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蓬独立后女性政治地位变迁及原因

马益平 张红玲

内容提要 在追求两性平等的今天，与女性、女性主义有关的话题变得愈发重要了。加蓬曾是非洲撒哈拉以南国家中人类发展指数最高的国家，加蓬的女性政治地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撒哈拉以南国家女性政治地位的前沿水平。本文采用文献研究法，探讨加蓬自独立以来的女性政治地位的变迁，并分析造成变迁的原因。加蓬自1960年独立以来，在国际女性解放运动、加蓬政府政策、加蓬国内女性组织活动以及女性受教育程度提高等因素共同作用下，女性在议会、中央政府、地方政府的参与度逐渐增强，政治地位有了很大提升。然而目前加蓬女性政治地位仍存在女性代表不足、女性地位边缘化、女性自身被动等问题。加蓬女性政治地位发展仍有提升空间。

引言

长久以来，世界范围内政坛的主要力量是男性，女性既没有充分享受政治权利，也没有充分发挥自己的政治力量。受传统文化和殖民影响，加蓬女性在政治上同样处于弱势地位。然而自1960年国家独立以来，在政府的主导下，加蓬女性的政治地位有了很大提升。本文将梳理加蓬独立后女性政治地位的变迁并分析其原因，指出当前加蓬女性政治地位仍然存在的问题，并对加蓬未来女性政治地位的发展做出展望。

加蓬共和国（La République gabonaise）位于非洲中部西海岸，横跨赤道线，东、南与刚果接壤，北与喀麦隆相连，西北与赤道几内亚毗邻，西濒大西洋。国土面积为26.7万平方公里，2020年人口约222.6万人，人口密度小，女性占总人口的49.1%。①数据来源：United Nations Department of Economic and Social Affairs:Population Division.“World Population Prospects 2019”.https://population.un.org/wpp/Download/Standard/Population/.访问日期：2022年6月6日。加蓬共有9个省，首都利伯维尔（Libreville）位于河口省（Estuaire），该省聚集了全国近50%的人口。18世纪，加蓬沦为法国殖民地，1960年8月17日脱离法国统治获得独立，建立了多民族的加蓬共和国，实行总统制共和制，官方语言为法语，目前加蓬共和国共历经3位总统领导。

在法国的殖民统治时期，法国在加蓬设置了排除加蓬女性的行政管理制度，加蓬女性丧失了殖民前享有的政治地位。加蓬独立后，受国际女性主义运动的影响，加蓬共和国在成立之初就将提高女性地位列入议程，加蓬女性的政治地位有了巨大的变迁。

一、加蓬独立以来女性政治地位的变迁

政治地位指特定群体和对象参与政治事务、进行政治决策的能力。某一群体的政治参与度及政治地位可以从参与民主选举竞选情况、当选国民议会议员情况、担任中央和地方官员情况、政治团体和政治运动的参与情况、选举投票率、对社会舆论的控制力和影响力等不同方面进行衡量。②于朔，陈然.《日本女性政治地位的变化及其原因》.日本研究，2013（4):67.本文对加蓬女性政治地位的考察将着重从女性在立法机构、行政机构和政治团体的参与度入手。

殖民前，加蓬领土上的国家形式以村庄国家（village-Etat）为主。村里的长者会议不仅有男性参加，达到一定年龄的女性也能参加。女性不是旁观者或替补，而是以与男性相同的身份参加。年长女性的建议和决定与男性提出的同等重要。③Thioye Cl.«La situation de la femme gabonaise:de la communauté traditionnelle à la société actuelle».Mémoire de licence,Université Omar Bongo de Libreville,1978,B 1369,p.17.不少女性更是部落的首领，例如穆瓦（Mouva）部落的马科芙（Makove），缪桑达（Mussanda）部落的库巴-蒙戈卡（Kumba-Mungueka），巴桑巴（Bassamba）部落的肯格（la vieille Kengue），以及芒迪（Mandi）部落的姆布胡-阿蔻索（M’Buru-Akosso）。④Ignace Koumba Pambolt.«L’intégration de la femme gabonaise dans le processus de développement».Mémoire de maîtrise de sociologie,Université de Caen Normandie,1979,B 1600,p.130—131.然而，随着19世纪法国在加蓬殖民统治的确立，法国在此建立了金字塔式的行政管理体系。殖民总督为殖民地最高官员，听命于法国殖民部部长。总督之下设有各级政府和官员。这些官员多为法国男性。直接管理殖民地百姓的金字塔底层官员则是由法国任命的当地人。从选择标准来看，女性被排除在底层官员人选之外。这样一来，加蓬女性被排挤到政治生活的边缘。然而，在加蓬独立之后，女性政治地位在政府的推动下有了较快发展。

