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隐形的翅膀”

2022-11-23王秦怡杨学义

环球人物 2022年22期
关键词:杨超赵鹏试飞员

王秦怡 杨学义

2022年7月18日,C919停在陕西某机场。

当《环球人物》记者走进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以下简称北航)教授杨超的办公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摆放在书柜上方的将近20个飞机模型。C919、歼-20、运-20……每一架飞机,都凝结了他的心血,“记得在国庆70周年大阅兵的时候,看到天安门上方战机飞过,感慨万千。一方面为祖国骄傲,另一方面,这些飞机大多与我相关,内心真是由衷地自豪!”

当杨超在北京进行教学和研究工作时,远在西安的张晨光正在航空工业西飞机翼装配厂(以下简称航空工业西飞),日复一日严格地将专家们构想的蓝图变为现实。他的父亲也是一名航空人,“我父亲在航空工业西飞从事机翼装配。我一出生,身边所有的人和事,几乎都跟这里有关。”比父亲更幸运的是,张晨光装配的机翼,即将载入国产大飞机的发展历史。

2022年11月6日,杨超在北航办公室接受本刊记者专访。杨超伸手指的就是中国自主研制的系列飞机模型,其中很多都有他的参与。(本刊记者 王秦怡 / 摄)

C919首席试飞员赵鹏与张晨光有共鸣。他的父亲是嫩江航空护林飞行观察员,小时候,赵鹏就坐在机场边上看飞机,拿着飞机模型在小山包上比比划划,简单的动作也能玩上一整天。有时,父亲还会给他个惊喜,抱着他一起到飞机上飞一圈,遇到气流颠簸,他也从不害怕,反倒觉得好玩。现在,他早已接过父亲的接力棒,驾驶满载国人期盼的国产大飞机。

他们的故事各不相同,却殊途同归。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C919早日翱翔在祖国的蓝天……

杨超,今年56岁,C919气动弹性专业技术方案论证专家。

对他而言,C919启动研制的消息,最早是在2008年5月传来的。那时中国商飞在上海成立,成为我国实施国家大型飞机重大专项中大型客机项目的主体。中国商飞亟须一大批专业的航空人才,因此成立了大型客机联合工程队(以下简称工程队)。一时间,全国47家单位、共计468位专家从四面八方涌来,奔赴上海。其中就有杨超,他是北航工程队队长。

任務相当紧急,在当年年底,他们就要拿出一份大飞机项目总体技术方案来。不过,为了这一刻,这些人等待太久了,他们没有觉得压力大,反倒是多年间那种使不上的劲儿突然被派上了用场,于是将这些精力毫无保留地用在了项目里。

“从1985年运-10项目搁置,到2008年我正式参与C919,中间一晃20多年过去了。”提起奔赴上海的那一幕,杨超依然双眼发亮、心潮澎湃:“一个大飞机项目从立项、设计到交付使用差不多也是20年。人生能有几个20年?不得不说,我们比前辈幸运多了,这样一个重大的历史机遇,被我们这一代人赶上了!”

在求学、毕业、任教的漫长生涯里,杨超一直听老一辈讲起运-10的往事。老一辈的夙愿,需要新一代人弥补和实现。“我们刚到上海时,工作环境不算很好,但我们所有人都有满腔热血,没人计较这些生活上的事情。”工程队队员住在上海一家航空宾馆,工作地在上海大场镇的飞机制造厂,他们每天从宾馆坐班车到厂里,需要近1个小时的路途颠簸。每天中午,大家就在厂里领盒饭吃。参与联合论证的很多人都是来自全国各地高校的老师,日常还有教学任务,所以经常在一周内转战两个城市。“我一般是周一上课,周二在北航开完院务会就从北京赶到上海了,有时周末也不回家,留在上海抢时间。”杨超说,那段时间虽然很忙,但大家都觉得投入到这样一个国家工程里,是无上光荣。

在论证伊始,工程队确定了国产大飞机的对标产品,即当时全球民用飞机市场份额最大的两款机型——波音B737系列和空客A320系列。他们的努力目标,就是要研制150座以上的单通道窄体客机。

