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应制诗修辞心理考证
2022-11-23朱栋
朱 栋
唐代应制诗修辞心理考证
朱 栋
(盐城师范学院文学院,江苏 盐城 224002)
唐代应制诗繁荣,应制诗因受当时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因素的影响,其修辞心理极具特色。通过对唐代应制诗的修辞心理进行系统研究,利于明晰唐代应制诗的特点,进而深化对唐代诗歌的整体研究。
唐代应制诗;修辞心理;政治;经济;文化
唐代应制诗作为唐代诗歌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受到当时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唐代应制诗更因其创作场域的特殊,导致其创作主体的修辞心理极具特色。我们结合唐代应制诗发展的实际情况,分初唐、盛唐和中晚唐三个阶段对唐代应制诗的修辞心理进行深入探讨。
一、初唐应制诗修辞心理
自从明朝高棅在其《唐诗品汇》中将唐代诗歌分为初唐、盛唐、中唐和晚唐四个时期以来,历代的唐诗研究者多秉承这一传统。学界一般认为,初唐是指自唐开国之时的武德元年(公元618年)至唐玄宗时期的开元元年(公元712年),历时近百年。就这一时期诗歌发展的实际情况而言,宫体诗一直是诗歌发展的主流,而其中又以应制诗为最盛。因此,明代诗评家杨慎在其《升庵诗话》中曾云:“唐自贞观至景龙,诗人之作,尽是应制。”[1]就初唐应制诗的创作主体而言,均为宫廷文人,而且这一创作群体延绵相继,从贞观时期的秦府十八学士,到高宗时期的弘文馆学士,再到武后时期的珠英殿学士,直到中宗朝的景龙学士,其基本囊括了初唐时期的所有诗人。可以说,这一时期应制诗的创作水平直接决定着初唐诗歌的文学史地位。应制诗作者为了提高所作诗歌的艺术水平,均特别重视修辞,而众多修辞手法的运用无不受到这一时期特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可以说,正是这一特定历史时期诸多因素的影响促成了当时应制诗作者的独特修辞心理,进而使该时期的应制诗修辞呈现出独特的艺术风格。具体而言,初唐时期的应制诗又可以细分为三个时期,即太宗朝应制诗,高宗、武后朝应制诗,以及中宗、睿宗朝应制诗等。
(一)太宗朝应制诗的创作背景及修辞心理特点
从武德元年(公元618年)大唐开国,到贞观末年(公元649年)唐太宗驾崩,太宗朝应制诗创作历时32年。在这一时期,几乎所有的应制诗创作均与唐太宗相关。唐太宗作为一代枭雄,在灭隋建唐的历史进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隋作为一个短命的王朝,国祚仅仅延续了30年左右。在这一短暂的历史时期内,隋朝的两代帝王无法真正实现国家的全面统一,特别是实现南北文化的深度融合。因此,在唐朝建立之初,实现政治统一、经济繁荣,特别是推动民族和文化的全方位融合,就成为了唐代统治者亟需解决的问题。而贞观时期应制诗的大量出现,就是这一时期南朝与北朝文学从对立走向融合的直接产物。在唐朝建立之始,唐高祖采取了和隋文帝相类似的文化政策,即对山东旧族文化、江左士族文化,特别是对他们的诗歌艺术传统均采取打压、否定和批判的态度。但是,到了唐太宗执掌政权之后,统治阶级内部已认识到之前文化政策的偏颇,并进行了积极的修正,这极大地促进了南北诗风的融合,有力地推动了应制诗的发展。初唐名臣魏征在其《隋书·文学传序》中曰:“江左宫商发越,贵于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气质则理胜其词,清绮则文过其意。理深者便于时用,文华者宜于咏歌。此其南北词人得失之大较也。若能掇彼清音,简兹累句,各去所短,合其两长,则文质彬彬,尽善尽美矣。”[2]魏征鲜明地指出了南朝和北朝诗歌风格的不同特点:南朝诗风重视声律辞藻之美,“贵于清绮”,但流于纤弱轻艳;北朝诗歌风格真挚厚重,“重乎气质”,但在表现形式上却理胜其辞。南北诗风均有优点和不足。因此,魏征主张用南朝声律文辞之美去抒发大唐初建之时的恢宏气象和蓬勃向上的刚健情思。他的这一主张得到了当时统治者的认同。
