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影响的实证研究
2022-11-24汪增洋朱华岳
汪增洋, 朱华岳
(安徽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
2021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提出,要逐步实现由集中资源支持脱贫攻坚向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平稳过渡,推动“三农”工作重心历史性转移。我国已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征程,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是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重大任务,乡村产业发展是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核心。目前,学界关于乡村产业发展的研究主要有以下方面。一是从农业产业链角度研究乡村产业发展。谢艳乐等认为,农业从第一产业向二、三产业延伸程度有限,要加快农业与二、三产业融合,实现产业兴旺[1]。黄思认为,产业链发展能够带来专业分工,专业分工提高了农业生产加工效率,进而加快乡村产业发展[2]。魏丽莉等认为,农业产业链的延伸与优化推动了产前产中产后环节生产技术水平的提高,为乡村产业的发展提供了技术支撑[3]。二是关于劳动力转移与乡村产业关系的研究。张亚东等认为,农产品加工业的发展与交易方式的多元化,延长了产业链,催生了新的职业,推动了乡村地区劳动力转移就业[4]。罗琦等认为,促进农村劳动力转移至涉农二、三产业是形成乡村产业与农村劳动力转移良性循环的重要方面[5]。张文武认为,农村劳动力转移对乡村产业的发展还存在时间上的滞后效应,在短期内劳动力转移对乡村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影响不显著,在长期则显著[6]。还有一些文献研究了数字经济[7]、职业教育[8]、农村电商[9]对乡村产业发展的影响。
乡村产业发展是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核心,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农业生产性服务业通过夯实农业生产基础为农业生产提供产前产中产后服务[8],延长了农业产业链,推动了产业链上涉农产业的发展[9]。农业生产性服务业还能够进一步整合优化农业产业链上各环节产业,推动一、二、三产业融合[10]。在推动劳动力转移方面,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发挥着重要作用[11]。使用2006—2020年安徽省县级面板数据,研究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的影响,并利用中介效应模型考察其影响机制。
1 研究假说和模型设定
1.1 研究假说
农业生产性服务业是面向农业生产和农业产业链提供服务的产业。农业生产性服务业能够提供农资、农机、农技、农产品销售在内的全产业链服务[12],替代农业生产经营环节的劳动力投入,这使其成为农业生产经营者的理想选择。农业生产经营者对农业生产性服务业的需求催生了专业服务组织,相较于信息闭塞、能力不足的个体农户而言,服务组织在生产技术、市场占有、管理经验等方面远优于农户本身。服务组织的介入使农业生产各环节分工明确,每个环节都安排固定的人员负责,劳动熟练度高、专业技能强、农业分工深化大大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13]。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还存在两条间接传导路径(图1)。一是农业生产性服务业能够优化农业生产过程中的要素投入,促进适度规模经营,实现规模效益,提高农业产出并推动产业链向二、三产业延伸。农业产出的提高需要配备相应的农业生产资料、农产品加工配送等服务,从而促进了农产品流通和农业生产资料流通等乡村服务业的发展[14]。生产性服务业具有知识外溢效应,农业生产性服务业能够促进技术农业部门溢出,并推动了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15]。二是农业生产性服务业通过辅助农民完成播、种、收工作,进一步释放了农村剩余劳动力[16],促进了乡村非农产业的发展。乡村产业发展为流向非农部门的劳动力提供了较高的工资收入,同时也加速劳动力向乡村非农产业转移[17]。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说:
H1:农业生产性服务业能够促进乡村产业发展;
H2:存在农业产出提高与劳动力转移推动乡村产业发展的两条影响路径。
图1 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的传导机制
1.2 面板计量模型设定与变量说明
依据温忠麟等提出的中介效应检验模型[18],检验农业生产性服务业会通过产业链向二、三产业延伸、劳动力转移这两个路径来推动乡村产业发展,并构建如下计量模型:
ruralinduit=α0+α1agriservit+
α2ΣBDXit+τi+πt+εit
(1)
agriproit=φ0+φ1agriservit+
φ2ΣBDXit+τi+πt+εit
(2)
transferit=δ0+δ1agriservit+
δ2ΣBDXit+τi+πt+εit
(3)
ruralinduit=β0+β1agriservit+
β2agriproit+β3ΣBDXit+τi+πt+εit
(4)
ruralinduit=γ0+γ1agriservit+
γ2transferit+γ3ΣBDXit+τi+πt+εit
(5)