实现这一目标,在当时看来有些不可思议。想要做出一份最好的大飞机项目总体技术方案,涉及各种学科之间的交叉、衔接,需要全国好几百名科研人员之间的团结协作、紧密配合,是一项极为繁重的任务。工程队先是按照总体气动、结构强度、飞行控制等大专业,将468人分到了若干个大组里,每一个大组又按小专业分成小组。杨超记得,在一个大房间里,有十多个小组分头讨论,每个小组10人左右,“有时候我们这个小组讨论得差不多了,就和邻近的小组碰头,有时候是三四个、七八个小组一起碰”。小组内经常要形成几份方案,为的就是应对碰头时遇到的不同情况。

这个过程,不是简单的加减法,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融合过程。“大飞机是一个整体,我们这个过程就是将错综复杂的多学科糅合成一个大的整体。”杨超说,这个过程自然会充满相互碰撞、讨价还价。有的时候,据理力争、无奈妥协和相互拉扯也是有的。“经常出现的一种情况是,我们按照自己专业的理解设计出的方案,其他小组认为对他们不利,产生了负面影响。这个时候,我们就要相互商量了——什么负面影响?影响多少?我让多少?你让多少?让多少能让彼此接受?”

“自己的成果被推翻,向别人妥协,一定是个失落的过程。”《环球人物》记者对杨超说。

但杨超总能够看到积极的一面,他首先想到的是全局:“无论多失落,碰了飞行安全的红线,必须得认,搞科研设计就是这样。后来就有经验了,我现在也经常和学生说,一定要和其他专业的人多沟通,不能闷着头自己干。离你的专业越远的领域,你越不熟悉。有时候,别人对你的方案提出一个约束,可能就是致命的。”

在所有的小组中,杨超所在的小组属于比较亮眼的一个。小组由五六个人组成,都是结构强度这个大专业下的气动弹性小专业,这被认为是C919攻关的十大关键技术之一。

气动弹性是一项复杂的专业系统。简单来说,有时一阵强风或者突然的乱流,都可能导致飞机飞行不稳。尤其是当飞行速度超过颤振临界速度以后,飞机甚至会直接解体,而增加飞机结构重量从而提高结构刚度,可以部分抵挡这种来自气流的可怕力量。自20世纪30年代英国“蛾”号飞机失事之后,科学家们逐渐意识到气动弹性的存在,开始投入大量精力,试图找到颤振临界速度,并不断减小这一数值的预测误差范围。

颤振临界速度的预估精确度直接关系到C919的经济效益。“把预测误差减小以后,降低飞机的结构重量才有把握,否则不敢减重。其实绕到最后,一是结构要轻,一是外形要好,这样才能省油,容易被市场所接受。”面对记者,杨超几句话就轻描淡写、通俗易懂地带过了,但实际上,他和其他小组成员要翻阅大量的书籍,反复推算,反复验证,不断提高颤振临界速度的精确度,最终完全满足了国际通行适航标准。

他需要做的,是从国内外卷帙浩繁的技术材料中筛选出最有用的信息,“一本一本看来不及,有的一看题目就过去了,有的要仔细看看摘要,还有些早上从资料库借出来,当晚就得还回去,但放到案头的资料少说也有上千份”。

除了技术资料,杨超还特别注意挖掘公开资料中透露的信息。比如,国内外适航条例、飞机失事后的调查报告、飞机遭遇故障的报道中, 经常隐含着飞机设计需要注意的问题。“发生什么故障了,飞行员怎么处理的,有没有明确的结论,是不是我这个专业方向的问题造成的,我在方案设计上能怎么规避”,这些都是杨超格外重视的。有时公开材料未给出结论,这些问题就像视频弹幕一样,在他的脑海里转个不停,即便睡觉也依然在转。

经过不懈努力,大型客机项目联合论证终于在2008年12月完成,杨超所在小组就气动弹性专业形成一份技术方案。那些他曾经反复翻阅的资料、苦苦思索的问题,最终落到技术方案上,可能只凝练成了一个数据、一两句话。但在接下来的十多年里,这些数据和描述对C919起到了重要作用,为C919的试验设计、生产和试飞的各个阶段提供重要支持。C919在陕西取证试飞时,杨超也赶到了那边,试飞中有任何疑问,论证专家需要当场给出本专业方面的解释,提供支撑性的技术报告。

大约从2020年起,杨超就预感到,C919距离最终交付使用,只差临门一脚。每年春季给学生们上课时,他总要忍不住表达一些期待:“今年可能有个重大事件。”可惜受突如其来的疫情影响,C919试飞、取证的进度几经推迟。直到今年9月,C919终于取得中国民航局型号合格证,并将于年底交付使用。今后,“我对学生们说的就不再是预言了,而是一段引以为傲的光荣历史!”

