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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青年英雄观的内涵因子分析:一项基于新征程语境的实证研究

2022-11-21韩云波张梦楠

关键词:英雄

韩云波,熊 敏,张梦楠

(西南大学 a.期刊社;b.文学院,重庆 400715)

一、问题提出:英雄研究需要大力加强量性研究与因子分析

习近平总书记在颁发“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仪式上强调,“中国正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加接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实现我们的目标,需要英雄,需要英雄精神”[1]。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指出,“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在人民支持下,以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同穷凶极恶的敌人进行殊死斗争,为夺取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建立了历史功勋”;“必须保持越是艰险越向前的英雄气概,敢于斗争、善于斗争,逢山开道、遇水架桥,做到难不住、压不垮,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航船劈波斩浪、一往无前”[2]。正值开启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新征程之际,弘扬英雄精神,强化英雄信念,发挥英雄气概,是赓续百年奋斗红色历史明理、增信的必要部分,也是开启新征程崇德、力行的重要动能。2015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崇尚英雄,捍卫英雄,学习英雄,关爱英雄”[1]的重要命题,开启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英雄文化新篇章。近年来我国取得了决胜脱贫攻坚战和抗击新冠疫情的伟大胜利,以百年奋斗为历史基石、以新时代社会实践为当代创造的英雄精神,已经成为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重要精神品质。

学术研究是社会实践的归纳反映与总结提升,英雄文化已成文献热点,2022年4月20日中国知网主题检索“英雄”一词,检索结果高达约9.4万条,涉及英雄文化的方方面面。但目前对于英雄的研究与描述仍然存在边界不清的现象,韩云波将其归纳为“‘英雄’文化内涵泛指性与实指性的二重属性”“英雄观念文化形态研究与英雄文化的动态泛化表现”[3]两对矛盾。学术研究和大众文化中都还存在“逞英雄”“反英雄”等现象,使得对英雄的判断带有模糊性,极易导致错误观念,比如“英雄主义”被异变为夸大个人作用、好出风头、居功自傲的个人英雄主义,就与“英雄”缺乏边界密切相关[4]。究其原因,在于英雄文化研究领域的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存在一些不足。

在学术体系方面存在三个问题。其一,在历史纵向层面,“史”的意识不足,英雄事迹史与英雄观念史的研究相对较少,百年英雄文化逻辑演进虽已粗陈梗概,但细节和深度不够,英雄文化学术史梳理不足。其二,在结构横向层面,英雄结构模型尚未建立,论述时缺乏标准,既有将英雄泛化的倾向,也有将英雄窄化的倾向。其三,在交叉融合层面,英雄研究涵盖历史、文艺、思政、传播等多个学科领域,但未能形成良好融通,比如思政、文艺研究很少使用历史资料,历史、传播研究又很少使用演绎方法,英雄文化宏大系统被区隔为多个相对孤立的领域,不能完整呈现英雄的整体面貌。

在话语体系方面存在三个问题。其一,实证研究欠缺。对英雄人物和事迹的史料挖掘不够,实践层面的大量英雄人物和事迹主要存在于新闻报道和网络传播中,未能进入学术话语,导致英雄研究的话语方式主要通过演绎进行,应然性多而实然性少。其二,基础研究欠缺。基础研究包括英雄的本体概念、观念发生、因子分析等,但目前少有较深入的成果,论述英雄时往往将其当作一个不言自明的概念,外延与内涵不够清晰,有时甚至仅凭研究者个人主观感受来界定英雄,或者仅凭文献中出现了“英雄”一词而不顾及其历史语境与情感色彩,导致理解偏误。其三,量性研究欠缺。目前大多数英雄研究成果的行文方式,要么通过情节叙述而变成人物形象分析,不少文艺评论就采用这种方法;要么通过说理演绎而变成政策文件和理论文献的抽象重述,不少思政文章就采用这种方法。无论是情节叙述还是说理演绎,总体上都是质性研究方法,未能引入数据分析的量性方法,对构成英雄系统的因子缺乏归纳与辨析,成果数量众多但研究成效往往不达预期。

本文认为,要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崇尚英雄,捍卫英雄,学习英雄,关爱英雄”的重要指示,有必要深入研究英雄的应然性即英雄概念的因子构成,也有必要深入研究英雄的实然性即英雄概念的当下存在,还要研究沟通二者之间的桥梁即当下人群如何通过实然性理解来建构应然性认知。这样,英雄研究就形成了其学科体系的三大板块:一是英雄本体基础研究,包括英雄观念形态、英雄文化构成、英雄本体阐释等,使英雄研究有基本原理和边界可循;二是英雄实践实证研究,包括英雄事件、英雄人物、英雄叙事等,使英雄研究有具体实践可感知可学习;三是英雄因子量性研究,包括英雄观念调查、英雄因子分析、英雄量表编制等,使英雄研究能够质性与量性互补结合。

本团队近年来致力于英雄研究,本文在中国共产党百年英雄文化史研究基础上,尝试进行英雄因子量性研究,将英雄观念解析分为多个内核因子,采用问卷调查与结构性访谈的量性与质性相结合的方法,为进一步编制英雄量表提供基础性工作。

二、英雄量性研究的文献综述与本文的研究设计

英雄量性研究的现有文献不多,但亦各有特色,主要是时间和样本不同。第一,新时期中学生调查。2007年,曾洁抽取河南省信阳市平桥区乡镇级中学学生150人为样本,发现“多数农村初中生既意识到英雄人物的历史作用,又对英雄史观持批判怀疑态度;选择英雄的标准主要集中在品格与能力上”[5]。第二,新时代疫情前大样本调查。2019年,周晨发放1 600份问卷,选取来自高中与大学(本科/专科)学生、部队与企事业单位人员和农民工等不同群体的青年”进行调查,发现新时代青年英雄观“总体基本一致,以主流价值观为主”,且“由多维构成,最认同道德品质和做事风格”,同时“基本具备情感和动机功能,具有榜样示范价值”,具有民族性、革命性、时代性、平民性、现代性、娱乐性、多元性七个特征[6]。第三,新时代后疫情语境下本科生调查。2021年上半年,倪琳等通过问卷星对1 327位本科生进行调查,发现“去中心化”传播并未改变“中心化”主流英雄观,仍可促成“再中心化”英雄认同,“国家话语英雄观的媒介建构在意见多元时代不可缺失”[7]。第四,个案追踪调查。王彦等选择G市Z小学从2017年开始“从教师视角呈现英雄文化的当代意蕴及其教育价值”进行深度访谈、参与式观察、文本分析综合研究,发现“教师以外显的‘英雄行为’和内隐的‘英雄气质’作为判断英雄的标准,随着时代的变迁,英雄文化也在逐渐走向平民化、集体化、朴素化和生活化”[8]。由上可见,现有研究对主流英雄观得出了较为一致的结论,充分证明“诋毁英雄”的逆流不能撼动英雄基石;但既有批判怀疑态度,也有多维构成与“去中心化”传播态势,主流英雄观价值建构仍然面临多元挑战。

