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

文/王亚（作家、教育工作者）

友人劝我写小说，说是文学正途。我“严词拒绝”，实则是自知并不长于此道，以己之短攻人之长，是为不智。求知亦如是，须正视短板，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人们往往好不懂装懂。我在青岛瞻仰康有为先生故居时，一男一女正进入。女士指着墙上先生油画肖像，言之凿凿：“画上写着‘端木蕻良题’，这是个日本人画的。”我在一旁直替端木先生抱屈，生怕他在地底下听见，要跳起来与她理论一番。

张岱《夜航船》序言里也有书生“装”而失败的故事。大略讲的是江浙夜航船中，书生言谈漏洞百出，以致小僧“伸脚”。

便隔着数百年的光阴，女士与书生仍几乎是镜子里外的同一人，他在镜外搔首，她便在镜中弄姿。分明无知却浑然不觉，犹自卖弄不已。因此，人又须明白自己的无知，否则无论何时何处都会有“伸脚小僧”。

要明白自己的无知还须多读书。多读书才能少一些漏洞，多一些修为。

春光正好，韶华始盛，最是读书好时节。看山际烟岚轻袅，听水畔鸟鸣上下，春风一度，落花水面皆是文章。莫蹉跎，读诗词，借一份春色夹进书里，翻一页得一抹绿意，一缕花香。翻得多了，整个春天都是你的。

入夏了，修竹压低了檐角，鸣蝉唤长了白昼。何妨北窗高卧，执卷读老庄？小门幽敞处，熏风掀了罗帏，夜萤也入了门户。

秋天呢？霜期一到，秋色惨惨淡淡，寒气一阵紧似一阵，烟云都敛了姿容。明月霜天高，夜有秋声动，就诵一篇《秋声赋》。借了欧阳修辞赋里的兵戈之气来抵御秋的肃杀，便不觉浓稠的商音里也多了几许清湛。

至冬就冷峻了，宜读历史。再往炉上坐一茶鼎，活火烹活水，从上古读至明清，秦皇汉武安禄山李自成李师师陈圆圆……你方唱罢我登场。停书啜茶之际，看一看窗外，数点梅花天地心。

无奈书愈读心愈虚，生怕仍遇见“伸脚小僧”，时常要自问一声——知乎？

“知之”与“不知”一番较量之后，终究得以和平共处，求知之余亦渐渐懂得藏拙。也方知“不知”实为“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