张晨光,今年41岁,C919机翼装配铆装工。

对于飞机来说,机翼相当于鸟儿的翅膀,飞机之所以能在天上飞,靠的就是机翼产生的升力。除了为飞机提供升力,机翼还有许多辅助功能,比如,机翼两个大翅膀下悬挂着发动机和起落架;机翼内部空间小,用来装货物偏小,于是设计师们把油箱装到了机翼中去。

张晨光就承担着稳固翅膀的任务。2013年,他开始参与C919的机翼装配工作,而且装配的是首架由图纸变为现实的C919大飞机。

C919机翼上很少能找到连成一大片的整块零件,多是零零碎碎的小零件,单是翼盒内用来上紧零件的小孔就达8000多个。“我要做的,就是构筑飞机翅膀上最坚固的关节。”张晨光说。

“零件一多,零件与零件之间的协调问题就会变多。因为每个零件的允许误差有上偏差和下偏差,如果这一批次的零件都偏上或偏下,机翼整体结构的积累误差就会变大,可能不满足精度要求。”张晨光说,随着零件增多,他的工作难度也随之成倍地增加。大飞机对装配的精度要求很高,高到什么程度呢?如果发现整体误差超出范围,他要在零件之间塞入薄薄的垫片,这种垫片最薄只有0.08毫米。塞完之后,他还要用塞尺查看间隙,不能超过0.2毫米。

2001年,张晨光从西飞技术学院毕业,追随父亲进入航空工业西飞。做如此精细的工作,需要的是超出常人的耐心。他所在的厂房,是一个有5层住宅楼高、200米宽的开阔空间,为了避免温差太大,厂房内温度常年保持在20℃左右。营造一个如此稳定的环境,就是为了让装配工作更精细、更准确。

“整个流程中,哪个难度是最大的?”《环球人物》记者问。张晨光说,是用吊车将前梁、后梁等机翼大部件装调到外翼总装型架上。这一步几乎算是整个流程的最后一步,前面种种抽丝剥茧的精密装配工作都做了,人的心态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恰恰最容易前功尽弃。

2022年2月,张晨光在航空工業西飞机翼装配厂工作。(受访者供图)

这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即便做得快,也至少要花上一整天。“用吊车装调时,全靠肉眼在旁边看,‘往左一点’,‘再往右一点’,‘高一点’……喊大半天,才能把几十个孔全对上。很难,一不小心就磕碰了。”这些磕碰常人用肉眼不一定能看出来,要凑近、凑近、再凑近来看,但哪怕是指甲盖深的碰痕也需要再做详细试验。磕碰是否损伤到关键零件,接头是否产生内在裂痕,结构强度是否受影响,等等,都得用试验数据说话。只要出现一项不合格,就意味着零件报废了,得推倒重来。

张晨光也要为提高生产效率付出努力,因为他们的效率直接影响到C919的问世时间。为此,他常常和研发人员讨论设备、刀具以及参数的合理性。2018年,C919数字化生产线机翼翼盒自动制孔设备(以下简称设备)上线前夕,张晨光看完设备的编码程序就觉得不行。如果按这套程序,设备一个一个制孔,完成一块壁板需要花费15天时间。经过反复讨论,张晨光和团队找到了关键孔的位置,重新编辑出一套程序,在保证精度的同时,将一块壁板的制孔时间缩短为3天。

还有其他很多难点。比如,机翼不同部位的材料特性各异,有的硬度高,有的韧性强,有的散热快,有的加工瞬间产生高温,当这些材料叠加在一起钻孔时,刀具、进刀量怎么选择?再比如,将机翼后梁对到外翼总装型架上,原先花一天时间不一定够,现在使用带定位夹的特制工装旗,后梁吊到空中以后40分钟就能对准、入窝。

