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
2022-11-22四川省成都市金牛区实外高级中学高2021级蒲宇婷
四川省成都市金牛区实外高级中学高2021级(6)班 蒲宇婷
下午,窗外阳光明媚。
金灿灿的阳光打在空中,聚成一圈一圈的光晕,照亮了浮尘。
窗内,音乐舒缓、轻柔。
可是,我并不适合这份“惬意”。
我扯下耳机,刚才爸爸妈妈的谈话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回响:
“医生让我们做好准备,这可能……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陪她了。”
“唉,别哭了,这些年你辛苦了。我怎么那么混蛋,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
“离婚前她就喊头痛,当时我……我还以为是她为了不让我们离婚乱说话的。”
“全部是我的错啊,我不应该放着你们娘俩不管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走吧,去医生办公室……医生说这是她最后一次手术,至于效果……看天意吧。”
他们蹑手蹑脚,走出了病房。
他们谈话时就在我的病床前,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只是我经常都是昏迷的状态,以至于他们以为我睡着了。所以我经常听到他们的谈话,逐渐知晓病情真相。
我的病很常见,但是很难治。
十五岁,我只有十五岁。想到这里,我心中又郁闷了起来,继而更加烦躁。只是无力气宣泄,甚至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
刚开始住院时,爸爸来,妈妈走,妈妈来,爸爸又走,从不肯见面。后来,他们慢慢地习惯了一起来,开始还很别扭,后来就自然了。
想来,也只是为了让我安心吧。
窗外的阳光和着花香照进来,轻轻地抚摸我的脸,融入了我早就麻木的心。我躺在一把躺椅上,蝉鸣阵阵,花香扑鼻,阳光下的躺椅被我轻晃得咯吱作响……微风拂过,蝴蝶起舞,满是希望与光明。
我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着……
我的脑中忽然又一阵刺痛,那种痛会让我在一瞬间不省人事。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时刻提醒着我—那些温暖不属于我。
我无能为力地看着希望一层一层地掉落。
花香散去、蝴蝶飞远,心测仪的嘀嘀声、刺鼻的酒精味,还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
这,才是现实。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遗憾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门被轻轻地推开,妈妈悄悄地走了进来,她哑着声音说:“只有最后一个小手术了,做完后……你就健康了。”
“嗯,出院后,想要什么都跟爸爸说,爸爸都给买。”父亲站在妈妈后面,轻声说。
我费力地应了一声,看着他们强颜欢笑,我顿时喉咙哽咽,苦涩漫延,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妈妈将脸侧了过去。
她双手合十,碎碎念着,祈祷着我的生命可以顺利地维持下去。她鼻头泛红,声音沙哑,她必须要讲下去,不停地讲下去……这样她才不会手足无措。
自从妈妈和爸爸离婚以来,妈妈就一直强撑着。自我患病后,她无数次在夜里咬着被单绝望地哭。她就这样独自拖着一个在死神口中摇摆的人,艰难地过着日子。
而爸爸离婚后不久就后悔了,他后悔曾经的年少轻狂伤害了妈妈,使得他们如两条平行线,距离虽近,却始终没有相交的机会。他一直小心谨慎地表达自己的愧疚,希望可以弥补妈妈和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抬了抬头,妈妈俯下身,把耳朵凑过来。我拼劲全身的力气,扬起头,浅浅地亲了一下她。妈妈愣住,下一秒立马红了眼眶。她转身向后,一下子撞在爸爸的怀里。爸爸紧紧地抱着她,她靠在了爸爸身上,不停地拍打着爸爸,压抑地哭着。
我抬手拍了拍妈妈的背。
我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有饱经沧桑的岁月痕迹,无意间,还发现了她头上的几根银丝,看着这样的她,我心痛至极,却无言以道。
“六号床,准备进手术室。”
我动了动嘴角,示意爸爸妈妈别担心。可妈妈看见护士解开我的头网,那一道狰狞的伤口又让她失声崩溃。她握住我的手,用红肿的眼睛拼命地盯着我。
爸爸递了张纸给妈妈,想握住妈妈的手。妈妈闪了一下,爸爸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随后护士给我插鼻息管、打麻醉针。我感觉到妈妈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小,我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
我再次醒来时,身处病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反正也睡不着了,我索性就睁开双眼,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发呆。
走廊上逐渐热闹起来。
窗外,朝霞绚丽夺目,像是一道五彩幕布,一朵红云朝我走来。
房门被推开,爸爸妈妈笑着一起走了进来,一前一后,就像小时候那样。
好久没看到妈妈笑得那么开心了,眼里的忧郁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解脱与灿烂。
看到他们,我安下了心。
妈妈看着睁着眼的我,惊喜地捂住嘴。
我伸出手,爸爸妈妈一人握住我的一只手。
“醒啦!睡了那么久。”
“来,喝点粥,你姑姑们在家里等着你回家!”
两颗滚烫的泪珠同时滴在我额头的同一个地方。一颗是妈妈的,一颗是爸爸的。
窗外阳光渐起,透过窗户,洒满我的全身,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