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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馆境脉中家庭学习的场馆干预
——基于亲子视角的质性考察*

2022-11-26孙瑞芳马小芳

科学教育与博物馆 2022年4期
关键词:展品场馆亲子

王 乐 孙瑞芳 郝 媛 马小芳

1.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2.华中师范大学

3.山东大学附属中学

4.宁夏银川西夏区委政法委

1 问题提出

场馆是面向大众开放并为社会及其发展服务的非营利性机构。它基于研究、教育和欣赏的功能,征集、保护、研究、传播、展出人类及其生存环境的物证,包括综合和历史博物馆、植物园、动物园、水族馆、人工生态园、科技馆、天文馆、自然保护区等[1]。家庭是场馆中规模最大的参观群体,也是场馆学习资源(展品、活动和空间)的重要享用者。当前,家庭教育观念日益科学、开放、多元和专注,越来越多家庭开始意识到“帮助孩子扣好人生第一粒扣子”的重要性,他们积极探索着“更好”发挥家庭教育功能的有效方式。作为家庭教育的重要场域,场馆拓展了家庭的学习空间,在丰富的学习资源和崭新的学习逻辑中重构家庭对教育的理解。

场馆境脉中家庭学习不是在“真空环境”中“跟着感觉走”,而是受到有形和无形诸多因素的影响,甚至包括潜在的预想不到的因素[2]。这种场馆参与家庭学习意义构建的过程即场馆干预,具体包括展品设计、学习辅助、教学技能、技术支持等等[3]。林哈特等人(Leinhardt et al)认为展品说明的位置、展示台的高度、互动因素的使用等会对家庭学习产生影响,包括识别、描述、解释以及更广泛的投入度(停留时间、探究深度和展品经验的感受性)[4]。还有学者分析了导览手册、辅助指导、游戏等对家庭学习的积极作用[5]。鲍韦斯则指出,场馆干预会产生一种非预期的效果,将家庭对话从合作型交流转变为说教型指导[6]。由此可见,家庭在场馆中会受到诸多因素干预,而且这些干预不总是积极的。那么,家庭学习受何种因素干预及其影响效果如何就具有了研究的必要。

亲子是家庭学习中场馆干预的直接对象和效果的具身体验者,所以场馆干预的作为需要通过亲子来建构和表征。也就是说,家庭学习场馆干预的成功与否是由亲子定义的,亲子视角是干预过程不可或缺的要素。而且,这一过程又是在耗散情境中不断生成的,其只能在质性深描中自我显现。考虑到已有研究侧重从场馆和行为视角对学习效果进行量化分析和功能推定,所以本文选择亲子视角,基于利益相关者立场,采用质性研究方法,探讨家庭学习过程中场馆干预的作用方式、影响效果和主体反思。

2 分析框架

分析框架是一项研究的核心结构或分析脉络[7]。科学框架的构建主要依赖研究问题的本质以及与研究相关的解释结构[8]。它一方面根据逻辑、理论和经验描述所呈现的关系,另一方面让研究者能够在“智识库”(intellectual bins)中发现通用结构[9]。基于此,研究者尝试从逻辑、理论、经验和通用结构的综合视角构建分析框架。

在《课程与教学的基本原理》中,泰勒提出课程与教学的开发必须回答四项基本问题:学校应该达到什么教育目标;提供何种教育经验可以达到这些目标;怎样有效组织这些教育经验;如何确定这些目标正在实现[10]。场馆作为一种特殊的学习环境,它的教育行动也在一定程度上遵循“泰勒原理”的要求。

然而,场馆又是具有多种刺激源的动态和复杂情境[11]。在多感观参与的非正式学习境脉中,家庭参与是在闲暇时间的自由选择,所以学习的定义只有更广义才能涵盖其特殊的物理因素和社会因素。在此意义上,分析框架就需要观照情境的特殊需要,因为它影响着家庭的注意内容、价值诉求以及与环境的互动方式[12]。福尔克和德尔金将其分为个人情境、物理情境和社会情境三个方面[13]。博伦等人进一步提出场馆中家庭学习的四类关键问题:典型家庭的特征是什么;家庭为何进入场馆;家庭在场馆中做什么;家庭在场馆中如何学习[14]。这些问题又与泰勒的目标、内容、方法以及福尔克和德尔金的情境保持一致。而且,鉴于本研究更关注场馆对家庭学习的现场干预,所以“目标”不再作为独立变量予以考查,而是将其置于“内容”的范畴下进行“应然”与“实然”的比较。综合上述讨论,研究者构建了以干预情境、干预方式、干预内容、干预效果和反思干预为结构的分析框架(见表1)。

