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礼部尚书杨文献公墓志铭并引》与《内相文献杨公神道碑铭》对比分析

王殿梁

（昔阳县文物所，山西 昔阳 045300）

杨云翼（1170—1228），山西乐平（今昔阳）人，字之美，金明昌五年（1194）经义进士第一、状元及第，官至礼部、吏部尚书，后改御史中丞、翰林学士，摄太常卿，终于礼部尚书，谥“文献”。杨云翼是金代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天文学家、数学家，与赵秉文齐名，世称“杨赵”，《金史》有传。

目前学界关于杨云翼的研究相对较少，主要原因是相关资料的缺失。杨云翼生平所著文集及《天象赋》《句股机要》《象数杂说》《积年详说》《五星聚井辨》等天文、数学著作今均不传。目前可见的杨云翼著作仅有诗二十余首、疏两篇、引一篇等极少数存世。其门生元好问为之撰写的《内相文献杨公神道碑铭》是当下学界研究杨云翼最重要的文献资料，《金史·杨云翼列传》的记载也咸出于斯。

2015年和2017年，昔阳县文物部门在杨云翼的墓地附近先后征集到两方墓志。经过辨认，确定这两方墓志分别为杨云翼墓志的上段和下段。根据明嘉靖二十七年（1548）《乐平县志》记载，杨云翼墓位于“县东南三里棋盘里”，即今天的昔阳县城迎宾桥附近。该墓地于1963年被特大洪水冲毁，墓志和神道碑均下落不明。由于墓志放置于墓室之中，因此杨云翼墓志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任何记载。此次墓志的重新面世，正好为我们研究杨云翼提供了一个新的契机。

出土墓志由于其自身特点，在保存史料的原真性上，相较于传世文献而言更具权威性。本文现就新发现的《大金礼部尚书杨文献公墓志铭并引》（以下简称《墓志》）与传世的《内相文献杨公神道碑铭》（以下简称《神道碑》）进行对比分析。通过对比分析二者的不同之处，补充《神道碑》记载的缺失、找出《神道碑》记载的错误，以达到正史、补史和纠史的目的。不妥之处，祈请方家指正。

1 墓志简介

两方墓志均为长方形（图1、图2），青石质地。其中上段长93厘米、宽55厘米、厚16厘米，志文49行，满行28字，计1251字；下段长95厘米、宽60厘米、厚16厘米，志文49行，满行29字，计1255字。志文为楷书字体，由王鹗撰述，杨恕书丹。

图1 出土墓志

图2 出土墓志

王鹗（1190—1273），山东东明人，字百一，金正大元年（1224）状元，授应奉翰林文字，累迁尚书右司郎中。后入元，授翰林学士承旨，至元十年（1273）卒，谥“文康”。生平所著有《应物集》、《汝南遗事》《论语集义》等，《元史》有传①。

杨恕，杨云翼子，字诚之，金正大四年（1227）经义进士。后入元，任翰林院待制②。

在保存状况方面，上段保存较好，内容完整，仅有个别缺字；下段在出土后曾作为过门石使用，由于长期磨损，志文短缺较多。

2 志文整理

根据墓志原石及拓片（图3、图4），现对杨云翼墓志标点全录如下（“/”表示转行、“□”表示缺字）：

图3 出土墓志拓片

图4 出土墓志拓片

墓志上/

大金礼部尚书杨文献公墓志铭并引/

门生前通议大夫尚书右司员外郎兼翰林修撰王鹗述/，孤子恕书丹，里人任逵填讳/。

公讳云翼，字之美，其先赞皇檀山里人，六代祖忠徙家乐平。忠子敏，敏子/通，皆隐德不耀。通子青，字德甫，喜读书不事科举，精于天文象数之学，有/阴功为里闬所称，其诲子孙必以诚，即公之曾祖父也。祖郁，字子文，业进/士，尝荐名春官，以公贵，赠正议大夫。祖母宋氏，追封弘农郡太君。父恒，累/赠中奉，母李氏，进郡太夫人。

