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传统文化在游戏中的体现——以《仙剑奇侠传一》为例

康 佳

(北京印刷学院,北京 102600)

从1995年《仙剑奇侠传一》问世,到重置“98柔情”的十多年时间里,《仙剑奇侠传一》成为了无数玩家心中的游戏启蒙,也激发了他们的“武侠梦”。截至目前,仙剑RPG游戏陆续推出了九部,网络游戏和同IP单机游戏若干,连带着本来在放映初期饱受诟病的《仙剑奇侠传一》电视剧,也逐渐被经典化,“仙剑奇侠传”已然成为了国民IP。

诚然,时至今日,在政策的引导和推动下,游戏产业已十分成熟,各种体量、风格的游戏都可以选择适合的平台发行,如适合次时代游戏主机平台的3A游戏大作、适合Steam和EPIC平台的中小型及独立游戏、更可选择手机平台以及页游端等。近年,越来越多的原创国产游戏崭露头角,爆款频出。虽然这些形形色色的游戏产品百花齐放,但是其中能称为经典的却仍然是多年前的那几部,如“仙剑”“轩辕剑”等。仙剑系列尤其是《仙剑奇侠传一》的地位仍然无法撼动,其被誉为“国产单机游戏中不朽的经典之作”。

作为一款国民IP游戏,笔者认为《仙剑奇侠传一》的成功绝非单纯的时代因素,那么其到底有什么样的实力、哪些独特的魅力使其经久不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传承了中国古典文化,它的剧情蕴含了更深层次的侠义精神。

一、中国传统文化在游戏剧情设定上的体现

对于RPG游戏来说,故事剧情是其骨架,也是展现游戏灵魂的重要形式。《仙剑奇侠传一》作为一款传统的RPG游戏在当时脱颖而出,本质上是一种文学化的剧情的胜利,它以古代传说故事为基础,构建了五灵的仙侠世界观,汲取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它满足了当时玩家们对中华传统文化仙侠和武侠世界的想象。

(一)五灵神话的世界观

《仙剑奇侠传一》的游戏背景来源于“女娲”的中国古代神话传说,并构建了围绕女娲族人的“五灵神话”[1],游戏中五灵(风、雷、水、火、土)的灵感来源于古代朴素的五行观,认为世界万物由风、雷、水、火、土这五行组成,而五行又有着相生相克的联系,如风克雷、雷克水、水克火、火克土、土克风。五灵的设定是游戏特色所在,五灵珠更是成为贯穿游戏的重要线索,这个核心道具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

(二)降妖济世的剑仙故事

斩妖除魔是道教仙话中的常见主题,斩妖除魔也是修炼剑仙的必经之路。《仙剑奇侠传一》主要讲述了主人公李逍遥机缘巧合结识女娲后人赵灵儿及富家千金林月如,三人经历了一番玄幻冒险,斩妖除魔,行侠仗义,缔结了深厚的情谊。其故事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深受金庸大师的武侠小说和环珠楼主《蜀山剑侠》的影响,如斩蛇妖、驱鬼王等情节可以在原书中找到出处。主人公李逍遥一路上降妖除害,斩蛇妖、杀金蟾鬼母、击败镇玉明王、打败拜月教等,也构成了整个游戏故事的情节,通过打怪升级使人物成长非常自然,男主角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经过一路降妖除害,匡扶正义,逐渐蜕变成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剑仙。

《仙剑奇侠传一》故事情节中也加入了炼药治病的情节。如赵灵儿的出场是以灵丹妙药引出的,再如游戏的特色炼妖壶系统,可以把战斗中的妖怪收入葫芦中,随着时间的不同,可以炼化出不同的丹药和道具。降妖除怪、葫芦炼丹、灵丹治病,皆来源于传统道家文化,道家的灵丹治病体现了道家对生命的关怀,展现了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三)人妖之恋

中国的人妖之恋起源于远古神话,直至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人妖之恋广为流传,人妖之恋往往用于古代爱情故事中[2],如《新白娘子传奇》,被用到仙侠故事却较少。最令人耳目一新的是主人公李逍遥与赵灵儿的爱情故事。李逍遥与赵灵儿偶然相识相知,定下终生。之后李逍遥失忆,在林月如的陪伴下在江湖冒险,逐渐萌生了友情以上爱情未满的感情。赵灵儿身为女娲后人,“人首蛇身”被误为“妖”、被关在锁妖塔,李逍遥为了救灵儿勇闯锁妖塔,并不以爱人为“异类”,不为自身安危而有所迟疑。锁妖塔倒,骄傲的林月如为爱香消玉殒。再如小碟彩依,深深爱上了搭救自己性命的刘晋元,为救爱人,天天采药解毒,最终牺牲自己千年道行。

