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因素在中医健康管理中的意义与运用

邓 姣，刘思祎，2，陈锦明，2，俞 洁，2*

（1.福建中医药大学，福建福州 350122；2.福建省中医健康状态辨识重点实验室，福建福州 350122）

中医健康管理是以中医状态学理论为依据，关注个体或群体的生命全过程中的健康状态，从而为人群提供全方位、生命全周期的健康管理服务［1］。从生命的时间轴来看，全周期包括了胎孕期这一生命的“初始阶段”；从整体的角度来分析，全方位也涵盖了先天因素这一生命的“原始信息”。先天因素伴随着胎孕的形成，贯穿于生命的全过程，是影响健康的重要因素之一，其不仅是中医健康状态辨识和风险预警不可或缺的部分，亦是健康状态调整的前提和依据。因此可以通过辨识先天因素，预判风险，进而凭借健康管理，改善由先天因素带来的不足，对风险进行及时干预，提高健康状态，最终达到“治未病”的目的。笔者现基于先天因素，试对其在中医健康管理中的意义与应用展开探讨。

1 先天因素的内涵

中医“先天”一词最早出现在《素问·运气交变大论篇》：“故太过者先天，不及者后天”，作为四时运气的学术语，其后逐步融合易学、内丹学形成了中医“先天”哲学观，并结合“天人合一”的生命观，将个体生命放在自然界中，形成了成胎论、“先天”胞胎观等。近代张锡纯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言：“人未生为先天，已生为后天”，以人出生时间点为界将“先天”与“后天”区分开，把人出生前从父母处获得的一切统称为“先天”，包括了禀赋、疾病等相关信息。现代中医对“先天”的解释是人体受父母精血所形成的胎元，是人身的生命之本，与饮食营养、生活调养的后天相对而言［2］。

“先天”概念体现了生命的阶段性，而在现代中医学理论体系中，普遍将“先天因素”作为病因学概念，是指人体在胎儿出生前因母体或家族遗传而导致疾病的因素，其可导致包括各类禀赋遗传性疾病和胎传性疾病。禀赋遗传性疾病又多属于中医“胎弱”的范畴，如小儿五迟之证，多因父母气血虚弱，先天有亏，导致小儿生下后筋骨软弱，行走艰难，齿不速长，坐不能稳；胎传性疾病多属于中医“胎毒”的范畴，如《诸病源候论》说：“小儿在胎时，其母将养。取冷过度。冷气入胞，伤儿肠胃。故儿生之后，冷气犹在肠胃之间。其状，儿肠胃不能消乳哺，或腹胀，或时谷利，令儿颜色素葩，时啼哭者，是胎寒故也。”其次，小儿出生后，易患疮疖、痘疹等，也多与先天因素胎传火毒有关［3］。除此之外，孕妇怀孕时的精神状况、营养状态、患病用药情况以及分娩时的种种意外等，也会成为先天性病因的一种，最终形成胎儿个体体质的差异以及产生对健康方面的影响，就如《灵枢·寿天刚柔》所言：“人之生也，有刚有柔，有弱有强，有短有长，有阴有阳”。由此可知，先天因素与后天疾病的易感性、转归密切相关，因此在中医健康管理信息采集的内容中，对先天因素信息的采集和分析，进而实现风险预警，是生命全周期健康管理的第一步，也是不可或缺的一步。

2 先天因素对胎孕的影响

中医健康状态涵盖了个体生命全周期不同阶段的生理病理特点、体质、病、证等［4］。从先天因素的内容划分，主要包括禀赋遗传性疾病和胎传性疾病。笔者认为，从先天因素形成的时间节点来划分，可分为孕前期、妊娠期和分娩期三个阶段，对于孕前期，主要强调来自父母双方的禀赋遗传，妊娠期则主要受母体胎传性疾病的影响，而分娩期则是强调五运六气、出生环境、生产情况等方面的影响。在中医健康状态辨识中注重对先天因素的分析与掌握，更加全面地进行疾病的风险预警，才能更好地维护个体生命的健康。

2.1 孕前期《灵枢·天年》中认为人之始生，“以母为基，以父为楯”，张景岳《类经》中同样记载到“夫禀赋为胎元之本，精气之受于父母是也”，说明体质的先天因素与父精母血密切相关，子代承袭父母的先天特质，构成自身在体质方面的先天禀赋，子代禀受父母之气而生，接受了来自父母的遗传信息，因此可知父母体质是禀赋的决定因素之一［5］，王充的《论衡·气寿》中也曾记载到“人之禀气，或充实而坚强，或虚劣而软弱。充实坚强其年寿；虚劣软弱失弃其身”的观点，强调了禀赋遗传对后天机体健康的重要性。《圣济经·气质生成》提到“附赘垂疣，骈拇枝指，侏儒跛蹩，形气所赋有如此者”，可见当时已经认识到现在所称的与染色体异常有密切关系的疾病，如先天性聋哑、白化病、并趾（指）多趾（指）症等与遗传因素密切相关［6］，说明禀赋遗传是后天中医健康状态构成的关键因素之一，参与了后天机体生理病理特点的形成。

