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机器人:舆论操纵的智能传播主体
2022-11-23赵蓓
赵 蓓
近几年,社交机器人在社交媒体中十分活跃,广泛参与到世界各国政治、经济、文化、娱乐等议题讨论中,成为舆论操纵的新型传播主体。根据美国南加州大学2017年的一份报告显示,在Twitter 中高达15%的活跃用户是社交机器人。而在Facebook和Instagram 中这一比例分别是11.2%和8.2%。社交机器人通过制造舆论共识、传播虚假信息、营造虚假人气与更多人建立连接等手段影响网络舆论形成和发展,甚至可能左右人们选择。①
什么是社交机器人
社交机器人是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而兴起的,是基于算法的自动化程序。由于社交机器人的交叉学科性质,分属于不同学科的研究者对其有不同的定义。例如,计算科学研究者将社交机器人视为“一种能够模仿人类行为,并高效传播信息的计算机程序”,关注的是其功能性;社会科学研究者关注的则是其社会性,认为“社交机器人的最本质特征是其与人类产生的互动并对信息流动产生的影响”。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执行院长张洪忠等学者将社交机器人定义为“是在社交网络中扮演人的身份、拥有不同程度人格属性且与人进行互动的虚拟AI形象”。②
社交机器人可以分为三大类:一是善意社交机器人,指的是自动发布地震警报的机器人,与用户互动的聊天机器人,以及新闻机构的新闻机器人;二是中立社交机器人,指的是发布或转发笑话的机器人和分享废话的无意义机器人;三是恶意社交机器人,指的是垃圾邮件机器人,以及用来获得巨大影响力的虚假账户。其中,恶意社交机器人是在社交媒体中应用最为广泛,同时也是被研究最多的一种类型。
社交机器人活动及其影响
(一)社交机器人在世界范围内流行
自2016 年以来,社交机器人被广泛应用于政治领域,通过传播虚假信息、营造虚假人气、制造舆论共识等,引起了研究者密切关注。有研究者发现,在2016 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特朗普的Twitter 粉丝中大约有四分之一是社交机器人。社交机器人所生产的支持特朗普的推文是支持希拉里的7 倍。更有研究者指出,社交机器人推动有利于特朗普而不利于希拉里的信息,可能导致了特朗普总统大选的胜利。
社交机器人还广泛介入英国脱欧运动。在关于英国脱欧公投的Twitter 讨论中,不到1%的社交机器人通过大量转发支持脱欧的内容,产生了约33%的内容。根据BBC 相关新闻报道指出,约77000 个机器人“签署”了关于英国脱欧第二次公投的在线请愿书,企图营造虚假支持脱欧的迹象。这些社交机器人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人们对于议题的判断。
近两年,社交机器人活动不但没有衰减,反而愈演愈烈。根据牛津大学互联网研究机构报告显示,2020 年在全世界范围内有81 个国家都在利用社交媒体传播计算性宣传和政治虚假信息,其中有57 个国家是利用社交机器人。有研究发现,在新冠肺炎疫情对话的背景下,存在一组主要发布政治性阴谋内容的机器人,与人类用户关注公共健康和福利形成鲜明对比。根据北京师范大学新媒体传播研究中心研究显示,在俄乌冲突相关Twitter 讨论中,社交机器人占比在20%左右,产生了近30%的内容,通过推动标签活动、部署意见领袖等手段来塑造有利于自己的叙事。
(二)社交机器人操纵涉华舆论
