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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兴国家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改革理论与实践路径*

2022-11-22仇华飞

社会科学 2022年5期
关键词:新兴国家金砖经济体

仇华飞

后金融危机时代背景下,新兴国家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积极性不断提升。以金砖国家为主要代表,借助G20 领导人峰会平台,金砖合作机制体现了金砖各国经济互补性和在政治经济制度改革方面的共同诉求。金砖五国领导人每年一次的定期会晤机制,进一步拓展了金砖国家的合作领域,在事关全球发展的经贸、金融、卫生、科技、文化、农业、统计等方面,金砖国家和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一道共同合作,形成不同层级的立体合作网络。广大新兴经济体国家成为金融危机后世界经济增长最主要的驱动力,进一步推动了国际经济、金融机制改革,同时,改革也对全球经济治理提出新的要求。

一、外生变迁:金融危机催生对治理改革的要求

国际机制变迁存在两种解释,一种是外生变迁,指的是导致机制变化的关键性因素外在于机制。另一种解释是内生变迁,认为是由机制内在地决定。借用制度主义理论某些解释方法论述金砖国家参与全球治理诉求,有学者提出促使新兴国家推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改革的第一个外生变迁是2008 年爆发的全球性金融危机。①关于机制为什么变迁,即机制变迁的初始动力,存在“外生变迁”与“内生变迁”两种解释。前者主张导致机制变化的关键性因素外在于机制,后者认为其由机制内在地决定。参见张贤明、崔珊珊:《制度变迁的发生机理:基于新制度主义的分析》,《理论探讨》2017 年第3 期。国际关系学称“外生因素”(externalities)“国家行为的趋同与趋异总与外部因素联系在一起。广泛的外部因素是指一系列‘相互影响’的行为或效果,是从相互依存的角度来考察的”,参见苏长和:《全球公共问题与国际合作:一种制度的分析》,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年版,第120 页。

全球金融经济危机的爆发暴露出西方国家主导的国际体系存在严重缺陷,为了尽早摆脱危机,西方发达国家不得不对新兴国家的政治诉求有所考虑。与此同时,新兴国家明确要求对国际体系结构进行改革,力图将自身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当中的地位提升到与自身发展匹配的层面,但对于发达国家来说,针对IMF 关键事务能够进行一票决策,是国际贸易组织规则当中的决策者和修改者,并且它们并不愿意进行国际经济机构改革,它们只是对某些机制的权力分配做适当调整,是在被动情况下进行的。经济增长过程中,新兴国家在参与全球治理时的身份地位更加平等,在话语权和代表性方面也有所提升。从全球经济金融治理的角度来看,新兴国家参与治理的平台是G20,在全球经济治理机制改革过程中会发挥特殊的作用。新兴国家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改革,实际上就是借助国际政治经济权力结构的创新来推动全球经济治理的民主高效发展,从而提升全球经济问题的应对能力。但对于新兴国家来说,自身综合实力有限、国内矛盾突出、缺乏国际治理经验,所以在全球经济治理方面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①洪邮生、方晴:《全球经济治理力量重心的转移:G20 与大国的战略》,《现代国际关系》2012 年第3 期。

在美欧债务危机、美欧关系重塑以及新兴大国崛起的背景下,国际规则正处于创新阶段,而新兴大国在这个阶段中发挥着重大作用。②庞中英:《全球治理: 中国的战略应对》,《国际问题研究》2013 年第4 期。并且,新兴国家群体的共同利益、经济发展联动性持续提升,各国之间的贸易往来越来越频繁,建立了良好的经济合作关系,共同承担全球经济形势波动带来的影响,在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变革、维护自身权益等方面有着一致的利益诉求,客观层面上需要新兴国家群体展开更进一步的合作,共同抵御外来压力。除此之外,相对于新兴国家来说,发达国家在全球经济治理过程中拥有更多的优势,在技术、人力资源以及规则等各个方面的优势是不可能在短期内产生颠覆性变化的,与此同时,双方此消彼长的发展模式逐渐放缓,国际权力转移、全球经济治理变革势必要经过长期发展。

