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研读:新文科视野下比较文学研究生培养的重要路径
2022-11-21邹赞
邹赞
(新疆大学 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6)
2020 年教育部在山东大学威海校区召开新文科建设工作会议,会上发布《新文科建设宣言》,明确了新文科建设的任务目标:“构建世界水平、中国特色的文科人才培养体系;加强价值引领,落细落实思想建设;优化专业结构,促进多专业融合发展;夯实课程建设体系,培养学生的跨领域知识融通能力和实践能力。完善全链条育人机制,加强高校人才培养与产业部门的融合发展;全面建设文科特色质量文化。”①次年教育部公布首批新文科研究与改革实践项目。②与此同时,部分高校秉承“产教融合、协同创新”的人才培养宗旨,尝试优化整合行业/ 区域资源优势,构建“新文科建设联盟”。这些标志性事件显示出“新文科”成为当下高校学科建设与人才培养的风向标。
作为一个教育领域的热词,“新文科”高频率出现在各种期刊专栏、学术会议与教研教改成果之中。学界针对这一新生现象展开持续讨论,从不同层面丰富了有关“新文科”的认知。因此,厘清“新文科”究竟“新”在何处,是我们立足新文科视域思考创新人才培养的逻辑起点。本文通过阐释“新文科”建设的内涵,全面检视比较文学研究生培养所面临的机遇与挑战,从“知识输入、学术创新和想象力构塑”三个维度以及经典选择的“五大原则”出发,探析“经典研读”对于培养高素质比较文学研究生的重要意义。
一
顾名思义,新文科的命名是相对传统文科而言,是对全媒体时代乃至“数智时代”文科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的形象表述,充分呈现出知识转型与人才培养和时代语境之间的关联共振。新文科之“新”,“不是新旧的新,是创新的新,是整个发展思路、标准、路径、技术方法和评价等系列新变化。‘四新’建设是要提升国家的元实力——经济硬实力、文化软实力、生态成长力和全民健康力。”[1]因此,新文科不是对传统文科的全面否定和全盘颠覆,两者在传播中华优秀文化、厚植家国情怀方面一脉相承,但是在学科图景、问题意识、价值属性、人才培养目标等维度存在显著差异。
新文科究竟“新”在何处?这一命题关系到人文学科在整个学科格局中的位置。首先,新文科即是要尝试重构学科图景,消解对学科特性的本质主义理解,弥合传统意义上文、理、工、商、艺等学科范阈之间的区隔,积极倡导学科间的跨越、交叉与互融。学科的出现与细分是“近代的历史变迁、文化讨论影响到知识分类的结果”,③深深烙上了科层制的印记,学科之间的跨越交叉是一种常态化现象。因此对新文科建设而言,跨越性尚不足以勾勒其学科的生态格局,更确切地说,新文科建设从跨学科走向了融学科、超学科。④就中文学科来说,其与相关学科之间由跨越交叉走向互融已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众所周知,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方法论热潮中,人文学科不但引入了信息论、系统论、控制论等理工科研究范式,还借用了“熵”“耗散结构”等自然科学理论术语。新形势下,信息技术迅猛发展,移动网络高度发达,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区块链等新技术新介质推动传统知识传输及接受方式的转型,文学研究经历了文化转向、空间转向、身体转向乃至元宇宙转向之旅。人文学科的阐释模式和批评话语主动跨出疆界,融入其他学科的新知识和新技术,例如文学研究有机借鉴大数据技术,依托GIS 技术绘制文学地图,采用虚拟仿真技术还原历史情境、复活文学叙事,开启读图读屏时代学术研究的数据化与可视化模态。语言学研究对高科技的需求尤其强烈,如计算语言学、语料库语言学、人机交互系统、机器翻译等。因此,新文科对于学科之间的融合创新,绝非停留在话语搬演或技术挪用层面,而是要在新的学科格局中重估人文学科的位置,“人文学科是要真正面对和走进新科技的疆场深处,去看明白文科在智能时代的真实处境,在文科的学科格局再造中,去探寻历史可能昭示的新生密码。”[2]13