现有英雄观量性研究成果的意义在于揭示现状并提出对策,但相对忽视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即英雄认知的边界厘定。英雄观念的模糊源于概念的简单化、模糊化,无法处理复杂多元的现实生活实践。目前通用工具书对“英雄”的解释也没有明确揭示英雄的精细化构成。比如,《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对“英雄”的解释有三个义项:两个是名词,“本领高强、勇武过人的人”,“不怕困难,不顾自己,为人民利益而英勇斗争,令人钦敬的人”;一个是形容词,“属性词。具有英雄品质的”[9]。两个名词义项分别强调能力结构和人格结构,与传统英雄观大致吻合,但如果以此评判英雄则边界过于宽泛。我们无意对词典进行苛求,且专业研究领域亦无英雄概念的精细化边界厘定与因子分析。长期以来,英雄观念基本内核形成了一些稳定因子,比如“英”所代表的能力结构和“雄”所代表的人格结构,而从清末民初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到今天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英雄内涵本身呈动态发展,形成了英雄认知的高度复杂性。要树立英雄认知的主流价值观,就要在调研认知现状基础上对英雄观念形态的价值内核进行因子分析,以清晰明确的概念内涵让英雄真正成为蕴含了极大价值信念和人格力量的正能量,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作出贡献。

基于上述认知,本文采取了与以往调研相对不同的研究路线,在调研时间、调研对象、调研内容上进行了不同于现有成果的选择和设计。

在调研时间上,将2020年作为英雄文化的一个重要时间节点。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以人民至上、生命至上诠释了人间大爱,用众志成城、坚忍不拔书写了抗疫史诗”,伟大抗疫斗争生动展示了“平凡铸就伟大,英雄来自人民”的英雄精神[10]。2020年,脱贫攻坚战取得全面胜利,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民是真正的英雄,激励人民群众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内生动力,对人民群众创造自己的美好生活至关重要。”[11]事实充分证明,英雄精神既是战胜困难的力量,也是创造美好未来的内生动力。尤其是经过抗击疫情和脱贫攻坚两个伟大精神的洗礼,英雄精神迅速得到进一步升华,全社会的英雄认知水平都有了巨大进步。2021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党史学习教育动员大会上指出,“一大批顽强奋斗的英雄人物”参与构筑了“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谱系”,要“着力讲好党的故事、革命的故事、英雄的故事”[12]。本团队以党史学习教育活动为契机,以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为指导思想,于2021年4月启动调研,尝试深入探索英雄内涵的时代认知与因子构成。

在调研对象上,本文选择以本科和硕士研究生为主的在校青年大学生群体。青年大学生处于三观初步形成期,思想活跃,敏感性强,有较高的知识水平和较强的认知理性,作为调研对象能够较好地去除假象,反映认识深度和本质真实。本文在后期选择马克思主义专业研究生作为重点访谈对象,并提前告知访谈内容,在于尝试通过专业眼光探索英雄认知的前沿动态和深度模式。

在调研内容上,本文分问卷和访谈两个部分。问卷设计了18个题目,其中第1~4题为人口学调查,第5~6题为英雄类型和品质因子认知,第7~9题为英雄观形成途径认知,第10~18题为英雄叙事案例认知。问卷设计充分考虑了英雄本体、英雄氛围和英雄叙事各个环节。在问卷问题设计上,第5~9题借鉴了周晨的问卷设计。第10~18题作为重点题目,采用英雄叙事方式,主要以近年来社会文化热点中的当下人物、事迹为主,也有邱少云、雷锋等革命历史人物。访谈部分设计了9个问题,作为对问卷调查的深度化和个性化补充,系统访谈个人的英雄认知历程与对相关热点的看法,进而反映英雄观的当下发展与呈现状态。

本文调研时间为2021年4月至2022年3月,分四轮进行。

第一轮:2021年4月至6月,线上问卷调查。以问卷网为平台,生成链接填写。采用滚雪球式发放模式,将问卷投向不同地区的高校学生群体。在样本选择上,以专科生、本科生、硕士研究生为主要调研对象。在地区选择上,考虑到疫情传播的不确定性,不设地域限制。本轮调查随机发放问卷437份,收回437份,筛除废卷46份,得到有效问卷391份。有效样本的人口学分布为:在性别上,女性250人,占比63.93%,男性141人,占比36.07%;在年龄上,21岁以下59人,占比15%,21~25岁309人,占比79%,25岁以上23人,占比6%,绝大部分是90后;在学历上,专科生30人,占比8%,本科生259人,占比66%,研究生102人,占比26%。

第二轮:2021年7月。对问卷调查结果进行初步分析之后,随机邀请与英雄文化没有学术相关性专业的硕士研究生5名,其中重点访谈对象2名,均为理工科一年级硕士生(编码分别为S3、S4),在访谈对象完全无准备情况下,对重点对象进行结构性访谈,其他访谈对象为半结构性访谈。

第三轮:2021年8月。与上轮访谈相隔约一个月,预先告知访谈方向,并希望访谈对象有所准备,邀请本校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原理二级学科二年级硕士生各一名(编码分别为S1、S2)进行结构性访谈,内容与上一轮结构性访谈基本一致,但加入了专业角度,并试图体现深度模式。两轮访谈结束后统一对访谈资料进行整理并编码。

第四轮:2021年9月至2022年3月。对访谈对象持续进行追踪访问,同时扩大一般访谈对象至20名进行随机聊天,对前期工作进行修正。

在数据分析环节,本文没有采用SPSS等统计学方法。英雄概念十分复杂,难以通过量化统计来进行定义,但又必须引导学生“定义”其心目中的英雄。回溯以往研究,英雄品质及英雄标准两条基线一直是多数研究者定义英雄的两个维度,本文也围绕这两个维度分析对英雄的态度看法。访谈环节获得的相关记录,则作为问卷调查的深化、修订和补充,同时访问者与受访者的对话中将问题进一步导向深层次内涵,形成总结性和展望性认识,并在此基础上得出相关结论,提出相应对策。

