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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障碍患者的情绪偏好和情绪调节动机特征

2022-11-23姚佳宇仇剑崟

临床精神医学杂志 2022年4期
关键词:消极情绪动机调节

姚佳宇,仇剑崟

1 背景

中国精神卫生调查[1]结果显示,成年抑郁症终生患病率高达6.8%。心境低落是抑郁症主要的临床特征,无法有效调节情绪是诱发和维持抑郁症患者低落情绪的重要因素,过往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抑郁症患者异常的执行功能对情绪调节策略的影响方面。而近年来的研究结果显示,情绪偏好和情绪调节动机[2-5]在抑郁症患者异常的情绪调节策略中也起到了重要作用[6-8]。例如,难过的时候,我们会选择听悲伤的音乐,而这不仅无法帮助我们缓解悲伤,反而会使我们更加沉浸在这种情绪中。这种模式在抑郁症患者中表现为主观报告更高水平的对于消极情绪的偏好,并且更多地选择消极情绪刺激[2-3]。同时,他们也更多地使用反刍等情绪调节策略来增强对消极情绪刺激的反应[9],从而影响情绪。情绪偏好(emotion preference)指在具体情境下希望获得的情绪[6]。情绪调节动机(emotion regulation motivation)是个体希望通过某种情绪达到的具体目的[10],包括享乐动机(henodic/pleasure motives)和工具性动机(instrumental/utility motives)[7]。享乐动机指个体倾向于追求愉悦、降低痛苦,而工具性动机指在特定情境下,个体试图通过体验某种情绪来实现其他目标,如在考试前保持适当的焦虑来促使自己更好地复习,此时具体的情绪体验是帮助个人实现其他目标的一种方式。因此,本文从抑郁症患者异常的情绪偏好出发,探究其对抑郁症患者的情绪调节策略的影响。并综述不同理论模型,探究情绪调节动机特征在其中的作用。

2 抑郁症患者的情绪偏好及其对情绪调节策略的影响

2.1 情绪偏好特征 抑郁症患者对消极情绪有异常的偏好。Arens等[4]和Punkanen等[3]的研究中,要求抑郁症患者报告在何种程度上想要感受到愉悦、悲伤和平静,使用利克特5点评分来评估患者的情绪偏好[4,11],结果显示,他们对悲伤情绪有更多偏好。Kim等[12]通过询问抑郁症患者和健康对照在日常生活中通常想要体验的愉悦和悲伤情绪,使用利克特7点评分同样发现,虽然相比于消极情绪,抑郁症患者和健康对照都更希望体验积极情绪,但是抑郁症患者自我报告的悲伤情绪偏好水平更高[2-5,9],并且和他们在情境选择任务中对于悲伤图片和音乐的选择倾向正相关[13]。

Vishkin等[14]使用国际情绪图片系统,李红等[5]则使用中国情绪图片系统,选择中性、快乐和悲伤3种效价的刺激,要求评估对于不同效价图片的喜爱程度(是否愿意再看一遍)和对应的情绪感受,结果均显示,抑郁症患者对于消极图片的喜好程度更高,而且更愿意再次选择消极图片。使用音乐刺激的研究同样发现了类似结果,Yoon等[2]通过情绪音乐选择任务(The Emotional Music Selection Task)和在此基础上改编的音乐选择任务(Music Choice Task),发现抑郁症患者更倾向于选择悲伤的和低唤起度的音乐,因而同样显示了抑郁症患者对于消极情绪的异常偏好,并和他们的异常情绪调节策略有密切关系[3]。

2.2 情绪偏好特征对情绪调节策略的影响 依据Tamir[7]提出的情绪调节动机模型,异常的情绪偏好会导致异常的情绪调节策略和情绪状态。Kalokerinos等[15]同样指出,情绪偏好会影响情绪形成的不同阶段的调节策略,包括情境选择、注意分配、认知重评和情绪表达。