公颍悟未语时，辄画地作字，正议君奇之曰/：“大吾门，此子也。”八岁，解属文。既冠，游学京师。再试御帘，登明昌五年经义/第一名进士第，词赋亦中乙选，特授承务郎应奉翰林文字，秩满，留再任/。

承安四年，出为陕西东路兵马都总管判官，决狱明恕，大为总管内族长/寿所知。

泰和元年，入为太学博士。

三年，丁内艰。服除，授太常寺丞兼翰林/修撰。

六年，宋人犯边，诏百官上封事，公以简卒、理财二说及淮南战守利/害委曲言之，上嘉纳焉，敕以本官从尚书左丞仆散揆行尚书省事于/汴。

七年六月，签上京、东京等路按察司事。初，御史大夫张炜乞致仕，而公/以应奉读其表御前/，章宗见其风姿秀伟，音吐清亮，异之。及奏是职，上曰：“得之矣。”即赐召见/，诹以当世之务。陛辞，复面谕之。时有以《太一新历》上进者，尚书省委公雠/校，摘正不合者二十余条，士论服其精密。

八年十一月，移签北京、临潢等/路按察司事兼转运副使。公两签察司几成考，凡及重刑，必曲为详审，赖/以全活者甚众。

大安改元，议葬/道陵，礼部尚书张行简荐公才学优赡，精通术数。四月，召授提点司天台/兼修撰。九月，迁秘书少监，仍兼提点修撰之职。

二年二月，改兼礼部郎中/，时方校定《大金仪礼》、编集《续通鉴》，书成，公之力居多。

崇庆元年，以病得请/归乡里。

贞祐南幸，有司例上官簿/，宣宗雅知公姓名，起复提点司天台兼吏部郎中。

三年六月，超礼部侍郎/，仍兼提点。十一月，选充赐宋岁元国信副使。

四年，潼关失守，朝议遣兵部/尚书蒲察阿里不孙将兵御之，公奏其人言浮于实，用之必误大计，不听/，兵交而溃，卒如所料。

五年，签书枢密院事。时全倡议南伐，上与朝臣面/议而多依违弗决，公独力辩其不可，且谓天时地利人事皆与曩昔不同/，宜审图之，母贻后悔。其后师出无功，全军几覆，事闻，上顾谓侍臣曰：“吾/何面目见杨云翼乎。”六月，升翰林侍讲学士同修国史，礼部司天兼职如/故。上谕旨曰：“国制初入三品例须外补，以卿遇事敢言、议论忠到，故特/留之，以便咨访。”时丞相术虎高琪当国，昵信憸人，多变旧章，搉货使王□/钖承望风旨，奏请搉油，上集百官议而往往畏徇不敢言。公与翰林□/士赵秉文、监察御史时戬辈七人抗言以谓：“此议果行，是以私家常用之/物为禁物，天下通行之货为搉货，自古不行之法为良法。”上善之而罢/。高琪怒其违异，寻以事谴公，公不恤也。

兴定二年四月，拜礼部尚书兼知/集贤院事。十月，诏百官各言淮南、陕西、河北守御计，以公为讲议官，择其/可者以进。

四年四月，迁吏部。公奏更定程序务从宽简，虽劳勚进献者，多/见收录。九月，上召公延入内殿，赐之坐，问以北边和议，公举汤事葛、文/王事昆夷故实，且曰：“以大事小非至圣有天下之度者不能，使生灵息肩/，社稷之福也。”上是之。十一月，拜御史中丞。宰臣奏权参知政事完颜承/立行尚书省事于京兆，恃近族，所为多不法。诏公就鞠之。使还，廷奏曰：“所/鞠皆细事，不足以累重臣。然臣闻向者西北二敌连兵内侵，平凉以西数/州陷没，而承立坐拥疆兵观望不进。鄜延帅臣有完颜合达者以孤墉当/敌冲，败其前锋，城独保完。愿陛下明其功罪而赏罚，之余小失何足追咎/。”承立由是免官而合达代总机务。