2019年4月2日,C919首席试飞员赵鹏在飞行试验机驾驶舱内。

还有一些工作是设备无法做到的。翼盒上主要零件装配完以后,还有一些小组件只能在后期人工补装配。C919翼展35.8米,翼盒表层分布了十几个圆形、椭圆形的口盖,最小的口盖直径仅是一张A4纸的长度。补装配时,人的身子探不进去小口盖,最多能把头伸进去。刚开始,张晨光也摸索不准,但他不断练习手感,时间长了,就有了肌肉记忆。

以前,每一天,张晨光面对的C919都是冰冷的零件。但张晨光的内心,一直都有浪漫的底色。那是十多年前的一个寒冷冬夜,张晨光在接近凌晨时分,等待研发人员交接,忙碌了一天,内心有些烦躁。这时,他突然发现,他褪下机翼装配用的手套,套口位置形成了一个标准的心形,而且口沿正好是红色。“这或许是C919给我的一个温暖安慰吧”,至今,张晨光的微信头像都是这张手套的心形图。

张晨光的微信头像。(受访者供图)

十多年间,张晨光和工友们从未看到过一架完整的C919大飞机。但他知道,他们装配的是机翼,他们自己也如同一双双托举飞机升空的“隐形的翅膀”,有朝一日,C919一定能载着他们奋斗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展翅腾飞!

赵鹏,今年51岁,C919首席试飞员。

赵鹏真正放下心来是2022年8月1日,C919完成取证前局方所有审定试飞科目。从2017年准备试飞到今年8月,他一年比一年忙,去年飞了700多个小时,前年是600多个,再往前是500多个。最忙的时候,他刚跳下这架飞机,就直接登上另一架飞机。

身为C919首席试飞员,中国飞行试验研究院(航空工业试飞中心,以下简称试飞中心)试飞员赵鹏的任务基本上是“逆人性”的。日常航行中,飞机要防结冰、防大风、防失速,试飞员却偏偏要追冰、找风、求失速……把飞行风险提前摸遍、摸透,最终确定出安全飞行的边界“红线”。“像打开一张迷雾地图。飞机按照设计造出来了,地面的基础试验也做了,从试验指标可以判断出飞机稳定性、结构强度等特性,但总设计师想达到的飞机性能究竟有没有实现,只有飞上天,才能彻底清楚。”

2021年12月8日,陕西阎良,风吹来一丝冷冽,试飞中心首次组织了C919自然结冰研发试飞。

在这次试飞中,赵鹏担任指挥员。“刚开始,心里还有一点忐忑。”赵鹏告诉记者,自然结冰试飞被誉为飞机试飞阶段的“三大战役”之一,难度高、窗口期短。飞机进入云层以后,必须在机翼上迅速结冰,并把冰冻结实,让冰层厚度达到3英寸(约7.62厘米),这样才能确保在进行后续的试飞项目时,不至于因冰脱落而不满足条件。此前,试飞中心还在这一科目上折过戟。ARJ21曾在新疆苦寻4年,始终未能捕捉到理想的结冰气象,后不得不远赴北美五大湖地区试验。那时,赵鹏心里疑惑:我们960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就找不到一片符合自然结冰试飞条件的空域吗?

2021年12月8日,谨慎起见,试飞中心先派了一架小型试验机去空中侦察,确定试验机的结冰速率与厚度都满足条件后,赵鹏马上指挥试飞员驾驶C919直奔那个云层高度。C919起飞后,他的心一直揪着,ARJ21自然结冰试飞是他飞的,他知道试飞员在云层中面对的是什么——是无边无际的水汽,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试飞员能依靠的只有试飞工程师提供的各种数据。几十分钟过去了,好消息不断传来:C919穿云顺利!结冰成功!大幅度盘旋完成!……赵鹏长舒一口气:在中国空域进行自然结冰试飞,“成了!”