其次,新文科强调要重构人文学科的价值属性,妥善处理好“道”与“术”之间的关系。长期以来,人文学科被贴上了“软性学科”的标签,其学科价值主要界定为“提升道德修养”“形塑人文情怀”。在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脉络中,“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周易》),人文教育的核心职能就是“以文润心、以德化人”。人文学科因其偏重精神陶冶、智慧启迪和心灵温润,与现实功利规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容易被单向度地误解为“无用之学”。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承认以往的文科对文化的‘有用’相对忽视,对人文作为资本和生产力要素的关注不够,那么未来推进的新文科,就完全有必要突破‘无用之用’的围墙,从‘有用’的范畴去确立新的发展模式。”[2]12简言之,新文科建设在价值属性上应坚持“守正创新”,一方面要传承人文学科厚德载物的核心价值,另一方面要保持与变动的现实之间的密切互动,将关注视角触及社会的丰富面向尤其是数字网络时代人类的精神生态,善于从现实生活中提炼问题意识,为“数智时代”人类的生存状况提供价值指引和实践支撑。
再次,新文科建设要凸显创新型人才培养目标。人才培养是学科建设的关键环节,新文科建设之“新”还体现在要“培养什么样的人才”。教育部高教司司长吴岩这样概括新文科的“四大任务”和“四大担当”:“新文科要培养知中国、爱中国、堪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新时代文科人才;培育优秀的新时代社会科学家;构建哲学社会科学中国学派;创造光耀时代、光耀世界的中华文化。”[1]具体而论,在新文科的意义上讨论创新型人才培养,根本前提在于要牢固坚守中华文化立场、夯实中华民族和中华文化的主体性,以深挚的家国情怀和文化自信参与世界不同文明间的交流互鉴,打造具有中国特色、中国气派、中国风格的人文学科学术体系、知识体系和话语体系,培养具有中国情怀、中国担当和中国精神的高层次创新型人才。
最后,新文科建设要立足全球与地方、世界与本土等坐标,考量(后)冷战和(后)疫情时代国际地缘政治秩序的变迁,积极回应新秩序下人文学科的社会位置与知识转型,以“互为主体、平等对话”的跨文化姿态融入国际学界的思想交锋与学术论争,将极具中国智慧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融入世界未来图景的构设,既要有能力、有信心讲好中国故事,讲好“亚洲命运共同体”和“中非命运共同体”视域下的区域治理故事,也能够放眼寰球,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新型全球治理体系提供创新动力。
二
比较文学作为一门以“跨越性、可比性、相容性”为基本特征的人文学科,其显著的批判性、自反性(self-reflexivity)以及对于外在现实世界的高度关切,使得该学科领域呈现出鲜明的“新文科”特质。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比较文学是名副其实的“朝阳学科”而非“夕阳学科”。⑤随着“新文科”建设理念的提出,学界开始深入思考新文科背景下比较文学研究生人才培养面临的机遇与挑战。⑥
先谈机遇。新文科概念的提出得益于新技术的发展,新技术在很大程度上重构知识图景及其传输方式。新技术的日新月异赋予了这个时代独特的文化意味,读图读屏成为一种颇具症候的文化消费标帜。客观上讲,影视传播及网络传播较之传统纸媒,其知识传播的路径更加多元快捷,形形色色的学术公众号、网络短视频密集推送前沿信息、学术动态、专题讲座、电子资源库。受众不需要前往各类图书馆,即可在线共享诸多文化资源。学术资源在空间和时间上的区隔逐渐缩减,学术意义上的“地球村”“共同体”日益成为现实。如此以来,研究者(学习者)只要熟练掌握搜索引擎技巧,即有望在有限时间内获取大量有效信息。浩如烟海的经典文本从象牙塔中脱离出来,借助跨媒介改编,开启“再经典化”之旅。美国学者亨利·雷马克在《比较文学的定义和功能》一文中这样辨析“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世界文学主要研究那些历史悠久、脍炙人口、有永久价值的文学作品……比较文学并未被质量和感染力这个标准束缚到这个地步。对二流作家曾经进行过而且可以进行更多有启发的比较研究,因为他们比伟大作家更能代表他们时代为时间所局限的特征。”[3]雷马克的论述虽然不无偏颇之处,但是为我们思考比较文学的社会功用提供了有益参考,即比较文学的学科特性赋予其强烈的边缘观照,除了讨论莎士比亚、但丁、弥尔顿、巴尔扎克、聂鲁达等被文学史经典化的“伟大作家”,还注重发掘尚未进入“一流”行列的作家作品,为边缘作家、边缘文体及边缘文化现象的显影创造了契机。这一特性在新媒体新技术时代表现得更加明显,许多曾经湮没在古籍典藏或乡野田间的文本因各种机缘被激活,焕发出蓬勃生机。新技术新媒体为比较文学学习和研究者带来了便捷多元的文献史料获取路径,帮助他们在思考和分析边缘文本时能够有效跨越时空的障碍,推进学术研究的广度和深度。