众多角色成长历程和选择不同,由此碰撞出各种情感冲突。剧情表达细腻、内敛,感情线的整体描写上属于东方式的含蓄内敛。有着东方神韵的雅致和浪漫,以非常中国式的情绪表达中国故事。除此之外,故事的结局编排方面,制作团队的核心姚壮宪大胆采用了“莎士比亚式悲惨结局”的设计,既能拔高作品的立意和层次,又在众多圆满大结局的游戏中如脱颖而出,让玩家留有遗憾从而产生深刻的印象。

(四)古典诗词的运用

姚壮宪对历史和诗词的兴趣浓厚,因此游戏对白和旁白的行文常有古风的韵味。《仙剑奇侠传一》首次引入原创角色诗这一手法,游戏中的诗词是以人物故事为题材,为了对人物的个性和故事进行渲染,[3]比如对李逍遥描述为:“翩翩潇洒美少年,灵岛求药结仙缘。千里崎岖不辞苦,仗剑江湖为红颜。”这首诗的出现,使人物更立体化,说明李逍遥与红颜知己一路行侠仗义。这些诗词朗朗上口,浑然天成,为游戏增添文化底蕴。

在这样的世界观中,将耳熟能详的神话、传说、传统文化等融入游戏剧情中,如:女娲角色的设定、中国式方式讲述中国故事、古典诗词的运用等等,一方面增添了游戏的文化内涵,延长了游戏的生命周期。另一方面,中国传统文化凭借游戏这种新兴的、受众易于接受的载体走进生活,扩大了传统文化内涵的辐射面。

二、“侠义精神”在游戏价值观设定上的体现

孔孟“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观点被当作“侠”的高度概括。仗剑江湖,除妖驱魔,是“侠”的魅力所在。笔者认为《仙剑奇侠传一》的高光之处就在于将中国的侠义精神融入到了游戏中。从几个小人物少年时做着武侠梦、行小侠、仗小义开始,经历了曲折的成长历程,最终拔高到了无私奉献、救国救民的大义的层次上去。

李逍遥不顾自身安危,勇闯将军冢、击败赤鬼王,解救白河村。再如女主角赵灵儿,拜月教被打败后,强行与水魔兽合体,造成南诏国洪水滔天,女主赵灵儿作为女娲后人,为拯救天下苍生,与水魔兽同归于尽,赵灵儿为救族人奉献自己。再如傲娇大小姐林月如为爱牺牲了自己。通过扮演李逍遥一路成长,玩家更加真切地体验到了“侠”的大义,从而获得精神上的认同,在一定程度上唤醒了玩家的武侠梦。同理,《天龙八部》里的大英雄乔峰为换取两国十年的和平,甘愿以断箭自尽于雁门关外,充分体现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宏伟气概,让无数观众被深深触动。

反观,并非每部《仙剑奇侠传》都展现了如此的气魄,一、二部在这方面做得最好,但《仙剑奇侠传三》就更侧重于主角们细腻的情感纠缠。主角景天的设定是个商人,精通买卖和古董鉴定的诀窍,游戏还因此增添了经营当铺和大宝箱的系统,可男主角的最终愿望却是可以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富商,这所传递出来价值观与《仙剑奇侠传一》为国为民的大义相比,显得未免太过肤浅和庸俗。虽然《仙剑奇侠传三》美术风格较《仙剑奇侠传一》精美得多,《仙剑奇侠传三》已经运用了立体感很强的三维模型,但就其内涵来讲,《仙剑奇侠传三》和《仙剑奇侠传一》基本没有可比性。

《仙剑奇侠传一》之所以成为经典之作,是因为其深挖传统文化的底蕴,继承了传统文化的精髓,承载了中国的武侠文化,大胆创新,唤醒玩家的共同精神追求。小到惩恶扬善、助人为乐,大到消灭妖魔,拯救苍生,舍己为人的大义,才是仙剑系列的精神内核,也是它能够感人的价值观中心。

