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在商务英语阅读中的应用研究

蓝可染

（广东金融学院 外国语言与文化学院，广东 广州 510521）

当前国内商务英语语篇阅读研究呈现两大研究方向：一是基于商务英语语篇语言特征的阅读技巧研究。李秀琴提出，商务英语阅读材料拥有长文本、复杂的句子结构和专业术语等特点，通过术语知识链构建、商务背景理论与概念介绍等图式扩展策略，能有效消除阅读障碍［1］；张聪应用系统功能语法的三大纯理功能对商务英语阅读材料进行语篇分析，总结出其特点是以事实为导向、客观、信息丰富，文章中的主题和述位可以帮助读者跟随作者思想迅速获得文章信息［2］。二是基于语料或语料库的商务英语媒体语篇研究。Koller 将认知隐喻理论与批评话语分析相结合，展示了商业杂志文本中战争、体育等隐喻是如何被用来将商业社会构建为男性化社会领域的［3］；王俊超等研究了商务英语新闻中的新奇隐喻，以语境参数论为理论分析工具，对隐喻的突显与识解机制进行研究［4］；胡春雨等以《经济学人》和《中国经济周刊》的两个可比语料库为基础，研究了中英文经济隐喻的异同［5］。从以上研究成果看，商务英语阅读研究仍局限于针对具体实例的阅读技巧分析，无较系统的理论研究，也没有明确的方法论作为指导。阅读实践作为一个复杂的人类心理活动，离不开人类 “认知” 的参与，我们需要更具可阐释性、可描写性、可推导性的方式探索商务英语语篇意义识解的真实过程。另外，基于语料库的研究中，研究者们偏爱商业媒体语篇中的隐喻，用以探讨商务新闻中隐含的意识形态或权力关系，或关注文本中隐喻理解的困难。事实上，除了隐喻之外，其他突出的语言特征也构成了理解英语商务新闻语篇的障碍。因此，需要建立一个理论框架来解决更多的语境化意义识解难点问题。

一、阅读研究的反思及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理论框架的建立

阅读既是复杂的意义解读过程，也是典型的认知过程。据姚喜明和潘攀的考察，阅读研究的历程经历了信息加工模式、语言心理模式、互交模式和图式理论等四个理论模式的演变阶段［6］。这一发展过程揭示了阅读研究从单一语言单位的研究走向复合式的研究趋势，从表层言语符号形式意义转向深层内在知识，再到形式与内在知识相结合的研究范式转变。这种理论模式的转变折射出意义研究的深入和进步，体现出对语言意义诠释更为全面、综合、科学的认识。尤其是图式理论在阅读研究中更是成果斐然，体现出广泛的影响力和对阅读意义理解过程较好的解释力［7-9］。

图式是指人们在过去的经验中获得的、储存在记忆中的知识结构［10］。这部分的知识在语境研究中，即是认知语境的重要组成部分，图式体现了认知语境的结构化特征。阅读研究中引入图式理论，实际上是研究者对阅读者头脑中以图式结构形式存在的知识对阅读文本理解所具有的影响的认识。阅读研究者选择图式概念来描写阅读者头脑中的已有知识，将阅读理解过程视为语篇层面的信息加工与语境知识图式相互作用的过程，即是对感知——语言解码——记忆心理图式激活——推理这一阅读意义获取过程的总体描述。我们在这一过程中看到语言符号与内在化、结构化的语境知识图式相互作用的过程，但我们也注意到，图式理论对这些结构化知识获取过程某些方面的解释却不尽如人意，从而使其理论在实际运用中的解释力稍打折扣。如图式理论似乎认为，凭借对语言符号形式的解码和由概念触发而获得的图式知识之间的相互作用就可以获得对阅读语篇的理解，但事实并非如此。语篇文本的阅读者们都具有不同认知特点，他们的不同认知特点会产生不同的解读方式，从这个层面看，阅读者不仅凭借语言形式，还带着自身的背景和认知特征来建构和诠释意义，故阅读研究中阅读者仍然是关键的因素。图式理论对阅读者自身能动作用和认知特点的认识不足使其理论解释力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笔者在本文中尝试用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来解释阅读过程中的意义诠释过程，就是试图对图式理论的这一弱点进行弥补，以求更好地解释阅读意义诠释的过程。

在阅读实践中，语篇是由众多语言形式的线索连接而成的意义连贯、完整的统一体，如词汇、短语、程式化表达等，这些语言形式的特征有其自身意义，如词汇、短语等本身就具有自己的概念意义，但由于 “意义完全外显的不可能性”［11］26，语篇理解时并非仅凭这些概念意义就能获得语篇的真实意义，而需要以它们为触发点，激活相关的语境信息，供阅读者用以推导，才能最终获得语篇的真实意义。在意义建构和诠释中，不仅语言形式，客观环境中存在的可知事实也具有建构和诠释意义的功能，可以作为引导意义获取的线索，激活相应的语境知识。

