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白“酒”中的悲剧意识
2022-11-21成松柳张碧云
成松柳,张碧云
(长沙理工大学 文学与新闻学系,湖南 长沙 410114)
“酒”在《说文解字》中的解释是:“就也,所以就人性之善恶。从水从酉。”(清代陈昌治刻本《说文解字》卷十四)从水,说明“酒”具有水的某些特性,杯酒一觞,宛如“清泉石上”般流动而富有生命力;“就人性之善恶”,表示用来迁就满足人性之中的善恶,使“酒”和人性紧紧勾连在一起,喜来饮酒悲亦酒。纵观历史,中国文人中诗、酒与人生的情缘早已有之,如汉魏的曹植、正始的竹林七贤、东晋的陶渊明等等,而让诗、酒与人生的情缘走向巅峰的文人却非李白莫属[1],一句“但愿长醉不用醒”[2](P159)概括了人生的无可奈何和深切的悲剧意识。“悲剧”一词源于西方,它是人类对自身存在的一种解读方式,其中蕴含了深厚的悲剧意识。亚里士多德的《诗学》提出“悲剧”是通过摹仿方式来引发怜悯和恐惧,从而使这些情感得到疏泄。西方文化中悲剧意识具有消解痛苦的积极意义。在中国文化中,所谓的悲剧意识,不是指肤浅的苦难,而是指人要“活着”的内在亲证的无限要求与人的主体能力有限之间的矛盾的显现,是与人同在、不可克服的人的生命感知和存在方式,它不是逃避现实,而是同现实抗争,提高自己的精神境界[3]。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以及诗人独特的人生经历,可见李白在“酒”中表现了他的悲与乐、不幸与抗争。
一、李白“酒”中的悲剧意识
杜甫《饮中八仙歌》中用“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短短四句七言诗精炼地概括了李白的诗酒人生。酒对于李白来说是多元的,有“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2](P159)的酣畅豪饮,也有“花间酒一壶,独酌无相亲”[2](P904)的形单影只等等,由于李白特立独行的生活经历和不同寻常的人生轨迹,所以他手中的酒别有一番滋味。无论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2](P635),还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2](P159),我们都难以简单地说:这是他的洒脱?还是他的悲伤?因为作为盛唐诗坛的代表符号,大多数人眼中的李白是自由、洒脱、豪放与飘逸的“谪仙人”,其人其诗尽显开放、明朗、昂扬的盛唐气象,却容易忽略他放荡不羁、衔觞赋诗下隐藏的悲剧意识,而李白的悲剧意识主要体现在自身遭遇、人生沉浮和批判现实三个方面。
(一)抒写怀才不遇的悲愤
命运总是无情地捉弄着“有心人”。从唐太宗的贞观之治到唐玄宗的开元盛世,唐王朝逐渐走向繁荣昌盛的黄金时代,伴随着疆域辽阔、经济繁荣、思想开放的新气象,士子们期许建立不朽功业、跻身显贵的情绪也愈加强烈。与此同时,帝王追求享乐、奸臣谗言惑主、藩镇暗藏风云等现象也在无声上演,政治上无疑开始透露出由盛转衰的讯息。李白出生在盛世,却在一个由盛转衰的时期里积极追求入世,期待实现儒家的人生梦想,而他“天生我材必有用”[2](P159)的豪情换来的终究是“千金散尽还复来”[2](P159)的缺憾。积极入世的李白在仕途上远不如他在诗意上的快意畅达,理想与现实的矛盾难以调和,于是李白只有“借酒消愁”,醉酒成为他寄托情感的独特方式。
当李白第一次满怀期待入长安却求见名人无果时,他大呼“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2](P168)。世路本艰难,求仕又无果,残酷的现实泼了这个热情的青年一身“冷水”,在无尽的失意悲愤之后,诗人自我安慰:“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2](P169)。借用杯酒情怀来释放对功名的执念。低沉的情感在酒中不断升温而变得高昂起来,这种情感变化在李白的诗中时有出现,又如“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2](P168)。由低沉渐高昂,酒自然而然成为了李白宣泄情感的助推器。