2.2 妊娠期《女科要旨·种子》中言：“地则母之血也，种则父之精也”，把生育比喻为播种，母亲喻为土壤，土壤是否肥沃关系到种子生长的优劣，从胚胎的形成到胎儿发育成熟的阶段，全是依赖女子胞中的气血养育，强调母亲在孕育胎儿过程的重要性。《幼幼集成》中言“胎婴在腹，与母同呼吸，共安危，而母之饥饱劳逸，喜怒忧惊，食饮寒温，起居慎肆，莫不相为休戚”，在孕育期间，母亲的视、听、触、受、想均有可能影响胎儿禀赋的形成，如孕育期时孕妇如果受到强大的精神刺激、酗烟酗酒、服用刺激类药物或者接触辐射等不良因素，都会对胎儿存在不同程度的影响，正如《素问·奇病论》中言胎病，“此得之在母腹中时，其母有所大惊，气上而不下，精气并居。”当然除此之外，倘若母体存在与基因遗传相关的一些遗传性疾病，如现代医学提出的血友病、地中海贫血、蚕豆病等，也有极大可能对胎儿的健康造成不利的影响。由此可知胎传性疾病主要通过母亲作用于胎儿，决定了后天病、证等不同健康状态的形成，通过把握先天健康风险因素，控制风险因素的影响作用，对于指导优生优育具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

2.3 分娩期《素问》中言：“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又言“先立其年，以明其气，金木水火土运行之数，寒暑燥湿风火临御之化，则天道见，民气可调，阴阳卷舒，近而无惑，数之可数者，请遂言之”，说明了五运与六气规律性的气化偏性变化，不仅影响着人体后天发病倾向，同时也影响着先天的胎孕禀赋。根据一个婴儿出生时自然界五运六气的相关特点，便可大致推测出其五脏功能强弱情况，而制定相应的防治未病方向，即具有特异性的气化偏性直接影响着机体的先天脏腑强弱，同时也为后天体质形成及发病倾向奠定了关键性的基础［7］。例如，张轩［8］通过利用频谱周期一致性方法，对1 429例支气管炎患者出生时的五运六气特点进行统计学分析，发现支气管炎的罹患与出生时的五运、六气、运气相合特点均具有一定的关联性。通过出生日期判断人先天体质的特征，进而预测后天易于罹患的疾病［9］，并在此基础上具体结合人体的生理特点和病理变化等状态要素，能够为中医健康管理过程中对于疾病风险预警与干预提供重要的信息来源。此外，在分娩期，出生环境对婴儿后天体质的形成也起着重要作用，如难产、窒息、早产等，都会对胎儿的体质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10］。

3 先天因素在中医健康管理中的运用

中医疾病风险预警所预警的内容是中医健康相关的风险因素，即疾病易患因素，包括了作为病因学概念的先天因素部分，在中医健康管理的过程中，对于先天因素的风险评估、状态辨识和预警干预，运用适当的中医健康管理方法，把干预的时间提前到先天因素形成的时间段，以改善先天禀赋，从而提高健康状态，体现了中医既养先天又顾护后天的治未病思想。研究发现通过孕前保健可降低新生儿出现巨大儿、先天性心脏病、畸形等先天疾病和出生缺陷，同样能降低长大后糖尿病、高血压等代谢疾病及哮喘等免疫相关疾病的易患性，有利于实现优生优孕的临床目标［11］。中医健康管理依据先天因素所影响形成的健康状态进行调摄和干预，是维护健康的一个重要的手段，能够达到更好地维护健康的目的。

3.1 调整父母基质，指导优生 父母基质为禀赋遗传奠定了基础，历代医家对父母基质的影响因素都十分重视，认为男女的婚龄、体质、交合的气候、情绪、嗜酒与否等都与其基质有重要关系，进而影响子代的禀赋［12］。如《医宗金鉴》中言：“精通必待三十娶，天葵二十始适人，皆欲阴阳充实后，育子坚壮寿偏增”，强调了父母体盛、阴阳充实与否对育子的重要性。

