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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隐喻视阈下回族查拳源流的文本阐释

2022-11-24马广林

武术研究 2022年11期
关键词:拳种源流起源

陈 威 马广林

淮北师范大学体育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查拳是我国武术宝库中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拳种之一,其“查、滑、炮、洪、弹”是现今传习最为广泛的长拳的重要组成,与其他武术拳种共同沁润于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中得以发展成熟,发生机制及传承体系具有同质性与通时性。

作为回族文化的优秀代表,日常习俗与族群信仰在其发展历程中,又赋予其鲜明的民族特色与文化特质,其“行为符号”所塑写的集体记忆一直附着于族群信仰风俗中。但是,有关查拳的起源问题却是众说纷纭,分别呈现为唐朝起源、明朝起源、清朝起源的三种源说范式。至今为止,仍未得出统一说法。同时,还出现民间传承口传体系与学界探讨相互矛盾之现象,即回族查拳群体多认同唐朝起源之说,而学界则将其定位于明清以降之武术集大成时期。其实,此现象并非仅存于查拳,在他类武术拳种乃至民俗故事中也大幅存在“层垒进化梯级”[1]之样态。武术文化是通过符号在历史上代代相传的意义模式,它将传承的观念表现于象征形式之中,仅从历史证伪角度阐释查拳文化发展尤显偏颇。

1 查拳源流辨析之回溯

自回族查拳被学界所关注以来,其起源众说纷纭,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少学者从历史事件、史料记载、现实实际等方面入手进行历史检视,其论证各有差异,终未形成统一共识。现在最为普遍的起源说法共有三种,即清(雍正)武进士沙亮创拳说;明朝查尚义抗倭传拳说;唐朝查(查密尔)、滑(滑宗岐)传拳说。查拳起源问题几乎成为每位研究查拳者的起始逻辑,综合看来,学者针对查拳问题的概述总共分为三类:

其一,是对查拳起源问题的模糊概括,具体地点、人物并未讲清,只是将查拳起源归为回族起源。

其二,分别将三种查拳起源故事进行讲述,多是基于前人总结的基础上予以呈现,未对具体事与人进行分析。

其三,通过简单概述三种起源所在历史时空,运用文献古籍,并结合历史大事件记述,还原各源流说法的时间顺序,并对其进行历史论证。

在这其中,第二种对源流传述所占居多,仅仅停留在源流表面,以事述事,既未对其历史源流正当性进行溯源求真的论证,更未形成文化意义的深层反思。则在第三种的历史论证中,最早对查拳源流提出质疑的是张文广教授,通过对查拳源流提出初步见解,并根据沙亮生平、沙亮本身姓氏易混淆性,以及沙亮自身所具备的查拳技术特征综合下,提出沙亮可能是查拳的创编者,但具体详细推论有待深入,至今未得出有力论证。随后这一说法被范景鹏否定,通过对沙氏族系、沙氏家族在当地的社会地位进行考察,认为沙亮作为当地名门望族所培育出的武举,具备较高的文化素养,其祖上便习练武术,并形成了宗族自有的“沙氏枪”,且“查”“沙”在时间不久远的情况下,不会形成记忆错乱,出现姓氏读音混淆的情况,以此推断沙亮只是查拳传习历史中的杰出代表。

迄今为止,三种起源的源流体系终未统一,以往的相关论述中,仅是对三种源说所处的时间与事件发生地点进行着重捕捉。因其关于起源的可靠资料稀少,只是从历史时限的外围着手,在其他历史重大叙事结构中寻找线索,无线索便将其归之于无所存在的境地,这种刻意却有以偏概全之嫌。王国维先生在考证古史学中便提出“二重证据法”,[2]认为考察历史真实存在应建立在“地上”(文献)与“地下”(文物)真实证据相合,即考古文物与文字记载相互映证的情况下才能得以明确。

就目前学界以及民间所存线索,关于查拳的源流探考,也仅是局限于文化传承载体的手写札记与个体口述,史实的真伪难以确认。这种情况并不仅存于查拳,在武术拳种发展历史中早已成为普遍现象。拳种的起源问题一直存续于口口相传,以“层累结构”“附会远古”[3]的叙事方式,应用于传统武术得以建构过去,这在传统的乡土社会似乎成为唯一的记述方式。所以,在考古纪实出现证据不足,甚至在断代的情况下,聚焦于前人所做种种推论,来进行周而复始的重述,做各种臆断与猜测,对武术拳种的传承发展并不会产生史学意义的推动。