虽然国际格局权力转变导致多极化趋势日益明显,但对于新兴国家和发达国家统一制定的国际经济机构改革措施却未能贯彻落实,实际改革进步缓慢,G20 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权力地位受到发达国家的威胁。而截至目前,新兴国家群体所处地位仍然较低,群体排布较为分散,想要通过自身意志、利益和既定目标来推动全球经济治理的改革,推动和新兴国家之间的合作,从而提高与发达国家之间的博弈优势仍然困难重重。③姜跃春:《新兴经济体崛起及其对世界经济格局的影响》,《国际问题研究》2011 年第6 期。最近几年,虽然新兴经济体在话语表达、制度规定等各个方面的权力有所提升,但只实现了量变,实现质变所需的条件并不充分。如果有朝一日发展中国家的整体实力能够改变世界经济力量对比,这种情况将会对国际经济秩序作出调整。所以,新兴国家之间的合作既可以促进全球经济治理变革,也可以进一步维护自身权益以及全球利益。④邹志强:《全球经济治理变革对中国与新兴国家合作的启示》,《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2014 年第4 期。

作为外生变迁的第二个因素是国际货币体系的缺陷。全球金融经济危机后,财富的分配权仍然掌握在发达国家手中,⑤何淑兰:《新兴经济体崛起与国际货币体系改革》,《世界经济与贸易》2012 年第10 期。新兴国家金融财富在全球占比明显低于GDP 的占比,意味着各种风险将越来越多地由新兴经济体承担。主要表现为:第一,国际储备货币制度的掠夺性,美元的霸权地位与特权地位导致新兴国家作为债权人权益被严重“稀释”而陷入财富管理的困境。第二,主要货币汇率大幅度波动导致新兴经济体承担过多风险,易诱发债务危机和货币危机。第三,国际“热钱”流动加速,冲击新兴经济体。⑥何淑兰:《新兴经济体崛起与国际货币体系改革》,《世界经济与贸易》2012 年第10 期。

世界金融经济危机、国际货币体系的缺陷作为推动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国家外生变迁,对新兴国家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变革产生巨大影响。⑦张宇燕、田丰:《新兴经济体的界定及其在世界经济格局中的地位》,《国际经济评论》2010 年第4 期。新兴国家的崛起表现形式包括:新兴国家的经济增长速度相比于发达国家以及国际平均水平更高一些。结合世界银行发布的相关数据可知,21 世纪最初10 年新兴经济体国家的年平均增长率约为4.84%,远高于同时期的七国集团1.2%的平均增长率及全球经济2.4%的平均增长率。①IMF, IFS database, December 2010;徐秀军:《新兴经济体与全球经济治理结构转型》,《世界经济与政治》2012 年第10 期。在新兴经济体群体性崛起的过程中,当前的国际经济秩序对金砖国家为首的一系列新兴经济体发展有一定的干扰,经济实力逐渐提升的金砖国家在全球治理中的地位并未提升,这也进一步推动了变革,并且在全球治理体系中,合作关系具有一定的内在动力,需要长期保持。金砖国家在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机制改革的过程中,一方面要加强旧机制的融合和调整,另一方面又需要进行机制创新;在完善全球治理的过程中,要将重点放在区域合作和重点领域治理上;在全球经济治理的过程中,要将重点放在国际多元化力量培养方面;在推动全球经济治理改革时要不断创新治理理念,创新发展思路。②米军:《金砖国家推动全球经济治理的路径选择》,《国外社会科学》2018 年第3 期。

后金融危机时代,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国家外生变迁的显著标志是国际压力不断增大。首先是国际环境的不确定性。金砖国家会很依赖外部环境,一旦外部经济政策作出调整,金砖国家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被动接受发达经济体转移的危机。而且,美国等发达国家为了尽可能快速地走出危机,在对外贸易的过程中,增添了更多的贸易壁垒,贸易保护主义愈加盛行,这种情况下,以出口为主要经济增长来源的新兴国家会受到很大的危害。在美国等各大发达经济体的带领下,各排他性经贸协定对多边贸易产生巨大的冲击,从而阻碍金砖国家的合作。③迟歌:《新兴经济体合作机制探索——基于金砖国家视角》,《现代管理科学》2019 年第4 期。