式(1)—(5)中,下标i、t分别代表县级样本与时间,被解释变量(ruralindu)为乡村产业发展,测算方式为乡村非农从业人数除以乡村从业人数,解释变量(agriserv)为农业生产性服务业水平,测算方式为农林牧渔服务业产值除以农林牧渔总产值。中介变量为农业产出(agripro)与劳动力转移(transfer),分别用第一产业产值除以第一产业从业人数、乡村从业人数减去农林牧渔从业人数来测度。BDX为一些控制变量,乡村产业发展不仅受到农业生产性服务业水平的影响,还受到交通便捷度、人均GDP、财政支农水平、农业机械化水平等控制变量的影响。交通便捷度(traffic)的测算方法为通汽车村数量取对数,用于评估交通因素对县域乡村发展的作用[19]。人均GDP(RGDP)则将其取对数用于控制经济发展水平对乡村产业发展的影响[20]。财政支农水平(gov)的测算方式为财政农业支出取对数,用于控制财政支农水平对乡村产业发展的影响[21]。农业机械化水平(agrimach)通过用机械总动力除以乡村从业人数进行测度,农业机械化能够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增加产出进而影响乡村产业发展[22]。τi、πt分别代表地区和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
式(1)为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的直接影响效应;式(2)表示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中介变量农业产出的影响效应;式(3)表示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中介变量劳动力转移的影响效应;式(4)、式(5)分别表示加入中介变量农业产出、劳动力转移,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的间接影响效应。如果α1显著,说明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有直接影响效应;如果α1、φ1与β1均显著,说明农业生产性服务业能够通过影响农业产出,间接影响乡村产业发展,即农业产出的中介效应;如果α1、δ1与γ1均显著,说明农业生产性服务业经劳动力转移,间接影响乡村产业发展,即劳动力转移的中介效应。
安徽农产品种类多、产量大,是我国五大粮食调出省之一。在安徽省内,淮河以北地区地形平坦,农业生产以小麦等北方作物为主,适合机械化与规模化种植。淮河以南地区,水网密布,农业生产以水稻为主,不利于大型机械耕作。此外,大别山地区地形起伏大,这里的发展相对滞后,与我国西部地区类似。近些年,安徽着力打造现代农业大省,大力发展现代农业与乡村特色产业,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和农业现代化水平获得了快速发展。综上,安徽省农业较为发达且县域之间农业发展具有较大的异质性,是实证研究的理想样本。因此,选取2006—2020年安徽省县级面板数据用于分析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如何影响乡村产业发展。数据来源于2006—2020年《安徽统计年鉴》。各变量的定义以及计算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及描述性统计
2 实证结果与分析
运用stata 15.0软件进行分析,首先以双固定效应模型分析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的影响;其次进行稳健性分析;最后是针对农业产出与劳动力转移的中介效应分析。
2.1 全样本回归结果分析
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对面板数据进行豪斯曼检验,检验结果P值小于0.05,同时为了使分析结果更稳健,选择双固定效应模型,采用缩尾处理法剔除异常值。回归结果如表2(1)列所示。在(1)列中,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在1%的水平上显著促进乡村产业发展。农业生产性服务业每提高1个单位,乡村产业发展水平就提高0.454个单位。由此可见,农业生产性服务业能够明显带动乡村产业的发展,这验证了假说H1。交通便捷度在5%的水平上显著抑制乡村产业发展,是因为交通发展增强了城市经济对县域乡村发展的虹吸作用。人均GDP在1%的水平上显著抑制乡村产业发展,是因为经济发展水平越高、城市化水平越高,城市经济的虹吸作用越大。财政支农水平对乡村产业发展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政府财政投入的重点任务是扶贫和乡村基础设施,对乡村产业发展的扶持力度不大。农业机械化水平对乡村产业发展的影响不显著,是因为农业机械促进劳动力的转移包括非农转移与劳动力异地转移两个方面,其中仅有劳动力非农转移对乡村产业发展有利,相反劳动力异地转移会抑制乡村产业发展。
2.2 异质性分析
在上述分析的基础上,进行异质性分析。考虑到合肥都市圈(1)合肥都市圈包括安徽省合肥市、淮南市、六安市、滁州市、芜湖市、马鞍山市、蚌埠市、桐城市(县级市)。为安徽省内唯一的都市圈,是安徽省经济技术最发达的地区,这里县域的乡村产业相比安徽省内非合肥都市圈县域较为成熟,因此将样本分成合肥都市圈与非合肥都市圈;同时考虑到农业大县的农业基础相对较强,乡村产业发展水平相对较高,因此将样本分成农业大县与农业小县。异质性分析的回归结果依次见表2中的(2)—(5)列。
首先,按照是否属于合肥都市圈样本的实证分析,(2)列与(3)列分别为合肥都市圈县级样本与非合肥都市圈县级样本。根据回归结果,在合肥都市圈内,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在1%的水平上显著促进乡村产业发展;这反映出合肥都市圈一、二、三产业发展较为完善,农业生产性服务业能够推动三产融合,从而促进乡村产业发展;农业机械化水平在1%的水平上显著推动乡村产业发展,这是因为合肥都市圈的县级单位相比非合肥都市圈的涉农产业发展较好,农业相关产业对劳动力吸引力较大;在非合肥都市圈内,交通便捷度在5%的水平上显著抑制乡村产业发展,说明交通的发展会降低迁移成本,加剧劳动力流失。
其次,根据农林牧渔从业人数的中位数划分农业大县和农业小县,高于中位数的县记为农业大县,低于的则记为农业小县。(4)列与(5)列依次为农业大县与农业小县的回归结果。在农业大县,农业生产性服务业5%的水平上显著促进乡村产业发展;而在农业小县,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的影响不显著。这反映出农业大县的农业产业基础较好,这使农业生产性服务业能够较好地发挥延长农业产业链的作用。在农业小县,交通便捷度在5%的水平上显著抑制乡村产业发展,劳动力迁移成本降低加剧了劳动力流失和乡村人才流失,从而抑制了乡村产业发展。