上图:自然结冰试飞时,飞机前挡玻璃上结的冰。(资料图片)下图:在失速试飞的大滚转試验中,赵鹏最终飞出了105度。(视频截图)

2022年1月20日,中国民航局开始了对C919的自然结冰审定试飞。那段时间,赵鹏形容机组成员都有点“神经质”,每天起床就望天、看天气预报。个个都像气象专家,满口气象术语,一旦发现第二天的气象条件合适,便立即着手准备。到2月17日,赵鹏和其他机组成员先后在陕西志丹、安康和甘肃庆阳等区域上空找到自然结冰云区,完成了动力装置、机翼防冰等70多个试验点,证明C919在自然结冰条件下的飞行安全性。

C919能成功完成自然结冰试飞的背后,是科研人员数年的攻关。通过结冰探测飞机历时一年的飞行探测,试飞中心建立了结冰资源数据库,形成并校验了结冰预测模型。“发现大部分的结冰气象来自于印度洋暖流,它从青藏高原爬升又下降,来到秦岭后会形成比较符合结冰条件的云层。印度洋暖流开始走动之后,预测它什么时候到达,行动强度如何,是研究的核心问题。”赵鹏告诉记者,他那个疑惑终于有了解答。要找到一片符合自然结冰试飞条件的空域,确实极其不易!

“我去五大湖时,国外专家能把气象条件描述得仿佛他在云里看到一样。他每天凌晨3点起床把全球大气数据收集分析一遍,然后告诉你结冰地点、飞行高度,你应该在云底飞还是云中、云顶飞,做动作要向左还是向右,他一清二楚。那时,我跟我们的气象员说,你们就要成长为这样的人才。几年过去,这些青年人确实不负众望。”赵鹏感慨。

令赵鹏印象深刻的还有“三大战役”中的另一战——失速试飞。

失速可能引起飞机剧烈滚转,在开展失速试飞前,试飞员要先验证飞机的滚转改出能力极限。起初,试飞机组没有把握C919发生滚转后高度会下降多少,为了让飞机在失速后能安全改出,留出时间转成平稳的飞行,机组将飞行高度定为2万英尺(约6096米)附近。等到有把握后,飞机再一点一点降低高度。

飞机真正进入滚转后,留给赵鹏的反应时间以秒计,甚至一秒钟都被“掰成几瓣”,“飞机滚转成90度以后,垂直尾翼和升降舵的‘分工’互换,原来垂直尾翼控制飞机俯仰,现在同样的操作下,却是控制飞机偏航的。这特别挑战人的感知惯性和操作惯性”。60度、70度、80度、85度……大滚转试验设计的滚转坡度是90度,赵鹏最终飞出了105度。到105度时,赵鹏感到飞机像被拧了一下,再继续增大坡度,飞机将像漂移一样有甩出感。在已达到审定试飞标准的情况下,他作出的专业判断是“不再增大坡度”。

“C919滚转改出,包括后来进行的失速改出都很顺利,这说明我们解决综合工程问题的能力大幅提高。”每一个这样的时刻,趙鹏都发自内心地骄傲。C919试飞工程师杜毅洁则回忆,失速试飞时,飞机一进入失速状态,机翼表面原本整整齐齐向后飘的丝线开始乱飞、卷曲。杜毅洁当下惊得声音变了调,喊了一句“气流分离了”!她看了看坐在前方驾驶位的赵鹏,对方却很淡定,动作果断、稳定,30秒左右将飞机从俯冲姿态中拉了回来。

1998年,试飞中心在北航应届毕业生中招收了3个人,赵鹏是其中之一。如今,当年招收他的老领导已经87岁,谈到中国民用飞机的发展历程,看到C919的步步成功,经常激动得泪流满面,总是第一时间打电话来,询问赵鹏C919试飞情况。赵鹏的父亲,那个在他心中种下飞行梦的老护林飞行员,前几年已经过世,赵鹏多想告诉父亲:“中国人驾驶着中国人自主研制的飞机,在中国的空域,按照中国民航局的规章,完成了飞翔!”

猜你喜欢

杨超赵鹏试飞员
Clinical observation of heat-sensitive moxibustion for acute ischemic stroke
Comparison Principle of Very Weak Solutions for Nonhomogeneous Elliptic Equations
鼠国要上天之假人试飞员
【试飞员】
“同分异构体”知识解谈
民用飞机试飞员评述研究
社团少年
科学酷职业之试飞员
Modeling and Numerical Simulation of Yield Viscoplastic Fluid Flow in Concentric and Eccentric Annuli*
Challenges in Study of Single Particles and Particle Swar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