二、内生变迁:新兴国家参与改革的长效性困境

内生变迁取决于新兴国家内部机制的因素。经过全球金融危机的冲击,西方国家逆全球化思潮开始流行,英国脱欧、欧洲民粹主义兴起,特朗普在任美国总统期间,大搞逆全球化,推行贸易霸凌主义政策,全球经济治理机制改革面临严峻挑战。

与西方发达国家发生的一切完全不同的是,以中国为代表的广大新兴经济体国家积极参与全球治理改革。尤其是金砖国家在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同时,经济增长速度持续提升,2020 年,金砖五国GDP 为20.57 万亿美元,占全世界GDP 总量24.59%。而且,金砖国家重视和其他国际组织良好关系的建立,在国际治理中的影响力和话语权明显提升。在发展过程中,新兴经济体利益诉求、对外战略等各个方面的差异较为明显,想要尽可能快地在新兴经济体内部成立统一的合作协调机制受到较大的阻碍。④徐秀军:《新兴经济体与全球经济治理结构转型》,《世界经济与政治》2012 年第10 期。最近几年,新兴国家内部经济合作机制飞速发展,涉及的合作领域越来越广,与此同时开展深层合作,实现了渐进式发展。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在参与全球经济金融治理方面取得很好成效,合作从原本的经贸逐渐向政治安全延伸,而且在构建共同体的过程中取得了较为显著的成就,金砖国家合作内生动力越来越强。⑤王磊:《金砖国家合作与全球治理体系变革:路径及其实践》,《广东社会科学》2017 年第6 期。金砖国家在合作过程中想要在改革国际体系、国际体系结构、国家自身体系以及所在地位等各个方面实现改变,这也是金砖国家合作过程中内生动力增加的主要来源。

新兴国家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机制改革还存在长效性困境。首先,新兴国家内在差异性导致领域合作深化受到较大的阻碍。新兴国家中的主要代表——金砖国家合作机制自建立之后,在金融、贸易等多个方面的共同利益、共识上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在不断推动合作的过程中,传统领域合作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其他的议题领域在利益方面容易出现分歧,所以很难达成共识。除此之外,还有世界治理规则中一部分利益团体的干扰,使得金砖合作深层推进更为困难。其次,金砖国家容易因利益相左而产生意见分歧。金砖国家地理位置并不集中,处于各个大洲,其拥有的资源禀赋、内部体制和产业优势有着较大的差异,所以在合作利益诉求方面很难达成一致。而如果成员国之间的发展阶段和产业结构相似,那么它们之间的矛盾会更加严重。以中国为例,其在贸易领域中占据了40%左右的比重,成为了贸易成员国之间的核心部分,使得金砖国家内部竞争加剧,阻碍了金砖国家之间的合作。①迟歌:《新兴经济体合作机制探索——基于金砖国家视角》,《现代管理科学》2019 年第4 期。并且,金砖成员国家之间对于资源以及国际市场份额的竞争、国际政治经济权力的竞争极易产生冲突。巴西以农牧业为主,所以更加倾向于农产品贸易自由发展,但对于印度来说,则更加倾向于农业保护主义发展;中印两国之间的产业结构和经济发展阶段较为类似,所以容易在医药、能源等各个领域当中出现贸易冲突;中俄两国之间也容易在能源问题上出现竞争,两国之间的天然气出口价格谈判进程较慢。②迟歌:《新兴经济体合作机制探索——基于金砖国家视角》,《现代管理科学》2019 年第4 期。新兴经济体如果想要进一步促进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改革,就必须克服短期利益的诱惑,将发展中国家的整体利益而非本国的短期利益摆在优先位置,但新兴经济体很难做到。③朱杰进:《金砖银行、竞争性多边主义与全球经济治理改革》,《国际关系研究》2016 年第5 期。朱杰进提出:金砖合作机制创设“金砖国家发展银行”正是通过打破这三大困境,推动现有多边开发银行和全球治理体系的变革。首先,金砖银行有望累积出一套发展中国家关于国际发展和全球经济治理的新知识。其次,金砖银行的创立有助于约束发达国家的机会主义行为。最后,金砖银行的创立还有助于解决新兴经济体在全球经济治理改革中的“集体行动困境”。