3 研究方法

3.1 研究设计

在随机动态的场馆境脉中,亲子的行为模式、身份认同机制和经验建构方法相互交织。所以,家庭的场馆学习行为具有不确定性、动态性、碎片化、无规则性等特征,而且亲子“意见”也呈现出主观化和境遇化。在此情况下,基于因果关系的验证性研究范式很难控制无关变量和干扰项,所以扎根现场的质性深描成为更合理的选择。

研究选择一座国家级综合博物馆作为扎根场域,采用参与观察和结构访谈两种研究方法。参与观察是在非干预情况下,对家庭学习行为、对话和情绪的完整记录,具体包括自然记录和观察表记录。观察内容包括环境、家庭与干预的互动、时间、情感和行动等,其中干预方式以类型划分①根据干预主体的不同,其主要表现为展品干预(展品、展品说明等)、媒介干预(导览器、宣传册、讲解员、交互设施等)和活动干预(游戏、角色扮演等)三种类型。从干预对象的参与情况分析,其又表现为主动干预和被动干预两种,前者是对家庭主体及其行为实施的有目的的实时影响,后者则是在家庭主体缺席情况下对学习资源和环境的前期调适。,干预内容参照“一般学习结果理论”②根据莱斯特大学“场馆委员会”(MLA)和“场馆研究中心”(RCMG)提出的“一般学习结果理论”(Generic Learning Outcomes),场馆学习结果主要包括五个方面——知识与理解;技能;态度与价值观;娱乐性、启发性和创新性;活动、行为与成长。的五个维度。观察记录表的编制参考了戴蒙德和博伦等对场馆亲子行为的目标设计和编码方式,筛选语言、行为、情绪等关键序参量。结构访谈针对父母和子女两个群体,内容涉及环境描述、干预的态度和认知、行为和对话、自我评价和场馆评价等。观察记录和访谈提纲主要根据分析框架和场馆学习的内在逻辑进行编码(见表1)。

3.2 研究对象

德尔金认为,家庭的构成和规模日渐多元,包括单亲家庭、双亲家庭、混合家庭和拓展家庭等[15]。本研究主要关注由单亲或双亲组成的核心家庭,所以研究对象至少包括一名父母和一名子女。而且,中国场馆中绝大部分家庭群体都属于这种结构[16]。因此,本研究的对象有3种构成——“父-子”“母-子”和“父-母-子”。此外,为了保证子女能够准确表达自己的观点,研究将其年龄范围限定为6~16岁,覆盖童年期和少年期。基于上述标准,研究共选择37组亲子作为观察对象,34组作为访谈对象,并对其中22组进行交叉分析,具体包括8组“父-子”、23组“母-子”和25组“父-母-子”。

3.3 研究过程

为了保证样本的数量和多样性,调查主要集中在周末和节假日,共历时4个月。调查采用两人一组的形式,在入口针对性地选择对象,跟随亲子进入场馆,一人负责记录亲子行为和对话,另一人依照观察记录表统计。同时,家庭的“参观”时长将被详细记录。观察结束后,研究者向亲子表明身份和意图,在征得其同意的情况下,分别对家长和子女进行20~30 min的访谈。需要补充的是,为了减少受访者意愿、时间以及其他因素的不利影响,研究选择12组家庭单独访谈,15组家庭单独观察。

4 调查结果

4.1 场馆干预情境

扎根场馆情境的学习属性是多元的和复杂的[17]。情境不仅是干预的背景,其本身也是无形的干预。在此意义上,场馆干预情境是指影响家庭学习的场馆环境,包括布展、故事线、空间、灯光等。

被访场馆根据年代学线索设有3座常设展厅、1座专题展厅和3座临时展厅。展厅分布在不同的楼层和位置,由于缺乏清晰的标识,导致很多家庭迷失方向。正如一位父亲所说:

我对它的设计很困惑。很多展厅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没有清晰的安排。进入展厅之前,(场馆)应该提醒我们里面有什么,不能没有这方面的提示。直到进去之后,我才知道里面有什么,让我们没有很好的准备。