五年正月，河朔兵扰百姓，何泾等十有/

杨文献公墓志下/

一人泅河而南，有司论罪以死。公上章营救曰：“法所以重禁□□□，□□□/也，今平民为敌所迫，逭死之计耳，于情何有？”上悟，尽释之。六月，□□□□/书，修史、集贤、提点司天悉兼如故。十二月，复迁吏部兼提点，谕之曰：“卿□□/望旧矣，宜振肃纪纲以清选曹，朕之待卿不止此耳。”

六年四月，改翰林学□/。

元光二年四月，以疾求退，上不得已许焉/。

哀宗即位，图任旧人，首问公安否，即命摄太常卿，主议山陵事。

正大元年，起/复翰林。时卜葬/德陵而司天生择日不合，公方知礼部贡举，特诏出院决之。三月，充山陵/会葬官，仍行太常寺事，一切礼仪咸质于公。是年监修大乐试、大医试，宏词/皆公主之。

二年二月，诏集百官议省常费。公以省费事小，责之户部司农足/矣，尚书省出政之地，凡有大事，当令总其纲领，付外施行，则军民利病么/不相蔽而政本立。时枢府专决军旅之事，有宰臣不得预闻者，故公□言□/之。

三年二月，改礼部尚书兼侍读。五月，河南雹，遣公审理冤狱，□□□□□/。公言：“天地人通为一体，今人一肢受病，则四肢为之俱困，岂可□□□□□/处，置其余不问乎？”上深然之，别遣官以往。四月，设益政院□□□，□□□/硕德以充院官，极天下之选，得六人，而公为之首，虽名经筵，□□□□。□□/于进讲，不以分章析句为工，而摘取经史大略，其意务在格□□□□□□/世之失而已。上每为称叹，见必赐坐，呼学士而不名。十一□，□□□□□/和，既授馆行人往返久之，不能定□，所谓大臣者，面谕之□□，□□□□/往，议乃定。

□年□□，知礼部贡举，以考试劳心，疾复□，遂卧□□□□□□/谕□□，遣人□□□起居。

五□□□丁未，薨于正寝，春秋五十□□，□□资/善大夫、爵弘农郡侯、□□□军，谥曰“文献”。

先娶同郡吕氏，无子，□。□娶代郡/□氏，平章□□□□□□□，出之。再娶和顺吕氏，亦仕族之裔，□□□□□□/出，曰□□□，□吕之出。□恕，字诚之，与其外兄贾庭扬升之同登正大四年/经□□士第，才与德□皆出公指授。孙一人，曰绍祖，其母贾氏，庭□□□/。□□曰□翼，字之绍，曰叔翼，字之才，以公荫，悉除达官。家□□□□□/，□□□之不以介怀，常语□曰：“父母□□不得而见之，得见吾昆弟，如□母/□焉。□念一生，何事不可忍，虽□□□□同居可也。”时人以为名言。□姊/适李□，□□，挈二孤从之，官在律百日应徙他所，公言于朝，得不徙。□/□□一甥如所出，其长庭简，卒为名进士。

公天资高朗，问学过人，至于医/卜算数，无不探其微，故提点司天者，垂二十年。所著《天象赋》《句股机/要》《象数杂说》《积年详说》《五星聚井辨》藏诸秘府。其自翰林应奉为修/□，□侍讲侍读至于学士，自礼部郎官为侍郎至于尚书，自吏部郎官□至/尚书，自太常寺丞至于卿，凡国家大诰命、大典册，皆出公手，典贡举三十余/年，门生半天下而推奖后学，常若不及，终不以儒宗自居。平居乐□，与□/交宽以□，及论奏上前，辞色俱厉，若不可犯，确乎其社稷之心也。公临政□/崇□□□为苛细事，累朝皆知之，遇灾审理，必委公为长，公谳狱详明，□/后□□者不可胜数/。□庙于兴定间注意相之，以足不任，侍而寝。正大嗣兴，嶷为元老，事关/军国动见咨决，惜□天不假年，不尽所施，斯民之不幸邪，斯文之不幸邪。