新兴国家参与改革长效性困境还体现在全球治理失灵现象并没有消除。世界的变化,治理规则的滞后,其中包括规则滞后于世界全球权力结构的变化,规则滞后于安全性质的变化,以及规则滞后于相互依存态势的深化,还有治理理念的滞后。④秦亚青:《全球治理失灵与秩序理念的重建》,《世界经济与政治》2013 年第4 期。全球治理失灵的结果是:国际规则体系不能有效实现治理,导致全球层面秩序紊乱的现象。冷战后全球性问题不断涌现,至今得不到有效解决,正是全球治理失灵的反映。治理赤字日趋严重。⑤秦亚青:《全球治理失灵与秩序理念的重建》,《世界经济与政治》2013 年第4 期。

内生变迁产生多元趋势,金砖国家机制化和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同时,金砖国家先后在多层次、多个领域组织多项合作,其逐渐从原本单纯的经济概念发展为积极务实的平台,对于金砖国家来说,其在增长潜力和利益诉求方面有着很多相似之处,在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过程当中会借助到G20 机制、金砖峰会、内部贸易合作,等等。近年来,虽然新兴国家在全球治理当中拥有的话语权、规则制定权以及知情权有所提升,但仍然处于量变阶段,想要实现质变所需的条件并不足。从根本上来说,实现国际经济秩序的改革并不是通过某一个国家经济实力的提升就能够实现的,而是要提高整体综合实力。⑥姜跃春:《新兴经济体崛起及其对世界经济格局的影响》,《国际问题研究》2011 年第6 期。

有效的全球治理离不开合适的制度安排。⑦克劳斯•丁沃斯、菲利普•帕特伯格:《如何“全球”与为何“治理”?全球治理概念的盲点与矛盾》,晓解译,《国外理论动态》2013 年第1 期。国际制度有助于在一个缺乏中央政府的全球化世界中促进合作并建立某种秩序。⑧卢静:《全球治理:困境与改革》,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 年版,第7 页。在全球性金融危机的打击下,传统的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正在发生转变。尤其是中国作为最大的新兴国家,正在推动和引领全球治理体系变革,维护现存合理有效的国际规则,改革不合理的国际规则,为当前国际社会应对全球性问题提供中国方案,维护世界经济秩序有序发展。本文通过国际机制理论分析视角,论述国际机制影响国家行为,增进国际合作的制度效应,分析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改革进程中的角色、目标及其影响,有利于推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进一步向多边化和多元化方向发展。

中国是新兴国家内生变迁的主要动力。中国在推进和引领金砖合作机制参与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改革中机遇和挑战并存,首先,中国倡导建立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NDB)、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CRA)等多边和区域性金融机构和金融合作机制。⑨“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New Development Bank,简称NDB),又名“金砖银行”。“亚投行”(Asian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Bank,AIIB)是一个政府间性质的亚洲区域多边开发机构。NDB 的建立将会对现存多边开发银行的业务和规则产生影响。为了打消美欧国家和世界银行等多边开发银行的疑虑,金砖国家不断强调其对现存多边开发机构的合作互补。10“Agreement on the New Development Bank”, http://www.ndb.int/data-and-documents/policies/.htm.其次,中国积极推动和保持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动力,不断开辟国际政治经济领域外的全新合作领域。如在第二轮金砖国家领导人会晤期间提出的网络安全问题,11高望来:《金砖国家网络安全合作:进展与深化路径》,《国际问题研究》2017 年第5 期。乌法会晤上提出的人力资源与就业问题,果阿会晤上提出的移民与人口流动问题,厦门会晤上提出的探索务实合作新领域新方式问题,后疫情时代的公共卫生问题。最后,中国倡导“开放、包容、合作、共赢”的金砖国家合作伙伴精神正在政府层面、企业层面、民间层面加以传播。比如,金砖国家全球治理领域需要“开放”合作理念。在当前国际关系错综复杂和政治力量对比悬殊的情况下,如何协调好金砖国家与其他全球治理行为体之间的关系,探索出一条金砖国家同其他发展中大国和发展中国家组织进行对话的渠道,并在合适时机开启金砖国家二次扩容相关探讨以进一步扩大金砖国家“朋友圈”,不断扩大对各国金砖合作机制的认同和理解,对当前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改革具有重要意义。