贞观年间,国家逐渐统一,北方突厥的长期侵扰已被消除。据《旧唐书·太宗本纪》记载,贞观四年的米价,每斗不过三、四钱,社会安定,秩序井然,已达到“外户不闭,行旅不赍粮”的程度。同年,全国被判处死刑的犯人仅有29人。史书上的这些记载,难免有些溢美,但太宗朝的政绩定然远在水准之上。更为重要的是,这种记载所反映出的时代心理,恰与应制诗的盛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它们都植根于人们所期盼的宣扬大唐盛世、赞美胜利、谱写国势昌盛、歌颂太平武功的精神需求,这正应合了文学史上所谓“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3],以及“时运交移,质文代变……歌谣文理,与世推移……故知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4]的发展规律。当时,由于国势日盛,政治、经济、文化日益繁荣,日本、高句丽、新罗等国纷纷派使者来唐访问、学习。就唐太宗本人而言,除自身雅好吟咏外,更能招贤纳谏,不拘一格,网罗天下英才。在用人方面,唐太宗能让诸多贤才各尽所长、各逞其才,于是就开启了济济多士、百卉竞芳的初唐诗坛。可以说,太宗朝君臣所作的唱和诗,正是在饱尝征战之苦、经历开国艰辛之后,所唱出的胜利的赞歌,是君臣心理的集中反映。
唐太宗作为一代雄主和应制诗创作的主导者,他的诗歌理论主张和诗歌创作实践对贞观时期应制诗的发展至关重要。总体来看,唐太宗的诗歌理论主张和他的诗歌创作实践是存有一定矛盾的。作为亲历建国之艰辛的一代明君,他极力倡导诗歌的政教作用,重视诗歌的政教功能和现实意义,并希望通过君臣的共同努力,建立起新的、可以反映大唐时代风尚和昂扬气质的诗歌审美潮流。唐太宗的这一诗歌主张在其《帝京篇》中有明确的阐释,太宗于该篇著作中讲道:“予以万机之暇,游息艺文,观列代之皇王,考当时之行事。予追百王之末,驰心千载之下,慷慨怀古,想彼哲人。庶以尧舜之风,荡秦汉之弊,用咸英之曲,变烂漫之音。”[5]太宗通过对历代君王兴衰的历史进行梳理,认为他们的奢靡浮艳是导致灭亡的直接诱因。因此,他主张在自己的统治期间,“以尧舜之风,荡秦汉之弊,用咸英之曲,变烂漫之音”。他的这一艺术主张,得到了当时朝臣的大力支持,这对当时诗坛上所沿袭的六朝绮靡之风起到了极大的遏制作用。所以,与六朝相比,贞观时期的诗歌创作,无论是在诗歌主题的选取上,还是在意境的创建上,均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齐梁绮靡浮华的诗风,在继承与革新中艰难前行。
但就个人的审美情趣和诗歌创作的实践来看,太宗对诗歌特有的审美情趣和娱乐功能却始终抱有非常浓厚的兴趣,再加上其所处的宫廷环境,导致其沉溺于诗歌华丽辞藻的美学魅力中难以自拔,在其诗歌的创作实践中经常对齐梁诗风进行仿效,导致其所创作的诗歌题材较为狭窄,多为咏物写景、娱情遣性之作。“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为了迎合太宗的诗歌审美情趣,贞观诗坛的应制诗人自然又回归到了南朝的绮靡诗风。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贞观时期的宫廷诗人中,许多人为六朝遗老,深受齐梁诗风的影响,他们在诗歌创作中会不自觉地沿袭绮丽浮艳之风。
总之,贞观时期的应制诗是在继承与革新中蓬勃发展的,既有能凸显北方质朴豪壮气息的遒劲之作,又有极富齐梁格物细微、辞藻绮丽的娱情之作。
太宗朝的应制诗共有50余首,如《奉和正日临朝应诏》《奉和夏日晚景应诏》《奉和行经破薛举战地应诏》《奉和圣制春日望海》《奉和圣制登三台言志应制》《奉和圣制送来济应制》《奉和过旧宅应制》《奉和初春登楼即目应制》《奉和仪莺殿早秋应制》《奉和登陕州城楼应制》《奉和喜雪应制》《奉和咏雨应制》《奉和秋暮言志应制》《奉和宴中山应制》《奉和山夜临秋》《奉和元日应制》《奉和春日望海》《奉和入潼关》《奉和咏日午》《奉和咏弓》等。在体现太宗朝君臣唱和的29组应制诗中,诗歌的主题十分广泛,有征战抒怀之作,如《奉和行经破薛举战地应诏》《奉和宴中山应制》《奉和登陕州城楼应制》等;有抒发怀念旧情之作,如《奉和过旧宅应制》;有讴歌太平盛世、天下咸宁之作,如《奉和正日临朝应诏》;有歌颂大好江山之作,如《奉和入潼关》;另外,还有写景咏物之作,如《奉和喜雪应制》《奉和咏雨应制》《奉和咏弓》等。应制诗主题的多样化,正是太宗朝国家安宁、政治开明、经济繁荣的体现。
在这一气象恢宏的时代背景下,应制诗作者的修辞心理是积极向上的。他们通过对相关修辞手法的大量选用,极力渲染宏大昂扬的气氛,以歌颂明主、讴歌盛世。如《奉和正日临朝应诏》这组应制诗就很好地彰显了太宗朝应制诗人的修辞心理。