岁/昭阳赤奋若秋七月，孤子恕千里走汴，负公遗骸，将与夫人两吕氏合葬于/先茔，持前庆阳治□王彪所作《行状》，以志铭为请。鹗不学芜陋，虽然其/门生也，受公之教育为最久，而知公之行业为最详，义不敢辞，谨掇/其大纲而次第之。铭曰/：

维金百年，文教煟然。孰主张是，弘农巨贤。

忠结四朝/，孝推二弟。行无小瑕，政有大体。

为国蓍龟，为民表仪。/天不□遗，而止于斯。

传家有子，传世有史。万古清芬/，公其不死。

岁阏逢摄提格三月十一日葬/

3 对比分析

传世的杨云翼《神道碑》在元好问的文集《遗山先生文集》以及《御订全金诗增补中州集》《金文雅》、历代地方志等后世文献中多有收录，内容大致相同，偶有出入。本文以现存较早的明弘治十一年（1498）李瀚刻《遗山先生文集》中所收录的杨云翼《神道碑》作为对比分析对象。

通过研读两篇文献，我们发现新面世的杨云翼《墓志》在杨云翼的家族世系、人生经历等方面的记载更为详细，特别是精确到月的时间表述，解决了很多历史遗留问题。与此同时，二者还在一些历史事件上存在着表述不一致的现象，明显可以看出《神道碑》在传录过程中出现的错误。还有就是关于《墓志》创作时间和杨云翼下葬时间的记载，对于杨云翼以至金元之际相关历史问题的研究均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下面就以上所述分别汇总如下。

3.1 《墓志》对杨云翼家族世系的补充

3.1.1 对杨云翼上代世系的补充

《神道碑》记载杨云翼的六代祖杨忠自河北赞皇迁居山西乐平之后，紧接着就是对杨云翼曾祖父的介绍，并没有其五代祖和四代祖的记载，而《墓志》记载则传承有序，这样就完善了杨云翼家族定居乐平以来的世系脉络（图5）。同时《墓志》中还有对杨云翼曾祖父、祖父字号以及生平的表述，亦为《神道碑》所未载。特别是其中记载杨云翼的曾祖父杨青“精于天文象数之学”，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杨云翼在后来能够“提点司天台二十年”的家学渊源。另外就是《墓志》还记载了杨云翼“丁内艰”的时间在“泰和三年（1203）”，明确了其母去世的时间。

图5 杨云翼家族世系脉络图

3.1.2 对杨云翼婚姻状况的补充

《神道碑》记载杨云翼只有两任妻子，分别是胥氏和吕氏。而《墓志》则明确记载为三任：吕氏、胥氏和吕氏。其中“先娶同郡吕氏”的记载为《神道碑》所没有。同时“再娶和顺吕氏”的记载还解决了杨云翼第三任妻子的籍贯问题。

3.1.3 对杨云翼二位兄弟的补充记载

一是补充了他们的字号，二是补充了他们的人生经历，“以公荫，悉除达官”。

3.1.4 对杨云翼孙子辈的补充记载

《墓志》中有“孙一人，曰绍祖，其母贾氏”的记载，此为《神道碑》所无。

3.1.5 对杨云翼和贾庭扬关系的补充记载

关于贾庭扬其人，历史上的记载很少。根据地方志及一些元人笔记记载，知其为山西乐平（今昔阳）人，字升之，金正大四年（1227）经义状元，金末充奉御，后入元，任翰林院待制。至于其与杨云翼的关系则均没有提及。今在《墓志》中介绍杨云翼之子杨恕时，正好连同贾庭扬一并提及：“□恕，字诚之，与其外兄贾庭扬升之同登正大四年经□□士第，才与德□皆出公指授”。据此可知贾庭扬为杨云翼之子杨恕的“外兄”。结合下文“孙一人，曰绍祖，其母贾氏，庭□□□”的记载，这里的“外兄”即“妻子的兄长”。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贾庭扬的妹妹嫁于杨云翼之子杨恕，贾庭扬和杨恕一同学于杨云翼，且在正大四年（1227）一同考中进士。

