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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唐北部边疆治理比较研究

2022-11-24叶珍珍

关键词:王朝西域匈奴

杨 丽, 叶珍珍

(河南工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河南 郑州 450001)

边疆问题事关国家主权与领土完整,治国必治边是历史的经验与教训。汉、唐作为中国古代盛世的典范,在中国历史发展进程中均处于封建社会上升的大一统时期。两个朝代在北部边疆治理的方法和策略方面既有相似之处,但随着历史的变迁、社会的发展和环境的变化,两朝在北部边疆治理举措方面又各具特色。鉴古知今,回顾汉、唐两朝北部边疆治理战略,对当今我国的边疆治理亦不乏镜鉴。

一、 汉唐时期北部边疆治理的特点

(一) 政治上因俗而治

汉唐时期,北部边疆境内交错生活着诸多民族,各民族间互有差异。北部边疆这一具有鲜明异质性特征的地区决定了中原王朝对其政治治理采取“因地制宜”“因俗而治”的总方针。

两汉时期,中原王朝在北部边疆匈奴人集中分布区域建立了不同于内地的属国和道。西汉在收回“河南”和“河西”之地后,在河西一带设五个属国,以管理归降的匈奴人。东汉时期,朝廷在北部边疆也有属国建置,并辅以聘使、和亲、册封等措施,以笼络当地少数民族高层人物。这种尊重边疆民族风俗习惯的治理措施,有利于减少朝廷与边疆民族的矛盾,能够最大限度地实现中原与边疆少数民族区域多元文化的互动和交融。

唐代统治者在北部边疆少数民族聚居区设羁縻府州,实行羁縻统治。羁縻府州的设置,妥善解决了北部边疆少数民族的安置问题,保持了北部边疆的长期稳定,客观上也促成了该地区民族杂居局面的形成,增进了民族间的了解,“形成了拥有中华文化的中国与非汉文化的周边民族共存这一帝国的双重构造体制”[1]。

但唐代在北部边疆推行的羁縻统治措施与汉代有一定的区别。对于匈奴的管理,两汉是在保证匈奴拥有自己民族主权的基础上,保留其单于封号,保全分封制的羁縻统治;而唐代则不再保留突厥或回纥等游牧民族的可汗封号。此外,唐代还在条件成熟的羁縻地区及时将羁縻府州转为正州,使之成为唐王朝直接统治的编户齐民。

(二) 军事上恩威并施

“军事力量的对比强弱,是统治者制定民族政策的重要参考。”[2]由于北部边疆地处多民族交汇地带,塞外游牧民族南下侵扰和内部边民叛乱的情况时有发生。因此,汉、唐两代在北部边疆均采取“顺者以德服,逆者以兵临”(1)参见康熙中敕修《清太祖皇帝实录》,出自《清实录》影印本(第一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25页。之恩威并施手段,以实现北部边疆的长治久安。

汉、唐两代在北部边疆均进行了军事部署,并在沿边军事要地构筑了一系列军事防御工程,为朝廷进行有效的地方行政治理奠定了基础。这些防御措施有效抵御了匈奴及其他游牧民族的侵扰,威慑了内部边民的叛乱,维护了北部边疆的社会稳定,同时也加强了中原王朝对北部边疆的统治,巩固了中原王朝在北部边疆的政治治理。

汉、唐两代在北部边疆重兵陈设的情况下,均对边疆的叛乱势力进行了军事打击。汉朝对匈奴的背信弃义与频繁侵扰展开了大规模军事反击。自汉武帝即位后,西汉便开始了对匈奴大规模、长期的反击作战,以消除匈奴对王朝的威胁。汉朝与匈奴的战争到东汉时演变为东汉王朝与北匈奴政权之间的战争,直到汉和帝永元元年(89),东汉大将军窦宪取得了对北匈奴的决定性胜利,基本清除了匈奴对汉王朝的长期威胁。

