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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清医家治疫经验谈现代疫病的中医防治

2022-11-26赵东凯李晓晶李若南刘俊楠宫晓燕

吉林中医药 2022年6期
关键词:医家正气瘟疫

赵东凯,李晓晶,王 爽,李若南,刘俊楠,宫晓燕*

(1.长春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三临床医院,长春 130117;2.长春中医药大学,长春 130117;3.长春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长春 130021)

近现代,疫病在全球范围内仍屡见不鲜,不仅威胁人们的生命健康,对于全社会的进步与发展都产生很大影响。根据疫病的临床表现和疾病特征,类属中医学的“瘟疫”范畴。明清时期瘟疫泛滥,给广大人民带来沉重灾难的同时也刺激了医学的进步,医家们面对瘟疫从最开始的束手无策到如今积累大量抗疫经验,尤其是明清时期随着瘟疫学体系的逐渐成熟,古代医家们对于疫病的防控和治疗逐渐完善,对现代疫病的防治起着指导和借鉴意义。因此查阅明清时期医家治疫医籍探讨中医防疫的经验和方法,对于现代流行疫情的防控与治疗具有重要意义。

1 明清医家的防疫治疫思想与特色

1.1 历史背景 中华民族在数千年间经历了无数的灾难,而提起瘟疫尤让人如惊弓之鸟,避之不及。“疫”指瘟疫,是中医学对烈性传染病的概称[1]。《说文解字》中解释到:“疫,民皆疾也”[2],足以可见其影响范围之大。据记载“疫”字最早出现在先秦,《礼记·月令》有记载:“其民大疫”“民殃于疫”“民必疾疫,又随以丧”[3]。种种记载体现出当时瘟疫的流行肆虐给全民众都带来了巨大灾难。明清时期由于战乱、自然灾害等导致“疫病”的肆虐,而在当时没有良好的医疗环境及应对措施等,使得瘟疫一起,民不聊生。巢元方《诸病源候论》曰:“人感乖戾之气而生病,则病气相染易,乃至灭门,延及外人”[4],可以看出在古代疫病起病急骤、传变迅速、且病情凶险。据不完全统计,我国明清两代约500 年间就有367 次大的流行。在历史文献记载中不难发现,明、清代是我国疫情最为严重的时期,同时也是瘟疫病学体系形成和发展达到新高度的时期,在这一时期对于疫病的防控思想与实践经验也愈加完善。

1.2 明清医家防疫思想

1.2.1 正气内存,预防为主 疾病的发生有两个方面:正气不足与外邪侵袭,而其中正气亏虚是疾病发生的内在因素[5],也是病情向愈的关键因素。疫戾之邪入侵之时,若自身正气充足可抵御外邪,则邪不易入。清代医家陈耕道《疫痧草》言:“人之气禀厚,正气旺,精神强固,气血充和,呼吸之间,疫毒无自而干”[6]。他在文中强调了人体正气充盛对于防治疫病的重要性,指出注重养生保健保护正气,起居有常是预防疫病的有效方法[7]。又如《温疫论》中云:“本气充满,邪不易入…… 正气稍衰者,触之即病”,说明了正气对是否发病有关键作用。在《素问·刺法论》中这样写道:“余闻五疫之至,皆相染易…… 不相染者,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8],说明人体自身正气充足,可以降低感染风险;其次要重视预防,避其毒气,明代医家吴又可《温疫论》[9]率先提出“疠气(戾气)致瘟”的观点,打破“六淫邪气致病”的传统观念,提出“客邪贵乎早逐”,也就是疫病的预防思想,这种疫病的预防思想在诸多文献中均有记载,如李时珍《本草纲目》[10]中记载到食大蒜可有效预防疫痢、霍乱等传染病,张景岳在《景岳全书》[11]中写到用“福建茶饼”来进行口腔的消毒,防病从口入。纵观中国抗疫的历史,可见保护正气、预防思想在防疫路上是十分重要的[12]。