3.2 《墓志》对杨云翼人生经历的补充

3.2.1 对杨云翼学习经历的补充

《墓志》记载杨云翼“既冠，游学京师”，可见杨云翼在考中状元之前曾在京城学习过一段时间。这一记载不见于《神道碑》。

3.2.2 对杨云翼任职经历的补充

《墓志》记载：大安元年（1209）九月，杨云翼迁秘书少监；贞祐五年（1217），签书枢密院事；兴定五年（1221）十二月，复为吏部尚书兼提点；正大元年（1224）三月，充山陵会葬官行太常寺事。这几次任职经历，在《神道碑》中均未提及。

3.2.3 对杨云翼从政过程的补充

《墓志》记载杨云翼在按察司任上“凡及重刑，必曲为详审，赖以全活者甚众”。还有就是贞祐五年（1217）南伐，“上与朝臣面议而多依违弗决，公（杨云翼）独力辩其不可”；兴定二年（1218）十月，“诏百官各言淮南、陕西、河北守御计，以公（杨云翼）为讲议官，择其可者以进”；哀宗即位，“即命（杨云翼）摄太常卿，主议山陵事”；正大元年（1224），“监修大乐试、大医试”等几事均为《神道碑》所不载。

3.3 《墓志》对具体历史事件发生时间的补充

元好问在给杨云翼撰写《神道碑》时采用了多种叙述方式，以顺叙为主，同时也有倒叙和插叙。这些倒叙和插叙的事件均没有记录发生时间，不免让后人在阅读研究时产生诸多困惑。而《墓志》则全部采用了顺叙的记录手法，对杨云翼一生的经历按照时间顺序逐一撰述，且每次经历都有精确到年甚至是月的时间表述，这就给今天的我们留下了非常珍贵的第一手资料，且正好弥补了《神道碑》记载的不足。具体有以下几处。

①《神道碑》记载“正大元年（1224），（杨云翼）复翰林学士。某月，诏集百官议所以省费者”。这里时间不确定。而《墓志》有明确记载：“二年二月，诏集百官议省常费”，可见“议省常费”的时间在正大二年（1225）二月。

②《神道碑》收录有杨云翼的《谏伐宋利害疏》，只言其为“贞祐以后”所上。《墓志》则进一步明确为“贞祐五年（1217）”所上。

③关于“河朔民十一人，为游骑所迫，泅河而南，有司论罪当死。公（杨云翼）上章营救之”一事，在《墓志》中明确了事件发生的时间是在“兴定五年（1221）正月”。

④因河南雨雹，哀宗诏杨云翼审理冤狱而不及陕西。此事在《神道碑》中采用倒叙表述，并没有具体的发生时间。而《墓志》中有明确记载是在“正大三年（1226）五月”。

⑤关于“参订《太一新历》”和“校定《大金仪礼》、编集《续通鉴》”的时间，在《墓志》中则分别明确为“泰和七年（1207）”和“大安二年（1210）”。

另外尚有许多《墓志》和《神道碑》同时记载、而《墓志》进一步精确到月的地方，这里不再赘述。

3.4 《墓志》和《神道碑》记载不一致的地方

历史上，传世文献在传录过程中因各种原因出现错误的现象不胜枚举，而出土墓志则不存在这一问题。因此对于《墓志》和《神道碑》记载不一致的地方，当以《墓志》记载为准。这里主要有以下几处。

①关于《言简卒理财疏》的上疏时间，《神道碑》采用插叙的手法记载杨云翼于“泰和初建言”，而《墓志》则记载此疏上于“泰和六年（1206）”，已是泰和后期。

②《墓志》记载“（贞祐五年）六月，（杨云翼）升翰林侍讲学士同修国史”。此事在《神道碑》中记载为“贞祐六年，迁翰林侍读学士同修国史”。这里明显与史不符，因为“贞祐”年号在历史上总共才使用了五年，同时“迁翰林侍读学士”的记载亦有错误。

