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仔
2022-11-20何锦京益阳市第一中学1901指导老师甘健
文/何锦京(益阳市第一中学1901 班)指导老师/甘健
“啵”的一声,棋子落定,周遭声响被吸成透明。
对弈的老头中两鬓微斑、精气神最旺的那位,就是我的主人。几年前,他在路边捡到了还是幼崽的我——那时我的专长是流浪。
他孤身一人,我孤身一狗,正好做伴。
他住的屋子坐落在村子深处,门前是菜园,再往前是江。夏季的暴雨一来,那江便“饱餐一顿”。接着,它发狂、咆哮,仿佛要把整个村子吞没。
雨季一赴,江水一涨,屋檐下,主人沉默的身影便出现了。主人的沉默,和这儿的雨一样,具有季节性。没有暴雨的日子,主人就明媚多了。主人喜欢散步,叫我也跟着。作为中华田园犬的我,天职本是看家,他却许我出门,仿佛我是他天地间唯一的牵挂。说来也是,我是他的“阿仔”嘛——崽,是父母用来唤孩子的。当然,他若真让我看家,我可顶不了多大用。我牙齿不锋,身形也不魁梧,散步时撞见大黑,还要躲到主人身后。
夏季如约而至,江水几乎要“舔”到岸边最上面的那层石阶了。被暴雨裹着的夜里,主人辗转了好久才睡过去,这样的事我已见怪不怪了。我听到他含糊地唤——“阿仔,阿仔”——显然是梦话。
喊声愈来愈大,裹着惶恐。终于,他惊醒。我忙装睡,继而听到木板床“咯吱”响了几声,大概是他翻身在取什么东西。
他的枕头下压着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年轻人身穿消防服,眉眼与他那样像。
他久久才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发抖:“阿仔,你胆儿那样小,关键时倒英雄了一回。可怎么就……”
主人的声音消融在窗外的雨哭风号中,他不知在那夜里枯坐了多久。我偷偷看他时,昏黄的灯光正打在他手里的照片上——年轻的消防员,笑得好灿烂。
夜总算被第二日的阳光挤走,我们像往常一样度过了一个白昼。远处,残阳如血,坚毅地往江里去——我肯定,那是我见过的最悲壮的一幕。
太阳不会真的死去,它蛰伏一个黑夜后,便可重生。
继而我突然看见,一个青年在江边没了影。
我开始奔跑。
风,夹着主人的声音鼓进我耳中:“阿仔,你胆儿那样小,关键时倒英雄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