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帽子的男孩

张晓阳

周日晚上，小寒爸爸打来电话，说他准备明天到学校帮小寒收拾东西，小寒要在家自习，不去上学了。我顿时愣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细细询问才得知，原来上周学校组织仪容仪表检查时，检查老师说小寒头发太长，需要理发。小寒平时就非常不愿意去理发店，妈妈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他才勉强同意。理完发后，小寒照照镜子，觉得头发剪得太丑了。回家的路上，他就开始在车里哭闹，说不能见人了，不能上学了。回到家后，他还是继续哭闹，要父母到学校把书本都拿回家，要在家自习，等头发长好了再去学校。

听了小寒爸爸的话，我赶紧让他把手机给小寒，让我和他说两句。

“小寒，你为什么不想去学校呢？”

“老师，我的新发型太丑了，不能见人。”小寒声音低低的，十分颓丧。

“俗话说，‘剪头三日丑’，刚理的发型可能有点看不顺眼，我理发后也经常有这种感觉，过两天就好了。再说了，我们小寒长得很帅，不靠发型靠颜值。”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小寒从进入初中以来，在学校里就时时刻刻戴着口罩，起初我以为他是因为防疫需要。但后来随着疫情形势的缓解以及新冠疫苗接种率的提升，大部分学生通过检测进入校园后，都选择不戴或尽量少戴口罩。可是小寒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坚决不肯摘下口罩，甚至有一段时间连就餐时也不愿意摘下口罩，而是把口罩掀起来吃饭。我这才意识到他的行为有些异常，与他多次沟通后，我才知道，他是因为觉得自己太丑了，所以才不愿意摘下口罩。

果然，小寒坚定地说：“不，我太丑了，剪了这个发型更丑了，明天大家肯定会嘲笑我的。我不能去上学，等头发长好了我再上学。”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害怕上学，怕吃学习的苦呢。这个问题好解决，我给你个建议，你看行不行？”

“什么建议？”小寒迫不及待地问道。

“现在天气也凉了，你找一顶帅气的帽子戴上来学校，行不行？”

小寒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说：“我可以试试。”

第二天早上我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小寒，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渔夫帽坐在位置上，依旧戴着口罩，再加上他的眼镜，整张脸都被挡得严严实实，在班里显得十分突兀。但不管怎么说，他今天还是来学校了，我略微松了一口气。

下了早读课后，我叫住小寒：“小寒，你先去办公室等我，我想和你聊聊。”

小寒出门后，我问其他同学：“你们今天有没有注意到小寒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座位邻近小寒的小同大声说：“他戴了一顶帽子。”但大部分学生则表示没有留意。我告诉学生们，小寒新理了头发，自己觉得不好看，担心同学们会嘲笑他，所以才找了顶帽子戴上。我还吩咐大家，千万不要谈论他的帽子，更不能拿这件事取笑逗乐。

回到办公室，我看到小寒微佝着肩站在我办公桌前，便招呼他搬张椅子坐到我旁边。我先表扬了他听从老师的建议准时到校上课，又试着劝他摘下帽子，让我看看他的新发型，但他还是不愿意。

我见状便从手机里翻出昨天下载好的几张照片给他看：“小寒，你看这几张照片，上面的兵哥哥帅不帅气？他们的头发都非常短，但是你看他们多神气！”小寒点了点头。我趁机说：“小寒，你戴了这顶渔夫帽显得很时髦，但是老师有点担心你，怕你戴的时间久了，会像戴口罩一样摘不下来。”“不会的，老师。”“那你估计需要戴多长时间的帽子呢？”小寒犹豫了一下，说：“要看头发什么时候能长好，您给我两个星期的时间吧。”

联系小寒平时的行为表现，以及他戴帽子的诱因，我情不自禁地从青少年心理健康角度做了一些解读：强迫症？抑郁症？行为障碍？也许只是缺少安全感，也许是对自己的一种极度不自信，也许是一种逃避……我也很想从心理健康层面尝试开展一些干预，但是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分析后，我决定采取“无为而治”的方法来处理这件事。

小寒用帽子、口罩、眼镜将自己的面部全部遮挡起来，老师和同学们根本看不到他的脸。他的这副模样虽然让我有些担心，但是我控制住自己，努力移开视线，做到不关注、不打扰，也吩咐学生和任课老师们不要过多关注小寒的打扮。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周的周五，我悄悄走到小寒身边，对他说：“今天是第二周的周五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小寒对我点点头。

第三周的周一很快到了，进班后我第一眼就望向小寒的座位，他头上的那顶渔夫帽已然没有了。小寒抬起头，正好迎上我的目光，我们俩相视一笑。

初中生处于特殊的生理和心理发育期，部分青少年或多或少会暴露出心理与行为方面的问题，但这与成年人眼中的心理疾病、心理障碍和心理问题存在着显著差异。青少年的一些轻微的心理与行为问题，只不过是对其遭遇的环境的应激反应而已。作为班主任，我们要能够站在学生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理解他们的情绪、想法和做法，尊重学生的思想感情，接纳学生暂时的异常行为。与此同时，我们要营造良好的环境和情绪氛围，给予学生信任与支持，让他们重新获取信心，产生积极向上的力量，进而逐渐实现“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