唐前期所面临的边疆威胁势力主要是突厥。唐王朝建立后,突厥不断进犯、袭扰唐边关甚至深入唐腹地,迫使唐展开了一系列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贞观四年(630),唐太宗派李靖、李世勣等大军分路出击,唐军夜袭阴山,俘获颉利可汗,东突厥灭亡。此后,唐高宗于显庆二年(657)派军进攻西突厥,俘获沙钵罗可汗,西突厥灭亡。此后,西突厥余部又成立了后突厥政权在西域一带与唐作对。天宝四年(745),唐玄宗联合回纥将其消灭,突厥部落自此难再为患。

(三) 经济上往来互洽

北部边疆地处边陲,受地理位置、气候、交通、人口等因素制约,经济发展滞后,边疆经济与中原内地存在较大差距。这严重制约了中原王朝整合边疆的能力,甚至引发了边疆危机。若单纯依靠政治、军事等硬性手段,很难实现对北部边疆的有效治理。汉、唐两朝出于对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的考虑,采取了诸多经济治理的策略与手段。

汉、唐两朝通过移民实边、大兴屯田措施,以发展经济为纽带,以展开贸易为手段,实现了中原与北部边疆经济上的往来互洽。通过经贸往来,中原内地以粮食为主的农副产品和以丝织品为主的生活用品不断进入北部边疆,而北部边疆以优质马匹为主的畜牧产品也源源不断进入中原内地,中原王朝战马数量因此大大增加,内地官宦之家对皮革、牲畜产品的需求被满足,北部边疆与内地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逐渐缩小。此举有效维护了北部边疆的社会稳定以及中原王朝的统治秩序。屯垦开发、马政、发展交通等一系列举措促进了北部边疆与内地的经济交流,互市贸易加强了腹地与边疆之间的互联、互通,促进了商品的流通,推动了北部边疆的经济发展。

(四) 文化上兼容并蓄

汉唐时期,由于北部边疆的经济发展落后于中原,加之人口来源复杂,民族众多,各民族之间在文化传统、心理认同、风俗习惯等方面差异很大。为了实现大一统的政治诉求,中原王朝统治者一直重视对边疆的文教治理,“宣文教以章其化”[3],积极推行文化治理方略,以增强边疆各民族对儒家文化的认同,实现北部边疆的政治稳定和社会和谐发展以及边疆与内地的一体化。汉、唐统治者采取的主要措施有以下几点:

其一,兴办各类学校,教授儒家经史,以儒家礼乐法度教化边疆民众;实行科举,调动边疆民众学习儒家文化的积极性;培养、选拔边疆人才。

其二,在尊重边疆民族原有风俗习惯基础上,通过边吏或儒学人士去影响、改变边疆民众的落后习俗或陋习,形成移风易俗、天下同风的局面。汉、唐两朝除了通过这些文教举措将中原文明传播至边陲徼外,还通过羁縻、贸易、和亲、移民、屯垦等多种隐形方法和举措,实现了北部边疆各族民众在语言、习俗、文化、信仰等领域的相互交融。汉、唐两代通过多元化的文教举措向边疆输入了中原文明,加速了边疆的儒化进程,推动了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形成。

二、 汉唐时期北部边疆治理的相似之处

(一) 立国之初在北部边疆采取“守势”

汉、唐立国之初,均以北部边疆所受威胁最为严峻。两个封建王朝在建国伊始,其北部边疆都面临来自一个强大的游牧民族的骚扰:汉之匈奴,唐之突厥。在立国未稳、国势不济的情况下,两个王朝的统治者均采取了克制的守势态度。

西汉立国之初,国内形势十分严峻。由于秦末农民大起义和七年“楚汉之争”,农业生产遭到严重破坏,人民生活水平极其低下,百姓颠沛流离,土地贫瘠、荒芜,物资匮乏、短缺,政局动荡不安。此外,因战时需要,汉初先后分封的异性诸侯王与同姓诸侯王手中握有重兵,中央与地方诸侯的矛盾尖锐,地方诸侯有发动叛乱的潜在威胁。在此背景之下,西汉统治者的首要任务是发展生产、巩固政权,但北部边疆又面临匈奴部族强大的军事压力。匈奴骑兵经常南下侵扰汉边,掠夺边民财物,甚至与边地叛汉势力勾结,再加上西汉王朝兵败“平城之围”,以致其在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得不对匈奴采取妥协策略,即用和亲、纳贡的方式换取与匈奴的和平共处,以赢得休养生息之喘息时机。这种被动守势之策从西汉初年开始,历经汉高祖、汉惠帝、吕后临朝执政、文帝和景帝时期,一直延续到汉武帝初年。这期间,西汉先后有四位宗室女前往匈奴,嫁与单于和亲。这种对匈奴暂时妥协的政策,为汉初政治秩序的重建以及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创造了条件。

