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的培养和提高

刘羿良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 金城学院，江苏 南京 211156)

在知识爆炸信息万变的今天，自主学习已成为适应新形势新发展、全方位获取知识、不断自我完善的重要渠道。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断言，未来“自学具有无可替代的价值，别人的教育必将成为自己的教育”。所谓自主学习，通常指学习者自觉确立学习目标，自主制定学习计划，自由选择学习方式、方法和学习环境，收到预期效果的学习。为了便于研究，笔者将飞行员大学期间的课外学习和从业后的自学统称为自主学习，自主学习能力包括自主学习方法、意识和自觉性等。

一、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的重要性

虽然有记载的飞行事故都不能直接归咎于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不足。但是，大量的事实揭示了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与飞行安全之间隐性关联。自主学习能力强、自觉性高、知识储备丰富的飞行员往往能够有效避免飞行事故发生或减轻伤害；反之，则可能间接促成飞行事故。安全是民航工作的第一要务，飞行员是保障飞行安全的重要环节和最后一道防线，从这个意义上说自主学习能力不足的飞行员不是合格的飞行员。

(一)自主学习能力与飞行安全隐性关联

隐性关联是经济学词汇，如某两个企业之间表面上没有关系，实际上它们通过隐名出资、交叉持股和委托代理等形式有着隐含的投资、控制或影响关系。通过案例分析可以看到，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与飞行事故之间也存在着隐性关联。

案例一：2009年1月15日，美国航空公司1549航班由纽约长岛瓜迪亚机场飞往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机场。在纽约起飞后，飞机撞上了一群加拿大黑雁，两侧发动机同时熄火，完全失去动力。紧要关头，机长萨伦伯格果断迅速准确地将飞机迫降在哈德逊河上，挽救了150名乘客的性命，被誉为航空史上的哈德逊河奇迹。[1]

案例二：2018年5月14日，四川航空公司3U8633航班由重庆飞往拉萨。在成都区域上空，驾驶舱右前挡风玻璃突然爆裂脱落，不少仪表设备损坏，飞机瞬间进入极端危险状态：极度低温、强大的气流吹袭、无法获取飞行数据、无法与地面建立联系。机长刘传健沉着冷静，凭借精湛的技术、丰富的经验和深厚的知识储备，在充分考虑地形和安全高度的前提下，带领机组人员完全凭目视和手动掌握方向杆，控制航速和航迹，将飞机安全降落在成都双流机场，确保了119名旅客和9名机组人员的生命安全，创造了航空史上的奇迹。[2]

案例三：1994年3月23日，俄罗斯航空593号航班由莫斯科舍列梅季耶夫国际机场飞往香港启德机场。飞行员擅自带孩子进入驾驶舱，飞机竟然在孩子的乱操纵下突然右转,飞行员见状竭力挽救。但由于机身倾角过大，升力不足，飞机坠毁于西伯利亚荒郊，63名乘客和12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3]

萨伦伯格16岁开始学习飞机驾驶，17岁获得飞行驾照，其后还兼任飞行教员和航空事故调查员。刘传健19岁入伍，担任空军飞行员和教员；退役后进入四川航空股份有限公司，还被清华大学录取为ENAC高级管理硕士(航空管理)项目学生。他们既是机长又是教员，爱学习善总结，每次飞行前都会自觉熟悉情况、设定预案，飞行结束后反复推敲总结经验；他们经常对飞行事故进行复盘，思考事故发生的原因，探讨最佳处置方案。案例一、二看似偶然，背后却蕴藏着知识的力量和自主学习的功劳。由于坚持不懈的学习积累和丰富的实践经验，他们才能在飞机突发重大意外故障时胸有成竹沉着应对。正如萨伦伯格所说的那样，“每次飞行和每次事故都是学习和总结经验的过程，1549航班是我一生的学习和经验让我安全地把飞机降落在哈德逊河上”[4]。