此外,新媒体新技术使得教学手段更趋科学合理。比较文学对教学及研究者的知识视野和思维方法有着极高要求,这也提示我们在进行比较文学研究生人才培养时,要与时俱进更新教学理念,摈弃单向度的知识“输出-输入”模式,积极构建全方位多层次立体式的教学路径。近年来,一场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加剧了世界格局的变迁,在很大程度上重构着国际地缘政治格局与文化生态,同时也催生了教育教学领域的范式革命。随着远程教学手段的渐趋成熟,比较文学研究生不仅能够在线聆听北大、复旦、耶鲁、哈佛等国内外名校的精品课程资源,还可以通过连线方式实时参与外校课堂教学,院校之间的虚拟教研室、在线学术工作坊、名师讲坛和读书会等活动也日益普及,学术资源及教学空间的共享进一步缩减了因外在因素导致的人才培养差距。更准确地说,当下比较文学研究生培养已经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导师制,互联网学术资源及跨院校跨区域的课程共享与学术交流,使得研究生学术素养的形塑呈现出多维发散状态。
再者,科际间的融合创新成为一种趋势和潮流。学科是一个现代的发明,是知识分类精细化和科层制影响的结果,学科间泾渭分明的区隔已经日益显现出局限性,跨学科、融学科、后学科、反学科甚至超学科⑦等概念被提炼出来并广泛使用。跨学科是比较文学的一大特质,这种学科特性也使得比较文学携带着鲜明的新文科气息,一方面注重文学与哲学、心理学、宗教学、人类学、管理学等学科之间的话语转换与对话融通,诸如凸显语言文学与管理学和艺术学的交融,创造性发掘文学作品蕴含的风景文化资源,及时将学科之间长期以来协同完成的科研成果转化为“教学生产力”和高素质人才培养内驱力。另一方面倡导文学与新媒体技术的深度融合,构建数字化时代“细读”与“远读”⑧相结合的人文学科知识传授模式,比如将世界名著创意转化为网络音视频资源,打造有声类阅读产品,推动“全民阅读与书香社会”建设。
最后,聚焦国际化的跨文化人才培养目标更加明确。只要略微梳理比较文学学科史,就会发现比较文学法国学派及美国学派都强调跨国文学关系或比较研究。⑨新文科建设特别重视培养具有国际前沿视野和跨文化交际能力的高素质人才,“新文科建设不仅需要扣准新工业革命、新经济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脉搏,还需要结合高等教育跨国界、跨文化发展视点,审慎把握文科思维特质与学科属性,在跨区域教育合作、多学科交叉融合中推动传统文科的转型升级,培养一批更具国际意识、国际交往能力、国际竞争力和跨文化领导力的高素质国际专业人才。”[4]应当说,新文科建设的人才培养目标与比较文学研究生培养宗旨在深层次上达成了高度契合,如新疆大学比较文学博士生的培养目标设定为:“本学科方向以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为指导,聚焦丝绸之路经济带核心区文化建设,既重视对学科前沿理论的把握,也注重凸显学术研究的在地化特色。在系统掌握中国文学与中华文化的基础上,培养具有世界眼光和跨文化意识,能够独立从事比较文学与跨文化研究的专门人才。”⑩简言之,在新文科背景下,比较文学研究生培养要凸显国际视野、多语言多文化知识结构及跨文化对话技能,在坚守中华文化主体性的前提下,为推进全球文化交流和现代治理体系提供人才支撑。
再看挑战。由于新文科尝试在理念和实践层面重构文科图景,因此对传统教育的“术”“道”关系和人才培养模式提出了新的要求,这在一定程度上给比较文学研究生培养带来了挑战,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比较文学研究生培养的终极目标是激发人文学的想象力,随着新媒体新技术的突飞猛进,如何能够在坚守比较文学学科主体性的前提下,充分激发研究者和学习者的批判意识与创新精神?第二,如何妥善处理比较文学的“精英性”与“大众化”之间的关系?第三,跨越性是比较文学的典型特征,一方面指向文学学科内部的“跨越”,主要表现为跨民族、跨国、跨文化、跨语言,如果综合考虑中西历史文化语境的差异性,或可表述为“跨民族、跨文化”两个要素是充分必要条件,“跨国、跨语言”为优先条件。另一方面指向文学与其他学科之间的关系,即“跨学科性”。“跨学科”是比较文学研究最具潜力的领域,在新文科鲜明提倡学科交叉融合的背景下,如何把握学科交叉间跨越的限度,再次显影为比较文学必须应对的难题。