三、中国传统元素在游戏视觉上的体现

由于硬件的技术限制,《仙剑奇侠传一》采用了像素风格展现画面。当然现在看来,像素风不算精良甚至略显粗糙,但对于486型号的家用电脑、1G硬盘都是奢侈品电器的三十年前来说,《仙剑奇侠传一》的画面做到了诚意满满,设计用心良苦,其中融入了很多中国传统文化元素。

角色设计是展现人物性格的方式,本款游戏主角配角包括怪物系统,基本每个造型都很饱满、特征鲜明,如阿奴的设定,外表天真浪漫,其服饰艳丽多彩、工艺精湛,特色的银饰处处彰显了苗族文化,再如赵灵儿“人首蛇身”的设定,源于对古代图腾文化的尊崇。主角李逍遥风度翩翩的侠客的设计,更是深具国风意境,形象的角色设计让玩家眼前一亮,增强了游戏的生命力和感染力。

场景设计是展现游戏审美和提升游戏吸引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此款游戏内有很多美不胜收的场景,其中仙山圣境大多源自中国古代传说故事,如蜀山、蓬莱仙岛等。[4]将耳熟能详的故事融入场景设计中,展现了中国特色的建筑,从仙境般的桃花岛、神木林、将军冢、镇妖塔等众多迷宫地图,到苏州、京城、大理城等多个城镇,凭借2D的场景设计,将空间的错落展现得淋漓尽致。

道具设计是推动故事情节和渲染气氛的重要一环。《仙剑奇侠传一》中极其丰富的物品,各色武器、装备、药品、食物、素材等也具有东方文化。比如苗族阿奴所佩戴的苗刀,精美的形制,精湛的刀法,展现了中华民族宝贵的文化遗产,具有民族特色,再如天香续命露、金创药、还魂丹等药品的设定,大多来自道家的内丹文化,还有令人耳详能熟的孟婆汤和雄黄酒等设计,将中国民间传说故事和中国习俗融入游戏,整款游戏道具设定繁多而内藏韵味,在细节上让玩家也感受到了中华深厚的文化底蕴。

《仙剑奇侠传一》的成功,对传统文化的借鉴和传承有着深刻的意义。将沉睡在古籍中优秀的传统文化以新兴的、人们易于接受的载体走进生活,为今后的游戏设计提供了方向和借鉴。

四、深耕中国文化,打磨精品游戏

《仙剑奇侠传一》经久不衰,原创国产游戏《太吾绘卷》《黑神话·悟空》的出圈,足以可见,游戏玩家愿意为“良心”付费。游戏产业正持续快速发展,不忘初心,追求梦想的游戏从业者用心打磨精品的时代已经到来,打造有思想、有内涵、有深度、有创意的原创精品,将成为游戏产业的趋势。[5]

(一)深入挖掘文化内涵

中华民族在五千年历史长河中,文化底蕴深厚,因此可挖掘、利用、转换的潜力巨大,这给予了游戏设计非常充足的灵感和养分。从游戏角色造型、剧本创作到以传统文化底蕴构建世界观等全面、多层次地提供了丰富的文化和艺术宝库,从而有条件实现中国本土优秀文化的传承和发扬。“树大根深”,想要养出大树,这些精品作品就需要更深入地从我国传统文化汲养,从世界观、价值观乃至哲学等深层次的文化内涵中汲养。因此,游戏开发者要脚踏实地钻研中国文化,不断挖掘,取其精华,从而提升游戏的文化内涵。结合游戏这个新兴的媒介,以崭新的方式讲好中国故事,做到真正将文化内涵融入到游戏中,让玩家可以在游戏中了解、体验浓厚的中国源远流长的文化底蕴和博大精深的无穷魅力。

(二)提炼文化美学特征

游戏的美术风格虽然不是一款游戏好坏的决定因素,但美术风格是玩家对游戏认知的第一印象,如果第一眼无法打动玩家,不出20分钟,可能会流失大部分玩家,因此在赋予游戏深厚的文化底蕴的基础上,提升游戏的视觉设计就显得尤为重要,独树一帜而精美的界面设计、场景设计、人物设定等,都会成为吸引玩家的眼球的重要元素,因此,作为游戏创作者的我们,应提升游戏视觉设计精度,提炼文化的美学,展现出中国传统文化的独特魅力和蓬勃的生命力。

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我们也应当用更前瞻的、更全面的目光看待未来游戏与传统文化融合的发展趋势。但是,中国传统文化与游戏的完美融合,仍任重道远,需要我们继续不忘初心,探索深挖文化内涵,同时勇于创新、不断丰富游戏玩法,脚踏实地打造精品,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