虽然我们对于查拳真正的起源时间与史实存在疑虑,不能探索出一个史学意义上的重要线索,但就社会学角度看来却具有深刻“族群符号”的文化意义。所在传习群体内部的人们,可能不知道该传说出自谁人或姓甚名谁,也可能归功于历史中仅有追寻之人,但是它的传统会一直延续,潜化于人们的行为、精神与价值追寻中,被代代相传。得以传续的具体内容不会从个体完整复制于另一个体,在代际传递的更迭变换中,传习所形成的行为架构确实稳固。这种具有统一核心价值的集体行动化为“符号”,隐含或显露于人们的行为范性,乃至这种行动形成、确立行为范性的信仰,不断被解析、重构。正如莫里斯·哈布瓦赫所说的那样:“社会发展中存在多少的群体或组织,就会存在多少的集体记忆。这些集体记忆由所在群体的成员经过代与代的历史传递得以建构形成。由个体形成的记忆以集体的方式不断传递,他们又反过来利用这些记忆重建过去。”[4]

2 回族查拳源流文本之隐喻

查拳起于何时,由于目前文献记载的缺失暂不能得以考证。但依然不能阻碍其作为集体记忆,在“家族式”的传承体系中得到认同并不断诉说,从而达到查拳民间拳师的形象建构。一连串符号被有选择地进行建构,将群体行为表达的深层意义进行传递并形成互动,每个人在解读、编制、再传递的过程中建立身份标签。这种身份标签在主、客体行为互动的暗示中,形成自身道德行为、文化行为、价值行为的隐喻。通过将三则查拳起源传述文本进行分析,查拳传习群体在集体叙事中构建出的职业身份、信仰身份、精神身份,以物质、文化到精神的行为选择指向,显现出主体诉求、信仰认同与价值认同“三位一体”的自我隐喻。

表 1 回族查拳源流文本信息分析

2.1 以崇善为追求的道德行为,树立职业身份隐喻

“习武先习德”是传统武术选徒的根本原则,作为武人的基本价值指向,贯穿于主体习武终身。德武兼备不仅是武术人的起始条件,在整个习武过程也成为了武术人的最高行为追求。这在回族查拳习练群体也是无一例外,可以看到唐朝与明朝查拳起源说的文本叙事中的共同指向,当地群众因为施善行德,感动他人才获得查拳传习资格。刻画出查拳人获得职业身份的现实条件,“重武德,须谨记,先修德,再学艺”的收徒门规与源流文本隐喻相互呼应。代代重述的文本故事,虽未明确赞颂当地人的善德行为,但这种依赖于骄傲事迹作为媒介而成的集体记忆被不断强化、重温,逐渐形成每位个体的内心行为导向。

2.2 以报国为指向的价值行为,建构精神身份隐喻

人们除了有自我认同感,在集体社会中同时存在着社会与国家层面的认同感。这来自于主体自身作为某个社会集体的成员身份意识,以及附加在这种身份上的价值和情感。

职业身份与信仰身份是基于查拳行为主体对自我意识的标注,形塑自身在社会交往中的本体属性。人们总是根据所在群体的意识层面来进行自我评价,为了追求积极地社会认同,不断从自身的本体属性与群体意识中建构精神价值追求。“查密尔援唐平叛”“查尚义报国抗倭”“沙亮沙场御敌”三则传说,主要人物的实践目的共同蕴含着作为一个中国人所应当肩负的责任与义务,于上施行“以身报国”,于下树立“爱国情怀”。

在日常实践中体现的爱国情怀,为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贡献民族力量,精神身份的隐含存在时刻规训着查拳主体的行为趋向。

不同起源之间,蕴含着同一性的逻辑关联,并贯穿实践主体的潜在行为导向。共性寓于个性,查拳传习个体将自身所在的文化习俗、行为选择和身份暗喻悬垂在具有包涵万物的文本叙事,在近乎“家庭”传述的“实质性传统”中不断记忆。于内,固塑查拳群体道德行为、文化行为、价值行为逐层递进的行为模式时,也在向外界传递出他们在个人、社会、国家行为选择中的自我隐喻。

3 文本隐喻对武术文化发展之启示

“行为的一点一滴,文化的一个细部”,[5]武术背后的故事、蕴意均展现主体所隐藏的行为意向。民众将生活世界的经验与感悟,编制于这种“乡民艺术”,在代与代的口传身授中不断新陈更迭。其中“必然承载大量传统武术群体的文化信息”,[3]为研究武术群体提供大量文化素材,是解读“何为武术?”的重要线索。然而,在武术当前的发展以及研究中,拳种附带意义却未被完全受到重视与理解,作为稳固武术习练群体的文化密码,一旦丢失,武术文化也只能是“武术”,有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因此,在武术群体的社会性研究中应注重拳种所附带意义之价值,深层解读主体行为与相传事、诀、谚、谱之间的隐秘联结,从而真正达到对武术文化的全息掌握;在政府开发和保护当地武术拳种的非遗过程中保护继承之主体、传之拳式固然重要,更应加强代代口传之事、谚、诀,建立数据馆库收录,摘取优秀文本进行宣传、讲述,弘扬民族尚武精神、发扬民众爱国思想,进而塑造文化传承之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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