无论是语言形式的线索，还是以可知事实为线索，所激活的知识多是以知识块形式内在化、结构化、认知化于阅读者头脑中的。这些结构化知识一经激活便会被调取，通过阅读者的认知与语篇层面的语境线索相互作用，全方位地建构和诠释意义。为了探讨隐性的知识块在人的记忆中是如何组织，在语篇理解过程中又是怎样被激活并被获取的，认知语言学家 Fillmore 提出框架（frame）理论［12］。框架揭示了认知语境信息在人脑中的存在形式，是基于反复出现的经验抽象出来的典型知识结构体，只要以某一信息为触发点，就能引发更多相关信息的获得，这种触发性也体现了认知语境知识分布的网络特性。Taylor 也从认知的角度出发定义 “框架是连接一个语言形式所涉及的多个认知域的知识网络”［13］。换言之，在语篇建构中，作者通过语境线索传递与之相连的框架知识。在语篇理解中，读者则通过语篇中的表面特征激活隐藏在这些特征背后的信息，把它们提取到前台来，从而实现意义的诠释。在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中，无论是语言符号形式的线索，还是非语言形式的事实都是经由阅读者认知才能对意义产生影响，因此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凸显了阅读者。阅读者具有主观能动作用，除了被动地接受信息、感知线索的提示并获得语境意义外，还会主动地寻找线索——语言的或非语言的，以此建构意义和诠释意义。

在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理论框架内，阅读者搜寻语篇文本中的语境线索，语境线索触发与之相连的语境框架，并在框架内进行认知推理。每一轮推理得出的结论，或者说假设，又可以成为新的已知线索参与到下一轮推理过程中，这样环环相扣就构成了最终推导出语篇意义的语境线索链。笔者对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服务于意义识解的作用过程以视觉表征的方式表示。见图1。

图1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服务于意义识解的作用过程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凸显阅读者在语篇意义诠释过程中的主导作用，并结合阅读者的认知思维推论机制，把客观静态的语境具象化为若干有意义触发性的语境线索，为语篇中概念或命题的语境化释义过程提供可描写、可推论性说明，并对意义生成过程的程序特征进行理论概括，使意义推导过程更具层次性、逻辑性，为我们探索意义的识解模式提供了更强的解释力。

二、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在商务英语阅读理解中的应用

商务英语阅读中，因直接涉及语言意义的理解和建构问题，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在其中的运用理应体现出价值。笔者将结合实例，考察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在商务英语阅读理解中的应用价值，并运用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解释和分析语篇意义的建构和诠释过程，以此验证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在意义建构和诠释过程中的解释力。

商务英语语篇的语言具有显著特征：a）专业知识触发性：语篇富含商务知识框架触发性专业名词和术语；b）概念语义嬗变性：语篇中耳熟能详的普通词汇，其词义在具体商务语境中发生了变化；c）意义获取便捷性：为了迅速而准确地传递信息并促使读者做出反应，语篇中广泛运用了习语、隐喻等表达；d）文本语符空白或缺省性：行文的简洁性导致了 “意义完全外显的不可能性”［11］26，空缺的意义是由社会经济生活中的特定事件决定的，要求读者能激活事件背景并对空缺的意义进行补缺。以上语言特征带来不同性质的语境化意义识解难点问题，给读者造成阅读理解障碍。本部分通过对商务英语语篇中不同性质的语境化意义生成的典型案例进行程序性描写分析，展示认知语境线索链的运作流程，为读者推理语境义提供可操作性理据和具体运作机制。

例1：

“We like to buy what we call‘fallen angels’.We’re looking for a company that has hit a bump in the road，or their industry is out of favor. We try to buy not only cheap stocks，but great companies，with the view of holding them for years.”

（Posted by Warren E. Buffett，Warren Buffett’s 2014 Annual Letters to Berkshire Shareholders，March 7，2015，http://www.berkshireletters.com/ ）

例1 中的隐喻性表达 “fallen angels” 是意义识解难点，按字面理解显然无法建构语篇的连贯，只有准确识别语篇内外潜在的语境线索并激活内隐的语境知识框架，才能使语篇的连贯性得以实现。对 “fallen angels” 语境化释义的解析有赖于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对隐喻源始域与目标域之间相似性的建构和对意义识解过程的思维路径作出描写，并系统地揭示文本意义生成的理据。见表1：

表1 隐喻性表达 “fallen angels” 语境化意义识解过程的思维路径

经以上分析，假设1 和假设2 可共同推导得出假设3： “‘堕落天使’指的是现在股票价格较低的公司，不过股价低可能只是暂时的。这些公司是好公司，大多数时候记录和业绩都很可靠，但是最近陷入困境，可能是低迷的宏观环境导致它们的经营业绩下滑，因此成为‘堕落天使’。但只要给予时间和机会，挺过这个难关，可能一切就会雨过天晴。”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的推导过程使隐喻源始域与目标域之间的相似性得以建构， “fallen angels” 在文中的语境化释义可识解为：Companies whose stocks are currently low in price，but perhaps only temporarily. These companies are good companies with solid records and performances most of the time but have recently fallen on hard times - hence fallen angels. Given time and another chance，they may be good again.