1.建国伊始初步赋权

加蓬在建国初期就赋予了女性基本的政治权利。1961年2月21日颁布的《宪法》规定了人人享有平等的政治权利，包括21岁的成年女性。由此，加蓬女性基本的政治权利在建国初就以宪法的形式确立并保证下来。1966年，加蓬还批准了1952年联合国发起的《妇女政治权利公约》（Convention sur les droits politiques de la femme）。

时任总统莱昂·姆巴（Léon M’ba,1902—1967）十分重视妇女在政治领域的地位，在他的支持下，两名女性当选国民议会议员。尽管数量很少，但这已是加蓬女性进入政坛的重要一步。此外，他于1961年12月6日颁布总统敕令创立了加蓬国家妇女组织（Organisation nationale des femmes du Gabon）。然而这样一个致力于解放女性、改善女性生活境况的组织管理者却是男性。⑤Olive Pulchérie Itoumba.«Les femmes et la politique au Gabon (1956—2009):une affaire d’État ou d’activisme féminin?». Revue gabonaise d’histoire et archéologie,2017(2):36.在一个以女性为目标的组织中，女性尚不能成为最高领导者，可见在加蓬独立之初对女性的赋权仍然十分有限。

2.20世纪70至90年代平稳发展

20世纪70至90年代，女性的政治参与度持续提高。1966年，莱昂·姆巴去世，随后，内阁总理奥马尔·邦戈·翁丁巴（Omar Bongo Ondimba,1935—2009）代理总统一职，并于1973年通过普选正式当选。邦戈总统建立了加蓬民主党（Parti démocratique gabonais），实行一党制。他同样非常重视女性问题，尤其是女性的政治地位问题。1972年，邦戈总统在加蓬国家妇女组织的基础上成立了加蓬民主党妇女联盟（Union des femmes du parti démocratique gabonais，简称UFPDG），致力于点燃加蓬女性的参政热情。“必须要给予加蓬女性应有的政治和工作地位……要实现加蓬女性地位的提高首先要提高她们的政治地位，即她们在国家政治中的参与。”⑥原文：«Il faut donner à la femme gabonaise une juste place dans le monde du travail et dans la vie politique et:pour nous (…) la promotion de la femme c’est d’abord sa promotion politique,c’est-à-dire sa participation à la vie politique de notre pays.» Olive Pulchérie I.«Les femmes et la politique au Gabon (1956—2009):une affaire d’État ou d’activisme féminin ?».Revue gabonaise d’histoire et archéologie,2017(2):37.1974年，提高妇女地位高级委员会（Haut-commissariat à la promotion féminine）成立。同年，加蓬政坛又迎来了两位女性，阿涅丝·妮阿赫·诺格（Agnès Nyaré Nkoghé）和让娜·讷造·玛比卡（Jeanne Nzao Mabika），分别就任社会事务高级专员（Haut-commissaire aux affaires sociales）和加蓬民主党妇女联盟秘书长（Secrétaire général de l’UFPDG）。对比莱昂·姆巴时期由男性领导服务女性的政治机构的情况，此时女性政治机构终于开始真正属于女性。

进入20世纪80年代，随着1983年加蓬批准了联合国1979年提议的《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Convention sur l’élimination de toutes les formes de discrimination à l’égard des femmes），加蓬女性在政坛中的能见度进一步提升。中央政府成立了妇女地位国务秘书处（Secrétariat d’État à la Condition féminine），罗斯-弗兰西娜·罗贡贝（Rose-Francine Rogombé）被任命为秘书长。国民议会和政府中的女性也越来越多。得益于任命制，80年代又有5名女性进入中央政府，17名女性进入国民议会。⑦Olive Pulchérie Itoumba.«Les femmes et la politique au Gabon (1956—2009):une affaire d’État ou d’activisme féminin?».Revue gabonaise d’histoire et archéologie,2017(2):40.