三
随着社会历史情境的变迁,比较文学研究生培养也将迎来新一轮改革,除了教学理念和教学技术更新之外,经典研读将成为构塑具有人文情怀、批判意识和丰富想象力的比较文学高层次人才的重要路径。这既是新文科建设对比较文学研究生培养提出的新要求,也是比较文学积极回应时代挑战所采取的有效策略。
一般认为,“经典研读”是比较文学研究生培养必不可缺的环节,是关系到人才培养质量的重要前提。只有通过精研细读比较文学学科史、方法论及专题研究相关经典文献,研究生才能够构建起具有国际视野的比较文学与跨文化研究知识结构和理论图景。当我们尝试深入思考这一议题时,必需回应两个层面的问题:一是如何理解“经典”,哪些论著可以列入比较文学“经典”著作?二是遴选“经典”的原则是什么?
2010年底,河南省粮食和猪牛羊肉产量分别为5 437.09万t和 516.54万t,分别占全国总量的9.95%和8.44%,而其化肥施用量和农用机械总动力的投入量分别为655.15万t和10 195.89万kW,分别占全国总量的11.78%和10.99%。农业生产因投入要素相对较高致使农业生产效率较低,同时未被作物吸收利用的部分农业投入要素也带来了区域水体富营养化、土壤板结和能源浪费等一系列生态环境问题,这必然使农业生产的可持续发展面临着一系列考验。河南是农业大省,本文基于能值理论定量研究其农业生产的可持续性,将为维护农业系统的良性循环和农业的长久稳定发展提供理论依据。
“经典”不应当被限定为某种本质主义的描述,它一方面特指经过漫长历史淘洗和检验并被赋予“永恒性”(eternity)的典范文本,如中国文学里的《诗经》《离骚》《文心雕龙》《红楼梦》,外国文学里的古希腊神话、荷马史诗、莎士比亚戏剧等等;另一方面指向那些产生于某一特定时代并具有重要影响力的文本,此类文本的价值有可能持续绵延,也有可能昙花一现,注重凸显文本的“时代性”(contemporaneity)。因此,每个时代既有从远古历史传承而来的“共享”的经典序列,也有属于该时代特有的经典文本。据此思路,比较文学经典著作应当包括三个序列的文本:一是比较文学学科“前史”时期的文化史思想史著作,如《歌德谈话录》《共产党宣言》等;二是在比较文学学术史上留下深刻烙印,对于推动比较文学学科发展产生过显著贡献的论著,如波斯奈特的《比较文学》、巴尔登斯伯格的《比较文学:名称与实质》、梵·第根的《比较文学论》、基亚的《比较文学》、韦勒克的《比较文学的危机》、亨利·雷马克的《比较文学的定义与功能》、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鲁迅的《摩罗诗力说》与《文化偏至论》、钱锺书的《谈艺录》、杨周翰的《镜子与七巧板》、季羡林的《比较文学与民间文学》,等等;三是对特定时期比较文学发展状况进行综述、评估或者从跨学科角度为比较文学从困境中“突围”提供理论资源的论著,如北京大学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研究所编辑出版的《多边文化研究》、美国比较文学学会发布的五份学科发展报告,等等。
在本科阶段,比较文学是中国语言文学类专业开设的专业核心课或选修课程,教材统一使用教育部“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重点教材”,授课内容主要包括“学科史”“方法论”以及“比较文学个案研究”三部分,侧重比较文学的基本原理与应用实践。相比而言,比较文学研究生培养则注重提升理论素养,主张将比较文学学术史和学科史放置到中外思想史、文化史的整体版图中加以观照,除了开设“比较文学专题研究”“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专题研究”“西方文论原著精读”等课程以外,还常常依托工作坊、学术论坛和读书会,凸显“经典研读”在人才培养环节中的重要作用。
“经典研读”能否达成预期目标,关键在于“经典文本”的选择。笔者结合近年来为研究生开设“比较文学工作坊”的教研心得,总结出五大遴选原则:
其一,立足中国思想文化传统,解构长期以来将中国比较文学当作“纯粹舶来品”的叙事陷阱。任何一门现代学科的兴起、发展及演变过程,都是内部因素与外在机缘“耦合”的结果。如果完全忽视内部因素,那么学科发展就成为“无源之水”,失去了根基。因此我们在思考和言说中国比较文学学科史的时候,就应当自觉警惕对学科发展做历史线性的、化约论式的判断,而应当返回历史深处,从厚实的文献史料爬梳中厘清中国比较文学的“前史”乃至“史前史”,例如《山海经》蕴含着丰富的文学人类学思想,“二十四史”收录了大量反映中国历代各民族文化交流交往交融的历史事实,汉唐佛经翻译折射出跨文化译介的实践经验,等等。选择若干中国文化原典,综合运用教师导读、学生做主题报告、集体研讨等形式,有利于帮助研究生建立起一种具有鲜明主体性的中国比较文学学科发展史。
其二,梳理知识谱系,将碎片化的知识点分门别类归纳概括,形成脉络清晰、逻辑严密的经典文本序列。如何从汗牛充栋的经典文本中确定阅读的先后顺序?如何在保持阅读量较大的前提下凸显文本之间的逻辑关联?诸如此类问题,成为教师在主持比较文学工作坊或者为研究生推荐阅读书目时常常会遇到的问题。阅读并不是越多越好,关键在于效果。教师可以引导和启发学生建立中外比较文学必读书单,然后按照主题、时代、思潮乃至关键词等分类原则,形成一个个“阅读序列”。例如可以将国际比较文学学术史上赫赫有名的五份学科发展报告作为一个“阅读序列”,指导研究生从《列文报告》到《海瑟报告》展开系统研读,结合每份报告出台的历史文化情境,聚焦报告中的核心问题意识,或可有效推进研究生对于比较文学知识图景的深层认知。
其三,养成“复杂性思维”,重视发掘比较文学各学派之间的理论论争与思想交锋。摈弃线性思维和化约论的一个有效路径,就是着重关注不同学派(流派)在思维和观点上的分歧,呈现理论话语的褶皱和张力,例如二战后美国学派与法国学派之间的论争,这场长达数十年的激烈交锋可以追溯到1950 年代初,“1952 年,当美国《比较文学与总体文学年鉴》转载法国比较文学家伽列(卡雷)为基亚的《比较文学》一书所写的前言时,韦勒克感到实证主义学风在美国有卷土重来的危险,立即在下一年的《年鉴》(1953)上撰文对伽列(卡雷)和基亚进行批判......”[3]151958 年韦勒克在教堂山会议发表战斗檄文《比较文学的危机》,将这场硝烟弥漫的论战推至高峰状态。因此,如果对卷入这场论战的代表性文本展开细致研读,形成文本参照互比的效果,就能引导学生摈弃对法国学派或美国学派的刻板印象,认识到这样的事实:法国学派不等于影响研究,影响研究只是法国学派的主导研究范式;美国学派也不等于平行研究,部分美国比较文学学者也是影响研究范式的积极实践者。再者,法国学派常常被冠以民族文化中心主义甚或沙文主义的指责,美国学派容易被贴上西方中心主义的标签,这种表述显然不无道理,但它是从整体意义上的概括,并不排除部分学者对东方文学的关注热情。
其四,立足地缘政治的特殊坐标,重估世界比较文学的文化地形图,尝试探索“亚际比较文学”(Inter-Asian Comparative Literature)的可能。笔者曾指出:“在‘亚洲命运共同体’构建的框架下,思考‘亚际电影’或‘亚际比较文学’,坚守中华文化的主体性,由本土走向区域,由区域走向有中国声音参与的世界电影和世界文学新型图景,或许能成为一种可资参照的路径。”[5]比较文学研究生培养应凸显区域特色,除了引导学生掌握学科基本原理,还应当立足区域发掘特色,如西南高校重视中国与东南亚国家之间的文学文化关系,东北高校凸显中国与日本及朝鲜半岛之间的文化交流,新疆高校则可发挥地处丝绸之路经济带核心区的区位优势,在中国与中亚国家之间的文学文化关系领域持续发力。笔者尝试提出“亚际比较文学”概念,旨在突破欧美比较文学的西方中心主义局限,将关注视野投向东方文学尤其是亚洲国家间的文学交流,同时打破原先侧重东北亚国家之间的文化关系而忽略中亚西亚文学的缺憾。
结语
基于比较文学学科特质与新文科建设的契合度,比较文学研究生人才培养成为推进和检验新文科建设的一扇重要窗口。在新文科背景下,比较文学研究生培养既要紧扣时代脉搏,主动适应新技术新媒体给人文学科带来的挑战,又要始终坚持学科的主体性原则,凸显经典研读的重要地位,形塑学生的批判意识和想象力,培养“厚植家国情怀、彰显人文底色、回归经典研读、凸显多学科交叉融通、重视创新人才培养”的高素质跨文化人才。
注 释:
①参见教育部新文科建设工作组2020 年1 月3 日在山东大学发布的《新文科建设宣言》。
②教育部首批认定1011 个新文科研究与改革实践项目。
③汪晖:《人文学科在当代面临的挑战》,参见“澎湃新闻”2016 年 12 月 28 日,https://www.thepaper.cn/news Detail_forward_1588934.