本文的创新价值,在于将认知现状的实然性与英雄本体的应然性结合起来,以本团队前期所进行的中国共产党百年英雄文化研究为基础,将其置于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与中国精神谱系之中,尝试抽象出英雄精神的基本内核,预期可为编制英雄认知量表提供基础性工作。本文以量性实证研究为主要内容,分英雄类型认知、英雄品质认知、英雄叙事认知、英雄传播认知四个方面,系统论述英雄认知调研情况并进行因子分析。本文的不足在于样本偏小,有待后续研究进行大样本验证。

三、英雄量性实证研究之一:英雄类型认知与因子分析

英雄观的核心是怎样认识英雄,并由对英雄的认知与认同,进而争做英雄。英雄认知主体内容包含两个方面:一是英雄类型,二是英雄品质。英雄类型反映对英雄的外部认知,便于人们把握英雄所呈现出来的表现形态;英雄品质反映英雄的内在逻辑,是构成类型的要素。问卷设计了两个题目,分别调查英雄类型和英雄品质认知。

目前关于英雄类型的认知,国家制度层面和学术界并未形成统一认知。韩云波根据对中国共产党百年英雄文化的研究,梳理了民族英雄、战斗英雄、劳动英雄、群众英雄、人民英雄、平凡英雄等主要类型[13]。文学艺术领域的情况比较复杂,关于英雄类型的归纳尚未形成广泛共识。冉雪论述了史诗英雄、武侠英雄、军旅英雄、悲剧英雄、反英雄、女英雄等[14];夏娉婷等论述了武侠英雄、红色英雄、平民英雄等[15]。就目前来看,尚未见到完备论述英雄类型的成果。本文对各类成果提出的英雄类型进行综合,设计问卷中的英雄类型调查。

问卷第5题为多选题“您认为以下哪些选项内容比较符合您心目中的英雄形象”,列出12个英雄类型。在类型选择上,本文参考周晨的问卷,进行大规模调整,合并或删去了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敬业英雄、时代英雄、创业成功者、中国古代英雄侠客、身边的平凡人、漫改超级英雄、卡通人物、娱乐明星共9个类型,变更或新增了抗疫英雄、平凡英雄、战斗英雄、扶贫英雄、劳动英雄、人人都是英雄、传统英雄、武侠英雄、娱乐英雄9个类型。本文问卷调查结果从高到低的选择顺序是:

抗疫英雄:如钟南山、李兰娟等参与抗击新冠疫情的人(357次,占比91.3%);

民族英雄:如近现代为我国反侵略战争作出贡献的人物(325次,占比83.1%);

革命英雄:如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为建立国家而牺牲的英雄烈士(321次,占比82.1%);

平凡英雄:如张桂梅等在自己的岗位上十年如一日坚守的平凡人(297次,占比76.0%);

战斗英雄:如奋战在战场的战士、坚守在边境的驻边战士等具有战斗力的人(275次,占比70.3%);

扶贫英雄:如奋战在脱贫一线的基层干部(237次,占比60.6%);

劳动英雄:如铁人王进喜、掏粪工人时传祥等热爱岗位、热爱工作的人(236次,占比60.4%);

自我英雄:英雄不以成就划分,只要热爱生活,接纳自我,人人都是自己的英雄(203次,占比51.9%);

传统英雄:如古代的刺客荆轲、聂政(135次,占比34.5%);

武侠英雄:如乔峰、郭靖等武侠小说中的人物(108次,占比27.6%);

娱乐英雄:包含娱乐明星、动漫人物、游戏英雄、漫威英雄、超人、奥特曼等(61次,占比15.6%);

其他(16次,占比4.1%)。

调查发现,对英雄类型的认知具有现实性、民族性、革命性、人民性的突出特点。其一,现实性,疫情关系到几乎每一个人,抗疫英雄高居首位;扶贫作为2020年的伟大成就,扶贫英雄也占比过半。其二,民族性,民族英雄作为一种普遍价值认同,其地位在历史上已确定无疑。其三,革命性,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创造了伟大的中国奇迹,革命英雄获得高度认同;战斗英雄的外延不再限于战争年代,同样包含了今天的戍边卫士和广大革命军人。其四,人民性,它“赋予了英雄平凡烟火气,更以英雄赞誉肯定了普通人民群众在工作岗位上矢志不渝、埋头苦干、忘我工作的崇高品质”[16]。人民性对平凡英雄、劳动英雄、自我英雄的认同,充分反映了伟大抗疫斗争所体现的“平凡铸就伟大,英雄来自人民”的平凡英雄观,也反映了决胜脱贫攻坚战体现的“人民是真正的英雄”的劳动英雄观。从平凡英雄和劳动英雄出发,每个人都可以创造自己的美好生活,这就是自我英雄,人人都可以是自己的英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正是这样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

经过时代的洗礼,源于古典的等级英雄和源于西方的神性英雄在当下英雄认知中已经彻底失去其主导地位。被西方当作“和平演变”手段的“娱乐英雄”曾经一度甚嚣尘上,在今天的英雄认知中也已“无可奈何花落去”,虽然仍有一定市场但占比仅15.6%,随着近年来各类明星劣迹的曝光和国产主流影视的崛起,西方式的明星型、超人型“娱乐英雄”还会更加黯淡,中国自己的“娱乐英雄”将以“人民英雄”的新姿态服务和回报于人民。

革命战争年代形成了“中国共产党的战斗英雄与劳动英雄二元结构”[3],战斗英雄在前方冲锋陷阵,劳动英雄在后方保障生产。进入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劳动成为一种常态,不再有战时状态的特殊性,1950年由李立三提议将评选“劳动英雄”改为评选“劳动模范”[17]。抗美援朝胜利后,中国已无大的军事行动,“战斗英雄”也在日常生活场域中逐渐淡出。基于现实性、民族性、革命性、人民性的英雄风气稍有减弱,为历史虚无主义者“诋毁英雄”提供了可乘之机。中国历史进入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发出“崇尚英雄,捍卫英雄,学习英雄,关爱英雄”的号召,英雄风气重回人间,成为社会文化主流。

在结构性访谈环节,仅有S1对英雄类型进行了补充,另外提到了抗日英雄、戍边英雄。一个明显的认知倾向是,英雄类型其实并不重要,过去的英雄强调的是个人概念,而现在强调的是集体概念,英雄类型就是这样的集体概念。而在英雄类型的集体概念之上,还有更大的先进性群体概念。S1说:“英雄是一个个人概念,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它逐渐变成了一个集体概念,比如说卫国戍边英雄、抗疫英雄。但是对于当下社会中的一些英雄人物,我还是可以记住的,比如祁发宝、陈祥榕、钟南山、张定宇、李兰娟。讲好中国故事,我认为对于集体概念的英雄的宣传,是必要的,它和美国大片中的个人英雄主义是不一样的。我也喜欢看这些大片,但我是带着批判的眼光去看的,他们的场景、特效的确有做得好的地方,他们通过景观媒介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是很强烈的,这是我们需要学习的地方,但是它宣扬的那些个人英雄主义又是我摒弃的东西。国家为个人英雄颁布荣誉勋章,虽然表彰的是个人,但是他们代表的是共产党这个群体。”