20世纪90年代初加蓬进行政治民主化改革，一党制被多党制取代，女性在国民议会中的占比下降。一党制下，国民议会议员在全国唯一政党民主党中选出，总统拥有很大的任命权，此前多名女性议员均由总统提名和任命。多党制下，国民议会议员由各党派党内选举候选人，再统一由民众直接选举产生。由于女性在选举中处于劣势地位，进行政治民主化改革后女性在国民议会的比例下降。第八届国民议会（1990—1996）中女议员占比仅为5.83%，而在上一届，这一比例约为14.16%（参见 图2）。为此2002年奥马尔·邦戈总统采取了有关措施以提高妇女的参政比例，例如要求在每份选举名单上至少有3名符合条件的妇女。2003年8月，他要求所有内阁成员各自任命至少4名女性作为办公室顾问。

3.20世纪90年代后快速发展

90年代以后加蓬女性的政治参与度有了显著的提升。首先，女性在议会等政府机关的比重上升。如图1所示，自1997年成立参议院后，女性在参议院中的占比逐届上升。如图2所示，在经历90年代初期的回落后，女性在国民议会中的占比也逐届增加，其中第13届国民议会女议员占比近20%，相较于前一届有了明显提高。这得益于2016年9月5日的第9号法令，该法令规定了妇女参加选举和担任高级职位的配额为30%。尽管目前在两会中女性比例尚未达到30%，但在另一些政府机构中，该指标已经实现。2020年，加蓬9个省长中，3名为女性；30%的部长为女性；9个宪法法庭（Cour constitutionnelle）成员席位中女性占据5个，且女性担任了宪法法庭主席。⑧数据来源：Nations Unies.«Réponses de Gabon à la liste de points et de questions concernant le septième rapport périodique»,2020,p.6.到2022年加蓬政府中有33%的官员为女性。⑨数据来源：«L’égalité hommes-femmes:un défi économique que l’Afrique doit continuer à relever».Le Point Afrique,2022.3.15.https://www.lepoint.fr/afrique/l-egalite-hommes-femmes-un-defi-economique-que-l-afrique-doit-continuer-a-relever-15-03-2022-2468262_3826.php,Page consultée le 27 avril 2022.

图1 加蓬参议院历届女性议员占比⑩数据来源：«Allocution de son excellence Rose Francine Rogombeé,Présidente du Sénat de la République gabonaise à l’occasion du séminaire régional des parlements Africains francophones intitulé Parlements sensibles au genre»,2013.6.13～15.http://archive.ipu.org/splz-f/gabon13/gabon.pdf.Page consultée le 27 avril 2022.

图2 加蓬国民议会女性议员占比（第7届至第13届）⑪数据来源同上。

除了女性参政人员增多以外，部分妇女还担任关键职位。罗斯·弗兰西娜·罗贡贝和吕西·米勒布-奥比苏（Lucie Milebou-Aubusson）分别于2009年和2015年当选参议院参议长（Président du Sénat）；2020年，罗丝·克里斯蒂亚娜·奥苏卡·拉蓬达（Rose Christiane Ossouka Raponda）被任命为总理。她是加蓬历史上第一位女性总理，其任命体现了总统提高女性政治地位的决心。她所领导的政府班子中目前有13位女部长，掌管司法、人权、外交、教育、就业、交通等部门。

在地方上，女性官员也逐渐发挥她们的作用。1996年，61名妇女当选为区议会成员，174名女性当选为市议会成员，4名女性分别担任第二大城市让蒂尔港（Port Gentil）、兰巴雷内（Lambarene）、奇班加（Tchibanga）和穆伊拉（Mouila）的市长。69名妇女（占总数的8.8%）成为省级议会的 成员。⑫«Examen des rapports présentés par les États parties conformément à l’article 18 de la Convention sur l’élimination de toutes les formes de discrimination à l’égard des femmes.Deuxième,troisième,quatrième et cinquième rapports périodiques combinés des États parties.Gabon.Nations Unies,Comité pour l’élimination de la discrimination à l’égard des femmes».http://docstore.ohchr.org/.Page consultée le 21 mai 2021.