③还是在贞祐五年（1217），丞相高琪当国，诏集百官议榷油事，大部分官员不敢言，只有杨云翼和赵秉文、时戬等人力排其议。在这里，《神道碑》记载力排其议的只有“三人”，而《墓志》记载为“七人”，以后者为准。

④兴定五年（1221）六月，杨云翼第二次担任礼部尚书。在这段时间的兼职记载上，《墓志》和《神道碑》表述不一致。《墓志》记载为“修史、集贤、提点司天悉兼如故”，而《神道碑》记载为“兼翰林侍读学士”，有误。

⑤正大元年（1224），杨云翼复翰林学士，后又改礼部尚书兼侍读。这里“改礼部尚书兼侍读”的时间，《墓志》记载是在“正大三年（1226）二月”。而《神道碑》记载为“正大元年（1224）二月”，误。

⑥关于设立益政院的时间，《神道碑》中的记载，根据上下文理解为“正大二年（1225）”。而《墓志》明确为“正大三年（1226）四月”，以此为准。

3.5 《墓志》在其他方面的补充记载

3.5.1 《墓志》创作时间的记载为《神道碑》创作时间提供的参考

传世文献只注重文章的内容和作者，而对文章的创作时间则大多缺少关注，因此对于元好问撰写杨云翼《神道碑》的时间历来没有定论。而《墓志》有明确的创作时间，这也为我们确定《神道碑》的创作时间提供了参考。

在杨云翼《墓志》的结尾部分，有“岁昭阳赤奋若秋七月，孤子恕千里走汴，负公遗骸，将与夫人两吕氏合葬于先茔，持前庆阳治□王彪所作《行状》，以志铭为请”的记载。由此可知，杨云翼《墓志》创作于“岁昭阳赤奋若秋七月”以后。“昭阳赤奋若”是古代干支纪年的另一种叫法，对应的干支为“癸丑”。根据实际判断，这个“癸丑”年应为1253年，这时距离杨云翼去世已经过去了25年，金朝灭亡也已是19年前的事了。

据此来看《神道碑》的记载：“孤子恕奉公之柩，将葬于某原之先茔。涕泗百拜，谓门下士元好问言：先公孝弟忠信，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兼善天下者。翰林修撰王彪《事状》具在，墓当有碑，敢质之以为请。”可见元好问为杨云翼撰写《神道碑》的时间也是在1253年七月以后。

3.5.2 关于杨云翼下葬时间的记载

在《墓志》的最后有杨云翼下葬时间的记载：“岁阏逢摄提格三月十一日葬”。“阏逢摄提格”也是干支纪年法，对应的干支为“甲寅”。这一年是1254年，北方战乱基本平息，杨云翼在去世26年之后，终于归葬家乡乐平。

4 结语

作为一位历仕四朝的朝廷重臣，杨云翼在金代中后期的历史上无疑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然而由于历史资料的缺失，学界对于杨云翼的重视程度以及研究成果远没有达到应有的高度。在杨云翼《墓志》面世以前，《神道碑》作为记载杨云翼生平的重要文献资料被包括《金史》在内的诸多后世文献引用参考，其中也包括其传录失实的地方，让后世的研究学者产生诸多困惑。

今天，随着杨云翼《墓志》的重新面世，通过与《神道碑》的对比分析，其在正史、补史和纠史方面的学术价值一一显现，一些困扰学界多年的问题迎刃而解。相信，随着研究的深入，《墓志》背后会有更多的历史信息被挖掘、发现。

注释

①宋濂，等.元史[M/OL].[2022-05-21].http://read.nlc.cn/OutOpenBook/OpenObjectBook?aid=892&bid=136160.0.

②乔永殷.乐平县志[M/OL].[2022-05-21].http://read.nlc.cn/OutOpenBook/OpenObjectBook?aid=892&b id=865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