本文在问卷环节没有设计“群众英雄”和“人民英雄”选项,因为这两个概念属于整体性概念,已经不是类型概念。从问卷和访谈对英雄类型的认知中,可以发现人们已经倾向于对英雄概念进行整体观照,更加重要的并不是英雄类型,而是英雄被寄予的高贵品质。由此,我们在下一个环节,就展开了对英雄品质认知的调查分析。

四、英雄量性实证研究之二:英雄品质认知与因子分析

关于英雄品质的认知是一个较为复杂的问题,目前学界也有不同角度。从“英雄精神的内涵”出发,唐勇总结了信仰精神、爱国精神、奋斗精神、担当精神四个方面[18];宋红云总结了爱国精神、信仰精神、奉献精神、奋斗精神、敬业精神五个方面[19]。从“英雄区别于他人的根本属性或外在表征”出发,刘惠洲等总结了“自信、勇敢、智慧、责任、荣誉”五种品质[20];庄文城认为“英雄人物是为民族和人民利益英勇奋斗、甘于奉献、勇于担当之人,是胆识过人、聪明智慧、不畏艰险之人,是无私奉献、深明大义、令人敬佩之人”[21];李昂等认为,“英雄的共同本质就是为人民利益奋斗和奉献自己”[22]。总的来说,目前关于英雄品质的问题尚未取得明确统一的共识,认知差异较大。在实证研究成果中,往往采取类型学方式对复杂的内涵元素进行处理,周晨采用联想词方法,归纳为9个维度作为标准,降序排列为道德品质、做事风格、意志品质、体魄修养、理想抱负、传统道德、卡通漫画特征、游戏特征、负面或感官特征[6],但由于联想词太多而不便判断什么是英雄。倪琳等以预设评判标准方式问卷调查的结果显示:奉献与牺牲(75%)、责任与担当(74.9%)、理想与信仰(74%)、勇敢与毅力(68%)、卓越与成就(50%)均超过半数,可作为核心特质;高尚的品德、敬业与奋斗可作为中观特质;才能与体魄、个性与魅力、颜值与有趣选择率低,不能作为主要标准[7]。

在开放式联想和预设评判标准两种方式中,本文选择开放式联想,问卷第6题为完全不设提示的自由联想题“当提到英雄时,您认为他们身上拥有哪些品质(请至少列举三个)”。我们对相似相近回答进行合并,得出英雄品质因子序列。由于完全自由联想,因子词相对较分散,在391份问卷中,因子词最高频数为249次,占比63.6%。对全部因子词中占比高于3%的21个因子词分级,得到如下四级结果。

第一级,占比30%以上的7个:勇敢(含无畏,249次),奉献(含舍己,232次),爱国(152次),乐观(含开朗,139次),敬业(132次),坚强(131次),无私(127次)。

第二级,占比20%~30%的5个,分别是:集体(108次),诚信(含真诚,107次),平凡(90次),生活(82次),优秀(78次)。

第三级:占比10%~20%的5个:善良(76次),助人(75次),爱民(68次),爱党(59次),能力(40次)。

第四级:占比3%~10%的4个:牺牲(30次),正义(29次),担当(含责任,30次),智慧(14次)。

由上述因子词调查结果,可以看到当下青年大学生英雄观的基本情况,保持了长期以来相对稳定的英雄内核品质因子,也在新时代背景下有着不同于历史观念的英雄品质因子认同。

英雄品质认知的观念史可分三个时段。一是古代英雄观念,即“中国历史传统中智勇双全、文武相兼的‘等级英雄’观念”和“西方‘神性英雄’观念”[23],从这两种英雄观抽象出来的英雄品质,中国传统英雄品质是智慧和勇敢,英雄是“能力突出、勇力超群的人”[24]。西方传统英雄品质是超人和拯救。二是以中国共产党英雄观为代表的新民主主义英雄观,在品质特征上是革命英雄主义与集体英雄主义,在类型特征上是战斗英雄与劳动英雄。三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英雄观,以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英雄的重要论述为代表,他提出了“平凡英雄”观念,其品质特征是“忠诚”“执着”“朴实”,“伟大出自平凡,平凡造就伟大”,“做隐姓埋名人,干惊天动地事”,“用一生的努力谱写了感天动地的英雄壮歌”[25]。从2019年起,习近平总书记在每年的新年贺词中都热情礼赞英雄,高度评价“无数平凡英雄拼搏奋斗,汇聚成新时代中国昂扬奋进的洪流”[26]。上述三个不同时段的英雄品质核心因子分别是:现代之前的中国英雄是智慧和勇敢,西方英雄是超人和拯救;革命年代是基于革命英雄主义和集体英雄主义的战斗与劳动;新时代是平凡英雄的忠诚、执着、朴实。本文发现,新时代青年英雄观继承了革命英雄主义英雄观的恒定品质,又体现了新时代背景下的与时俱进,而古典和西方传统中“智慧和勇敢”“超人和拯救”两类英雄品质已明显退居其次。

革命英雄主义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的光荣传统。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爱国主义精神、革命英雄主义精神、革命乐观主义精神、革命忠诚精神、国际主义精神共同“锻造了伟大抗美援朝精神”,其中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的内涵就是“英勇顽强,舍生忘死”[27]。以革命英雄主义为内核品质,爱国、乐观、忠诚构成了革命英雄主义的外延品质。从革命英雄主义的内涵和外延来看本文调查结果,可以发现:第一,勇敢和奉献居于前两位,分别占比63.7%和59.3%,革命英雄主义“英勇顽强,舍生忘死”的核心品质已经根基稳扎,深入人心,这对于传统英雄观的智勇与西方英雄观的超人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超越,说明较大比例中国新时代青年树立了对革命事业的信仰。勇敢和奉献两种英雄品质,与上官酒瑞通过共现关系得出的中国共产党精神谱系关键词前两位“艰苦奋斗、奉献精神”[28]颇为相近,说明新征程上青年对英雄品质的认同与主流核心价值观高度一致。第二,在革命英雄主义的外延品质中,爱国、乐观、诚信等分别占比38.9%、35.6%、14.8%,这和革命英雄主义的核心品质一起,构成了革命英雄主义品质的完整框架。