最后，妇女在政党中的能见度提升。经过90年代的多党制改革后，目前加蓬有大约50个政党参加各种政治选举，但实际上，真正在国家机构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只有6、7个政党，它们是加蓬的主要政治力量。以往所有政党都是由男性建立和领导的，很少有女性担任执政党领袖或成为各种选举的候选人。然而，目前加蓬女性在政党中的能见度正在增强。2021年11月13日，前国务部长兼公共卫生部长波莱特·米桑博（Paulette Missambo）当选加蓬主要反对党之一全国联盟（National Union）的主席，成为加蓬第一位领导大型政党的女性，这是加蓬历史性的一刻。波莱特·米桑博意图团结党员，重建一个进步的现代化政党，并诚邀女性和年轻人加入全国联盟，同时以“动员全体加蓬人民，恢复共和和法治，构建加蓬人民命运共同体”⑬原文：«mobiliser les Gabonais autour d’une ambition commune:rétablir la République et l’Etat de droit afin de construire une communauté de destin».Stevie Mounombou.«Gabon:L’UN prendra part à la présidentielle 2023,annonce Paulette Missambo».GABON Review.2021-11-18.https://www.gabonreview.com/gabon-lun-prendra-part-a-la-presidentielle-2023-annonce-paulettemissambo/.Page consultée le 18 novembre 2021.为己任。她将带领她的政党参与加蓬2023年的地方选举、议会选举和总统选举。波莱特·米桑博的当选是加蓬女性在政治上的重大突破。

二、加蓬女性政治地位变迁的原因

综上所述，加蓬独立后女性在中央议会、中央政府、地方议会、地方政府以及政党中的参与度逐渐增强，女性政治地位有了很大的提升，那么促进加蓬女性政治地位提升的因素有哪些呢?

1.世界范围内的妇女解放、赋权运动的影响

加蓬近代史上没有真正的女性政治斗争。与许多受西方国家女性运动影响的非洲新兴独立国家一样，加蓬几乎是在独立建国的同时就开始赋予女性基本政治权利。加蓬独立后，女性政治地位得到了改善，这离不开国际女性主义运动尤其是西方女性主义运动的影响，以及国际组织尤其是联合国对女性地位提升的关注。

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世界范围内的第二次妇女运动浪潮出现。1975年，在墨西哥召开了第一届世界妇女大会，会上确定1975至1985年为“世界妇女十年”，之后于 1980、1985和1995年又分别召开了3次妇女大会，在这些会议上通过了一系列旨在促进妇女解放的宣言和纲领，如《墨西哥宣言》《实现国际妇女年目标世界行动计划》《内罗毕宣言》和《北京宣言》等，有效地推动了世界范围内妇女解放运动的发展，促进了妇女权利意识的苏醒⑭于朔，陈然.前揭文，第69页.，也对加蓬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支持和推动作用。1979年的联合国大会上通过了《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1983年加蓬批准了该公约。在1995年北京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后，加蓬妇女组织与提高妇女地位部（Ministère de la Promotion de la Femme）合作，并且在联合国开发计划署（Programme des Nations Unies pour le développement）的协助下，设立妇女权利观察站（Observatoire des Droits de la Femme）。该机构致力于捍卫妇女的权利，调查加蓬妇女权利情况，以便在进行国家决策时更好地维护妇女的 利益。

2.政府政策主导

在加蓬妇女赋权行动中，令人瞩目的是国家元首在此进程中的推动作用。历任总统通过推动立法、成立机构、任命女性官员、颁布计划等方式主导着加蓬女性政治地位的提高。

传统加蓬社会存在许多不利于女性的习俗。在加蓬独立之初，政府便通过立法的方式改变一些有损男女平等的习俗和陈规，并赋予女性基本的权利，比如第一任总统任命两位女性国会议员，成立加蓬国家妇女组织。

奥马尔·邦戈上任后，政府继续推动对妇女的赋权，并修改一些独立初期颁布的存在性别歧视问题的法律。1983年加蓬批准了联合国的《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1990年重申该《公约》中的第15条“法律面前男女平等”。加蓬政府尽一切努力将《公约》中的条款纳入其立法，并予以实施。《公约》第7条的规定与1991年《宪法》第4条几乎是相同的，该条保障男女公民平等的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这意味着加蓬的人权和妇女权利赋予逐渐与国际接轨。