当我们进一步看,会发现李白酒中的呼声不仅仅停留在对功名的苦苦哀求上,他在抒发怀才不遇的惆怅外,增添了一层对个体意识的呼唤。怀才不遇使人悲愤,但李白的悲愤中却包含了他傲视权贵、摒弃卑躬屈膝的个性底色,当外界需求与个人主体产生矛盾时,他以一种更高境界的方式来释放自己的情绪,进而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就如他自己所说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2](P605)李白追求的是放荡不羁、不受束缚的功名。“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2](P1043)的梦想与他“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2](P169)和“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4]的道学思想是相匹配的,他始终都希望自己能够建立不朽功业,然后功成身退赢得身后荣名。可惜事与愿违,李白一生和政治缘分不大,出游、流放、最后客死他乡,满腔壮志无处施展。即使后人纷纷假设:李白是个好诗人,若做官,却不足为一个好仕人。殊不知谋略一般的李白有“遍干诸侯”“心雄万夫”的鸿鹄志向,加上他豪情万丈,个性张扬,感情喷发热烈,于是怀才不遇的悲剧意识悄然生发[5],由此引发的个体自由意识也更加强烈,悲愤与自由交织伴随了他生命的始终。
(二)抒写人生沉浮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子罕篇》)岁月生生不息的流逝感同样在李白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2](P159)他感叹朝暮之间,青丝变成白发,人生何其短暂。“浮生速流电,倏忽变光彩。天地无凋换,容颜有迁改。对酒不肯饮,含情欲谁待。”[2](P307)人生如同闪电一般,倏忽间变化无常,而“对酒不肯饮”恐怕是对世事无常的感伤。不过,李白对时间的感慨依然逃离不了他自己的人生遭遇。因为有了感时不遇的遭际,所以生活的游历和岁月的积淀更加丰富了李白情感中的时间意识,他才会有“烈士击玉壶,壮心惜暮年”[2](P328)的感叹;有“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2](P279)倒不如“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2](P279)的肆意;抑或是“称是秦时避世人,劝酒相欢不知老”[2](P200)的欢饮,这些不过都是借酒淡化岁月的流逝,消解人生的不快。
李白的人生沉浮除了潜隐着日月如梭、世事变换无常之外,还把它置于赠别的酒杯中加以聊慰,这是李白诗歌悲剧意识中一种独特的表达方式。在李白的赠别诗中,“酒”是经常出现的一个抒情载体,“劝此一杯酒,岂唯道路长”[2](P630)是借贾生共勉长期的客居生活;“清秋何以慰,白酒盈吾杯”[2](P413)是对昔日雄豪如梦的宽慰。古往今来,人生的沉沉浮浮增添了李白的愁绪,这里的愁与酒似一对孪生兄弟,难舍难分。朋友相聚大兴“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2](P159),而邀请朋友豪情畅饮的目的是为了“与尔同销万古愁”[2](P160),即使明明知道“举杯消愁愁更愁”[2](P737),还是会有“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2](P167)的忧虑迷茫。
总之,面对时光流逝和人生沉浮,李白笔下是酒愁交织,或是“愁来饮酒二千石,寒灰重暖生阳春”[2](P500),或是“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2](P905)借酒消愁,写出了李白对人生的深切感悟,写尽了他内心的苦闷愁情[6]。
(三)抒写对现实的批判
李白酒中的悲剧意识还包含着对现实的激烈批判,“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2](P605)是李白批判现实中最直接有力的声音。除此之外,通过对古人的追忆和缅怀来表现对现实的强烈不满和批判也是李白常用的手段,借古讽今,或感同身受,或截然相反。
在李白的诗中,特别喜欢把古人搬出来,如“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2](P328)。东方朔被汉武帝视作滑稽弄臣,内心苦闷,曾作歌:“陆沉于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芦之下。”[2](P329)李白引东方朔自喻,刚好契合自己在京都的不幸遭遇,尤其是“世人不识”四字,一语双关,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可奈何,又进一步充实了“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涟”[2](P328)的内容。“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2](P160)是李白所崇尚的宴饮生活,而“持盐把酒但饮之,莫学夷、齐事高洁”[2](P340)是感叹过去已成过去,昔日荣景难再复等等,李白常以古人往事来凸显现实与理想的矛盾,从侧面表现出对现实的无奈和批判。其中表现最为明显的是《悲歌行》,这首诗作于李白晚年,以“悲来乎,悲来乎!主人有酒且莫斟,听我一曲悲来吟”[2](P360)开场,随后悲叹了微子、李将军、屈原等先哲往贤,对照古今,是他为古人唱的祭歌,也是为自己唱的一曲悲歌,同时还表现了对经历了安史之乱后盛唐社会危机重重的悲叹,抒发了一种纯真深厚的情感。