在革命战争基本结束后,一度曾有过“诋毁英雄”的逆流,以所谓“人性”和“生活”的名义将英雄平庸化、普泛化、消费化。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民族是崇尚英雄、成就英雄、英雄辈出的民族,和平年代同样需要英雄情怀。”[29]在继承革命传统的民族优秀文化基础上,和平年代需要怎样的英雄呢?如果说中国共产党人在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的过程中,“前仆后继、浴血奋战,艰苦奋斗、无私奉献,谱写了气吞山河的英雄壮歌”,那么“新时代是需要英雄并一定能够产生英雄的时代”,新的时代条件下需要的就是“来自人民、植根人民,是立足本职、默默奉献的平凡英雄”[30]。

在本文调查中,敬业、坚强、无私、集体、平凡等品质分别占比33.8%、33.5%、32.5%、27.6%、23.0%,这些都是新时代“平凡英雄”的品质。“平凡”并不是口号或标签,新时代青年已经深入领会“平凡英雄”的内在特征,敬业、无私、集体等品质得到普遍认同,这些都是区别于革命战争时期的和平时期英雄主义特征,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革命传统从“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到“人民是真正的英雄”命题的新时代升华。

从类型英雄到“群众英雄”“人民英雄”,英雄愈来愈成为一个集合概念,其品质特征一方面固然可以细分,但另一方面整体性愈来愈突出,时代性愈来愈鲜明。这在访谈中有突出表现。S1说:“小时候我认为那些为祖国的革命事业作出牺牲的人就是英雄,但是现在觉得英雄是一个广泛的定义,我对英雄的认识更加贴近生活了。”

在S4看来,英雄是一个更加广泛的概念,也是一个动态发展的概念。她说:“我开始觉得超级英雄是我心中的英雄,但是现在我认为他们已经不能称为英雄了。因为他们是被拟构出来的虚拟形象,我觉得英雄要为人民服务,做实事,才能称得上英雄。比如张桂梅,她帮助丽江的山区女学生上学,她可以算是英雄。英雄不是高高在上的,每个人都可以称为英雄,只是说你可以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遇到什么事情,可以第一个站出来。”一方面,普通人只要具有了某一种英雄的品质,就可以争做英雄;但另一方面,对于一些人来说可能走向偏激,因而又要把英雄行为和英雄人物区分开来。也就是说,某些行为因为符合英雄的某一些品质特征而带有“英雄性”,但英雄人物需要长期不懈的坚守,这正是为什么和平时代的“平凡英雄”必须要具备“忠诚、执着、朴实”品质的深刻意义所在。对于英雄认知的偏误,以及“诋毁英雄”的历史虚无主义,正是用个别英雄品质替换了英雄的核心品质和整体品质,这是需要我们引起高度重视的,也是厘清英雄边界的关键点所在。

五、英雄量性实证研究之三:英雄叙事认知与因子分析

在目前的英雄研究成果中,数量极大的思政学科成果很少涉及具体人物和事件的英雄叙事。英雄叙事研究成果主要出现在文艺领域,“英雄书写研究中对英雄形象的探讨,成果多集中在各类题材中的英雄形象及英雄形象的具体类型研究中,对英雄形象的本体性研究不多”,而在具体书写过程中,“神性特征逐渐淡化,人性因素逐渐突出”,从而“造就了其区别于一般形象符号的特殊性”[14]。除了对英雄的礼赞之外,要特别注意的是文艺领域英雄叙事对英雄困境的描述,比如李洪华就曾谈及“曾在大学期间积极参加过爱国学生运动的孙尚宪、领导过抗战宣传队的卓竟成、有过英雄热血的贾自我等人,在历经生活磨难和人世纷争之后,尽管退守乡土,却仍然无法解救精神的困境和颓败的人生”[31];王桂妹谈到抗战女英雄题材小说中“出色的战地女英雄”在“现实中的冷遇”[32]。这给英雄价值评判留下了一个“后门”并被别有用心的人无限放大,在历史虚无主义者那里就将“英雄困境”偷换概念为“诋毁英雄”。

一面是思政学科缺乏对英雄的具象书写,一面是文艺学科对英雄困境的伤感情怀,给别有用心者留下了偷换概念的空间。历史虚无主义者对英雄人物的诬蔑诽谤,前期有苏联解体过程中的深刻教训,后期有中国“公知大V”对革命英雄的疯狂诋毁,苏联未能及时阻止这一逆流导致了爱国主义和民族精神的消散,中国及时有力回击了这一逆流而更进一步巩固了主流英雄价值观。英雄叙事因其具体、直观、可感特性,是直接决定英雄文化建构与传播的重要环节,也是澄明英雄文化价值判断进而弘扬正气、打击邪气、平复怨气、消解戾气的重要环节。而就目前所见英雄文化量性研究成果而言,几乎都未在英雄叙事上设计相应调研环节。本文将英雄叙事作为重点,这既是弘扬英雄文化的必要环节,也是本文的重要创新点。

本文设计了占全卷50%的题目来调查英雄叙事,问卷第10~18题列举9个相关案例,采用“三选一”答卷,在正反两个选项之后同时列出“中立”判断。问卷对于案例的选择,主要考虑三个因素:一是传播热点因素,二是分歧争议因素,三是社会风气因素。上述因素并不单一分布于某一案例,而是综合交融在各个案例之中,成为一种整体认知。具体案例分为四类。

第一类:对“平凡英雄”或“凡人英雄”的认知。第10题讲述电影《我不是药神》故事原型人物陆勇的故事,第11题讲述重庆市大渡口区育才小学王老师跳入长江勇救落水儿童的故事。他们为人奉献,但有争议。陆勇为病友在海外代购仿制药,被称为“抗癌药代购第一人”,但也因此涉嫌“妨碍信用卡管理罪”和“销售假药罪”。王老师救起两名小孩,自己不幸遇难。对于陆勇,赞成61%,中立26%;对于王老师,赞成84%,中立6%。可以发现:第一,英雄都是利他人格,印证了上文“奉献”品质。还发现英雄的奉献是有风险的奉献,有可能导致个人利益受到较大损害甚至牺牲生命,这也是出现了部分中立和反对声音的主要原因。第二,英雄的奉献必须和勇敢无畏相结合,形成超越普通人的品质。第三,英雄的魅力在于他们是“做隐姓埋名人,干惊天动地事”的“平凡英雄”,也许平时名声不显,关键时刻却能突显巨大奉献精神和突出贡献。