2009年奥马尔·邦戈之子阿里·邦戈（Ali Bongo Ondimba）当选为加蓬第三任总统。阿里·邦戈接过前人的火炬继续致力于提高女性社会地位、消除针对女性的歧视。2015年3月25日，他颁布了致力于改善加蓬妇女生活境况、提高女性地位的“加蓬女性10年（2015—2025）”发展战略（Décennie de la Femme gabonaise 2015—2025）。政府组织专家对加蓬女性目前生活情况做了一个详细的调查，并基于此调查报告制定十年计划总计划和三年小计划，致力于从立法等方面着手减少男女不平等，保障妇女家庭、经济和政治权利。

3.加蓬妇女组织的贡献

1990年民主政治改革之前，在加蓬很难建立起一个非政府组织并提出社会要求。因此，大多数社会组织是在20世纪90年代成立的，特别是妇女成立了促进妇女和儿童权利、健康和消除贫穷的若干组织。妇女组织被认为是该国最活跃的组织。⑮Pierrette Oyane Nzue.«Observatoire des Droits de la Femme et de la Parité».https://www.yumpu.com/fr/document/read/21547969/pierrette-oyane-nzue-observatoire-des-droits-genre-en-actio.Page consultée le 10 janvier 2021.这些组织包括妇女协会和妇女非政府组织协调会（coordination des associations et ONG féminines）、国家妇女组织支助中心（Centre national d’Appui aux Organisations de Femmes）、妇女行会（接生员行会、社会工作者行会、律师行会、秘书行会等）、妇女权利与平权观察组织（Observatoire des Droits de la Femme et de la Parité）。除了民间妇女组织外，还有政府组织，如诞生于议会的国家妇女议员网络（Réseau national des Femmes parlementaires）和加蓬妇女参议员网络（Réseau des Femmes sénateurs du Gabon）。在此之前，脱胎于中非议会妇女网络（Réseau des Femmes parlementaires d’Afrique centrale）的加蓬妇女议员和部长网络（Réseau des Femmes parlementaires et Ministres du Gabon）是主要的女性政治组织。

这些妇女组织采取了一些行动，使政府考虑到妇女权利问题，例如废除禁止避孕法，调整结婚时申请确立一夫多妻制的程序，保护寡妇和孤儿等。各妇女组织聚集在妇女权利与平权观察组织麾下，以国民议会和政府为对象定期开展行动，揭露一些歧视妇女的法律、政府文件以及妇女在该国所有机构中的低代表性现象。⑯Ibid.2011年，总统夫人西尔维娅·邦戈·翁丁巴（Sylvia Bongo Ondimba）成立了西尔维亚·邦戈·翁丁巴基金会（la Fondation Sylvia Bongo Ondimba）。自成立以来，该基金会在加蓬发起了几个大型妇女权利项目，例如防治癌症行动，以团结寡妇和所有母亲为目的的项目等。2020年，西尔维亚·邦戈·翁丁巴基金会还针对妇女权利问题提出33项改革措施，目前已被政府全数采纳。由此可见，加蓬妇女组织在团结女性、唤醒女性权利意识、帮助提高女性社会地位上做出了巨大贡献。

4.加蓬女性在加蓬经济转型中的重要意义

近年来政府致力于提高加蓬女性的社会地位，这其中包含了政府对经济发展的考量。加蓬的经济结构长期单一，第一大经济部门是石油，石油创造了近50%的国内生产总值，60%的税收收入以及80%的出口。⑰Source:République gabonaise.«Document de stratégie pays 2011—2015,Banque africaine de Développement».p.2.https://archive.wikiwix.com/.Page consultée le 3 mai 2021.在过去几十年里，石油的繁荣显著地促进了经济增长，使国家迅速实现了现代化。然而经济结构的单一使得加蓬经济抗风险能力较弱。经济发展受限于国际油价的变动和石油开采量。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加蓬经济均因国际油价的下跌而陷入困境。此外，加蓬农业很不发达。2007年，农业部门仅占国内生产总值的3.5%。⑱Ecole d’Etat Major de Libreville.«Economie».http://eeml.defense-nationale.gouv.ga/512-presentation/513-le-gabon-enbref/456-economie/.Page consultée le 3 mai 2021.尽管大部分农业生产是粮食生产，但是粮食安全依旧得不到保障。数百万公顷的农业土地基本未得到充分利用。每年进口的食品超过1000亿中非法郎。⑲Christian Gambotti.«Gabon,pays émergent».Géoéconomie,2014(01):160.