例2：

Wall Street banks accused of window dressing debt

Even regulators have taken to using the phrase “window dressing” to describe Wall Street banks’habit of reducing their shortterm borrowings for a few days around the end of each quarter，in order to make themselves look less risky than they really are.

（Posted by RVP Editor，Wall Street banks accused of window dressing debt，18 September，2017，http：//www.theindependentnewspapers.com/）

例 2 中 的 商 业 行 话 “window dressing debt” 是意义识解的难点，不熟悉这个领域语言的读者难以理解。只有提取语篇内外潜在的语境线索并激活内隐的语境知识框架，调用所需知识，才能准确识解语篇意义。对 “window dressing debt” 语境化释义的解析有赖于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对商业行话的来源构成与文本中描述的实际对象之间的联系进行建构，并对意义识解过程的思维路径作出描写，以达到系统地揭示文本意义生成的理据。见表2：

表2 商业行话 “window dressing debt” 语境化意义识解过程的思维路径

经以上分析，假设1 和假设2 可共同推导得出假设3： “通过粉饰债务，银行实际上是在向公众隐瞒一些债务数据，以便给投资者和监管机构留下尽可能好的印象。”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的推导过程使商业行话的来源构成与文本中描述的实际对象之间的联系得以建构， “window dressing debt” 在文中的语境化释义可识解为：When banks go window dressing，they，like women applying makeup，try to look better - by fudging figures so that numbers in the account book look better to the public eye. In other words，they are cooking the books. By window dressing debt，they are essentially concealing some debt figures from the public view to give the best possible impression on investors and regulators.

例3：

Headline：Obamacare could free workers from “job lock”

（Posted by Chris Isidore，Obamacare could free workers from “job lock” ，September 6，2013，https://www.msn.cn/）

例3 中的社会经济事件关联性语词 “job lock” 是意义识解的难点，不熟悉背景事件的读者会形成信息阻断。曾利沙曾指出： “空白或缺省的意义是由相关社会政治生活中的特定事件决定的。这种意义缺省的文本之所以可能形成而为特定读者群所理解，是因为作者在编码过程中已考虑到读者能对空缺的意义进行补缺。”［14］因此，只有提取语篇内外潜在的语境线索并激活内隐的背景事件框架，才能对空缺的意义进行补缺。对 “job lock” 语境化释义的解析有赖于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对背景事件与篇内语词之间的联系进行建构，并对意义识解过程的思维路径作出描写，以达到系统地揭示文本意义生成的理据。见表3：

表3 社会经济事件关联性语词 “job lock” 语境化意义识解过程的思维路径

经以上分析，假设1 和假设2 可共同推导得出假设3： “自从《平价医疗法案》生效以来，许多工人利用这个机会在工作之外获得保险，并将自己从与健康保险相关的工作锁定中解放出来。”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的推导过程使背景事件与语词之间的联系得以建构， “job lock” 在文中的语境化释义 可 识 解 为：With the implementation of ACA，there is evidence that the health insurance reform law is giving workers more freedom to find a job that fits their needs.Many workers take advantage of the opportunity to get insurance outside of employment and free themselves from health-insurance-related job lock.

三、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对商务英语阅读的指导意义

根据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语篇中某些具体的词汇、短语、表达可以作为语境线索激活阅读者头脑中已有的知识框架，这些激活的语境信息又受到语篇中线索链的制约，两者相互作用，经由阅读者认知推导出语篇的意义。语篇中微观层面上具体的词汇可以激活相应的语境知识框架，但前提是阅读者头脑中必须具备这些语境知识。如果阅读者缺乏相关知识，将直接影响他对语篇中语境线索的识别，由线索激活相应的语境知识更是成为空谈，而且语言使用者所储备的知识是其认知能力的一部分，所以在商务英语阅读中鼓励读者广泛阅读、激发兴趣、涉猎广博、扩大知识面，积累各领域的相关知识，是提高阅读水平的有效手段和基础，阅读能力与阅读量是成正比的。因此，读者应有意识、有目的地补充适当相关的知识，如通过图书馆、网络、报纸杂志等，收集与即将阅读材料主题相关的资料，既可及时储备必要的知识以备阅读某一材料之用，又可扩大读者知识面，为将来的阅读理解服务。

商务英语阅读语篇中存在隐喻、商业行话、社会经济事件关联性语词等意义识解难点问题。本文提出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的理论分析框架，对以上难点问题进行全新解析，从文本细读层面对语篇中概念或命题的语境化释义识解过程进行可描写、可推论性研究。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中所解释的意义建构和诠释过程，符合阅读行为中意义获得过程的基本情况，它显示了阅读过程是语义研究和认知研究相结合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语篇中语言形式的线索包括了词汇、短语和表达法等语境线索，它们之间经由阅读者的认知相互作用，激活内化于阅读者头脑中的图式或框架知识，这些知识与语篇中的语言形式线索相互作用，并受线索链的制约，此外还受阅读者认知能力的影响，从而推导产生了关于语篇的意义。笔者认为， “认知语境线索链模式” 可以用以解释阅读理解中的意义获得过程，并能揭示出其中一些规律性问题，可以为商务英语阅读教学提供一定的指导和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