与汉朝相似,李唐王朝的政权也是经过一系列战乱建立起来的。唐建国伊始,国家的局面是“干戈未静,桑农咸废,凋敝之后,饥寒重切”[4],广大百姓急需一个相对和平、安定的环境以重建家园。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唐初统治者的首要任务是发展经济、巩固政权。加之东突厥以绝对的军事优势称雄北部边疆并频频扰边,并利用隋末混乱的局势介入中原内战,曾一度兵抵渭北,直逼京师长安,以致唐高祖李渊准备迁都山南以避其锋。鉴于当时国内百废待兴、中原未定之窘况,唐初奉行“中国即安,四夷自服”的治边思想,采取“怀柔远人,义在羁縻,无取臣属”[5]之策。

汉、唐两代在立国之初国运未稳的特殊条件下,均以治安国土为主,采取与北部边疆强大的游牧政权虚与逶迤妥协之策。较之贸然的军事出击、振耀威武,这种暂时的妥协无疑更有利于国家休养生息、发展经济。而国内政治安定、经济发展又为威慑、制止游牧民族寇掠提供了坚实保证。汉武帝时期,国力日渐强盛,汉朝廷主动反击匈奴,将匈奴驱逐至漠北,直至将原匈奴的版图变为大汉王朝的北部边疆。这是一种韬光养晦之策,避免与对手进行全面的军事冲突,为国力恢复赢得了时间。唐太宗即位后,便对东突厥汗国发起进攻并将其一举歼灭,自此解除了来自北部边疆最大的威胁,为唐“贞观之治”的盛世局面奠定了政治基础,也为后来解决其他游牧民族的侵扰问题赢得了时间。

(二) 重视经营西域

新疆地区古称“西域”,位于“丝绸之路”西段,在经济、文化和安全利益方面与北部边疆唇齿相依,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顾祖禹曾评价西域对北部边疆的重要性:“欲保秦、陇,必固河西;欲固河西,必斥西域。”[6]汉唐时期,面临北方匈奴、突厥等游牧民族的抄掠,为了保证北部边疆安全,汉、唐两代都极为重视西域在国家安全中的战略地位,并采取了积极的措施经营西域。

1. 两汉时期对西域的经营

汉经营西域始于汉武帝,目的是联合西域诸国共击匈奴,“断匈奴右臂”。经过汉初70多年的休养生息,至汉武帝时期,国力大增,具备了对匈奴开展大规模反击的条件。保障国家边疆安全,消除匈奴对汉朝的威胁,成为汉武帝最初经略西域的内在动力。

第一,两次派张骞出使西域。汉武帝得知大月氏与匈奴有宿仇,为了反击匈奴,截断匈奴与西域的联系,先后两次派张骞出使西域。张骞出使西域,既传播了中原文化,扩大了儒家文化在西北边疆的影响力;同时也获得了大量前所未闻的来自西域的物质资料,尤其是对西域的地理环境、物产资源、风俗习惯、民族关系等方面有了一定了解。

第二,与西域和亲。为了抑制匈奴、进一步经营西域,西汉王朝还遣汉家女出嫁西域,与西域诸国和亲。西汉王朝曾先后三次与乌孙和亲。西汉王朝与西域的和亲对汉在西域的经营发挥了重要作用,为“丝绸之路”的开通扫除了障碍,但并未从根本上解除匈奴对北部边疆的威胁。