《全唐诗》中共保存6首奉和太宗《正日临朝》的应制诗,其中以《奉和正日临朝应诏》命名的有3首,作者为魏征、李百药和杨师道;以《奉和正日临朝》命名的有2首,作者为岑文本和颜师古;以《奉和元日应制》命名的有1首,作者为许敬宗。正日,也就是元日,是指每年的一月一日。该日作为一年的开始,预示着万物复苏、万象更新,给人们带来新的希望,而在初唐的宫廷里,每逢此日,帝王总是利用这一时机,带领群臣一起迎接这美好的开始。太宗《正日临朝》诗所记录的即是这一场景:在明媚春光的照耀下,放眼望去,群臣们冠盖服章、俨然耀盛,霞光映照着霜戟,羽旄飞驰于道;钟鼓之声震荡岩廊,不由得让人意兴风发,神采飞扬,由此生发出天下一统、万国来朝的盛世气象。纵览全诗,诗歌立意恢宏高远,但在语词的运用上,南朝雕金镂凤的气息仍然较为明显。而作为该诗的奉和应制之作必然接续这一风格。
魏征是太宗朝的诤臣,以敢于犯颜直谏而著名,深得太宗器重。作为山东士族的典型代表,充满干劲热情,功名意识极为强烈,丰富的说教是其应制诗的典型特点之一。他的《奉和正日临朝应诏》采用了对偶、夸张、用典等众多修辞手法,特别是“百灵”“万国”“四海”“百川”“万年”等数量词语的大量运用,营造出宏大壮阔的昌盛气象,表达了对唐太宗及大唐帝国的由衷赞美。对“会涂山”“盛钧天”“东日户”“南山篇”等歌颂圣君、盛世的历史典故的运用,进一步烘托出太宗朝的升平气象。全诗通过对修辞手法的恰当选用,使诗的风格典雅、劲建,让作者的思想感情得到了充分的展现。通览全诗,不难发现,该首应制诗内容的教化性、语言的璞真性、结构的程式性以及辞藻的渲染性,与齐梁绮靡之风还是存有极大的差异的。特别是作者对儒家教化的遵从,使其在诗歌的最后“愿奉光华庆,从斯亿万年”一句中,在利用夸张的修辞手法对皇帝的英明进行赞美的同时,也表达出对帝王的规劝,巧妙地将对明主的知遇之恩与个人的功名意识和忧国忧民的情怀实现了有机的结合。
李百药,字重规,定州安平(今河北安平)人,隋名臣李德林之子。聪慧博学,七岁能文。李百药原仕隋朝,后入唐,官至中书舍人、太子庶人,颇受唐太宗赏识。因人生阅历丰富,李百药的诗文呈现出多样化的风格。特别是李百药作为关陇贵族集团的一份子,他在充分继承关陇雄深雅健诗风的同时,能主动对江左士人的清绮之风进行借鉴和整合,从而创造出一种刚健质朴而又不失清丽典雅的诗艺风格。李百药的《奉和正日临朝应诏》采用了对偶和夸张的修辞手法,诗脉疏朗,意蕴融通,营造出歌舞升平、恢宏盛大的繁荣气象,这是与他意欲夸饰太平的修辞心理相统一的。
杨师道,字景猷,弘农华阴(今陕西)人,隋朝宗室,隋灭入唐,先为李渊的禁卫,后娶桂阳公主,历任礼部侍郎、太常卿,封安德郡公。贞观四年(公元636年),拜侍中,参与朝政。杨师道生性缜密,但富有才思,颇受太宗倚重。杨师道是关陇集团宫廷诗人中的娇娇者,他的诗歌风格与北朝诗风有很深的渊源。但他在从事应制诗的创作时,又能借鉴南朝的诗歌技巧,从而构建出雄深建雅而又不失清新雅丽的风格来。杨师道的《奉和正日临朝应诏》诗为五言绝句,全诗采用对偶和夸张的修辞手法,开篇直抒胸臆,颂圣之意尽显,不失刚健质朴之风;以写景收尾,气象恢宏。这无不体现了作者宏大的精神气象。
岑文本,字景仁,生于隋开皇十五年(公元595年),南阳棘阳(今河南新野)人,为隋朝虞部侍郎岑之象之子。经史皆通,健谈善文。隋末萧铣在荆州建立割据政权时,召岑文本为中书侍郎。隋灭亡后,岑文本接受唐太宗的招募,历任太宗朝中书舍人、中书侍郎等职。岑文本的诗作重视礼乐教化,多表达出对儒家道德标准的遵从。岑文本的《奉和正日临朝》作为对唐太宗诗作的奉和之作,完全承接了太宗的诗意与风格:夸饰太平,辞藻华美。作者在颂圣这一修辞心理的推动下,大量采用了工稳的对偶、宏大的夸张和歌颂盛世的典故。如“德兼三代礼,功包四海图”一句,采用对偶和夸张的修辞手法,颂扬了太宗朝恩泽之浩荡;“清跸喧辇道,张乐骇天衢”一句,采用对偶和夸张的修辞手法,渲染出皇帝正日临朝时的宏大场面;“佳气浮仙掌,熏风绕帝梧”一句,运用对偶和用典的修辞手法,将太宗朝与舜帝时相比,颂圣之意明显。总体来看,全诗雄阔宏远,颇能体现作者深厚的儒家正统意识。
颜师古,名籀,字师古,雍州万年(今陕西西安)人,其祖父颜之推为北齐黄门侍郎。父亲颜所鲁,以儒学知名。颜师古少传家学,聪颖博学,尤精训诂,善于作文。作为历史上著名的经学家、史学家和文学家,颜师古的诗风大多自然平实。其应制诗《奉和正日临朝》为五言律诗,诗的四联均采用了对偶的修辞手法,全诗结构谨严,形式上尽显整饬之美。总体来看,全诗以质朴的语言,描写出了正日临朝时的所见所感,气势质朴雄健。这与作者质朴的修辞心理是相一致的。