1.2.2 避其毒气,重视隔离与消毒 疫病大多具有强烈的传染性和大范围流行性,控制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是控制疫病流行的关键,古代医家很早就认识到这一点。熊立品《治疫全书》[13]中提出瘟疫流行时节“四不要”原则,即“毋近病人床榻,……毋拾死人衣物”。清代医家吴子存告诫人们要勤打扫,保持厅堂整洁干净,尤其是厨房,要做到彻底清洁,窗户要及时通风,保证空气流通。明代出现了根据时令提前服用预防瘟疫处方的习俗,如“新年时饮屠苏酒”等。《肘后备急方》中记载了很多烧熏辟瘟疫方,把这些中药方进行烧熏用来熏蒸门庭,起到一定的消毒作用,切断了病原体的传播[14],一定程度上可避其外在疫戾邪气。明代瞿祐在《四时宜忌》[15]记载了古代“塞鼠穴,可绝鼠”的灭鼠习俗,起到切断传染源以及控制传染途径的作用。古人面对疫病的经验与思想,为现代疫病的防治提供了重要依据。

1.3 明清医家治疫特色

1.3.1 精准定位,早期治疗,截断病情 明清医家在治疗疫病之时重视病位用药,辨证准确,直达病所。并且强调疾病早期精准治疗的重要性。这一点在吴又可针对邪在伏膜原创立的“达原散”中得到充分体现,吴又可在方中用槟榔、厚朴、草果三味药定位精准,破气辟秽,除杂气,散膜原之伏邪。刘松峰认为,在治疗瘟疫病时,药按其脉症,知其邪处,找准邪所在之处予以精准用药,直达病所,则邪自去也。早期治疗,在疾病初期,要迅速给予治疗,防止其进一步传变。吴又可指出疫病“一日之间而有三变,数日之法一日行之”。疫病具有发展迅速,变化迅猛的特点,在治疗上要把握时机,既病防变,在疾病进入下一阶段之前截断病情,如吴又可《温疫论》所说:“知邪之所在,早拔去病根为要”,“凡下不以数计,有是证则投是药”。在针对急病用药时提倡宜紧、宜早,可不拘泥于常规。如余霖对于石膏的用量经验颇深,其剂量大至医家不敢用,病家不敢服,但效果确是立竿见影。所以治疗疫病要早期截断,精准定位,才能达到驱邪治病的目的。

1.3.2 强调逐邪,给邪以出路 戾气为外来邪气,应该祛之使之外出[16],《黄帝内经·素问》言:“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明清医家认为,逐邪是治疗疫病的重要举措。吴又可言:“诸窍乃人身之户牖也。邪自窍而入,未有不由窍而出。汗、吐、下三法,总是导引其邪从门户而出,可谓治之大纲”,认为疫戾之气从口鼻而入,用汗吐下三法给邪以开通出路,门户既开,邪出易尔,强调“逐邪勿拘结粪,承气本为逐邪而设,非专为结粪而设”。指出给邪以出路,使其从大便而去,秽恶一去,邪毒自除,证脉也就恢复正常,指出了治疫要重视逐邪,给邪以出路。这为现代疫病的治疗也提供了指导意义,如邓铁涛教授在非典型肺炎的治疗时所言,驱邪并非简单的消灭病毒,而是要注重给邪出路,导其外出[17],给以通道,或从汗而解,或从二便而去。

1.3.3 调畅气机在疫病治疗里不可忽视 《金匮要略》[18]云:“五脏元真通畅,人即安和”,气起着推动和调控的作用,对人体的生命活动至关重要。清代医家王孟英认为霍乱发生的病机是足太阴脾湿太盛,升降失常,浊气上犯,清气陷下。王孟英治疫病尤其重视调畅气机,祛除邪实[19]。吴又可在论述邪气破溃时指出,此时“里证虽除,正气衰微…… 结为痼疾也”,“治法当乘其大肉未消,真元未败,急用三甲散”,三甲散为治疗“主客交”的主方,意在重视调畅气机,疏利表里[20]。其中穿山甲是三甲散的主药之一,其性善走窜,可破血逐瘀,通经络而直达病所。

1.3.4 重视瘟疫宜忌及后期调养 吴又可注重后期调养,他提出疫后应当养阴清余热,禁投参术之剂,顾胃气,饮食上应该先予粥饮、糊饮、糜粥,次而饭。指出此时邪气已退,正气未复或余热未清,津液未复,治疗上要侧重于清热养阴[21],而邪气入侵,正邪两相交争,伤津耗气,使得脏腑功能失常,首当其冲影响脾胃功能。大病之后,邪气刚去,脾胃功能未完全恢复,故不可速用参术,饮食宜清淡先予粥饮,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刘松峰在“善后”章中谈到疫情后期的疗养问题,他主张疫后患者应注意后期护理,以温肺助阳,益气养阴,除湿通痹为主。刘奎重《松峰说疫》[22]云:“不知所宜,不能以速愈;不知所忌,不足以益疾”,说明了疫病的宜忌及善后。