Millgram等[13]使用基于行为表现的任务(Behavioral Performance-based Task)探究抑郁症患者的情绪偏好对于情绪调节策略和情绪状态的影响。患者首先学习如何通过认知重评的方式来增加/降低对于情绪图片的不同情绪反应,其次针对不同的情绪图片,自主使用认知重评来调节不同情绪,并写下认知重评的内容以评估策略使用的有效性。结果显示,与健康对照相比,抑郁症患者不仅存在异常的情绪偏好(如希望降低自己对积极图片的积极情绪反应),并会影响情绪调节策略的有效使用,从而影响情绪。情绪调节选择范式(Emotion Regulation Choice Paradigm)则能够在此基础上同时探究抑郁症患者除了认知重评以外的不同情绪调节策略的选择,研究同样发现了类似的结果[16]。因而,与健康对照相比,抑郁症患者似乎没有那么想要获得积极情绪体验,从而使用更多的策略降低积极情绪[17],并且这一倾向与情绪偏好显著相关[6]。

3 抑郁症患者的情绪调节动机及其对情绪偏好的影响

已有研究[18]结果显示,即便告知被试在对抗和合作情境下,不同的情绪状态能够帮助他们在任务中有更好的表现,抑郁症患者在对抗和合作情境下表现出的情绪偏好没有显著差异,而健康对照在对抗情境中,更倾向于选择诱导愤怒的刺激,从而体验到更高水平的愤怒,并在之后的对抗任务中有更好的表现[10]。因此,抑郁症患者异常的情绪调节动机影响他们的情绪偏好,从而使得他们的情绪调节策略和具体情境的匹配程度更低[9]。具体来讲,抑郁症患者可能存在维持消极情绪状态以避免情绪不稳定[6]、通过消极情绪获得自我认同[4]、通过低唤起度的刺激舒缓情绪[2]和过度希望通过积极情绪获得益处[10,18-19]等异常的工具性动机,从而影响他们的情绪偏好。

首先,Vanderlind等[6]认为,广泛性焦虑患者中的对比回避模型(the Contrast Avoidance model)[20]也可以用于解释抑郁患者的异常情绪偏好。例如,若演讲焦虑的个体在观看公众演讲图像前进行放松练习,当他们暴露在图像下时会有更明显的生理反应,而在观看前就开始担忧可以帮助他们降低暴露时的恐惧反应[21]。针对广泛性焦虑患者的研究[22]指出,担忧可以帮助他们回避情绪波动,但是无法帮助他们降低负面情绪的绝对水平[23],即担忧增强了个体基线水平的消极情绪,从而避免后续的其他刺激快速提升他们的消极情绪水平。而担忧不仅影响个体对恐惧刺激的反应,也影响个体对悲伤刺激的反应,并且抑郁患者的反刍可能与焦虑患者的担忧想法有关,因此这一机制可能与抑郁症也有关[24]。这一解释认为,抑郁症患者的情绪调节动机是避免情绪的不稳定,因此倾向于去体验长期的,但是不那么强烈的消极情绪,而不是短期但强烈的消极情绪[25]。

其次,基于自我验证(self-verification)理论[4],个体长期且一致的自我概念会引导个体的行为,因而倾向于选择更加熟悉和自我概念一致的情绪状态,以获得认同感。Arens等[4]通过情绪偏好动机量表探究抑郁症患者和健康对照的享乐动机和自我验证动机,例如,“我选择这个音乐片段是因为它让我感到快乐/平静和放松/有活力”或“我选择这个音乐片段是因为它让我觉得像我自己/确认我的自我感知/看到了真实的自己”。结果显示,和健康对照相比,抑郁患者更倾向于选择悲伤音乐片段,同时报告了更高水平的自我验证动机,而健康对照则报告更多的享乐动机。并且,低自尊个体可能因为他们不相信自己值得或有能力感受到不同的情绪而更少地尝试去修复自己的悲伤情绪[26]。Swann等[27]同样指出,个体可能会通过体验具体的情绪来验证他们对自己的感知。因此,抑郁症患者出于维持自我概念(消极自我)的情绪调节动机,更倾向于选择会诱发消极情绪的刺激和维持消极情绪的情绪调节策略。