许敬宗,字延族,生于隋开皇十二年(公元592年),杭州新城(今浙江富阳)人,隋名臣礼部侍郎许善心之子。许敬宗20岁科举及第,官拜通事舍人。隋灭亡后,许敬宗被李世民囊入榖中,名登十八学士之列,深得太宗器重。在唐初,宫廷诗人因各自性情的不同,他们的诗风呈现出多样化特点:虞世南的诗,多表现出儒家的道统观念;褚亮则多写出情感真挚的哀伤诗;杨师道则擅长于描写景物;陈叔达则崇尚对雅致诗风的追求。而许敬宗作为唐初年辈较晚的诗人,其是前后两代诗人中的过渡人物。与唐太宗时期的第一代诗人虞世南、褚亮相比,许敬宗小约30岁;与唐太宗时期的第二代诗人上官仪相比,许敬宗则又年长20岁。许敬宗的诗歌因而呈现出承前启后的重要性,他的诗歌题材多集中于宫廷应酬场合,勤于堆砌艳辞丽语,雕琢章句,善于使用意象,作品多浸染富贵之气。他的这一诗风对上官仪的影响较深。许敬宗的应制诗《奉和元日应制》,以庆祝元日、夸饰太平、歌颂圣君为旨归。正是在这一修辞心理的驱动下,作者选用了对偶、夸张、拟人、比喻、用典等众多修辞手法。全诗开篇明义,从“一年开始,万物生发”进行发挥,再咏颂今圣与苍天合德,故有“武帐临光宅,文卫象钩陈”的天人相应的吉祥之兆,最后以期许建立安和昌平、淳朴祥瑞的王朝作结。诗意开阔大气。
概括而言,太宗朝应制诗的修辞心理是宏大豪迈、充满自信昂扬气息的,这是与大唐开国之时的雄伟气象相统一的。
(二)高宗、武后朝应制诗的修辞心理
文学是时代的产物,文学作品的精神面貌会因其所处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的制约,呈现出相应的不同特点。贞观时期,新王朝刚刚建立,君臣意气风发,焕发出昂扬生机,朝野上下政治清明,国运亨通,整个社会充溢着积极向上的氛围。生活在这种社会环境中的应制诗诗人,是自信和充满活力的。加之太宗对儒学道统思想的重视,使得这一时期的应制诗诗风呈现出颂圣、致用和讽谏相结合的特点。但到了高宗、武后时期,政治、经济、文化以及应制诗的创作主体均发生了巨大变化,这就使中宗、武后时期的应制诗作者拥有独特的修辞心理,进而使他们所创作的应制诗呈现出不同于前朝的特点。
高宗、武后时期,应制诗诗人的构成主体已经发生根本改变,贞观时期的勋臣故旧均已相继离世,而通过科举跻身于朝廷的新进进士已日益成为当之无愧的诗坛主角。在高宗登基之初,其与顾命大臣之间的关系尚且融洽,但自永徽五年(公元654年)之后,高宗为摆脱贞观朝老臣的束缚,开始大开杀戒,导致“中外以言为讳,无敢逆意直谏”。特别是武后参政以后,为扫除异己,培养忠实于自己的新生力量,开始对关陇贵族和山东士族势力进行全力打压。同时,武后还通过对科举制度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使大批出身于寒门的才能之士得以脱颖而出,并得以进入宫廷执掌政权。这些微族文士在进入宫廷执掌政权之后,多道德沦落、利欲熏心,为了保住他们的既得利益,多阿谀奉承,极尽谄媚之能事。从政教文化的角度看,唐高宗一反太宗朝重视儒教的传统,推行“尚文轻儒”的文化政策,据《旧唐书·儒学》记载:“高宗嗣位,政教渐衰,薄于儒术,尤重文吏。于是醇醲日去,毕竞日彰,犹火销膏而莫之觉也。及则天称制,以权道临下,不吝官爵,取悦当时。其国子祭酒,多授诸王及驸马都尉,准贞观旧事。祭酒孔颖达等赴上日,皆讲《五经》题。至是,诸王与驸马赴上,唯判祥瑞按三道而已。至于博士、助教,唯有学官之名,多非儒雅之实。是时复将亲祠明堂及南郊,又拜洛,封嵩岳,将取弘文国子生充齐郎行事,皆令出身放选,前后不可胜数。因是生徒不复以经学为意,唯苟希侥幸。二十年间,学校顿时隳废矣。”[6]这一社会氛围的影响助推整个社会的道德水平相对下降。比如,在太宗朝,因品格低下而不被重用的许敬宗,在高宗即位后不久,就借助“废王立武”的机会飞黄腾达。许敬宗贪婪无度,生活腐化堕落,为了个人利益,毫无道德底线,献媚邀功,谋害忠良。同时期,凭借荐举入仕的李义府,与许敬宗为一丘之貉。高宗时期,应制诗人这种薄德谄媚的品性,构建出他们相应的修辞心理,多注重诗歌外在的形式美,雕章镂句,语词富贵浓艳,颂圣手法浅俗直白,毫无含蕴之美。