现任总统阿里·邦戈认识到依赖石油收入所造成的这种经济脆弱性，积极实施经济多元化战略。自从2009年他上台后，即提出了“新兴加蓬战略计划”（Plan stratégique Gabon émergent），确立“绿色加蓬”（Gabon vert，可持续开发森林等资源)、“工业加蓬”（Gabon industrie，促进资源加工电力供给）和“服务业加蓬”（Gabon des services，提供金融、电信、科研和旅游等高附加值产品）三大目标，着力发展农、林、渔和旅游业，积极开发铁、锰、木材等非石油资源，鼓励发展中小企业。

其中“绿色加蓬”强调森林的可持续管理，并通过建立“农业中心”和开发渔业资源，发展真正的“绿色经济”，保障国家的粮食安全。可以说农业是所有战略指导方针中的优先事项，目标是使其对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提高到20%。⑳Ibid.一个国家没有强大的农业就不可能有强大的经济，农业是提供就业、保障粮食安全和独立的战略部门，而且用石油、锰和木材等原材料的收入来进口粮食不是长远之策。过度依赖石油的单一经济结构、农业的不发达以及保障粮食安全的迫切需求，使得加蓬格外重视农业经济和粮食生产的发展。

加蓬女性是农业生产尤其是粮食生产的主力军。在加蓬传统社会中，女性从事田间工作和生产，而男性则负责打猎。而在当代，加蓬女性承担了60%的粮食生产㉑数据来源： «Rapport général sur la situation de la femme gabonaise - ministère de la Santé,de la Prévoyance sociale et de la Solidarité nationale»,p.92.https://gabon.unfpa.org/fr.Page consultée le 20 avril 2022.，包括生产、加工、运输、销售的全过程。她们掌握着保存种子的知识和技术。但是妇女的农业生产率非常低，因为她们难以获得土地，并使用陈旧的设备耕种小块土地。除了土地问题，在生产过程中她们也面临其他困难和挑战，例如农村交通运输设施落后、农业机械化程度低、水资源调控系统不良以及野生动物的侵袭等。另据2012年加蓬人口和健康调查（Enquête démographique et de Santé du Gabon）报告，56%的女性农业生产者多为自营（即为自己或家人工作，无报酬）。在农业部门，只有22%的妇女得到报酬，而在其他经济部门，这一比例为90%。㉒Ibid.p.107.

加蓬女性是该国粮食自给自足的支柱，但其在进行粮食生产时却面临诸多困境。在发展农业、保障粮食安全、实现经济多元化的现实需求下，加蓬政府着手提高女性的经济地位甚至是整体社会地位，以更好地促进粮食生产。

2015年3月22日和23日，阿里·邦戈访问奥果韦伊温多（Ogooue Ivindo）省，启动促进农业发展的“种子计划”（le programme Graine）。在此期间，共和国总统应该省妇女的邀请进行了交流。尽管该省很多妇女受益于“种子计划”，但是她们仍然面临诸多困难，此次访问让她们有机会向总统反应实际生产中遇到的问题。在交流中，阿里·邦戈呼吁加蓬整个社会行动起来反对性别歧视，并宣布2015—2025年为加蓬妇女发展10年。“加蓬女性10年（2015—2025）”发展战略由此开启。阿里·邦戈希望加蓬在男女性别平等问题上成为非洲第一。这一计划的提出，与阿里·邦戈上任之时提出的新兴加蓬战略计划（PSGE）有着紧密联系。因此，提高妇女的社会地位是加蓬发展农业、实现经济多元化的必然要求。

5.女性受教育程度的提高

加蓬女性受教育程度的提高使得女性具有参政议政的政治素养和能力。加蓬独立之初，其《宪法》第18条规定：“国家保证儿童和成人平等接受教育、职业培训和文化的机会。”㉓原文：«l’État garantit l’égal accès de l’enfant et de l’adulte à l’instruction,à la formation professionnelle et à la culture.»1966年8月9日关于加蓬教育一般组织的第16/66号法律，规定国家有义务让所有6至16岁的年轻人上学。㉔Ministère de l’Éducation nationale (de la République gabonaise).«Plan d’action national:Education pour tous».p.53.http://www.oit.org/dyn/natlex/docs/ELECTRONIC/98530/117292/F-1092434758/GAB-98530.pdf.Page consultée le 19 avril 2022.加蓬的义务教育也随之发展起来。