表2 全样本回归与异质性分析
2.3 稳健性分析
以上研究包括市辖区与县级市,相对于县,市辖区与县级市的城区面积较大、乡村范围较小,因此以上实证分析样本具有较大异质性。为检验以上研究结果的稳健性,剔除市辖区样本与县级市样本进行回归分析。
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1)列反映全样本回归结果的稳健性检验,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在5%的水平上显著促进乡村产业发展。(2)—(5)列是分区域异质性的回归结果。在合肥都市圈内,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在1%的水平上影响乡村产业发展,在非合肥都市圈内则不显著;在农业大县,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在10%的水平上显著促进乡村产业发展,显著性水平低于剔除样本前的回归结果;在农业小县,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的影响不显著。总体上,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仍具有影响,分区域异质性的回归结果也与表2中全样本回归与异质性分析的结果相似,说明研究结论具有稳健性。
表3 稳健性回归结果
2.4 中介效应分析
中介效应分析如表4所示。农业产业链向二、三产业延伸推动乡村产业发展需要农业产出作为支撑,选取农业产出作为农业产业链延伸的代理中介变量。(1)列、(2)列、(3)列是农业产出产生间接效应的回归结果。其中,(1)列为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的直接效应;(2)列为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中介变量的代理变量农业产出的影响;(3)列为加入中介变量农业产出,即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的间接效应。在(1)列中,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在1%的水平上显著影响农业产出;在(2)列中,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乡村产业发展;在(3)列中,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在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促进乡村产业发展。这表明存在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影响农业产出,从而影响乡村产业发展的作用机制,即农业产出的中介作用。
表4 中介效应分析
(1)列、(4)列、(5)列是劳动力转移产生的间接效应的分析结果。其中,(4)列为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中介变量劳动力转移的影响效应;(5)列为加入中介变量劳动力转移,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产生的间接效应。在(1)列中,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在1%的水平上显著影响乡村产业发展;在(4)列中,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在5%的水平上显著影响中介变量劳动力转移;在(5)列中,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的影响不显著。这表明存在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影响劳动力转移,从而影响乡村产业发展的作用机制,即劳动力转移的中介作用。
3 结论与建议
基于2006—2020年安徽省77个县级样本的数据,利用双固定效应模型和中介效应模型,分析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研究结果表明:(1)农业生产性服务业能够促进乡村产业发展且存在区域异质性,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的影响在合肥都市圈明显,但在非合肥都市圈不明显;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对乡村产业发展的影响在农业大县明显,但在农业小县不明显。(2)农业生产性服务业通过产业链向二、三产业延伸与促进劳动力转移两条机制影响乡村产业发展。
基于上述结论,提出以下建议。首先,要增强农业生产性服务业的战略地位。农业生产性服务业能够推动农机作业服务、农村金融服务、农产品流通服务等服务业发展,为农民提供就业岗位。在不影响农作物种植的基础上,农民从事这些岗位还能够获得额外收入,这不仅实现了农民增收,还能够为乡村企业发展提供更多的劳动力,改善乡村企业的发展面貌,客观上促进乡村产业发展。同时也要避免“重生产”“轻服务”的传统观念,切实提升农业生产性服务业服务农业生产、乡村三产融合的质量,实现农业生产性服务业在构建乡村现代产业体系中的战略目标。其次,要重视先进的农业生产性服务技术的引进。在使用先进技术的过程中不断学习,增加熟练度,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增加农业产出。同时也需要注意农业生产过程中要素的配置,防止要素投入配比不合理导致生产效率不高。最后,要重视劳动力转移。农业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能够在农作物耕种收割环节起辅助作用,这节省了农民田间劳动时间,促进了农村剩余劳动力的产生。此外,乡村非农企业较高的工资收入吸引了农民非农就业,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劳动力的非农转移。引导剩余劳动力进入非农企业就业,相关组织和部门要为农民积极提供就业信息与就业培训,同时要为乡村企业提供招聘平台,建立就业招工双向选择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