李白善用古人的遭遇沉浮来表达自己的情志,从而表现出对现实的批判,不但增添了人事的历史感,更突显了自己的孤寂聊。“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2](P160)无非是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而已,对现实的批判中更多地包含了对现实的无可奈何。
由此可见,李白的“酒”中有他不幸遭遇的写照,有他人生沉浮的闲愁,更有他对现实社会的无可奈何,他“酒”中种种的悲剧情感,或隐或显。
二、悲剧真相的追寻
俗语云:“只要感情深,那就一口闷。”酒对于李白来说,既是用来寻找刺激的具体物质,又是用来抒发悲情的载体,不论是借酒壮胆还是酒后吐真言,李白喝时是豪情恣肆,喝后却是无尽的悲情惆怅。但是,我们需要明白李白的悲剧意识并不等同于悲观的人生态度,相反,其悲剧的真相是对生命、对社会更深沉的思考与探索。自人与社会诞生之后,在任何时候都有适合悲剧意识发展的土壤,即使在风光无限的盛唐文化下也不例外,繁荣的背后依然暗藏着重重悲情。至于酒,不得不说它是一个很好寄托感情的东西,古人嗜酒由来已久,喜也喝酒,悲也喝酒,李白不仅是“诗仙”,还是有名的“酒仙”。不过,李白喝酒不是斟一盏小酒浅吟低唱,而是像他傲娇的性格一样豪饮高歌,加之丰富的人生阅历,他把自己的不幸悲遇延展到个体人生,酒后赋诗为盛世繁华埋藏了一丝悲愁。
纵观李白一生的活动,虽然有从仕、有隐居、有游侠,但从他年轻时的“遍干诸侯”到年老时的“请缨”,都可以看出他对建功立业的渴望是始终如一的,这大概是李白悲剧意识产生的源头。然而值得思考的是,自隋代以来,科举考试成为士子进身的有效途径,从现有资料来看,李白未参加过科举考试,却在干谒、从军等“终南捷径”方面做了不少努力[5]。如《与韩荆州书》中的“生不用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2](P1055),乍看起来李白豪情万丈,表现出对韩荆州的仰慕,实际上当时士子中流行一种希求名公巨卿荐引之风,这是士子们入世的一条有效途径[7]。因此,这里传递出的更强烈的信息是李白希望得到韩荆州的赏识引荐。当李白抛开虽有身份等条件限制但最公平公正的科举,把自己的才华和能力施展到这些“终南捷径”上时,更加突显了其对功名的强烈欲望。而干谒屡爽,从军不成,“府县尽为门下客,王侯皆是平交人。”[2](P309)一幅王侯官吏云集在他身边的画面只能是他对美好生活的构想。直到四十二岁受诏赴京,又遇太子宾客贺知章赏识复荐于朝,李白终于在漫漫人生中看到了一点星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2](P635),这是李白应仕离家的写照。力士脱靴、贵妃研墨或许是李白一生中最快意的事情,可惜这只有短暂的三年,此后李白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回忆和希冀中度过,六十二岁时以怀愤病死他乡的悲剧画上了生命的句号。然而,李白凭借着他自己独特的个性和气质,在诗歌中把强烈的自由意识、浓厚的浪漫精神、豪爽飘逸的个性与深隐的悲剧意识交织贯通,汇成一曲曲人生高歌[8]。在李白这里,悲剧好像是人生不得意,其实失意只是他悲剧意识中的一小部分,比失意更深刻的内容是对个体价值的追寻,他藐视权贵,期待未来,在酣畅淋漓地抒发人生短暂、现实无奈而执着追寻理想的同时,发出了追寻个体价值的信号。
此外,李白的悲愤也离不开他生活的时代,表面上看,那是一个开明的盛世,人口繁盛如“昔日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杜甫《忆昔二首二手》),生活富足有“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2](P863)。然而,盛衰兴替,伟大的诗人对这盛世中潜藏的危机是有敏锐感知的。开疆辟土、戍边护国是每一个时代的任务,即使李白生活的时代国家强盛,但也避免不了金戈盾矛的碰撞。“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2](P684)是送军出行的豪迈,而“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2](P306),却是对无尽征战的厌恶以及对战士们的深切同情。另外,李白还亲身经历和目睹了当时社会存在的各种或显或隐的矛盾危机,因谗言毁谤而被“赐金放还”并不是李白独有的经历,谗言在开明的时代仍然如洪水猛兽般侵袭,李白是深深感受到李林甫和杨国忠等人的诡计毒害的,安史之乱前,安禄山假装纨绔子弟,沉迷声色,骗取唐玄宗的信任和封赏,而李白曾亲自去幽州探看了安禄山在边地胡作非为的嚣张气焰[9]。“馋惑英主心,恩疏佞臣计。彷徨庭阙下,叹息光阴逝”[2](P771),是李白对当时社会阴暗面的真实写照及对此无能为力的叹息。