随着义务教育的发展，加蓬接受教育的人群比例逐渐上升。1960年加蓬的文盲率高达90%。1993年大约72%的居民识字（男性79%，女性66%），大约90%的6—14岁儿童和68%的15—19岁儿童上学。㉕Jean-Pierre Zima Mefe.«Caractéristiques du pays et méthodologie de l’enquête».Enquête démographique et de Santé-Gabon,2000,p.2.1998年，15—19岁能够读写的人口超过90%，35—39岁的能读写者超过80%，45岁至49岁的能阅读者近40%。㉖Gervais Cynthia.«Le Pacte international relatif aux droits économiques,sociaux et culturels et la condition socio-économique des femmes au Gabon».Semaine africaine et proche orientale des droits socio-économiques de la femme.Montréal:La fondation canadienne des droits de la personne,1998,p.11.

义务教育的普及使更多的女性能够受到高等教育。表1为2000年加蓬各年龄层女性的受教育情况，从中可以清晰地看到，6—24岁的女性由于年龄较小尚不足以受高等教育，出生在加蓬独立之前的50岁以上的女性没有很好地享受到义务教育，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而加蓬独立后出生的25—49岁之间的中年加蓬女性是受教育程度最高的群体，每个年龄段均有超过5%的女性受过高等教育，而这部分人也构成了加蓬女性参与政治的主体。

表1 2000年加蓬女性受教育情况

三、加蓬女性政治地位发展中存在的问题

尽管加蓬独立之初便以宪法的形式确定了女性的基本政治权利，之后在政府法案、政策的推动、国际女性解放运动的促进以及加蓬女性组织的努力下，加蓬女性的政治地位得到提高，但其发展仍存在一些问题。

1.政治机构中女性权重低

从数量上来看，加蓬政界女性的总数依旧远低于男性。尽管2016年第9号法令规定了妇女参加选举和担任最高职位的配额为30%，但是这个数额依旧不能保证女性在政治领域享受和男性平等的地位，更何况在很多政府机构中女性官员的占比尚未达到30%。

从质量上来看，加蓬女性在政治领域中大多仍担任副职，扮演次要角色，如下表2015年各部行政职位的性别划分所示，加蓬女性在政界的人数和职位均低于男性。

表2 2015年各部行政职位的性别划分

2015年各部行政职位的性别划分显示，只有在处长（Chefs de services）岗位上实现了男女人数上的平等，其他所有职位女性人数均少于且大部分远少于男性。通过“局长（Directeurs généraux）与副局长（Directeurs généraux adjoints）”以及“秘书长（Secrétaires généraux）与副秘书长（Secrétaires généraux adjoints）”的两组对比，我们发现女性在副职上占比更大。而2005年到2016年间的部长人选更是证明了这一点：在226名被任命为部长的人中，只有43名女性；同一时期96名被任命为副部长的人中，有28名女性。㉘数据来源：Ministère de la Santé,de la Prévoyance sociale et de la Solidarité nationale.«Rapport général sur la situation de la femme gabonaise».2017,p.125.这些数据表明，妇女被任命为副部长的可能性远高于被任命为部长的可能性；进一步说明了女性在决策职位上人数、比例的不足，她们通常被置于高级职位的男性的监督之下。

而在地方一级，省长和副省长曾经全部由男性担任。直到2014年，才有第一个被任命为省长的女性。到2020年也只有13%的市长为女性，且越远离市中心，担任高级职位的妇女人数往往越少。㉙Ibid.,p.126.

2.政党中女性地位低

加蓬的政党主要由男性建立和领导，妇女只起次要作用。如前文所述，很少有女性担任执政党的领袖或成为各种选举的候选人。尽管2021年11月13日，前国家教育和卫生部长波莱特·米桑博当选加蓬主要反对党之一全国联盟的主席，成为加蓬第一位领导大型政党的女性，但仅此一例仍不能对女性在政党的缺位带来巨大改变。女性在政党中的地位仍然不高，处于边缘地位。