第二类:对“诋毁英雄”或“贬低英雄”的认知。第12题列举“火烧邱少云违背生理常识”“黄继光堵枪眼不合理”“董存瑞炸碉堡系虚构”等网络言论;第13题列举认为疫情封控“是集体对个人权益的过度侵吞”等网络言论。前者否定革命战士大无畏英雄气概的实质,是历史虚无主义的典型表现,他们对英雄的诋毁是主观恶意的;后者站在个人主义立场,表现为极端利己主义者对集体主义奉献精神的否定,是无视他人利益的西方无限制个人自由主义的翻版。在答卷中,对前者持否定意见的占比仅有69%,而赞成和中立达到了15%和16%,说明历史虚无主义所谓“细节”“真实”“合理”等尤其是以所谓“史料”“学术”名义出现时仍然需要高度警惕。由于历史虚无主义主要从“历史”入手,尤其是革命战争年代的历史,这些在今天的和平年代看来距离生活较遥远,青年对此没有切身感受,因而还有一定市场,有一些青年对此持保留态度。曾有一段时间,党史教育弱化,思政教育泛化,值得引起高度重视。与对革命历史中的英雄所持态度不同,对疫情期间个人自由与集体利益的冲突,81%反对个人自由主义,15%中立,而赞成者仅有4%。说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疫情期间革命英雄主义的卓越表现,彰显了中国共产党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现实伟力。

第三类:对“捍卫英雄”和“关爱英雄”的认知。第14题讲述仇某明微博“@辣笔小球”诋毁“卫国戍边英雄”被捕;第15题列举《民法总则》《英雄烈士保护法》保护英雄条款及《刑法修正案(十一)》侵害英雄烈士名誉罪名;第16题讲述广西百香果女孩杨晓燕被害,她父亲在她一岁时因救人去世,母亲带着五个孩子艰难生活,杨晓燕事件引发社会广泛关注,许多人痛心英雄后代命丧恶魔之手,责问相关部门没有对英雄遗孤进行优抚,相关部门回复因她父亲并未获得见义勇为称号,所以没有法律依据给予优抚。对仇某明的处罚,支持占88%,中立9%,反对仅3%;对相关保护英雄烈士的法律法规,支持占92%,但也表示可以范围更广,中立8%,没有反对意见;对杨晓燕事件,79%的人表示应该给予慰问关心,不必局限在制度范围之内,仅有9%认为必须严守制度,中立12%。由上可见,对于捍卫和关爱英雄,多数青年形成了一致意见,形成了全社会认同英雄、捍卫英雄、关爱英雄的正能量氛围,但也认为现有做法还可以进一步完善,灵活处理。

第四类:对“怀念英雄”和“崇尚英雄”的认知。第17题讲述袁隆平去世后人们自发悼念;第18题引述2013年的一份关于“青少年崇拜偶像最靠前的人物”前十名有九人是明星而仅有一人是杰出人物雷锋。袁隆平在世时并不以“英雄”之名显于世间,而他去世后,据“长沙市殡葬事务中心安保部门工作人员回忆,24日前后来明阳山悼念的人员达30余万人次,从殡仪馆运走悼念袁老的鲜花装满了32辆卡车。悼念活动结束三四天后,还有外地的群众赶来送别。人们如此缅怀袁隆平,因为他在中国早已成为民族英雄和不懈追求科学的象征”[33],联合国经济与社会事务部也高度评价他是“一位真正的粮食英雄”[34]。人们自发悼念他,92%的人认为这是“社会怀念英雄、崇敬英雄的表现”,8%表示中立,没有反对意见。对于一度明星流行、英雄不显的状况,78%认为应该引起警惕,10%认为不应大惊小怪,12%保持中立。近年来,有关部门开始规范资本无序扩张和失德艺人行为,这种情况已经大有好转。

从以上英雄叙事认知的案例调研发现,青年英雄观中的正面价值已大致形成,正能量不断积累,负能量则不断消减和转化。但也要注意到,对部分问题保持中立不做评价的观望者占比不低,这提醒我们加强英雄主义教育、强化教育效果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英雄叙事是英雄文化的重要内容,以其具体可感性来具象体现英雄文化的强大感染力。在结构性访谈中,几位受访者提到了文艺作品中的艺术形象:S1提到了《亮剑》里的李云龙、《恰同学少年》里的毛泽东;S2提到了《火影忍者》里的鸣人、《奥特曼》中的迪迦;S3提到了《亮剑》里的李云龙与魏和尚、《西游记》里的孙悟空;S4提到了蜘蛛侠。但受访者提得更多的还是历史和现实中的英雄人物:S1提到了祁发宝、陈祥榕、钟南山、张定宇、李兰娟等卫国戍边英雄和抗疫英雄;S2提到了刘胡兰、张思德,钟南山、袁隆平、黄文秀和感动中国的人物;S3提到了钟南山、李兰娟、张定宇和抗疫中的武汉人民;S4提到了黄继光、邱少云、张桂梅,甚至还提到了都美竹,她更是通过亲身经历讲述了社区里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党员,主动要求要讲述党的发展历程及她对党的感激之情。S4说:“当时我感觉很感动,她并不是英雄,只是一个老党员一心向党。她身上符合英雄的特质在于,在她那个年代可以入党,就已经证明了她是一个思想崇高的人。”她还把疫情期间党和国家领导人称为英雄。而对于自己,她说:“我觉得自己居家隔离称不上是英雄,只能说是配合工作。”

可以看到,英雄叙事是英雄文化中最有活力的部分,也是最具多元性和广延性的部分,如何对英雄叙事案例进行广泛宣传,使英雄的姓名如雷贯耳,使英雄的事迹尽人皆知,使英雄的情怀感人至深,使英雄的风尚广为传扬,我们还有大量工作可做。

六、英雄量性实证研究之四:英雄传播认知与因子分析

国家高度重视英雄研究,2020年以来有11个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立项,涉及马列·科社、党史·党建、中国文学、新闻学与传播学等学科,其中6项涉及传播,2021年更是有“新时代英雄观的理论建构与传播体系研究”两项同名重大项目立项。中国知网“英雄+传播”主题检索超过两千项结果,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红色文化赓续中的英雄传播,如罗亮研究了红色文化赓续中英雄烈士事迹的传播路径创新[35];二是媒体中的英雄传播,如陈力丹研究了“狼牙山五壮士”的传播历程[36];三是文艺作品中的英雄传播,如李琦等研究了主流剧的英雄叙事传播[37]。但对英雄传播认知和体系构建的系统成果目前还很少见到,相关项目研究成果还未大量发表。目前在这个方面还有很多基础性工作有待深入开展。