所以,李白在盛世中的悲吟,是他为不遇人生的呐喊,也预示着当时社会危机重重。他渴望自己能够化解种种悲愁,事实之下又是无能为力的,他一生为之奔走的生活并不能实现他美好的理想,“但愿长醉不用醒”[2](P159)或许才是他唯一的寄托。
三、悲剧意识的升华
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指出,“‘酒神的本质’就在于个体化原理崩溃之时从人的最内在基础即天性中升起的充满幸福的狂喜。”[10]酒神精神象征着积极的悲剧世界观,“悲剧用一种形而上的慰藉来解脱我们,不管现象如何变化,事物基础中的生命仍然是不可摧的和充满快乐的。”[5]然而,这种幸福的狂喜与快乐是表层的,更深层的还是在于崩溃之时升起的情感心绪——深感个体化的痛苦。虽然东西方的“酒”存在着某些差异,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李白的“酒”和西方的“酒”又具有一些相通之处,即醉态下的冷静与激情,悲剧意识不知不觉地产生并以一种酒中“狂喜”的方式得到升华。
一方面,盛唐的时代精神与李白对自身、对未来的期许,升华了他的悲剧意识。李白有着远大的政治抱负,一生不断为之奔波努力,就像“长剑一杯酒,男儿方寸心”[2](P437),他坚定地追逐理想。同时,包罗万象、昂扬向上的盛唐文化滋养着李白张扬狂放的个性特征,所以尽管道路坎坷,前途渺茫,李白仍然能够凭借自己的才华和酒的刺激,把自己不幸的遭际转化为对未来的期盼,他相信“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2](P168)。让笔端的悲剧意识在醉态下进入了无比豪情的境界,且李白的悲愤贯通古今,在期许中潜藏着一种深沉的时间意识。“欲邀击筑悲歌饮,正值倾家无酒钱。”[2](P471)他善于运用典故,化用他人故事抒写自己悲愁的心扉。今昔对比与“君不见”式的怀古伤今方式在其诗中呈现出一幕幕借古时酒解今日愁或用今日酒化古时恨的场景,最后把化解悲愤的希望指向即将到来的明天。“今日非昨日,明日还复来。”[2](P791)这样,过去、现在、未来交织汇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李白积极的悲伤延展了时间的长度,增加了生命的广度。
另一方面,李白悲剧意识的升华表现为对有限生命的及时行乐。生活中的悲伤与快乐是对立统一的,李白看似凌云壮志、激情满怀,事实上,历经多次干谒不遇,目睹社会纷争涌起,深感岁月缥缈无常等等事情后,他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是酒的“刺激”再次点燃了他埋藏在心底的激情,在其酒诗中多次呈现通过饮酒的方式化悲为乐,如“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2](P777)把生活引向一种欢畅的状态。而伟大的诗人也是寂寞的,面对孤独,李白写下了众多的独酌诗,其中有《月下独酌》四首,花间月下,及时行乐,酒酣心开,充分显示了孤独是李白心中隐秘的本质存在。可是李白并不是一个沉迷于孤独而不能自拔的人,不然他怎么能“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杜甫《寄李十二白二十韵》),晚年孱弱仍然主动请缨复业呢?李白虽怀揣悲愤,享受孤独,却也是呼吁及时行乐的,这种现象一方面与李白的道教信仰有关。从李白受道箓、炼丹服药可看出他信仰道教的明显迹象,无疑道教贵己重生的人生观影响了李白对个体自我的追求,现实中的求而不得又进一步刺激着他对“欲”的渴望。而人摄入过量的酒精后容易产生幻觉,李白借着豪饮之后的酒性幻觉便可以进入到快乐的道教神仙世界,使苦闷的心灵得到暂时的慰藉和满足,同时豪饮和梦幻的快乐在一定程度上也成就了他诗歌喷发式的抒情方式。另一方面,李白对及时行乐的追求离不开盛世中“今朝有酒今朝醉”风尚的引导,所以在《将进酒》中他大呼“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2](P159),把及时行乐的激情与狂傲化成淋漓畅达的语词,冲淡生命的空愁。醉饮使李白进入一种神奇的状态,使他具有一种特异的眼光,俯视并超越生命的悲剧[11],从而升华了其悲剧意识的含义。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曹操《短歌行》)酒后不是醉生梦死,而是只有在喝醉之后,人才能无所忌惮地展示最本真的内心,做回真正的自己。李白的诗酒人生让悲情得以激情飞扬,这是灵魂的躁动、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