此外,尽管场馆的展厅面积达到11 000 m2,但是现场的接待规模远远超出其容纳能力。置身其中,拥挤、吵闹、光线不足等各种问题层出不穷,而这也构成一副生动的“场馆图像”。25组家庭对此表示不满,并指出场馆制度和管理的不完善。

父亲a:这里人太多了,又很拥挤。环境非常差!很难让人做心情愉悦的事,我们只能逃之夭夭。

母亲a:(场馆)里面空气质量很差,又闷又热。我甚至都没有办法呼吸。而且,照明和通风系统好像有问题。我觉得博物馆应该控制人流,提高管理水平。

总而言之,场馆未能创设一个轻松舒适的物理环境,为家庭学习提供支持。

4.2 场馆干预方式

在充盈着各色展品的多元空间,场馆干预的方式也是多样的。展品干预是场馆固设的干预方式,根据博物学和分类学的逻辑通过“后台操作”将展品呈现给前台学习者。所以,它本质上是一种被动的干预方式。调查显示,展品干预是当前场馆干预的主导方式,每组家庭都会按照“隐性线索”参与场馆话语“解码”。手指展品和阅读展品说明是其典型表征,动作频次分别为11.25和6.38(见表2)。同时,由于它对现场环境和主体意愿及其学习状态具有高度依赖性,所以展品干预会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包括人流情况、布展空间、学习方式、家庭关系等。

母亲b:我们想让他了解珍贵的国家宝藏。他在(场馆)里面主要自己看,但他不懂的时候,我们会给他读展品说明。但是,(场馆)里面人非常多,我们要挤着才能往前走。而且,他有时候也不太听话,到处乱跑。

媒介干预是场馆利用中介因素对家庭学习实施主动干预的方式。49组调查家庭中,13组配备导览器,10组聘请讲解员,占比分别为26.53%和20.41%,其中2组是在观览一段时间之后配备的导览器,2组临时决定跟随志愿讲解员参观。配比度低的问题与李西东的结论一致[18]。值得注意的是,许多未配备讲解员和导览器的家庭会主动伴随配备讲解员的群体“参观”。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说明,家庭寻求场馆干预的积极意愿是被某些外在因素(金钱、资源等)所抑制的。

母亲c:如果身边有讲解员,我们会悄悄走过去听听他们讲的啥。

交互设施是场馆中最受欢迎的干预方式。每组家庭在其面前的平均驻足时间为2~3 min,高于总体均值2~3倍,其中7组家庭至少观看了一部完整影像,12组家庭深度参与了投壶、翻牌、拍照等数字游戏。这种干预方式的主要推动力和作用对象是孩子及其强烈的游戏兴趣。然而,他们的热情并未真正“落地”,因为场馆中没有出现任何形式的活动干预。

父亲b:他真的很喜欢在屏幕上翻牌的游戏。很多孩子都在排队。如果博物馆能组织一些现场活动就好了,孩子们可以一起玩。

一言以蔽之,当前家庭接受的场馆干预是以隐性的被动展品干预为主,主动的媒介干预被家庭的主观意愿和选择所限制,而且孩子对活动干预的热情也未获得来自场馆的实质性鼓励。

4.3 场馆干预内容

干预内容是场馆对“在哪些方面可以做什么”的实践探索,也是对家庭学习结果的功能型回应。学习行为是场馆干预内容的间接表征。在操作化和临场化的现象中隐含着来自场馆的作用逻辑,只有对行为抽丝剥茧才能透视内容的机理结构。访谈中,对于“做什么”的描述,家长的回答包括观看展品、介绍历史、培养孩子兴趣、与孩子交流、听讲解、拍照和照顾孩子;子女则强调观看展品、玩、听讲解员介绍、拍照和“啥也没做”(见表2)。尽管亲子行为上存在些许差异,但是干预内容区间分布相对统一,都以“知识与理解”和“娱乐性”为主。季等人(Ji et al)也提出,中国家庭更希望场馆能为孩子提供教育和娱乐服务[19]。

由表2还可以看出,家长关于场馆学习的期待和现实存在矛盾。大部分家长从“为了孩子成长”的角度出发预设亲子活动,包括“引导孩子学习”“为孩子讲解”“共同学习”等,但在实际学习过程中,他们依然选择“让孩子自己看”。这一点在家长对场馆功能的理解中同样得到证实——20人表示“保存历史和文化”。这种偏差可能同样归因于“外在因素的抑制”。交叉分析也可见(见表3),现场观察与访谈结果高度一致。家庭的主导行为表现为观看展品、交流、拍照和听讲解。其中,基于“共同注意”的手指展品、拍照和阅读展品说明的相对频次较高。需要补充的是,5组家庭无任何实质性对话。也有研究指出,不足30%的中国家庭的场馆学习是与交往互动相关的[20]。

