“空间注意是一种分散性功能，大脑的多个功能迥异的机构均参与注意加工。也就是说，大脑中并不存在单一的注意中枢。”[5]

五、偏向竞争的注意

虽然我们已经看到特征绑定过程可以构成注意，也可以在不构成注意的情况下实例化（就像在单侧忽视的患者中一样），但也不足以驳斥“过程论”。“特征整合理论”并没有驳斥过程优先论，因为过程优先论只要求存在某种过程的分类法，在这种分类法上，将同一过程实例化为注意的实例就足以成为注意的例子，这并不要求每个分类法都具有该属性。于是，特征绑定的过程可以构成注意，但是可以在不构成注意的情况下发生，就像表明物质碳可以构成钻石，但是需要在不构成钻石的情况下发生（比如铅笔的笔芯）。关于特征绑定的事实并没有表明注意力不是一个过程，他们只是表明，这并不是一个认知过程——一个在描述层面上发现特征绑定的过程。如果反对过程说，就要先证明这个分类法有问题。任何实例化与注意实例相同的过程的事物本身就是注意实例。通过我们回顾的证据表明，没有一种认知过程的分类法能够将所有特征绑定实例指定给一个单一的类别，而在这种分类法上，任何将同一过程实例化为注意实例的事物本身就是注意实例。于是，有可能有一个关注过程的替代分类法的过程。

偏向竞争是指注意是知觉竞争（某系列刺激已经获胜）的结果及其加工方式，场景中的某些特征在视觉加工过程中会逐渐凸显。沃夫（Wolfe）等人提出了注意的导向搜索理论。该理论是对特征整合理论所做的较大地和更精细地改进。二者之间存在一个相似之处，即假定视觉搜索起始于一个高效率的特征加工过程，而后是效率不高的搜索过程。然而，沃尔夫对特雷斯曼的如下观点做了修正：特雷斯曼认为初始加工是平行进行的，而且这些加工或多或少还是有效率的。但是，沃尔夫发现，视觉搜索的反应时实验结果从变化平坦到波动很大，与刺激集大小成函数关系，并没有证据显示加工会分成两个阶段。这种搜索曲线斜度的连续性，很难令人相信搜索任务能被清楚地分为平行和系列两种类型。从而，如果采用平行加工的话，在判断时间上则不应该出现刺激集或画面大小效应；而如果是系列加工，则会出现显著的刺激集大小效应。事实是，绝大多数研究所获得结果都是介于这两个极端之间。根据导向搜索理论，对基本特征的初始加工将产生一个激活地图，视觉画面中的每一个项目都有自己的激活水平。假定某人正在搜索红色且水平的目标，特征加工将激活所有红色物体和所有水平物体，之后，注意会根据激活水平指向那些激活度最高的项目。这一假设使我们能够理解为什么在非目标与目标共享一些特征时，搜索时间会延长这一现象。

最早的特征整合理论不能解释为什么被试对位于较大画面的目标检索起来比预计的要快一些这一现象。而激活地图理论则相对来说灵活一些，因为视觉搜索通过忽视那些非共享特征的刺激而使加工变得更有效率。比如，在一个主体面前可能有几个物体，所有的物体都是一个人意识到的，所有的物体都能提供一种满足自己欲望的反应。当我想要一个苹果时，我站在同样美味的苹果面前，需要一些过程来确定我将要拿起的是哪个苹果，并同时避免接触其他的苹果。如果没有这样的过程，我会在各种苹果之间摇摆不定，无法打破它们之间的联系，而且还会不断地被一种想要拿起每一个苹果的冲动而无法协调地行动。拿起一个苹果是我唯一想到的事情，直接对一个苹果采取行动，这种选择就形成了注意。

但是，正如我们可以找到无法构成注意的特征绑定一样，我们也可以找到无法构成注意的动作过程的选择。比如，当我正在和研究生讨论她的论文的时候，想告诉她“把这篇文章的综述部分再写得详细一点”，这时，我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电话那边母亲问我中午的饺子吃什么馅的？而我拿着电话的同时，这边和研究生说：“把综述部分写得韭菜馅点儿。”这种情况在生活中是比较常见的，每个人可能都会遇到，这表明在这两个行为中至少有一个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么，就可以选择不构成注意的行动。此外，任何一种注意都可以被其他注意所打断：知觉注意可以被有意识的思想打断，有意识的思考可以被吸引思考者注意的外部事件打断，而且，注意的上述两种情况同时又有可能被想象所打断。行动的选择性连同特雷斯曼的单侧忽视研究的结果，都不支持在描述的认知水平上用过程来识别注意。

如果存在一个单一的、恰当的、高层次的注意资源，通过感知、有意识的思考或想象中获得，这种资源可以获得它自己最近的一些状态和由它自己先前的状态产生的记忆表征，那么，关于注意的这些日常事实就可以得到解释。这就是说，我们的注意被一件事占据，解释了我们没有注意到另一件事，这是注意的一个显著特征。当我们意识到自己在其他地方错过了什么的时候，我们通常会意识到自己在把注意集中在某件事情或其他事情上。只有当不同种类的注意涉及到相同的潜在认知机制时，我们才能对不同形式的注意相互干扰的方式提供一个统一的解释。对这些干扰效应最好的解释是：不同形式的注意相互干扰，因为它们在争夺实现注意过程的资源。干扰的最佳解释应该是竞争对单一、通用的、有限资源的竞争，在这个资源中注意过程被实例化。

当然，如果干扰发生在一对任务之间，而这两个任务都需要特定的公共资源来完成，比如说，如果它们都涉及手动协调或工作记忆，在这些情况下，干扰可以解释为使用任务共同拥有的特定资源的竞争问题。如果干扰发生在一对涉及处理非常相似的表征形式的任务之间，这种干扰可以解释为大脑无法封装的不同信息处理途径之间的“串扰”。尽管不同形式的注意之间存在干扰，但它并不是发生在任何两个需要注意点的任务之间完全普遍存在的干扰，两种任务可以共享注意资源，比如我们可以边听歌曲边扫地，可以边看谱子边弹钢琴，可以边说话边嗑瓜子，等等。两个任务都需要注意，根据过程优先的观点，如果要有效地完成每一个任务，就必须有一个注意过程，则现在可以将任务之间的干扰解释为此过程的资源竞争的结果。

六、结论

实验室主导的注意实验，实验开始的指导语已经预示了被试是在先理解了主试的指导语——需要完成的任务才进行的选择实验，这是需要语义认知的，语义信息会无意识中影响早期视觉资源的注意竞争。注意产生和输出的多样性表明，“知觉期待”不仅能把注意的焦点放到视觉加工已经包含的刺激上，而且还可以把注意放到产出、输出的方式上；特征导向型注意不应告诉我们注意影响下对目标物的知觉加工会发生什么，而是应当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要把注意投放到目标物上？”也就是说，注意的无意识聚焦是因为概念的持有，错误的特征绑定所引起的知觉现象性内容之间的差异，可能是观察者的概念能力无意识中造成的，即特征导向型注意的无意识聚焦是因为概念持有，所以使得注意调节下视觉内容具有认知渗透性。偏向竞争则指出注意是知觉竞争的结果及其加工方式。

我们有各种各样的认知过程在主体的大脑中进行——看的过程、听的过程、记忆的检索过程、语言表达的过程等等，这些过程所维持的主体活动是需要一心一意（注意）去做的事情。这些过程都是主体参与时发生的，而且它们和主体之间的联系就是我们所探讨的注意的特征。这些过程通过相互支持来传达注意的状态，所以，注意不是一个过程，而是一种认知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