第三,征伐。西汉王朝一方面通过遣使、和亲等手段分裂匈奴在西域的联合势力,另一方面则通过武力对匈奴展开军事征伐。为了进一步打击匈奴力量,西汉王朝还同时对西域用兵。元封三年(前108),汉武帝派军攻克楼兰、车师、姑师,控制了河西与西域的交通要道。太始年间伐大宛,用武力震慑了西域诸国,使得西域南道诸国多倾向于汉朝,为进一步经略西域扫除了障碍。天汉神爵年间,汉、匈五争车师,匈奴日逐王率部降汉,车师归汉,匈奴不得不放弃西域。西汉王朝完全取得了在西域的统治权。正是一系列持续的军事征伐的胜利,为组织屯田西域创造了必要条件。

第四,屯戍。汉代经营西域所采取的一项重要策略就是在西域实行屯垦戍边。西域与中原远隔千山万水,道远途险,西汉对匈奴作战的粮食运输难以保障,但这是消除匈奴势力对边疆威胁的关键。元封六年(前105),西汉最先在西河眩雷塞开展屯田。随后,西汉王朝在西域屯田的范围及其规模迅速拓展。神爵二年(前60),屯垦管理机构西域都护府成立,西汉在西域的屯田由此进入一个新阶段。后来,西域屯田又拓展至神北胥鞬、赤谷城、焉耆、姑墨、楼兰、焉耆、龟兹、姑墨等地。西汉王朝在西域屯田兼具军事效益和经济效益,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汉匈战争造成的经济负担,部分解决了前线士兵粮饷不继的问题,基本上实现了汉代统治者最初“断匈奴右臂”的目标,而且树立了汉王朝“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德遍于四海”[7]的大国威仪。东汉明帝遵汉武故事,明帝永平十六年(73),汉发五路大军分击匈奴并取得大捷,自此拉开了东汉王朝西域屯田的历史序幕。东汉首次在伊吾一带进行屯田并置宜禾都尉管理屯田事宜。车师地区统一后,东汉王朝开始在金满、柳中等地屯田,设西域都护府、戊己校尉开展屯垦,实现了其经营西域的目标——“制匈奴,保河西”。

第五,特派军镇机构。两汉时期,为处理西域事务而设置的军政管理机构有西域都护、戊己校尉、伊循都尉、西域长史等。西域都护始设于宣帝地节二年(前68),驻乌垒城,负责管理西域36个城郭国及乌孙、大宛之属。西域都护这一设置在西域的军政管理机构是与郡相当的特殊行政区划,戊己校尉则负责西域军屯事宜。汉安帝延光二年(123),西汉王朝任命班勇为西域长史,班勇复平西域,自此不再设西域都护,由西域长史主持事务,从而出现了“西域思汉威德,咸乐内属”[8]的治理局面。到东汉时,朝廷赶走了北匈奴,重新取得对西域地区50余国的控制权,其功臣就是班超与班勇父子二人。班超在西域先后活动31年,并于91年至101年出任西域都护。由于班超智勇双全、治理得当,深受当地百姓拥戴,西域诸国皆心向汉朝,乐意归顺。

2.唐代对西域的经营

唐朝立国后,西部边疆、北部边疆形势严峻,突厥、吐蕃、吐谷浑等游牧民族形成了一个东西呼应、笼罩在北边的大弧形包围圈。西突厥雄踞西北,军事实力强盛,“控弦数十万,而霸有西域”[9];西突厥以东、大漠南北则由东突厥所据;河湟一带(今青海地区)则被吐谷浑所占。这些游牧民族经常联合其他西域诸国势力,屡次入侵唐朝的北部边疆。尤其是在西突厥联合高昌三国阻断“丝绸之路”后,唐王朝为了确保“丝绸之路”的畅通,必须取得西域,如此才能实现“绥之以德,使穷发之地尽为编户”[10]的战略目的。唐朝经营西域始于唐太宗时期。

第一,军事征伐。唐初,由于东、西突厥军事实力十分强大,唐朝先后制定了“断突厥右臂”和“断吐蕃左臂”的战略构想,积极进行军事征伐。

第二,先灭东突厥。唐太宗贞观九年(639),大将李靖奉命率10余万兵马分道进攻东突厥。在回纥诸部的配合下,东突厥首领颉利可汗战败被俘,唐王朝一举取得漠南地区,解除了东突厥对唐北部边疆的威胁。随后,唐大败吐谷浑,打通了用兵西域的道路。