基于父母基质在禀赋遗传的重要性，在中医健康管理的过程中，需要注意两个方面内容的调摄。其一是顾护先天，即父母双方的孕前准备，遵循法阴阳、和术数的养生原则，在生活起居、情志调畅、健体强身、防治结合等方面进行健康状态调摄，在阴阳平和的健康状态下孕育新生命。“起居有常，不妄作劳”，以充养肾之精血，避免耗伤精气；宜情调志，保持家庭和睦、控制不良情绪以促进身心健康；动静结合，适当有度进行运动锻炼以调畅气血，舒畅气机；避免食用影响胎孕的食物、药物，做好备孕期的健康管理。

其次是后天调摄，即子代的健康管理，已经由先天因素形成的后天健康状态，在无法干预调摄父辈因素的情况下，要重视对因禀赋遗传所导致的疾病状态要素的把握，也就是注重一般情况信息的收集，通过采集家族史、家族性遗传疾病信息，提取相关疾病的证候要素，综合个体自身的健康状态，给予全面的健康管理调摄方案，做到早期的风险预估和疾病预警。例如，对于存在高血压疾病家族史的健康管理对象，在健康状态要素采集、分析的过程中，关注肝、脾、肾、风、火、痰等证素的采集与分析，在健康管理方案中注重对高血压疾病相关证素形成的健康状态进行调摄，这对于降低因禀赋遗传带来的疾病风险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3.2 调整母体环境，保障优孕 朱震亨《格致余论》中言：“儿之在胎，与母同体，得热则俱热，得寒则俱寒，病则俱病，安则俱安。母之饮食起居，尤当慎密。”《诸病源候论·胎疸候》中亦指出：“小儿在胎，其母脏气有热，熏蒸于胎，至生下小儿体皆黄，谓之胎疸也。”指出因母体携带的先天因素对子代的影响，可知胎育影响之大。

在中医健康管理中，优孕归属特殊人群的健康管理，即妊娠期妇女的健康管理。中医学自古便重视“养胎”，例如，孙思邈《千金方》中便尤其注重对孕妇的养胎防病，指出“儿在胎，日月未满，阴阳未备，腑脏骨节皆未成足，故自初讫于将产，饮食居处皆有禁忌。”，又言“妊娠食兔肉、犬肉，令子无音声及缺唇”“勿向非常之地大小便，必半产杀人”，强调饮食调养、起居调摄对防治妇人妊娠病及胎儿遗传疾病的重要性［13］。避免外界因素及孕妇疾病的影响，指导孕妇进行健康、正确的饮食和起居习惯，保持心情的愉悦。在特殊状态下对孕妇进行针对性的健康管理，不仅对于提高妇女健康水平具有重要意义，同时对保障子代健康状态也具有深远的影响。

3.3 重视五运六气，顾护调整 五运六气中蕴含了丰富的先天因素，能够从先天、后天两个层面对疾病的发生与发展进行早期预测，尤其是站在先天的视角来探讨未病先知、未病先防［14］。如《素问·五常政大论篇》中曰：“胎孕不育，治之不全，何气使然？岐伯曰：六气五类，有相胜制也，同者盛之，异者衰之，此天地之道，生化之常也”。运气学说是通过时间对肝、心、脾、肺、肾五大系统（部位）和风、寒、暑、湿、燥、火（性质）进行有无和程度的预测，实际上与中医健康状态辨识中的证素相吻合，因此可以为很多疾病的诊断和预警提供有意义的支持［15］。

胎儿在母体中接受天地之间五运六气的影响，伴随出生期所确定的五运六气，协同其本年运气情况，可对疾病进行相关的风险预警。胎儿出生前所感受的五运六气不同，故五脏六腑存在太过与不及，对于天时运气及各类危险因素的易感性亦不相同，故可推测胎儿的先天禀赋情况，进一步制订相应的预警及干预方案。在中医健康管理过程中，对健康管理对象的出生年月日进行分析，根据运气理论，例如出生之年月为木运不及，且上半年是风气主令，节气为雨水时节，而在未来某年月运气同是土运不及之年，上半年是风气主令，节气为谷雨时节的时候，在此当前，要防止风湿病，且易病肝、脾，或原有症状加重。通过运用中医健康状态辨识，结合运气理论，充实“治未病”的理论依据，根据运气理论所分析得出的对疾病的风险预警，及时进行干预、调摄，做到未病先知、未病先防。

4 中医先天因素在健康管理中的意义

先天因素影响体质类型的不同，从而导致个体对外邪的易感性和耐受性也不尽相同，所以后天健康状态和健康水平也不相同。先天因素对疾病风险的预警是基于禀赋遗传、胎传、五运六气等方式导致的疾病为指导的，在健康管理中不仅要重视决定先天的父辈因素，同样也要重视在后天调护过程中对于先天可能带有的疾病、证素等风险因素的把握，是一种具有前瞻性的健康管理，对防治疾病、提高全民的身体素质有重要指导意义，值得进一步的研究与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