本文的问卷设计了三个题目调查英雄传播途径及其有效性认知,主要涉及三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影响英雄观形成的途径。本文借鉴周晨的研究,但删去了“其他课程学习”单项,将“传统媒介”和“新媒体”两项合并为“传媒影响”,增加了“个人的学习所得(成长过程中的价值积累)”单项。本文以多选题方式作答得到的占比降序排列途径为:传媒影响(包括书籍报刊、电视、广播等传统媒体,以及微信、QQ、微博、短视频、公众号等新兴媒体)78%,影视作品(电影、电视)69%,个人学习所得(成长过程中的价值积累)67%,思政课影响64%,家庭影响(父母言传身教、亲人影响)59%,学校氛围(教师、学校活动)58%,生活经历(如参与抗震救灾、疫情防控等)50%,同辈群体(同学、朋友、同龄的某一名人等)29%。在本文的调查中,前三位是传媒影响、影视作品、个人学习。本文的调查进一步彰显了社会影响和自主观念的形成,而这正是经历了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后新一代青年人自主意识的增强,也是“90后”平视世界的反映。

第二个方面:影响英雄观形成的活动形式。以多选题方式作答,占比由高到低的活动形式为:组织观看相关电影、宣传片、专题片88%,组织游览博物馆、纪念馆等活动67%,举办主题讲座、人物座谈会等62%,举办的各类比赛(如演讲、朗诵、征文比赛)51%,学校公众号、微博号等平台推送相关内容51%,课程撰写相关论文、专题报告、实践调研等47%,学习强国平台打卡学习40%,组织相关科研活动、项目申报等35%。可以看到在具体活动形式上整体偏向于观赏性与教育性相结合的视频观看,这和当下的视频学习方式一致。生动形象的以单向接受为主的活动如参观、讲座也有较大比例。各类学习型活动效果则明显弱一些,而带有一定要求打卡性、强制性的活动更弱一些,科研活动由于仅有少部分人参与而居于末位。从答卷的选择可以看到由强到弱的渐变轴线,即受动性、观赏性越强越受欢迎,观赏性高于活动性,活动性又高于学习性和研究性,这提示我们需要有生动活泼的教育内容与教育路径。

第三个方面:上述途径及活动的有效性。本题项是对上述两类调查的总结,结果显示,选择影响很大的占58%,没有影响的占4%,这说明英雄风尚的形成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效果,继续坚持下去就会形成更加普遍和良好的英雄风尚。但另一方面,认为影响有限的人数也占据了39%的比例,说明活动效力仍需进一步提高。尤其是面对具有明显圈层分化的青年群体,“如何‘破壁入圈’,让主流英雄文化在青年群体中获得价值认同”[38]成为对青年进行英雄主义教育取得较大效果的前提。

通过与其他类似研究比较发现,近年来英雄文化的传播途径和影响渠道发生了较大变化,学校影响弱化,传媒影响崛起。在周晨的调查中,学校氛围72.7%,传统媒介65.1%,思政课学习60.7%。疫情发生之后有较大变化,在倪琳的调查中,较高的是主流新闻媒体57.65%,学校思政课52.98%。在本文的调查中,传媒影响78%,影视作品影响69%,个人学习所得影响67%,思政课影响64%。之所以产生这样的变化,可以从两个方面解释。第一,疫情的影响,疫情发生后,青年大学生主要通过媒体来获取原本多渠道的信息,而在隔离生活中,视频作品成为主要消遣渠道,个人学习有所加强,课程主要采取线上方式,这使得学校氛围减弱而个人化方式加强。第二,样本的影响,周晨的样本中大学生仅占37.4%,本科学历57.7%,研究生极少;倪琳的样本中高职和民办本科占了35.49%,完全没有研究生;而本文的样本为专科8%,本科66%,研究生26%。由于学历层次的不同,问卷调查结果自然有所差异。可以认为,三项调查分别反映了以非大学生群体、本科群体、本硕群体为主的状况,三项调查具有互补性质。

在结构性访谈中,最初接触到英雄并留下深刻印象的渠道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是影视剧,而在后来的学习和实践中拓展了对英雄的认知。S2说:“上了大学以后,我逐渐认为,英雄也并不一定要去做什么大事,要去拯救世界。平凡人也可能做一些不平凡的事,只要在自己岗位上发光发热的人,都是英雄。比如说革命时期的刘胡兰、张思德,和平时期的钟南山、袁隆平、感动中国人物。这些英雄的共性在于,有自己的信仰,能够在某一时刻勇敢站出来,为人民、为国家奉献自我。”2021年启动的党史学习教育活动,更是极大促进了英雄认知的升华。这样的认知拓展,不仅仅是单一学习渠道,而是学校教育、组织教育和自主学习的综合结果。

社会实践也促进了英雄认知的升华,在历史发展大势驱动下的所见所闻所感,虽然可能就个人来说处于空间隔离之中,但当下发达的媒体提供的异常丰富的信息,仍然深深地震撼着人们的心灵。S3说:“疫情给我带来的改变挺深刻的,非典的时候什么也不懂,从英雄的角度来说,我有感觉到英雄力量的存在,钟南山、李兰娟等,像钟南山院士,他年纪那么大了,还亲自坐动车到了武汉,而且他还不顾自己的安危,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去到武汉。那些医生和护士,他们也是英雄,自身觉悟够高,而且他们明知道有感染的风险,还是义无反顾地要去帮别人,做的事情也够称为英雄。”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意味着近代以来久经磨难的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迎来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明前景。”[39]新时代大学生的成长正是中华民族成长的缩影,学习教育与社会实践共同促进着他们认知水平的提高,他们对丰富的传播途径进行了整体化归并,实现了新时代英雄认知的升华。

七、关于英雄研究的四点结论与四条建议

(一)关于英雄研究的四点结论

本次调查历时近一年,得到以下四点结论。

第一,英雄类型与时俱进,平凡英雄成为主流。

英雄类型是人们对英雄最直观的认知,在颠覆古典传统智勇英雄和西方传统天降英雄的基础上,赓续红色文化,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传统文化,英雄类型一方面继承了民族英雄、革命英雄的宏大叙事传统,也传承着战斗英雄、劳动英雄的双元结构,更书写了抗疫英雄、扶贫英雄的时代画卷,扬弃了超人英雄、娱乐英雄,弘扬了平凡英雄的人民性和时代性。在英雄实践中,“集体英雄主义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光彩,民族英雄精神在灾难中得到深刻体现,时代英雄文化在战‘疫’中得到品格升华”,在“群众英雄”和“时代英雄”的英雄谱系中,必将载入“中国人”的名字[40]。