武后以女主身份临朝听政、执掌大权,这在男尊女卑、法度森严、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可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武后为了向天下证明自己统治的合理、合法性,采取了众多措施:首先,她怂恿谄媚弄权之臣大搞封建迷信,以证明其执掌政权乃是天意为之。她先是从《大云经》里寻找证据,宣扬其为经文故事中的女主降世,给自己增添神秘的宗教色彩。接着是大力宣扬“拜洛受图”事件。该事件实际上是武承嗣为讨好武则天而伪造。武承嗣派人伪造瑞石,并在石上绘制“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八个大字。将该图上承给朝廷后,武则天对其中之真假虽心知肚明,但圣心大悦,于是改图为“天授圣图”,并举行了声势宏大的受图仪式,苏味道、李峤、牛凤及等人对此事件均有赋诗。其次,在政治上,武则天大开杀戒,对李唐的后代进行疯狂的屠杀;同时,她还重用周兴、来俊臣等酷吏,制造众多冤假错案,戕害贤臣良吏,朝野上下笼罩在恐怖的氛围之中。无论是功勋显赫的宿将,还是新晋的文士,无不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无不投武则天之所好,对武则天刻意举行的一些政治、文化活动,无不大加赞扬。最后,武则天在对李唐势力,特别是对关陇集团进行打压的同时,还极力通过改革科举考试制度,大力选拔和起用新人。这些从微族文士跻身于朝野的新贵,多对武则天感恩戴德。当时的沈佺期、宋之问、“文章四友”等均为其中之代表。当然,我们也应看到,武则天作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女皇帝,他所推行的一些政治策略对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还是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的,对此,武则天本人也是自信满满,因此,她对臣子的歌功颂德也是乐意接受和大为鼓励的。
通过分析,我们不难看出,武后时期的宫廷诗人,无论是因武后的威势所逼,还是被武后的知遇之恩所折服,抑或是对武后好大喜功品性的附和,颂圣谄媚的心理仍是他们的主流。这种心理在应制诗创作中就必然转化为相应的修辞心理,这就使这一时期的应制诗呈现出典丽华美、气势宏大、歌功颂德、阿谀谄媚的特点。
最能体现武后时期应制诗作者修辞心理特点的诗作应为宋之问的《龙门应制》。全诗描写的是作者随驾出游龙门时的盛况。诗的前四句运用对偶的修辞手法,介绍此次出游的背景:夜雨过后,天气初晴,祥云在城阙之上流淌,河堤旁的嫩柳生发出翠绿的新芽,宫苑里的花树已开放。此处景物描写衬托出君臣出游时心情之喜悦。紧接着,作者运用对偶、夸张和用典等修辞手法,铺排出出游场面之宏大,极具盛世之气象。诗的最后两句反用“瑶池”之典,直接颂圣。纵览全诗,诗脉畅达,辞藻华丽,极尽铺排之能事。作者频繁地运用对偶、夸张、用典等修辞手法,将出游时的宏大场面,帝都的繁华景象,君臣宴饮时歌舞升平的气象,以及对武后的赞扬实现了完美的结合。这是与作者追求形式之整饬华丽、诗境之阔达的修辞心理相统一的。
总体而言,武后朝的应制诗作者,多迎合武则天好大喜功、追求华美宏阔心理的特点,多注重对对偶、夸张、比喻、用典等辞格的运用,注重对诗歌语言形式美的追求,重视对诗境宏大气势的营造。
(三)中宗、睿宗朝应制诗创作修辞心理的特点
唐代应制诗发展到中宗、睿宗时期,又有了新的变化。这种变化是由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特别是受皇帝的个性特点所决定的。
唐代的政治、经济、文化,在经历太宗、高宗和武后三朝的发展之后,到了中宗、睿宗时期已十分发达。在武后参政和执掌政权期间,虽然政局几经变动,但这些均发生在宫廷之内,并未殃及全国,所以,在此期间,唐代社会仍然是向前发展的。但就中宗本人而言,其长期目睹武后对李氏勋臣的残酷迫害和对他自己的冷血打压。中宗在执掌政权之前,曾被武后贬谪于房州,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因此,在其登基之后,抱着急切的补偿心理,疏于朝政,醉心于奢华的享受,热衷于率领群臣出游、宴饮,且“有所感即赋诗,学士皆属和”。