如何克服新兴国家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长效性困境,必须在以下这些方面加快改革速度。首先,新兴国家推进全球治理行为的可行性与透明性,倡导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以平等协商的理念增强治理行为的可行性和透明性,以开放包容的理念打破封闭排他的“小圈子”,以合作共赢的理念打造公正普惠的全球发展格局。其次,以中国为代表的广大新兴国家要坚持创新、开放、联动、包容的发展观,以创新发展增强合作动力,为破解全球经济发展困局制定改革方案;以开放发展拓展合作空间。第三,要致力于构建多边贸易体制,提振全球发展信心;以联动发展深化合作共识,形成利益共赢的全球经济发展体系;以包容发展增强可持续性,缩小国家间发展差距,增强全球发展的共享性和普惠性,推动新兴国家参与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长效性和可持续性。

三、机制、权力及观念因素影响新兴国家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改革

现存的国际机制主要是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确立的,这些机制很大程度上体现出了西方的价值观念。由于代表性不充分,所以合法性也就受到质疑。①秦亚青:《制度霸权与合作治理》,《现代国际关系》2002 年第7 期。全球治理概念在这一背景下应运而生。全球治理的目标是在全球层面上对全球性问题相关的国际机制、制度进行改革,增加管理效率、提高问题解决的能力。②皮埃尔•塞纳克伦斯:《治理与国际调节机制的危机》,载俞可平主编《治理与善治》,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年版,第238 页。罗伯特•基欧汉(Robert O. Keohane)主张通过国际制度进行国际合作,进而达到有效治理。③罗伯特• 基欧汉:《局部全球化世界中的自由主义、权力与治理》,门洪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年版。基欧汉所说的国际制度包括政治、经济、安全、环境等方面,是一种国际治理体系。因此,国际机制因素是影响新兴国家参与全球治理的重要变量。

国际关系学界不少学者提出,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当前处于改革阶段。④国际关系学界关于全球治理体系重构研究主要有:戴维• 赫尔德、杨娜:《重构全球治理》,《南京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 年第2 期;蔡拓、刘贞晔:《全球学的构建与全球治理》,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13 年版;刘清才、周金宁:《国际新秩序与全球治理体系建设——中国智慧方案》,《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7 年第3 期;卢静:《全球经济治理变革与中国的角色》,《当代世界》2019 年第4 期;史本叶、马晓丽:《后疫情时代的全球治理体系重构与中国角色》,《东北亚论坛》2020年第4 期;赵可金:《病毒与权力: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下的世界权威重构》,《世界经济与政治》2020 年第10 期;徐秀军:《改革全球经济治理体系,重构全球经济秩序》,《世界知识》2021 年第4 期。但与此同时,美国等发达国家仍然掌握全球经济治理的主导权。全球金融经济危机后,随着新兴国家经济实力的上升,新兴国家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积极性提升,希望能够促进制度改革,然而,在经济水平提升的同时其所处的国际地位和拥有的权利并未发生变化。 2016 年,IMF 在《董事会改革修正案》当中提高了新兴经济体的份额,与此同时,沙特阿拉伯、墨西哥、印度、巴西以及中国等八个国家的份额排名进入了前20,总共占比超过20%;西方七国集团总份额是43.362%,对于新兴国家来说,起初占的份额和七国集团的差距非常大,并且美国具有一票否决权,主要的投票权仍然倾向于美国等发达国家。⑤张耀坤、侯俊军、相均泳:《新兴经济体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路径选择——基于全球治理制度供求模型的分析》,《2017 年新兴经济体论坛论文集》,广东省新兴经济体研究会2017 年编,2017 年11 月。表明影响新兴国家参与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改革的制度瓶颈依然存在,新兴国家应转变观念,积极推动WTO、IMF 和世界银行等三大机构机制改革,在改革进程中不断提高自身的话语权和参与能力。