案例三的主要原因是飞行员违章带孩子进入驾驶舱并放任其随意操纵飞机。当时，几位飞行员习惯性地认为在自动驾驶状态下，孩子动动操纵杆不影响飞机按设定程序自动飞行；即便是有所妨碍，飞机也会蜂鸣提示。他们忽视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是一架新款客机。如果飞行员具有良好的自主学习自觉性，飞行前了解一下新老客机操作异同，就会知道这款客机在自动驾驶状态下，手动操作超过一定时长后，自动解除自动驾驶状态，无蜂鸣提示[3]，或许这起事故就能够避免。

(二)自主学习能力是飞行员的基本职业能力

飞行是需要终身学习的职业，自主学习是飞行生涯中的主要学习方式。飞行技术专业学生主要学习飞行性能、控制原理和现代运输飞机构造等方面的基本理论和基本知识，仅靠教师课堂讲授远远不能完成学习要求。不同专业大学生在学习动机、目标、重点、方法和学习的自我管理方面存在显著差异[5]。普通高校课程以60分为合格，而飞行技术专业主干课80分才合格。即便是考到80分合格了，仍有20%的知识和技能盲区，需要飞行学生通过自主学习掌握，消除安全隐患。航空制造材料和软件操控技术年年改进提高，飞机制造和装备上的微小变化必然带来飞行技术上的一系列改变，飞行员必须具备强大的学习和自主学习能力才能跟上新技术、新材料的发展步伐，与时俱进，保障飞行安全。

早期飞机相对简单，飞行员具有目视飞行能力和简单的仪表飞行能力即可。现代飞机是现代技术和现代管理学的集大成，对飞行员的职业技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现代飞行员已经从飞机的简单操纵者转变为飞行的综合管理者，要根据飞机系统的状态、性能和环境数据，以及位置、时间和燃油信息进行计算、监控、分析、决策和组织实施。从技能、知识和态度是飞行员的职业能力内涵[6]这一思路出发，姚永强认为在基本的飞行驾驶技术之外，飞行员还应具备人工操纵能力、自动操纵管理能力、程序执行能力、对知识的掌握运用能力、沟通交流能力、解决问题与决策能力、情景意识能力、疲劳管理能力和团队管理能力等九种基本职业能力[7]。其中“对知识的掌握运用能力”包含了学习和自主学习能力，自主学习能力是飞行员基本职业能力之一。

二、对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的认识和培养现状

对于现代飞行而言，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十分重要。飞行事故是万分之一的概率，谁都没有丰富的处置飞行事故实战经验。为什么有的飞行员在危急关头能够临危不惧沉着应对处置得当呢？差距或许就在自主学习上。目前，管理部门和研究机构对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培养研究不多、高校重视不够、航空公司训练不足、飞行员自身积极性不高是普遍存在的问题。

(一)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的研究现状

通过中国知网进行检索，关于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的研究论文较少，几乎没有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与飞行安全的关联研究。

大量的飞行事故调查报告和理论研究证实，飞行事故无外乎主观和客观两大因素所致[8]，可进一步归结为五方面具体原因，即机械故障、天气问题、外界的破坏行为、飞行员的失误和其他环节的人为失误[9]。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科学技术飞速发展，飞机性能迅速提高，由于机械故障和天气原因导致的飞行事故比例逐年下降。而现代飞机，从飞行管理计算机系统的编程到燃油用量计算，再到起降飞行等等环节，大量的复杂工作需要飞行员操作完成，因此由于飞行员失误造成的飞行事故比例有上升趋势。英国莱斯特大学公共安全与保障课程负责人西蒙·阿什利·贝内特称飞行员失误造成的飞行事故比例约占一半，姚永强等人分析了近20年的飞行事故发现,其中2/3存在人的失误[7]。有研究甚至称,飞行事故中人为因素的比例高达80%以上[10]。

飞行员与飞行安全日益受到重视，研究多注重于飞行员的技术能力，如操控能力[11]、信息处置能力和决策能力[12]等。近年来的研究开始关注飞行员的心理素质、工作作风和责任心等[13]。