据《新唐书·列传》记载:“初,中宗景龙二年,始于修文馆置大学士四员、学士八员,直学士十二员,象四时、八节、十二月。于是李峤、宗楚客、赵彦昭、韦嗣立为大学士,李适、刘宪、崔湜、郑愔、卢藏用、李乂、岑羲、刘子玄为学士,薛稷、马怀素、宋之问、武平一、杜审言、沈佺期、阎朝隐为直学士,又召徐坚、韦元旦、徐彦伯、刘允济等满员。其后被选者不一。凡天子飨会游豫,唯宰相及学士得从。春幸梨园,并渭水祓除,则赐细柳圈辟疠;夏宴蒲萄园,赐硃樱;秋登慈恩浮图,献菊花酒称寿;冬幸新丰,历白鹿观,上骊山,赐浴汤池,给香粉兰泽,从行给翔麟马,品官黄衣各一。帝有所感即赋诗,学士皆属和。当时人所歆慕,然皆狎猥佻佞,忘君臣礼法,惟以文华取幸。若韦元旦、刘允济、沈佺期、宋之问、阎朝隐等无它称,附篇左云。”[7]在中宗所营造的这一文化氛围的影响下,不但应制诗的数量大增,而且应制诗作者受君臣礼法所束缚的颂圣心理日趋平和,文化心态变得相对开阔,逐渐呈现出有容乃大的美学特征。杜晓勤在其《初盛唐诗歌的文化阐释》中认为:这一时期的诗歌“已经不像龙朔诗人那样主要靠辞藻的繁缛、富丽来粉饰太平,歌功颂德,而是开始直接面对具体场景,注重气势,渲染气氛,写出皇家气派,盛世气象,以及自己幸逢明时,春风得意的真实感受”[8]。
总体来看,在中宗和睿宗统治的7年里,应制诗作者的创作心理是相对轻松的,他们的修辞心理也是灵动的。武后时期的恐怖统治已不复存在,应制诗创作与政治的结合度日益降低,君臣宴饮、出游时的礼教等级相对弱化,这样,应制诗作者就可以把更多的才情投放到所描绘事物的本体上来,从而使诗歌作品呈现出自然、明丽、灵动的特点,减少了以往的华贵气息。
这一时期的应制诗作品多关注与政治无关的春、雪、林、泉、寺观、山庄等自然或人文景观,从而冲淡了宫廷应制诗的庄严感和富贵气,这就回归了中国古典诗歌重视对山水情致表达的传统,应制诗作者的修辞心理亦较为恬静、平和。中宗朝的此类应制诗有宗楚客的《奉和圣制喜雪应制》、宋之问的《奉和九日幸临渭亭登高应制得欢字》、崔湜的《奉和登骊山高顶寓目应制》、李峤的《奉和人日清晖阁群臣遇雪应制》、阎朝隐的《奉和立春游苑迎春应制》、韦元旦的《奉和登骊山应制》、苏颋的《奉和晦日幸昆明池应制》《奉和春日幸望春宫应制》、张说的《奉和圣制幸白鹿观应制》、李乂的《奉和九月九日登慈恩寺浮图应制》、武平一的《奉和幸韦嗣立山庄侍宴应制》等;睿宗朝的此类应制诗有沈佺期的《奉和圣制同皇太子游慈恩寺应制》等。
总体来看,中宗、睿宗两朝应制诗作者的修辞心理是较为平和闲适的。在这短暂的7年时间里,君臣频繁的游赏活动,给宫廷诗人们提供了丰富的体察自然的机会,他们将多彩的自然之美融入到应制诗创作之中,春花秋月、夏荷冬雪、行云流水、山石林木均得以尽显笔端。同时,辽阔的天地也拓展了诗人的视野和格局,他们逐渐以更为豁达的心态、更加细腻的审美心理去感知世界、描摹世界。他们用心去观察、体悟自然,所以诗歌的语言就灵动雅致;他们内心恬静舒畅,所以他们所描摹的景物就明媚靓丽。在这种清新诗风日益昌盛的情况下,应制诗对君王的奉承虚美已被精致的景物刻画所取代,就连其呆板的体制也逐渐被消解。
二、盛唐及中晚唐应制诗修辞心理
(一)盛唐应制诗的修辞心理
唐代应制诗在经历了中宗、睿宗时期的鼎盛之后,走进了盛唐。所谓盛唐,一般是指从开元元年(公元712年)到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这段时间,历时33年。这一时期,唐代诗歌进入了全面繁荣期,各种诗体全面成熟且均取得了极高的艺术成就,名家辈出,佳作不断,最终形成了中国诗歌史上的最高峰。但与唐代诗歌总体进入繁荣期不同的是,唐代应制诗却在这一时期逐渐走向了没落。概括而言,导致盛唐应制诗衰落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君主的关注重心发生了改变,应制诗的创作场域减少。唐玄宗在执政之初,一改中宗、睿宗时期大搞君臣宴饮、赋诗唱和的习惯,集中精力于治国理政,这样应制诗的创作场域就大为减少。唐玄宗和他的曾祖父——唐太宗李世民一样,是通过发动两次宫廷政变才最终掌握政权的,并凭借个人的胆略权谋巩固了其帝位。至此,唐代宫廷内部长达几十年的权力之争和宫廷政变才彻底告一段路,唐朝才真正进入短暂的全面繁荣期——开元盛世。这一时期,君臣同心协力、励精图治,很少举行娱情遣性性质的宴饮或游览活动。二是诗歌的创作重心下移,文化资本的承载方式发生了改变。开元初年,因为政治斗争的需要,大批宫廷官员被流放地方,宫中应制诗的创作主体大为削减。玄宗即位后,重点解决了“重内轻外”的问题,应制诗作为文化资本的重要性被大大削弱。特别是随着科举制度的进一步巩固和完善,使同为文化资本的应试诗的重要性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而应制诗的重要性却相对降低。