④赵奎英指出:“‘超学科’不仅指学科与学科之间的交叉、跨越、融合,还包括学科与‘非学科’的交叉、跨越、融合,包括专业内与‘专业外’的各行各业人士的跨界合作。”参见赵奎英:《试谈“新文科”的五大理念》,载《南京社会科学》2021 年第9 期,第148 页。此外,李凤亮等学者认为,“‘超学科’是为应对当前全球化、现代化、复杂化、个性化的社会问题而提出需要用跨媒介的方法、跨文化的思维去重构教育方针和教育体系;‘共同体’思维将世界作为一个难以分割的整体,将微观世界与宏观世界相结合,科学与人文相融合, 以国际视野应对全球范畴出现的多样化、复杂化的局势,以减缓生态文明冲突、世界治理纷争和精神文明冲突等问题。”参见李凤亮、陈泳桦:《新文科视野下的大学通识教育》,载《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 年第4 期,第163 页。
⑤有关比较文学“危机”与“焦虑”的分析,参见邹赞、朱贺琴主编:《涉渡者的探索——中国语言文学学术名家访谈录》,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0 年。
⑥中国高校比较文学人才培养主要集中在研究生层面。首都师大文学院和华东师大国际汉语文化学院先后设立比较文学系,积极探索比较文学专业(方向)本科生培养。
⑦“‘超学科’是为应对当前全球化、现代化、复杂化、个性化的社会问题而提出需要用跨媒介的方法、跨文化的思维去重构教育方针和教育体系;‘共同体’思维将世界作为一个难以分割的整体,将微观世界与宏观世界相结合,科学与人文相融合, 以国际视野应对全球范畴出现的多样化、复杂化的局势,以减缓生态文明冲突、世界治理纷争和精神文明冲突等问题。”参见李凤亮、陈泳桦:《新文科视野下的大学通识教育》,载《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 年第4 期,第163 页。
⑧“远读”由意大利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家弗朗哥·莫莱蒂提出,该理论“旨在以新的时间、空间和形式差异等三个维度代替传统的高雅与低俗、经典与非经典、世界文学与民族文学的二元区隔,有助于重新纳入为细读所摒弃的一系列社会因素,扩大文学研究的场域”,参见徐德林:《协商中的“远读”》,载《山东社会科学》2021 年第11 期,第68 页。
⑨梵·第根在《比较文学论》中指出,对同一国家内部操持不同语言写作的作家之间的文学文化关系研究,也应当归属于比较文学范畴。参见[法] 梵·第根:《比较文学论》,戴望舒译,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5 年,第38-39 页。但是从整体上看,法国学派和美国学派都鲜明凸显比较文学的“跨国”性;鉴于中国历史文化情境的独特性,杨周翰、乐黛云等学者强调比较文学的“跨民族”性,“向内比”成为中国比较文学的一大特色。参见邹赞、张艳:《从比较文学到世界文学——邹赞教授访谈》,载《长江丛刊》2020 年第31 期,第103-107 页。
⑩参见新疆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科2021 版博士生人才培养方案,由本文作者牵头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