第三,灭薛延陀。唐太宗平定东突厥、取得漠南地区后,漠北为薛延陀部所据。随着薛延陀势力日益强大,薛延陀部不断南下侵扰唐北部边境。贞观二十年(646),唐军一举歼灭薛延陀部。

第四,取安西。贞观十三年(639),唐趁西突厥内乱之机发兵一举夺取了高昌, 高昌重回大唐版图,唐在其地置西州,设安西都护府以统辖。随后,唐军又攻下西突厥浮屠城,以其地置庭州。西、庭、伊三州的设立有效遏制了西突厥在西域东部势力的扩张,巩固了唐朝在西域的统治,为唐朝进一步经营西域奠定了稳定基础。龟兹、焉耆、疏勒、于阗四镇扼”丝绸之路“要道,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但安西四镇在突厥的控制下对唐朝时叛时降,影响了唐朝与西域诸国的往来,对唐经营西域构成较大威胁。唐太宗在位时期,先后派兵一举夺取焉耆,平定龟兹。唐高宗即位后,继续经营西域。显庆二年(657),唐派军灭西突厥汗国,控制了整个西域地区。

第五,与吐蕃争夺西域。唐高宗龙朔二年(662),吐蕃发兵攻龟兹,与唐军相遇于疏勒之南,唐与吐蕃争夺西域的战幕由此拉开。咸亨元年 (670),吐蕃尽占唐朝安西四镇。为了恢复对西域的统治,高宗调露元年(679),唐与吐蕃在青海和西域两个战场交战,唐军失利,吐蕃军进逼长安,西域成了中原政权战略安全的保障。至武后长寿元年(692),唐趁吐蕃内乱再次出兵大破吐蕃,收复了安西四镇,迁安西都护府治于龟兹,派重兵驻守四镇。唐与吐蕃反复争夺对西域的控制权,西域控制权几经易手,直到武后长安二年(702),唐在西域除安西都护府之外又增设北庭都护府,加强了对西域的管理,保障了唐在西域100多年的稳定统治。

第六,屯垦戍边。唐代延续了汉代在西域的屯垦策略。唐先在西域伊州一带实施屯田,西域屯垦出现了“禾菽弥望”的丰收景观。唐代的屯田区域也是防御突厥、吐蕃、大食的战略防线,捍卫了唐朝对西域的管辖权。唐在西域的屯田范围远远超过两汉王朝,远及咸海、巴尔喀什湖地区。

第七,行政管辖。唐朝经营西域最显赫的功绩之一就是在西域设立行政机构予以管辖并统一了西域,结束了西域地方势力长期割据和征战不断的局面。唐贞观四年至贞观十四年(630—640),唐中央政府相继在伊吾设立伊州,在高昌设立西州,在高昌旧地设立庭州。为了统一管理这一地区,加强该地区的军事力量,朝廷在西州设立了安西大都护府,统领龟兹、于阗、疏勒和碎叶四镇,并管理四镇驻军。唐高宗显庆三年(658),安西都护府迁至龟兹,负责管辖天山以南地区。武后长安二年(702),朝廷在天山以北设置北庭都护府。两大都护府南北遥相呼应,唐朝藉此实现了对西域的全面治理,其在西域的统治远及中亚地区。安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是唐设在西域的最高统治机构,两大都护府下又设有各级行政、军事组织,执行朝廷以及两大都护府的各项政令。安西、北庭两大都护府除行使调遣和指挥下属各府州军事力量外,还直接统率唐王朝驻守在西域的常备戍军。两大都护府代表朝廷“克奉正朔,坚保封疆”[11]。此后,西域与内地的经济、文化交流更为密切。

总之,西域是确保北部边疆和中原地区不受外敌入侵的战略要地。自汉武帝始,便十分重视对西域的经营,采取据西域以制北方的战略,有效牵制了北方匈奴的力量,解除了匈奴对中原的威胁。唐朝也很重视对西域的经营,将经营西域看作是确保北方安定的重要手段,达到了断突厥右臂和回纥左臂的目的,实现了唐在西域100多年的稳定统治,确保了“丝绸之路”的畅通,促进了中西方经济、文化的发展。

