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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演达瑰奇的一生(十)

2022-11-16刘南燕

前进 2022年11期
关键词:委会蒋介石上海

刘南燕

以身殉志

1931 年上半年,临委会的组织活动和起兵准备已有相当规模,对蒋介石政权威胁极大。2 月,蒋介石幽禁胡汉民,举国哗然,宁粤分裂,国内政治局面更加动荡。立法院长孙科彷徨自危,躲到上海,蒋介石命吴稚晖追到上海以劝孙回南京,并且买好当晚二人回南京的车票。晚上,孙科对如约而来的邓演达说要回南京调解宁粤分裂。邓演达劝他说,回南京只能起替蒋介石说话的作用,要起调解作用,只有在蒋介石控制范围之外。今日情势,反蒋始能救中国,救国民党。何调解之有!孙科觉得有道理,于是托词拒绝回南京,转赴广州参与反蒋。南京统治内部丁超五、陈铭枢,华北方面冯玉祥,西北方面杨虎城,还有黄埔学生、保定军校同学胡宗南、李延年、严重、陈诚、胡伯翰等,均秘密与邓演达联系,希望他率先发难,以推翻蒋介石的统治。徐铭鸿经麦朝枢引见,与邓演达商谈了如何恢复中国革命和举兵反蒋问题。随后,邓演达在上海与陈铭枢、杨杏佛等会晤,商定陈铭枢赴赣指挥十九路军停止“剿共”,将部队开回广东,与广东部队联合,树起“反对内战”“反蒋”的大旗,在南方建立基地,牵制蒋军的行动。临委会的活动极大地动摇了蒋介石统治的根基。

蒋介石感到极大的威胁,派王柏龄到上海,与淞沪警备司令熊式辉合谋,侦察临委会的活动,并悬赏30 万元缉捕邓演达。

形势十分险恶,同志们都为邓演达的安全担心。严重、陈友仁、谢树英力劝邓演达去日本或香港暂避,邓演达说:“要革命就要反帝,焉能违反民意去寄帝国主义篱下?何况帝国主义同蒋介石一样,到那里以后,他们对我即使不明捕,也会暗杀的。”并说:“指挥这么大的事,不在国内不行。我们不能只顾自己的安全,要别人牺牲呀!”为了回答同志们的关怀,激发全党斗志,邓演达在临委会中央的《政治通告》中说:“革命是站在大众面前为大众而牺牲的事。在此反动极盛的局面之下,为农工平民大众而斗争,随时准备着被捕,随时都必须准备着被残杀。”所以,邓演达本着“工作上需要坚持,行动上力求审慎”的原则,一直坚持留在上海。

为使临委会成员和干部认清形势,从思想理论上武装起义干部的头脑,以推动武装起义计划的顺利进行,邓演达在一个月内先后撰写了《怎样去复兴中国革命——平民革命?》《我们为什么要推翻南京的蒋政府,我们要求的是什么?》《蒋政府必然要崩溃的原因及全国人民当前的急务》等文章,阐明蒋介石政权灭亡的必然性及推翻蒋介石政权的迫切性,指出在武装夺取政权前后所应该做的主要工作。

1931 年8 月上旬,起兵反蒋的一切准备逐步就绪。临委会最后商定:由邓演达率得力干部,亲赴江西指挥陈诚的十八军在临川、清江一带起义,首先攻取南昌。与此同时,武汉、西安、四川、河南、福建等地所有联络好的部队,一齐响应,迫使蒋介石下台。

为保证起义的顺利进行,临委会应各地要求,在上海举办为期两周的训练班,由在上海的临委会负责人讲授政治主张、组织工作、宣传方法、调查研究等专题,然后将受训干部派往各地指导、推动工作。培训地点借用邓演达保定军校同学任援道的私宅——英租界高档住宅区愚园路483 弄内(今愚园坊20 号)。邓演达亲自给训练班上课,讲中国社会的性质,讲临委会的政治主张。他身着西装,不打领带,朴素大方。邓演达铿锵有力的话语,使学员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那深沉而有力的目光,传递着他坚定的信仰,强烈地感染了学员们,增强了他们为革命奋斗的勇气和信心。邓演达讲课时,左手总是习惯性地捏着香烟,讲到激动兴奋处,常常忘了吸,只是用拇指和中、食指来回搓揉着香烟,结果下课时往往烟灰缸里的不是烟头和烟灰,而是被搓成一节节的“纸绳”。