由此可见,场馆干预的内容主要集中在以观察和聆听为表征的“知识与理解”,以及以数字游戏和拍照为媒介的“娱乐性”。尽管,偶有涉及亲子问询和个人经验激活的“启发性”,但是“技能”“态度与价值”“创新性”“活动、行为与成长”等方面的缺失依然说明场馆未能提供整体性干预。

4.4 场馆干预效果

学习本质上是个性化的,没有两个“学习者”在场馆中拥有相同的学习体验[21]。所以,非正式学习的效果往往只能以直接和个性化的方式呈现,例如时间、现场表现、主体认知等。这些标准同样适用于对家庭学习场馆干预效果的评价。

时间分配是场馆中家庭学习投入的直接观测变量,科恩和肯戴尔(Cone&Kendall)曾使用“注意时长”分析展品特性[22]。经统计,31组家庭的平均“在馆”时间为75.13 min。其中,配备导览器和讲解员家庭的平均时长为85.75 min,反之为68.42 min。科洛普夫(Kropf)也指出,当场馆工作人员参与互动时,平均投入时间会增加22 min[23]。另外,尽管没有家庭能够参观完所有展品[24],但是全部调查家庭均未放弃尝试,这也使单件展品的平均学习时间被严重压缩,仅有1 min左右,甚至有些家庭的驻足时间不超过5 s,处于“走马观花”式的流动状态。

现场表现是在行为与情绪的价值判断(积极和消极)中对场馆干预效果的即时观测,而且这种评价往往是直接且显而易见的。通过表3可见,手指展品、阅读展品说明、主动解释等积极行为的整体频次偏低,分别为11.25、6.38和6.47,这与亚当斯和斯坦(Adams&Stein)的调查结果相同[25],而且没有任何一组家庭作学习记录。与之相反,闲聊、闲逛、玩手机、四处张望等消极行为却时有发生,甚至其中三种行为频次达到15以上。与此同时,每组家庭还会流露出一定频度的消极情绪,主要针对场馆环境和亲子关系。

母亲d: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丢在这!

孩子a:我不喜欢这!我不想听!我想出去!别碰我!

主体认知是对子女“观后经验”的知识性评价,主要通过一项开放性问题(你学到了什么)和一项任务(介绍一件让你印象深刻的展品)来完成。由表4可见,配备讲解员或导览器的子女能够较为清晰地总结学习经验,并系统梳理个人认知。相反,未配备的子女则停留在展品属性、类别或者名称的粗略介绍,无法产生抽象或综合复杂的学习经验。

4.5 场馆干预的亲子评价

场馆干预的亲子评价是从亲子的“第一视角”和“具身体验”检视场馆参与家庭学习的方式及其效果,即对干预本身的评价。由于年龄、经验、目的等方面的差异,家长与子女对情境、方式、内容和效果的评价也是不同的,而这恰恰可以在评价的整全性上相互补充。

如表5所示,家长与子女对场馆干预的态度完全相反。大部分家长(25组)持负面评价,表示“不愿意再回来”,原因主要集中于管理不善、方式无效和内容片面,具体包括“人流太多”“环境嘈杂”等。由此可见,家长评价以外部因素为主,而非内在目标和功能的反思,例如11组家长希望场馆能改善环境和优化服务。结合表2也可见,家长评价未能观照其预设的功能或者建立逻辑上的推论关系,外部环境的组织管理对父母视角下教育价值的发挥产生了显著的阻抑作用。

从子女的角度分析,33位受访者持积极评价态度,他们普遍对场馆表现出较高程度的热情和兴趣,强调“还想再来”。这很大程度上是受情境开放、方式活泼、内容新奇等场馆特征的影响。这也是为什么有25位受访者表示喜欢博物馆,但是在原因解释方面,大部分孩子缺乏深层次的理解和结构性的表达,习惯基于感官刺激的模糊性描述,例如“很稀奇”“很好玩”“没看完”等。