在与中国相关的议题中,社交机器人也十分活跃,成为影响国家形象和挑起国际矛盾的计算宣传工具。根据研究显示,海外社交媒体上指代中国的标签下均有明显的自动化操纵痕迹,对中国的批评有相当一部分是被社交机器人操纵而形成意见气候。③首先,伪造虚假信息来抹黑中国。例如在新冠疫情暴发初期,有研究发现社交机器人在社交媒体平台扩散有关病毒来源的未经证实信息,暗示该病毒是在实验室制造的或者是一种生物武器,这些信息引起国外用户对中国甚至是对亚裔的仇恨态度。其次,针对特定目标群体展开自动化宣传。有学者对Twitter 上100 多万推文研究发现,社交机器人主要通过使用普通话,针对使用VPN 进入Twitter 平台的中国用户进行自动化宣传,利用社交机器人发布反对中国的言论。最后,围绕政治议题发表负面评论。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师文等人研究发现,相比经济议题,机器人更愿意讨论中国的政体和人权问题,在涉及港、澳、台、疆议题中,发表反对中国政府的言论。④甚至在国际体育赛事中,研究者发现社交机器人通过放大争议、制造政治冲突等方式推动或加剧了奥运传播的泛政治化。⑤总体而言,社交机器人在涉华舆论中倾向于放大负面言论,一方面通过参与英语议题讨论影响国外用户对中国的认知,另一方面使用中文针对特定中国用户展开舆论操纵。
如何看待社交机器人影响
社交机器人的存在和进化不可避免,随着社交网络的发展,社交机器人正在成为一种重要政治手段参与到网络政治表达当中。⑥作为计算宣传的工具,社交机器人与传统新闻宣传相比,首先是更具隐蔽性。通过伪装成人类,人们很难判断在社交媒体上与之对话的是人还是机器。这种隐蔽性决定了社交机器人对舆论产生的影响往往是在不知不觉间,因此影响力也格外显著。其次是更具连通性,依托算法和计算程序,社交机器人可以连接上百万个节点,并将信息快速分发出去。同时批量社交机器人在统一的算法控制下还可以参与更具协调性的集体行动。
在社交机器人初露头角时,学者们担心社交机器人操纵舆论无法引起更多人的重视,而现在情况有所不同,越来越多研究者、国家组织或政府人员等已经意识到了社交机器人对公众舆论的影响。但目前对于社交机器人的研究多聚焦于其“阴暗面”,对其正面影响关注还远远不够。社交机器人作为智能传播主体,一方面可以通过传播虚假信息、营造虚假意见气候等干预网络舆论;另一方面也可以帮助人们快速获取信息,参与政治表达,推动公共议程的形成。对于社交机器人的性质和功能,不能用简单的“二分法”来解释和理解,而是应该采用多维视角。特别是对于我国国际传播工作而言,首先要警惕社交机器人在涉华舆论中的负面影响,对相关舆论事件进行系统分析,把握社交机器人舆论操纵机制。其次要充分利用算法、社交机器人等人工智能技术来寻找目标受众,在国际舞台上讲好中国故事。最后,采用跨学科视角不仅关注社交机器人传播规律,更要加强社交机器人技术开发与检测研究。
具体到公众认知而言,根据皮尤研究中心调查显示,三分之二的美国人听说过社交机器人,其中又有80%的人认为社交机器人主要用于恶意活动。在西方媒介环境之下,社交机器人与政治或商业利益集团有着密切联系,加之西方研究者对社交机器人舆论操纵的大量关注,因此公众对社交机器人的了解倾向于负面。而根据北京师范大学新媒体传播研究中心调查显示,70.9%的中国网民对社交机器人有所了解,其中41.7%的网民认为社交机器人参与社会热点事件的讨论带来的是正面影响,中国网民对社交机器人影响持较为积极的态度。⑦公众对于社交机器人的认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社交机器人应用研究的广度和深度,因此要加强跨学科社交机器人研究,进一步揭示社交机器人行为及传播规律。
注释:
①赵蓓、张洪忠:《有关北京冬奥会的社交机器人叙事与立场偏向——基于Twitter数据的结构主题模型分析》,《新闻界》2022年第5期。
②张洪忠、段泽宁、杨慧芸:《政治机器人在社交媒体空间的舆论干预分析》,《新闻界》2019年第9期。
③师文、陈昌凤:《分布与互动模式:社交机器人操纵Twitter 上的中国议题研究》,《国际新闻界》2020年第5期。
④同③。
⑤同①。
⑥同②。
⑦张洪忠、何康、段泽宁、斗维红:《中美特定网民群体看待社交机器人的差异——基于技术接受视角的比较分析》,《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