文学是时代的产物,时代的变迁必然对文学作品的创作产生巨大的影响。作为和政治结合最为紧密的诗歌样式——应制诗,其受时代和统治者的影响最大。盛唐时期,我国封建社会进入鼎盛期,社会安定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国运昌盛鸿通。帝王臣子们的脚步已不再拘泥于宫廷之内,他们开始跳出宫廷的束缚,走向边塞,去领略塞外的大美风光。这种思潮助推了唐朝边塞诗派的形成。盛唐时期,边塞诗成就极高,而同时期的应制诗作者就吸收了这一时代风格,创作出众多以边塞为题材的应制诗作品,如崔日用的《奉和圣制送张说巡边》、张九龄的《奉和圣制送尚书燕国公赴朔方》、宋璟的《奉和圣制同二相南出雀鼠谷》、苏颋的《奉和圣制登太行山中言志应制》、张说的《奉和圣制行次成皋应制》《奉和圣制度蒲关应制》等。
盛唐时期,是我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期,应制诗作者的修辞心理是豁达和充满豪情的,诗风古朴雅致、宏阔大气。在诗歌的语言层面,洗去了以往雕琢的艰涩,变得质朴自然。
盛唐应制诗除了昂扬、宏大的主流风格之外,还有清新雅致、灵动活泼的风格,而这一风格的代表人物为王维。王维作为盛唐最伟大的诗人之一,他的应制诗作品代表了唐玄宗时期应制诗的最高水平。根据我们对《全唐诗》进行统计,王维在玄宗朝共创作应制诗13首。这13首应制诗的具体诗名为:《奉和圣制登降圣观与宰臣等同望应制》《奉和圣制御春明楼临右丞相园亭赋乐贤诗应制》《奉和圣制送不蒙都护兼鸿胪卿归安西应制》《奉和圣制天长节赐宰臣歌应制》《奉和圣制赐史供奉曲江宴应制》《奉和圣制玄元皇帝玉像之作应制》《奉和圣制与太子诸王三月三日龙池春褉应制》《奉和圣制上巳于春望亭观褉饮应制》《奉和圣制暮春送朝集使归郡应制》《奉和圣制重阳节宰臣及群官上寿应制》《奉和圣制十五夜然灯继以餔宴应制》《奉和圣制幸玉真公主山庄因题石壁十韵之作应制》《奉和圣制从蓬莱向兴庆阁道中留应制春雨中春望之作应制》等。在王维的这13首应制诗中,被后人评价最高的应为《奉和圣制从蓬莱向兴庆阁道中留应制春雨中春望之作应制》。清人沈德潜在其《唐诗别裁》中认为:“应制诗应以此篇为第一”。
总之,盛唐时期应制诗作者的修辞心理是平和豁达的,这就使当时的应制诗作品呈现出清新自然、开阔大气的风格。总体而言,当时的应制诗作品随着唐诗高潮的来临变得更加接近于时代现实,变得更加倾向于抒发作者的真实情感。
(二)中晚唐应制诗的修辞心理
安史之乱是唐代社会由盛转衰的分水岭。安史之乱之后,唐朝历史进入中晚唐时期,这一时期的具体起止时间为,从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到朱温篡唐、唐朝灭亡(公元907年),历时152年。这一时期的应制诗创作,与初盛唐应制诗的发展和繁荣相比,几近绝迹。在这150多年的时间里,应制诗作品的总量不足50首。
应制诗是与其所处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联系最为紧密的一种诗体。安史之乱之后,唐代政权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藩镇割据、朋党之争、宦官专权,多种矛盾相互交织且长期存在。唐代社会的繁荣景象已荡然无存,李唐王朝的中央集权已名存实亡,应制诗创作失去了其所需的昌盛祥和的现实基础。安史之乱前后唐代政治、经济、文化发展水平的巨大落差,给中晚唐文人带来沉痛打击。在目睹生灵涂炭、满目疮痍的衰败景象和亲历摇摇欲坠的朝廷统治之后,他们失去了以往歌功颂德的信心,开始关注残酷的现实,由对政治的盲目乐观变得开始焦虑和怀疑。应制诗创作主体的积极性减弱。中晚唐时期,国势衰微、朝政腐败、危机四伏,应制诗歌功颂德的政治、经济基础已不复存在,君王已难有兴致去提倡应制诗创作。另外,中晚唐时期的帝王多懦弱无能,疏于朝政,有些甚至被宦官长期辖制,失去了人身自由,和大臣接触的机会基本没有,开展君臣唱和根本没有可能。可见,这一时期,应制诗创作的核心推动力已严重弱化,近乎消失。
在中晚唐150多年的时间里,共历经十多位皇帝,其中以德宗最富建树。在他统治的25年时间里,他励精图治,消除叛乱,中央政权得到一定巩固,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也均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德宗喜欢诗文,是中晚唐时期存诗最多的皇帝。因社会的发展和德宗个人的喜好,这个时期的应制诗创作相对有些起色,共有19首,即宋若昭的《奉和御制麟德殿宴百僚应制》《奉和御制麟德殿宴百官》、鲍君徽的《奉和麟德殿宴百僚应制》、李泌的《奉和圣制中和节曲江宴百僚》《奉和圣制重阳节赐会聊示所怀》、韦应物的《奉和圣制重阳日赐宴》、崔元翰的《奉和圣制三日书怀因以示怀》《奉和圣制重阳节旦日百寮曲江宴示怀》《奉和登玄武楼观射即事书怀赐孟涉应制》《杂言奉和圣制至承光院见自生藤感其得地因以成咏应制》、武元衡的《奉和圣制丰年多庆九日示怀》《奉和圣制重阳日即事》、权德舆的《奉和圣制九月十八日赐百寮追赏因书所怀》《奉和圣制九日言怀赐中书门下及百僚》《奉和圣制重阳日中外同欢以诗言志因示百僚》《奉和圣制中春麟德殿会百寮观新乐》《奉和圣制中和节赐百官宴集因示所怀》《奉和圣制重阳日即事六韵》《奉和圣制丰年多庆九日示怀》等。