第二,英雄品质不忘初心,勇敢奉献成为主题。

勇敢和奉献作为英雄的两大核心品质已取得广泛共识,这对传统古典英雄以智勇双全作为两大核心品质有巨大差异。勇敢并不等于能力,奉献也不等于牺牲,能力和牺牲都已退居其次,普通人、活着的人都能成为英雄。正义、担当等品质也退居其次,爱国、乐观、忠诚就是正义和担当。时代在发展,英雄品质认知同样在发展,具备忠诚、朴实、执着的人格力量,人人都可以成为英雄。

第三,英雄叙事突显是非,中国故事感动中国。

最能起到认识英雄、崇尚英雄教育和传播作用的是鲜活的英雄叙事案例,引导人们深入思考英雄的内涵,认识到身边每一个人包括自己都能够争做英雄,正所谓“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正所谓“沧海横流,方见英雄本色”,进而有力回击“诋毁英雄”“贬低英雄”逆流,捍卫英雄,关爱英雄,怀念英雄,崇尚英雄,弘扬社会正气,讲好英雄故事,让英雄叙事富有魅力,在全社会形成广泛的英雄风气。

第四,英雄传播自主认知,社会合力强化效果。

新时代青年伴随着新时代中国而成长,90后平视世界,确立了自身的主体性,他们在接受教育和传播时更能自主理性认知,因而在接受英雄传播的过程中,传媒、影视等社会文化传播成为超过学校和家庭的最重要渠道,个人学习也占据重要位置。当然,在几项不同的调研成果中,学校思政课调研选项占比也都超过50%,而随着时间的更新逐渐增长至64%,相信随着思政课建设不断“在‘守正’的基础上进行‘创新’”[41],思政课对学生的吸引力也会不断增强。

(二)关于英雄研究的四条建议

第一,强化英雄历史研究,彰显英雄正气力量。

革命英雄主义在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取得百年奋斗重大成就走上新征程的历史进程中,起到了重要的精神引领作用,是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一部分。“离开历史研究的革命精神研究,很容易陷入概念的堆砌、文字的演绎和低水平重复”,面对规模恢宏、内涵丰富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仅仅概括其本质属性是远远不够的”,还需深入到个体,研究其特色,把研究建立在扎实深入的历史研究的基础上,“对其独特的表现、独特的价值进行历史学的概括,彰显其精神的个性”[42]。在党史学习教育活动中,强化百年英雄文化的历史研究具有重要意义。在百年历史上,英雄文化出现了两个高潮,一是抗日战争爆发以来到抗美援朝出国作战的以战斗英雄为核心的革命英雄主义高潮,二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平凡英雄为核心的人民英雄主义高潮,两个高潮呈现出两种不同的特点,但其本质相同、精神相通,都是中国共产党人初心和使命的表现。英雄文化还曾经一度受到西方个人英雄主义和娱乐至死、消费至上错误思潮的异化,倪琳将“颜值”列为调查项目就是对这一异化现象的反映。英雄文化还曾遭到历史虚无主义的恶意诋毁,也曾经被民粹主义和极端民族主义用来粉饰美化其反动、极端甚至恐怖行为。因而,强化英雄历史研究,正本清源,才能让人们清楚地认知什么是真正的英雄,从而树立百年英雄正气,弘扬新征程上第二个百年奋斗的英雄气概。

第二,强化英雄本体研究,构建英雄因子体系。

英雄既是一种外在的称誉,也是一种内在的品质,但长期以来出现了英雄内涵模糊的状况,这给人们认识英雄、学习英雄带来了困难。在已有的各项调查中都发现被人们视为英雄品质的因子词众多,尤其是在联想状态下可谓五花八门,周晨调查得到的高频联想词达到4 931个,合并之后仍有209个,如果以这样的标准来判断英雄,缺乏可执行性,也是英雄内涵模糊的现实反映与主要原因。因而,强化英雄本体研究,通过对英雄内涵的研究,筛选出英雄品质的核心因子,进而编制英雄量表,有助于确定英雄内核,避免英雄文化被异化歪曲甚至恶意利用,树立正确英雄观念。

第三,强化英雄叙事研究,讲好英雄动人故事。

英雄既是一种精神品质的概括,更是由具体的人物和事件来体现的,讲好英雄故事就是对英雄品质的具象化和实践化,是英雄理论的现实显现。有一段时间,充斥于社会文化中的要么是美国好莱坞大片里的“超人英雄”,要么是以“人性”名义将英雄“凡人化”塑造成缺点突出的所谓“人性英雄”甚至“躺平英雄”,这实质上是丑化英雄。习近平总书记曾批评“在有些作品中,有的调侃崇高、扭曲经典、颠覆历史,丑化人民群众和英雄人物”[43]。这股英雄叙事歪风盛行的结果,是英雄流血又流泪,历史英雄人物被质疑贬斥,现实英雄人物被抹杀湮没,盛行的是西方意识形态化的“超人英雄”、资本野蛮生长操纵下的“流量英雄”,而广大人民群众看不到真正的英雄人物,本来动人的英雄事迹变成了历史虚无主义者笔下的虚假做戏。习近平总书记要求“对中华民族的英雄,要心怀崇敬,浓墨重彩记录英雄、塑造英雄,让英雄在文艺作品中得到传扬,引导人民树立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文化观,绝不做亵渎祖先、亵渎经典、亵渎英雄的事情”[44]。学术界在澄明英雄内涵的基础上,要致力于研究讲好英雄的动人故事,牢牢把握英雄叙事话语权,“必须保持越是艰险越向前的英雄气概”[2]。

第四,强化英雄传播研究,赓续红色英雄传统。

真正的英雄不是突出个人英雄主义的“逞英雄”“论英雄”,也不是天降救世主的“超人英雄”,而是忠诚、执着、朴实地奉献于社会和他人,他们可能是“深藏身与名”的默默付出的凡人英雄,英雄美名需要广为传扬,英雄风气需要广为培育,这就是英雄传播的担当与责任。要使广大人民群众了解英雄,争当英雄,真正体现英雄来自人民、人民群众是真正的英雄的历史唯物主义真理,赓续红色英雄传统。通过英雄传播,还要形成具有说服力的英雄话语,使我们的英雄观能够成为充分体现主体自信并得到跨文化广泛接受的话语。正如吴岩所说,“我们的知识分子不仅要传播中国的东西,还要把中国的东西变成外国人能够理解的学术语言,这是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使命”[45]。英雄传播就是要让中国英雄得到全世界人民的尊敬和认同,成为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有力支撑,让英雄文化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历史进程中起到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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