(二)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的培养现状

自主学习能力和飞行技术水平提高离不开科学的训练。近年来，蓬勃兴起的模拟机使飞行员能够有针对性地开展飞行技术自主学习训练，增强了自主学习的融入感，提高了自主学习兴趣和学习成效。日积月累的自主学习积淀、自加压力的飞行模拟训练，以及每次飞行前的充分准备，为飞行安全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但是，作为一种学习方法，教育部门对学生自主学习能力的培养没有硬性要求。在我国高等教育体系中，飞行技术是小众专业，人才培养模式及教学方法手段相对落后，人文教育与专业教育未能有效融合，注重学生规范和技能培养，缺乏对学生的长远规划和拓展能力培养，不利于学生自主学习能力提高和自主学习积极性的发挥，对学生自主学习能力培养效果不佳。

飞行员进入航空公司后，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分散在不同时段和不同航线上，很少有集中学习的机会。航空公司对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认识不足，没有相应的飞行员自主学习组织和管理要求。航空公司组织飞行员学习，学习内容主要是飞行技术的新规章新要求，没有对飞行员学习方法特别是自主学习能力的培养；学习形式类似学校课堂，缺乏启发式教育，缺乏互动，没有激发出飞行员学习和自主学习的积极性。

不少飞行员对自主学习的重要性认识不到位，认为学习是学生的事，作为飞行员只要按部就班完成好飞行任务就可以了，缺乏自主学习自觉性，没有自主学习目标和计划。

三、努力培养和提高飞行员的自主学习能力

安全是民航工作的第一要务，由于飞行工作的特殊性，飞行员自主学习看似是飞行员个人的事，实则是行业的大事。飞行院校、航空公司和飞行员个人都必须高度重视飞行员的自主学习，从各个环节把好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培养和训练关，筑牢飞行安全底线。

(一)高校从源头上抓好飞行学生自主学习能力的培养和提高

自主学习能力大多是在学校养成的，飞行院校要把飞行专业学生自主学习能力培养与飞行专业知识和技能培养放在同等重要的地位，把自主学习能力培养纳入教学计划，开设自主学习能力培养实践课程。教师的主要责任是培养学生自主学习的兴趣、自觉性，建立符合自身的自主学习方法。

一是培养学生自主学习兴趣。教师要积极引导和激发学生自主学习的积极性，变“要我学”为“我要学”。如组织学生参加飞行科普学习和观摩，开列一些生动有趣的飞行读物书目,如英国航空公司斯坦利·斯图尔特和约翰·爱德华兹机长编写的《冲上云霄：大型喷气机的飞行》，让学生对飞行和蓝天建立感情。为了把枯燥的伯努利原理变得生动亲切，把复杂的力学系统分解为机翼、机身、尾翼、起落装置和动力装置五个主要部分的力学作用，让学生提前做好预习，然后分别在课堂上介绍学习心得，直观地理解流体在流动中流速和压力之间的关系。

二是培养学生自主学习自觉性。改变专业主干课传统的单一说教模式，让学生自觉地融入教学，如将“飞行原理”教学内容分为三类：第一类是需要“绝对正确掌握”的知识点，如升力、阻力、平飞、上升、下降、转弯、盘旋、起飞、着陆、失速、螺旋等，学生预习，教师主讲；第二类是需要“正确理解和掌握”的知识点，如飞行中的大气环境,飞机低速空气动力性能,增升装置增升原理,螺旋桨拉力和旋转阻力,飞机平衡性、稳定性和操纵性等，学生预习，教师辅导，师生交流；第三类是“知识面拓展”的知识点，如螺旋桨拉力变化、螺旋桨的副作用、巡航性能、机动飞行和翼型亚跨音速气动特性等，学生预习，学生主讲，教师参与。

三是帮助学生建立符合自身的自主学习方法。对于专业选修课，如“民航新技术讲座”，安排学生按照自己的思路设计教学，让学生课前广泛涉猎收集整理民航管理和技术发展动态，形成体系，通过课堂讲授、讨论、辩论等方式，达到学习目的。