通过对以上应制诗诗题进行梳理,我们不难发现,在德宗朝,权德舆的应制诗作品为数最多。权德舆作为一位政治家,深得德宗器重,仕途顺利,官运鸿通,官至礼部尚书。他的这一显赫地位,使他更容易与皇帝相处并奉命进行应制诗创作。他的应制诗作品多为侍宴奉和之作,多辞藻华丽,以粉饰太平、歌功颂德为主,且颂圣之意浅俗浓烈。
通过对德宗朝的19首应制诗进行分析,我们还发现,这一时期的应制诗作品多与政治主题相关,如《奉和御制麟德殿宴百僚应制》《奉和登玄武楼观射即事书怀赐孟涉应制》《奉和圣制丰年多庆九日示怀》《奉和圣制九月十八日赐百寮追赏因书所怀》《奉和圣制九日言怀赐中书门下及百僚》《奉和圣制重阳日中外同欢以诗言志因示百僚》等。这些应制诗多堆砌辞藻,用语艳丽,主题均为粉饰太平,歌功颂德。
中晚唐时期的应制诗,描写景物的不多,即使有个别诗篇以景物描写为主题,也难见盛唐时期清新明丽的诗风。
总体来看,中晚唐时期的应制诗,数量少,质量也不高。这一时期,应制诗作者的修辞心理是低落和犹豫的。即便在德宗时期,应制诗创作虽然有些起色,但和初盛唐时期相比,应制诗作者的修辞心理仍是极度缺乏自信的,缺少初唐的自信从容和盛唐的昂扬宏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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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Rhetoric Psychology of Yingzhi Poems in the Tang Dynasty
ZHU Dong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Yancheng Teachers College, Yancheng 224002, Jiangsu)
In the Tang Dynasty, Yingzhi poetry flourished. Influenced by the political, economic, cultural and other social factors at that time, the rhetorical psychology of Yingzhi poetry has its own characteristics. A systematic study of the rhetorical psychology of the Tang dynasty’s Yingzhi poetry is helpful to clarify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Yingzhi poetry and further deepen the overall study of the tang dynasty’s poetry.
Yingzhi poetry in the Tang Dynasty;Rhetoric psychology; Politics; economy; culture
10.14096/j.cnki.cn34-1333/c.2022.03.13
I207.2
A
2096-9333(2022)03-0088-08
2022-04-12
江苏省社科基金项目“唐代应制诗修辞研究”(17YYC003);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7SJB1527)。
朱栋(1981- ),男,安徽灵璧人,盐城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唐代文学与修辞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