(三) 重用蕃将

汉唐时期,为了维护北部边疆的稳定,也为了促进各民族间的和平共处,中原王朝统治者非常重视任用“蕃将”治理北部边疆,即用非汉族人酋帅或贵族担任朝廷文官武将。

两汉时期,有很多匈奴人被汉王朝封为侯爵,或在汉中央政府及地方政权中任职。这说明少数民族在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中具有相应的政治地位,甚至享受优待,体现了多民族国家的政治特点。西汉文帝时,匈奴人颓当、桀龙二人来降,汉封前者为弓高侯,封后者为襄城侯。景帝即位,封匈奴人徐卢等为列侯,封义渠人公孙浑邪为平曲侯,官至典属国。武帝即位后,这种封赏更加常见。元狩二年(前121),汉朝廷大加赏赐匈奴浑邪王等首领的归汉行动。元狩四年(前119),少数民族被西汉王朝封侯者达10人。在这批降人中,有原匈奴休屠王太子金日磾,时年14岁,被派往京城黄门养马,后因养马有功被武帝发现,官职一路高升,后汉武帝病危,金日磾乃为四大顾命大臣之一,辅佐幼主汉昭帝。

西汉时期,大将军卫青部下名将中就有很多少数民族人,如公孙贺和公孙敖是义渠人,赵信、韩说、高不识、仆多皆为匈奴人。西汉官僚系统中还有古天竺国人。如宣帝时,竺次以谒者身份奉诏送冯夫人至乌孙赤谷城。竺曾在西汉末东汉初任酒泉都尉、酒泉太守。竺姓为天竺(印度)人的姓氏,天竺人大致在汉通西域后来汉,并逐渐接受了汉文化,以竺为姓,参与了汉朝的国家治理。

唐朝更加重用蕃将,据统计,唐蕃将总人数多达2 536人[12]。早在李唐王朝立国之初和统一全国战争中以及平定边疆游牧民族侵扰战争中,就有很多蕃兵、蕃将随唐军南征北战并屡立战功。立国之初,统治者就提拔、重用了一大批蕃族人担任军事将领,有的甚至成为高级将帅,如东突厥蕃将阿史那思摩(李思摩)从征辽东,铁勒蕃将契芯何力、西突厥蕃将阿史那杜尔协助平定薛延陀,百济蕃将黑齿常之率军抵御吐蕃进攻等,这些蕃将为唐立下了卓著战功。唐太宗统治时期,唐平定东突厥后,“皆拜将军中郎将,布列朝廷,五品已上百余人,殆与朝士相半”[13],大规模任用降附的原突厥首领,开启了唐朝对蕃族降附首领大规模任用之先河。唐朝与高句丽的战争 (644-674) 历时30余年,来自巴东蛮、南平獠、突厥、铁勒、靺鞨、契丹、奚、高昌、九姓胡、回纥、沙陀族、高句丽、新罗、百济等诸多蕃将参加了这场战争。武则天当政时期, 蕃人出身的文武官员中有姓名可考的就不下百余人。唐中期,朝廷重用蕃将守御北边,蕃将成为唐中期一支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著名的蕃将有:突厥人阿史那献、哥舒翰、火拔归仁,吐蕃人论弓仁,羌人夫蒙灵詧,高句丽人高仙芝,粟特人安禄山、安忠敬、安思顺,契丹人李光弼、李尽忠,回纥人婆闰等。他们在战争中显示出强大的军事实力,屡建功勋。天宝十一年 (752),十大节度使中除剑南节度使外,其他“诸道节度尽用胡人”。北部边疆的河西、陇右、朔方、河东、范阳和平卢六大节度使全部掌握在蕃将安禄山、安思顺、哥舒翰三人手中,尤其是安禄山身兼三个节度使,坐拥三镇兵权。蕃将控制的兵力超过了当时全国总兵力的80%,最终导致了“安史之乱”。后来协助朝廷镇压“安史之乱”的重要军事力量——朔方军,也是“实一以胡人部落蕃将为其主要成分者”[14]。