综上所述,家长与孩子的立场、视角、特征和目的决定着他们对场馆干预理解的不同。尽管如此,亲子评价的差异并没有掩饰场馆未能有效参与家庭学习的事实。在此情况下,亲子也未表现出对场馆主动参与的较高期待,或可言亲子已然接受了场馆干预的被动方式。雷特许等人(Laetsch et al)也指出,场馆并没有为家庭参观学习提供有效的帮助[26]。

5 研究结论

5.1 场馆重视展品和展出设施的“应答型”建设,缺乏家庭学习干预的主动意识和服务指向

所谓“应答型”建设是场馆基于信息单线传输的立场,将展品编制为参观者视觉浅层需求的被动回应元素的路径。一方面,它不会主动走向学习者,探知其心理并邀请对方参与项目开发,而是在被动的期待中将学习选择权完全交给来访者;另一方面,它强调对展品基础信息和关键词的碎片化、静态化处理,无法展现历史与文化背后整全和动态的画面。所以,它是基于行为主义立场的被动机械型干预设计,缺乏影响家庭学习的主动意愿,抑或未觉识主动干预的可能和可为。这也导致了场馆将展品价值凌驾于人的意义之上。在此情况下,家庭学习的干预方式和干预内容出现了单一维度的偏向——重被动的展品干预和重“知识与理解”“娱乐性”的直接体验,展出环境也从“学习者友好型”转向“展品友好型”,“人”的因素及其内生的“对人的关怀”严重淡化,场馆成为纯粹的“物的空间”。

5.2 场馆习惯于让“可能的干预”及其作用自然发生,未能建立系统稳定的家庭学习干预机制

在家庭学习过程中,场馆往往处于静默状态,等待“可能的干预”自然发生,这种“可能”是基于展品和展出逻辑的自我预设,干预是否真正发生或有效却无以判断。然而,“自然状态”下的学习景象却不够积极和乐观,多数家庭在场馆中四处走动或盲目交流,选择最简单的手段(干预方式和干预内容)与展品建立最脆弱的关系(干预效果),家长与子女全依个人喜好和理解行事,缺少一条完整的线索引导他们思考、交流、想象和玩耍。尽管导览器、讲解员等辅助工具尝试搭建线索,但是家庭的主观意愿、场馆的学习环境以及媒介的质量水平等因素都限制了其可以作为的空间。简而言之,场馆缺乏系统稳定的家庭学习干预机制(设计、分析、介入和评估)。场馆及其配套服务无以用力,家庭及其学习行为无以凭借,各种变量处于持续耗散中,整个现场嘈杂、凌乱,科学、规范、有序、自动化的干预机制亟待建立。

5.3 场馆与家庭依循各自的立场、逻辑、话语和目的建构知识和经验,未形成有效的商谈意识以及建立专属的合作平台

从学习境脉的结构功能看,场馆中存在两种认知结构:一种是场馆基于知识逻辑在幕后论证中构建的专业结构;另一种是家庭基于经验逻辑在现场行动中生成的生活结构。两种相异的结构在共同的时空下不断被建构、诠释、消解和重构,却未确立稳定的交合点,彼此沿着各自线索让功能自然发生,即“我展我的,你看你的”。这也直接导致了场馆干预效果的低质化和亲子评价的消极化。深入分析可见,场馆与家庭的商谈意识和对话诉求表现出较大差异,一方面场馆缺乏走近家庭寻求合作的意愿,幕后论证中不见家庭立场和视角,现场行动中鲜有场馆主动指导,另一方面家庭对场馆却保持着较高程度的对话诉求,期待获得更多帮助。然而,两者的差异在复杂的学习境脉和场馆的“不作为”中出现了行动上的单方妥协,即家庭放弃原初诉求与场馆趋同。上述问题在干预方式与干预内容中得到了充分呈现和证实。归根结底,场馆仅仅将自己作为公共空间,为家庭分配“资源”,却缺少一个让家庭学习独立发生、对话与协作关系顺畅实现的平台。

6 补充讨论

有研究指出,家庭希望在场馆中做些独一无二或特别的事情[27],也愿意投入更多时间在“基于家庭”(family-based)的事件和项目当中[28]。我们的调查则进一步表明,场馆在家庭学习的干预过程中未能承担起家庭所期待的责任和功能,这也为场馆的未来发展指明了方向。尽管,研究只呈现了一座场馆,鉴于学习环境的同质性,它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反映其他场馆的相同困境。然而,该场馆是历史类博物馆,它与科技、艺术、档案、生物等主题场馆存在一定区别,这种类型差异产生的局限性还有待后续研究进一步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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