当今,美欧等发达国家和新兴经济体国家之间在全球治理方面的理念有着较大的差异,全球经济治理出现了共识危机,其主要包括:第一,全球化和逆全球化两个对冲力量之间产生了激烈的竞争。中国等新兴国家普遍认为经济全球化是必然趋势,提倡推行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观念,完善全球治理体系;美国等发达国家制定的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出现了各种危机,比如适应能力危机、功能危机等,当前急需在思想、体制以及行动方面对经贸规则进行调整。 2008 年美国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导致反全球化思潮蔓延,西方国家“政治民粹化和国内社会分裂化愈发暴露了美国主导的全球治理体制的失灵与缺陷。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兴盛,这种治理体系正在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与挑战,亟待变革。①盛斌、高疆:《中国与全球经济治理:从规则接受者到规则参与者》,《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 年第5 期。

(一)机制因素:既有机制的“路径依赖”特征

国际机制能够对国际关系行为、国际体系结果产生影响,也可以以国际体系共享文化的形式呈现。国际机制当中主要包括原则、规范,规则以及决策程序。明确指出一些行为需要有另一些行为进行约束,这也说明义务即使是在法律体系下所规定的,也具有非强制性。不言而喻,对行为的规约和对义务的遵守会促成有序的交往,而这又意味着体系内部的稳定。所以机制能够在丰富国际关系、推动国际体系稳定运行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从动力作用对行为体产生的影响层面上来看,国际机制功能主要包括:提供公共产品;降低交易成本;塑造结果预期,实现国际关系的持续发展。②简军波、丁冬汉:《国际机制功能与道义》,《世界经济与政治》2002 年第3 期。

全球经济治理的过程中,对规则制定的要求越来越高,保持各国集体行动秩序的前提条件是实现行动的一致,但集体的行动要在价值、规范以及规则的基础上进行整合。③张康之:《论集体行动中的价值、规则与规范》,《天津行政学院学报》2014 年第4 期。规则以及机制在管理国际关系、解决国际问题的过程中具有重要意义,其对应的规模越大、融合程度越深,集体行动在规则制度方面的约束就越多。④林跃勤:《全球经济治理变革与新兴国家制度性话语权提升研究》,《社会科学》2020 年第11 期。西方发达国家借助IMF、WTO 等多边机构原本制定的规则,巩固新的规则,从而建立对自身利益更具优势的治理体系,但对于新兴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来说,它们促进旧规则的改革、倡建新规则来提升自身话语权,推进全球治理变革。全球金融经济危机后,越来越多的新规则、机制产生,比如全球气候治理机制、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20 国集团等。⑤徐秀军:《全球经济治理进入深度变革期》,《经济研究参考》2015 年第63 期。与此同时,新兴国家借助G20 平台对IMF 等各种全球经济治理机制进行改革,提高了这些机制和规则的合理性、公正性。⑥约翰• 柯顿:《G20 与全球发展治理》,《国际观察》2013 年第3 期。

(二)新兴国家参加全球经济治理的路径依赖

首先,充分利用G20 合作平台,推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变革。近年来,新兴经济体综合实力显著提升,但想要超越发达国家综合实力还需付出更多的努力。这种差距一方面是经济、军事等方面的硬实力,但更多体现在国际社会中的话语权、影响力等。G20 机制既包含有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发达国家,又拥有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国家。⑦新兴经济体11 国中,中国、印度、韩国、墨西哥大都是技术密集型产业,阿根廷、巴西、印尼、俄罗斯、沙特阿拉伯、南非大都是资源密集型产业,而土耳其主要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各国产业互补性强。新兴国家在全球主要经济治理平台,如:世界银行、联合国、世界贸易组织等在会议讨论中互相鼓励、求同存异、共同发声,从而提升整体的话语权。⑧张耀坤、侯俊军、相均泳:《新兴经济体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路径选择——基于全球治理制度供求模型的分析》,载《2017 年新兴经济体论坛论文集》,广东省新兴经济体研究会2017 年编,2017 年11 月。

其次,以“一带一路”为路径选择,积极进行全球经济治理机制创新。这意味着全球经济治理改革并不代表要完全消除传统的框架制定全新的体系。当前权力结构逐渐放缓,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想要另起炉灶无异于是异想天开,新兴经济体需要抓住“一带一路”契机,在当下的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当中,从自身需求层面出发,制定更多的补充性制度;尽可能不和发达国家之间产生矛盾,在合作的同时推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改革。①张耀坤、侯俊军、相均泳:《新兴经济体参与全球经济治理的路径选择——基于全球治理制度供求模型的分析》,载《2017 年新兴经济体论坛论文集》,广东省新兴经济体研究会2017 年编,2017 年11 月。