总之,唐代蕃将在平定内乱、抵御少数民族对边疆的侵扰方面作出了重大贡献,但也使得唐中后期对边疆的控制越来越弱,出现了“猛将精兵,皆聚于西北”及蕃将势力过大、朝廷无力控制的局面。

三、 汉唐时期北部边疆治理的差异

汉、唐是中国历史上两大盛世王朝,在中国封建社会的历史长河中有特殊地位,两朝在北部边疆治理举措方面也各有特色。

(一) 唐代北部边疆军事形势更加复杂

终汉一代,北部边疆形势较为明朗,最强大的对手和边疆最大的威胁是匈奴游牧民族。而唐北部边疆局势较为复杂,来自边疆的强大游牧民族较多,先有东突厥,后有回纥、突厥、吐蕃、契丹、奚等。这些游牧民族相继崛起并对唐边境不断侵扰,一度形成了一个新月形的对唐边疆的半包围圈,使唐王朝陷于东、西两线的平叛战争中。

(二) 唐代民族观更加开明

两汉王朝是汉族地主阶级建立的政权,一直存有“贵中华,贱四夷”的狭隘民族观。唐朝经过魏晋南北朝以来各族之间的交往、互动与融合,再加之唐朝上层统治阶级具有非汉族血统,他们的民族观相较于两汉统治者而言较为开明。李唐皇室祖居关陇地区,连续数代与鲜卑族有姻亲关系,家族中有鲜卑血统。唐宰相长孙无忌等中枢机构官员也具有胡族血统,他们本身即为民族融合的产物。宋代程颖、朱熹批评唐代“有夷狄之风。三纲不正,无君臣父子夫妇,盖其源出于太宗”[15]。这些批评也从侧面反映了李唐皇室具有少数民族血统。出身因素可能是唐政治开放的因素之一,因而唐“华夷之别”的政治观念相对淡薄,民族观更加开放和包容,对待“四夷”的态度为“天之生人,本无蕃汉之别”[16]。

(三) 唐代治理方式更加灵活

唐代民族观更加开明,能以更积极、进取的态度对待边疆各族,“以夷制夷”和“以夷攻夷”的策略运用更加娴熟,治理方式比汉代更加灵活。东汉时期,为了平定北匈奴,东汉王朝联合南匈奴部、丁零、鲜卑和西域诸国夹击北匈奴,这种“以夷制夷”的策略导致北匈奴“不复自立,乃远引而去”[17]。而唐代在北部边疆实行“远交近攻、离强合弱”的治边策略。唐太宗平薛延陀之后,为防其实力过大、过强,恐后难制,于贞观十二年(638)拜其二子皆为小可汗,意在分散其势力。

四、 结论

北部边疆自古便是一个民族较多、民族关系较为复杂的区域,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其在经济、文化、语言、风俗等方面与中原地区存在一定差异。汉、唐中原王朝从北部边疆实际出发,根据不同时期边疆形势的需要,适时调整政策,采取政治、军事与经济、文化政策相互配合、相互补充的治理手段,取得了较为理想的治理效果,推动了北部边疆的经济和文化发展,对中国多民族统一国家疆域的形成和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但由于历史条件和汉、唐统治者自身阶级本质的限制,北部边疆危机不可能从根本上得到解决,更不可能真正实现北部边疆的良好、有序治理,其治理注定会存在一定的历史局限性。

“当代中国是历史中国的延续和发展。”[18]汉唐时期北部边疆治理的成败,对优化边疆治理、维护边疆稳定和民族间团结,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借鉴作用。自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的边疆治理取得了历史上质的飞跃。虽然边疆与内地的经济、文化差异依然存在,但边疆整体上是稳定和团结的。当前,我国正加快推进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逐步推进“中国之治”的新型边疆治理,加强和谐边疆建设,打造军事卫边、政治安边、经济固边和文化育边四位一体的综合治理格局,以实现边疆地区的跨越式发展与长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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