1.3.5 四诊合参,辨证施治 明清医家在瘟疫的治疗上采用四诊合参,对症施治。针对不同病因,采用不同治法。吴又可在论治瘟疫时,采用望闻问切四诊合用,提出了汗、泻、下、和、温、清等不同治法[23]。根据疫病的发病特点,以辨病论治和针对性治疗为主。《幼科要略》张案言:“夫温热时疠……必致疡毒内攻”,强调了疫病的治疗当要鉴别其感邪条件,病情发展以及治法方药,辨证准确,疗效才能事半功倍。

2 明清医家防疫治疫思想对现代疫病治疗的启示

2.1 中医药对现代疫病的防治作用 明清两代,瘟疫学体系的逐渐成熟,在疫病的病因病机、预防治疗等方面积累的大量的经验。这一时期,以吴又可、喻嘉言、叶天士、王孟英、吴鞠通、薛生白为代表的温病学家是瘟疫病因证脉治方面的集大成者,先后确立了卫气营血、三焦辨证的理论体系,《温病条辨》《温疫论》《广瘟疫论》《温热经纬》等是瘟疫病中医致病规律和防治方案的经典典籍,其辨证体系及治疗思想对现代疫病治疗具有重要意义。例如1954 年石家庄乙型脑炎,治疗上从病因入手,以祛湿解毒,滋阴清热为原则,按照卫气营血分期论治,应用中医辨证论治,其运用白虎汤、大承气汤、清营汤等使得患者的死亡率明显降低[24];2003 年SARS 病毒全国爆发,中医药早期干预,阻断病程,达原饮的应用以及中医独特防治方案取到了巨大的成功[25];在2009 年,甲型HIN1 流感流行,中医辨证分析其在卫分证居多,重视清卫热,有效控制了疫情[26]。综上,明清时期的防疫治疫理论体系为现代疫情的防治提供了方向。

2.2 中医药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治中的应用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流行严重危害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以及正常的生活秩序[24]。其在中医学归属于“疫”,病因为“疫疠之气”。目前,国内疫情尚处于“外防输入、内防反弹”的常态化疫情防控阶段[27]。中医药的预防思想、辨证论治等在疫情中彰显了独特优势。目前全球主流疫情变种为奥密克戎-新型冠状病毒,该变种病毒呈感染者年轻化、强传染性、轻型居多等特点。以本次吉林省疫情为例,专家研究认为此次吉林省奥密克戎病毒属于中医“寒湿疫”范畴,寒湿是其致病因素,肺脾气虚、寒湿偏盛为其发病基础。患者早期以“邪郁肌腠,寒热错杂”为主;随疾病进行有“寒、湿、瘀、虚、痹”等病证表现;极少部分重症患者会出现“痈”变。此次吉林省疫情的流行时节正值冬、春交替,近期气温转暖后又骤降,寒湿尤盛,《素问·异法方宜论》[28]言:“北方者,天地之闭藏之域也,其地高陵居,风寒冰冽”。北方地区气候寒冷,寒邪易盛行,人群本身阳气不足,寒湿内生。寒湿过盛化为六淫,恰逢时行戾气,二者合而为患,侵害人体,疫病乃起[29]。寒性凝滞,易伤阳气,加之平素肺脾气虚,需以调动卫阳温煦肌肉抵抗外来寒邪侵袭,又进一步损耗阳气,致阳气更虚,卫阳不足,腠理不固,寒湿之气伏于体内,寒湿疫毒虚邪外攻,水湿无以运输,疫毒得以依附有形之质[30],肺脾受损,功能失司,脏腑阴阳失衡,若治疗不及时,进一步传变则病情进展或可进入危侯。结合明清医家的防疫治疫思想经验,对新型冠状病毒奥密克戎变异株感染的防治有重要的参考意义。

3 小结

通过对明清时期温疫学派医家对于预防以及治疗疫病的理论及举措,可以认识到明清医家对于防疫治疫的基本思路是防治并举、防重于治,根据病证病位,辨证应用中药,以达到“未病先防,既病防变,瘥后防复”的目的。结合中医药在现代疫病的防控中表现出突出优势,深入挖掘明清医家在治疗瘟疫类疾病方面独特的理论和经验,发挥中医药优势和特色,对于疫情的防控及治疗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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