(二)航空公司把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培养和训练纳入常规工作

航空公司要充分认识到自主学习能力对于保障飞行安全有着重要的作用，在推崇精益求精、工匠精神的今天，本着对飞行安全高度负责任的态度，把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培养和训练固化为常规工作。

一是航空公司建立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量化标准和考核奖惩制度。将自主学习能力作为飞行人才选拔和晋升考核的重要指标，安排新入职飞行员全面系统地自主学习将要驾驶的机型，然后进行电力、液压、发动机、燃油系统等全方位考核，考试合格者才能进入高度仿真模拟机训练，获得该机型的驾驶资格。对于成熟飞行员仍需加强模拟机训练学习，模拟处理飞行中各种各样的故障和紧急情况，让飞行员熟悉各种危险状况，并能冷静正确地处置。模拟机训练重在实际操作，重在自主学习和独立思考，重在综合运用各类知识和技能准确判断，正确处置。

二是坚持日常的自主学习，养成自主学习习惯，让自主学习在航空公司蔚然成风。航空公司制定丰富多彩的自主学习计划，增加学习的理论性和趣味性；规定和要求飞行员完成自主学习，保证飞行员能够掌握最新理论和技术，适应新形势的要求，最大限度地保证飞行安全。

(三)飞行员自觉养成自主学习的良好习惯

严谨认真良好的自主学习习惯是飞行员应有的基本素质，是贯穿飞行员整个职业生涯的核心素养。飞行员要不断提高自主学习能力，充分利用各种信息资源，进行自我学习，以适应社会的发展[14]。

一是充分认识到飞行是终身学习的职业，树立终身学习的观念。学校教育不可能将所有知识传授给学生，仅靠课堂上学到的知识远远不能适应飞行工作需求。自主学习是终身学习的主要学习方式，自主学习将伴随飞行员整个职业生涯。飞行员要坚持常年不懈的学习，尽快熟悉和掌握新知识新技术，不断提高飞行实操能力和综合运用所学知识解决飞行实际问题的能力。

二是充分认识到飞行的责任和艰难，锻炼自主学习毅力。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才能在学习中遇险不惊，知难而进，攻坚克难。坚持飞行前预习、飞行后总结和撰写飞行笔记。对机型、线路、机场了如指掌。遇到各种问题，查找资料，分析研判，向同事们请教，真正掌握。

三是建立适合自身的自主学习方法。飞行员不仅要善学，而且要会学。所谓会学就是学习方法问题。学习方法因人而异，没有统一模式，飞行员要认真学习方法论，总结出适合自己的省时省力效果好的自主学习方法。确定自己的学习重点，校正自己的学习目标，达到事半功倍的学习效果。飞行员要对自己的自主学习能力有一个客观全面的评价。通过自我评价，反思自己的行为，哪些方面有长进，需要加以巩固和发展，哪些地方不足，有待进一步提高。依据评价结果，制定和调整自己的学习计划和学习方法。

四、结语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安全生产要体现“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价值理念，从“根本上消除隐患，根本上解决问题”。飞行是民航安全的重点领域,飞行员是民航安全的关键环节。由于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与飞行安全隐性关联，因此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培养和提高是保障飞行安全的大事，是关口提前，是长效机制。飞行院校和航空公司要全方位地抓好飞行员安全教育，做好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培养工作，从源头上消除飞行安全隐患。飞行员必须养成良好的自主学习习惯，具有自主学习自觉性，及时学习和自觉学习新理论、新技术和新要求；认真对待每一次飞行，提前了解和分析每一个细节，制定完善的飞行计划；对于可能发生的问题要提前预判，做好预案，积极防范；对于突发状况要沉着冷静，充分发挥技术、经验和知识的力量，正确处置，确保飞行安全。

建议民航管理部门和飞行院校、航空公司将自主学习能力作为飞行员的基本职业能力加以重视，将飞行员自主学习能力培养和提高作为一项常规工作来抓，使之制度化、规范化，可操作，有考核，见实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