(三)权力因素:既有权力分配格局的变动

众所周知,七国集团制定的治理机制对全球经济会产生较大的影响,美国金融危机之后,加入了新兴经济体的G20 集团在应对全球金融危机方面有着过人之处。这也说明全球经济治理中心逐渐转变为发达国家与新兴国家合作治理。从本质上看,全球经济治理核心力量转移表示世界经济发展力量进行了重构,在新兴力量的要求下,全球力量分配格局作出了调整,与此同时,相关的国际机制也进一步作出了调整,对于新兴经济体国家和发达国家来说,其对应的利益诉求和反应是不同的,在合作的同时,也容易出现各种摩擦和冲突。②陈建山:《美国霸权背景下新兴国家群体性崛起》,《太平洋学报》2012 年第9 期。

从本质上讲,“当今的世界格局仍处于一个过渡期,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权力的转移和扩散”。③李慎明、张宇燕主编:《国际形势黄皮书——全球政治与安全报告》,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 年版,第45 页。从金融层面上来看,IMF 缺乏一定的有效性和合法性,当前改革发展受到较大阻碍,导致越来越多的多边金融机构诞生。从2008 年的金融危机当中可以看出,IMF 应对能力较低,提供的国际公共产品滞后。而且,新兴国家以及发展中经济体在对世界经济投入更多贡献的同时,IMF 代表性弊端逐渐暴露。在2010 年IMF 第14 次总份额检查当中,明确规定了份额增加、分配的改革策略,但是美国担心自身的股票权会逐渐被稀释,所以一直不愿意将其纳入到国会拨款法案范畴当中。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2015 年末,随着国际社会谴责声越来越多,美国最终通过了IMF 改革方案。但是,美国在IMF 改革过程中一直施加各种阻力,导致第15 次总份额检查时间延后,而且在增加基金份额规模时,对更有利于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参与度较低。这也严重阻碍了相关进程的推进。第16 轮份额总检查虽然不得不延期,但IMF 尽量将其完成时间控制在2023 年12 月15 日之前。也是在这种环境下,新兴经济体对IMF 改革抱有的期望逐渐降低,并且逐渐对IMF 全球金融稳定职能履行能力产生疑虑,自行建立了新开发银行等各种多边金融机构。也就是说,在机制改革受阻、机制有效性以及合法性都无法保障的过程当中,各成员国根据自身诉求开始倾向于竞争性多边主义,这也推动了小多边机制的诞生,从而保障国际机制的有效性和合法性。④杨慧:《国际经济机制变迁的竞争性多边主义趋向》,《现代国际关系》2020 年第1 期。

(四)观念因素:行为与信念和价值的联结

当代国际政治经济学的许多理论差异部分源于“利益”或“观念”在塑造行为体的行为、制度的过程中。⑤Stven Steinmo, “What is Historical Institutionalism?” inApproaches in the Social Sciences, Donatella Della Porta and Michael Keating eds., Cambridge U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8, p. 173.20 世纪90 年代和21 世纪初关于国际政治经济学中的观念与利益的争论,在很大程度上介于建构主义学者和理性主义学者之间。国际政治中观念有各种形式,只是根据特定行为体的使用方式执行不同的政治、社会和经济功能。观念可以形成“认知计划” (cognitive programs),它为规范性职能提供指导,以指导国家、区域或全球政策制定者的决策和执行方针。例如,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其他类型的国际组织进行分散的政策改革和制度改革的规定,为政策制定者提供了明确的蓝图,以改变其国家政策环境和结构或国内经济机构的职能。⑥John L. Campbell, “International Analysis and the Role of Ideas in Political Economy”,Theory and Society, Vol. 3, No. 27, 1998,pp. 377-409.观念可以发挥“规范框架”(normative frames)的作用,使得变革提案和特定问题的政策解决方案合法化,或者构成规范标准,形成确定一组特定政策的适当性的基础。⑦Seabrooke, Leonard, “What Do I Get? The Everyday Politics of Expectations and the Subprime Crisis”,New Political Economy,Vol. 1, No. 15, 2010, pp. 51-70.对观念因素路径分析,学界经历从古典主义、凯恩斯主义、嵌入式自由主义到新自由主义的演变。