再次,通过唤起度更低的音乐刺激来舒缓情绪可能是抑郁症患者存在消极情绪偏好的另一种解释。有研究[2-3]将情绪刺激分成唤起度和效价两个维度,结果显示抑郁患者和健康对照在选择不同的情绪效价方面没有差异,但是在不同唤起度方面存在差异。即他们的情绪调节动机是通过选择低唤起度的刺激来获得平静的状态[2],从而降低焦虑和痛苦。而由于大部分悲伤音乐等消极情绪刺激的另一个特征是低唤起度,因此可能唤起度才是患者选择消极刺激的原因。

最后,对情绪价值的异常期望也可能是导致患者情绪偏好异常的原因[10,18-19]。Gross[28]的研究显示,当要求被试在模糊的音乐刺激下有更多愉悦情绪时,与没有受到该要求的被试相比,前者的愉悦程度反而降低了;若向被试呈现一篇过度描述幸福能够带来的好处的文章,他们观看愉悦影片时的积极体验更少。因而,过高评估愉悦的价值会导致个体在积极刺激下有更少的积极体验[29]。并且,当抑郁症患者认为自己无法有效改善消极情绪时,对愉悦价值的过度评估和抑郁症状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30]。因此,抑郁症患者可能会高估或低估某种情绪的潜在价值[7],从而导致他们无法依据不同情境灵活调整自身的情绪偏好[19]。

4 研究展望

当前已有的研究结果显示,抑郁症患者异常的情绪调节动机会影响他们的情绪偏好,从而导致异常的情绪调节策略和情绪。虽然已有相关理论解释情绪调节动机是如何影响情绪偏好的,但是这些理论之间仍未达成一致。

首先,研究工具的局限性限制了对于这些理论进一步的验证。已有研究[21]基于对比回避模型发展出了相关的量表,后续研究可以考虑使用该量表来验证模型能否解释抑郁症患者的异常情绪调节动机和情绪偏好。而由于情绪调节动机可能是外显的,也有可能是内隐的[7,31],虽然已有部分研究[32]发展了外显情绪效用量表(Explicit Emotional Utility Survey)和内隐情绪效用任务(Implicit emotional utility task),但目前已有的测量情绪调节动机的方法以主观报告为主[2]。因此,后续研究可以结合以上研究方法,进一步探究内隐情绪调节动机和外显情绪调节动机之间的关系及其对情绪偏好的影响。另外,如何选择合适的实验材料以探究情绪唤起度的影响,主观报告和行为学任务之间的一致性也需要后续研究进行探讨。

其次,部分研究结果无法用已经提出的理论来解释,如悲伤的音乐也有可能带来愉快的情绪体验[33]。另一项研究[11]显示,被试通过体验和表达悲伤以寻求帮助,因此在希望获得帮助的情绪调节动机的指导下,倾向于选择体验消极情绪。因而,如何整合以上理论来解释不同的研究结果是后续探究情绪偏好和情绪调节动机在抑郁症中的作用的重点。

最后,基于以上内容,后续的研究可考虑探究抑郁症患者是否可通过学习接纳情绪和对消极情绪保持非评判的态度来改善不合理的情绪价值期望,从而改变情绪偏好和情绪调节策略。辩证行为疗法同样指出需要平衡接纳和改变,其中改变包括通过愉快事件清单等方式,帮助个体在消极情绪状态下选择能够诱发积极情绪的音乐或活动,而不是沉浸在消极情绪中。因此,今后也可考虑探究这些疗法中的具体技术能否有效干预抑郁症患者的情绪调节动机和情绪偏好,从而改善他们的情绪调节策略和情绪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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