3.女性自身的被动性

加蓬女性在追寻政治权利上的被动性体现在缺乏独立领导的女性主义运动、女性组织的“柔和”与“屈从”，以及女性政治家的少作为。

加蓬历史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女性运动，也没有较为显要的女性主义人物。把由加蓬妇女组建的、旨在帮扶妇女的组织称为“妇女组织”似乎比“女性主义组织”更为恰当。女性主义倡导“妇女要求身为人的完整权利”，争取男女平等和社会公平㉚侯潇潇.《浅谈西方女权主义》.理论界，2014（4):70.，是一个旨在促进妇女权利和提高她们的社会、经济和政治地位的概念。世界各地的女性主义斗争往往集中在妇女的政治权利、性权利和生殖权利、女童教育和赋予妇女权力等问题上。加蓬的妇女组织重视的却是妇女之间的团结和互助，而不是谋求自身权利。加蓬女性大多也不是女性主义者，她们认为，与一些西方国家的激进女性主义相比，她们的态度不那么咄咄逼人。

20世纪90年代，在加蓬境内成立了近100个妇女组织，妇女组织被认为是该国最活跃的组织。㉛Pierrette Oyane Nzue.«Observatoire des Droits de la Femme et de la Parité-Gabon».Op.cit.尽管加蓬妇女协会非常活跃，但也面临着诸多困难，如组织成员积极性不高、组织宣传力度不够、组织的专业度不高、资源匮乏等问题。但最严重的是资金问题，这些协会的大多数领导人使用她们自己的资金来运作组织。在大多数情况下，她们在非政府组织中进行志愿活动，同时还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因此，她们既无法支付常设工作人员的工资，也无法良好地经营组织总部。而那些寻求政客资助的妇女组织很快就会失去独立自主性，成为政客手中的傀儡。㉜Ibid.

除此之外，身居高位的妇女和其他妇女之间缺乏团结。担任决策职位的妇女往往对妇女争取权利的要求充耳不闻。她们中的一些人来自妇女组织，仅将其视作政治生涯的跳板，最终却与这些组织作斗争。㉝Pierrette Oyane Nzue.«Femmes et participation politique:L’exemple du Gabon». Femmes et Leadership Politique (ROFAF),2014(14):57.她们鼓励妇女唱歌、跳舞、选举男性政治家，却不帮助她们参加选举成为候选人。正是这种态度，加剧了妇女在政府和议会中，甚至在公共和私人行政机构中的低代表性。同样，正是因为身居要职的妇女的少作为，一些违背加蓬已批准的国际公约的法律仍旧存在。

结论

18世纪，法国殖民入侵，在加蓬建立了使女性边缘化的行政管理体系，加蓬妇女从此被排除在政治之外。得益于20世纪西方女性主义运动和联合国对女性地位的关注，加蓬在独立之时便以宪法的形式确立了女性享有与男性平等的政治地位的原则。在历任总统和历届政府的推动下，在加蓬国内女性组织的努力下，同时由于女性自身受教育水平的提高，加蓬女性政治地位有了较大的提升，且妇女政治权利赋予逐渐与国际接轨。然而，尽管国家采取种种措施，加蓬女性的政治地位发展仍面临诸多问题，女性在政治领域依旧处于相对边缘地位，在立法机构、行政机构、政治团体的参与度均不够高。一方面因为政治领域仍然由男性起主导作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加蓬女性自身斗争性不强。加蓬缺少强势的女性主义者，为女性发声的加蓬女性甚至不认为自己是女性主义者。她们组建了众多团结、帮扶女性的妇女协会，这些协会非常活跃，但也面临着诸多困难，难以独立地、持续地发展。

纵观加蓬独立后女性政治地位的发展，我们观察到政府在女性政治地位发展中强大的推动作用，加蓬现总统阿里·邦戈提高女性社会地位，尤其是女性政治地位的决心十分坚定，宏观上提出了“加蓬女性10年（2015—2025）”发展战略，微观上制定了30%的女性选举和出任官职的配额，做出了第一位女性总理的任命、2021年7名参议院女议员的任命（总统共提名15位）等举措。阿里·邦戈上任以来，一直致力于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在总统的带领下，加蓬妇女社会地位的提高是显著的。然而以总统、政府政策为主要推动力存在不稳定性。2023年，加蓬将迎来新一轮总统大选，阿里·邦戈是否能够连任尚未可知。如若不能，接任者是否持有同样的提高女性政治地位的意愿和举措也未知。因此从长远发展来看，作为利益相关者的加蓬女性应该更加主动地参与行动，加蓬女性政治家也应该更积极地发挥自己的力量，为提高女性整体的社会地位做出更多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