自2008 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国际格局发生巨大变化,从英国脱欧到特朗普提出“美国优先”,再到全球性贸易保护主义,G20 持续守护自由主义秩序,新兴国家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呼声越来越高,全球治理中的观念制度的维护,导致国际规范内化过程加快。同时,观念因素影响国家行为与信念和价值的联结。在履行国际责任的同时,国家行为体先后经历了信念伦理指导、责任伦理指导、关怀伦理指导和价值理性螺旋式进程。在逐渐演变的过程当中,国家履行的国际责任实现了由内到外的变化,相关的行为体变得更加全面,责任履行程度也在逐渐深化。①毛维准:《国际责任的行为逻辑变迁:信念、责任与关怀》,《当代亚太》2013 年第5 期。

全球经济治理的主体、制度、观念是相互联系的。随着全球金融危机的发生和行为体的变化,制度和观念的途径也发生了变化,全球金融危机是敦促制度不断完善并确保制度的可持续性的重要影响因素,全球经济治理的制度变革实际上起到了完善甚至加强现有体制的作用,而不是改革。从这个意义上讲,观念因素成为维持现行制度和机制的重要基础。②李佳娟:《外生因素对全球金融治理的影响——基于主体、制度和观念的分析》,吉林大学国际政治专业2019 年博士学位论文。“华盛顿共识”是全球政治经济学中新认知范式的一个例子,是观念因素影响国家行为和信念的体现,作为一种认知范式,“华盛顿共识”中所包含的经济观念可能会促使国家决策者偏好基于规则的经济治理形式,并限制政策自由裁量权的范围包括通货定位和平衡预算规则,而不会引发对具体政策的改变。

结 语

当前全球经济呈现出去中心化态势,新兴经济体成为推动国际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相反,传统发达国家出现了逆全球化的趋势,世界经济格局正在发生显著变化。面对当前国际经济形势的新变化以及引发的新问题,原有的治理模式难以为继,治理规则和理念的滞后难以有效治理全球经济,在维护全球经济秩序的功能方面表现出严重不足。全球经济治理规则的碎片化使得多边治理与区域治理的掣肘因素增多,欧盟、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等区域经济治理机制削弱了增加全球经济治理过程中议题的推进。同时,机制本身的缺陷以及民族国家基于本国利益的考量也会影响相关议题的推进进度。③王晓东:《多哈回合谈判举步维艰的原因》,《国际经济合作》2008 年第4 期。

现有的国际经济治理机制中存在着新兴成员国权力的比重不合理的问题。发达国家在三大机构中所占的权力比重较高,尤其是美国拥有一票否决权。而新兴经济体的经济总量在近年来实现了迅速的增长,但在三大机构中的份额却没有实质性提高。现有的全球经济治理机制中国家权力和利益的分配与各国实际发挥的作用存在一定的偏差,从而使新兴经济体无法有效地表达自身的利益诉求。这在一定程度上会打击成员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事务的积极性,也会影响全球经济治理的推进。以IMF 机制的改革为例,现有的各国投票比重是在机制成立之初划分的,而随着世界经济重心的转移,各成员国经济实力的对比与成立之初的实力对比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新兴市场经济体在世界经济中的贡献率有了很大的提升,这些推动着IMF 机构必须作出适应时代发展的变革。④张丽君编著:《全球政治中的国际组织IGOs》,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 年版,第188 页。而投票权与各国利益挂钩,作为机构中的重要成员,美国政府在改革方案的落实上多次拖延,从方案出台到国会通过历时5 年之久。在全球经济治理理念上,主要国家对于全球经济治理的机制的功能产生质疑,国家间出现较大分化,在大部分国家积极地参与到全球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同时,一部分国家却呈现出较为明显的内顾倾向。但由于经济全球化程度加深的同时越来越多的全球性经济问题浮出水面,现有的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规则和制度的解释权普遍掌握在传统的发达国家手中,新兴国家需要通过合作的方式发出呼声,在现有机制下进行改革或通过创建更有利于自身发展的合作机制进行平衡,从而推动未来国际经济体系在结构上呈现出更加均衡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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