准备离开上海前三天,邓演达到朱蕴山的住所话别。朱蕴山患严重的胃溃疡,吐血不止,卧病在床。邓演达走近床边对朱蕴山说:“我要穿草鞋去行动了,请你留守上海代我负责。”朱蕴山说:“外边风声很紧,你要警惕,倘有失处,瓦解全局。”邓演达说:“现在一不做、二不休,生死只有置之度外。”最后,朱蕴山允诺负责留守,邓演达说完后,叮嘱朱蕴山好好养病,旋即离去。

8 月17 日下午1 时,第二期干部训练班结业。邓演达主持结业式,参加者有经北平、江苏组织保送的学员9 人,还有上海组织负责人罗任一。由于叛徒陈敬斋的出卖,邓演达不幸被捕。

蒋介石当局应告密人之约在上海《时事新报》连续登出启事(1931.8.9—8.12)。

关于叛徒陈敬斋,此人乃江西都昌人,曾任黄埔军校军医处司药、北伐第三军卫生材料库库长,1928 年夏混入中华革命党。1931 年4 月见了邓演达,负责上海的组织工作。任职后,他经常强调家庭生活困难,伸手要补贴;在组织内拉圈子、做小动作、轻视组织纪律。不到3个月,上海组织被他搞得越来越乱。经再三考虑,组织上不得不停止他的工作,并调他去福建。起初他拒不受命,谁知过了20 多天,他突然表示愿去福建。原来,他被邓演达批评,又被停职,觉得没了前途;他觉得革命又没钱花,不如另找出路——决定卖党求荣。8 月3 日,陈敬斋化名钟春岑,给在南昌行营的蒋介石写了封信,说知道邓演达的行踪,“如有需要于我者,请速派人前来联系,唯愿给以经济上的援助和政治上的掩护,并希能资助出洋。”还说“接信后请用登报寻人的方式,定下接头地点。” 为探得邓演达的行踪,陈敬斋同时给邓演达写信,要求“谈话”。8 月9 日—12 日,上海《时事新报》果然连日登出《钟国昌启事》:“岑弟如唔:弟寄家中之信已收到,一切均可照办。父亲特着兄来沪寻弟,望于见报后即来西藏路一品香旅社七号林品石君一唔为盼。”于是陈敬斋与特务接上了头。8 月15 日,淞沪警备司令部已将临委会中央各部门的地址侦察清楚,并预先拿到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签发的逮捕邓演达、沈维岳、季方(化名张诚安)、陆某(即陆志宁,罗任一的化名)的《拘捕证》,前3 人的地址是爱麦虞限路,陆某为霞飞路和合坊57 号,他们随时可以动手,并一直跟踪陈敬斋。邓演达收到陈敬斋要求谈话的信,让罗任一把陈敬斋带到会场,并告诉他听完课后再谈话。陈敬斋听讲半小时,就假装肚子痛,一定要告假出去买药,出去后即奔向特务告密。下午3 时,淞沪警备司令部会同公共租界巡捕房将愚园坊20 号团团包围,邓演达等被戴上脚镣手铐押送到公共租界的静安寺巡捕房。在邓演达被捕的同时,临委会的中央机关和联络点也遭到严重破坏。在西摩路威海卫路741 号党的总机关——罗任一(化名陆志宁)寓所,610 元银洋、一本7000 元的存折及数百本书籍被抄;在愚园路612 号大同印刷所,9 名职工被捕;晚7 时15 分,在中央机关爱麦虞限路159 号,沈维岳被捕,装有党内重要文件的4 只藤箱和2 只网篮被抄走;晚7 时50分,麦根路32 号,郑太朴被捕,部分党内文件被抄;夜间12 时,在拉斐德路桃园新村8 号(今复兴中路1295 弄)“黄埔革命同学会”总会,余洒度等20 余人被抓走。同时,蒋介石密令在西安逮捕了连瑞琦、王人旋、周力行(周士第)等人,在山东逮捕了何世琨等人,临委会各级组织均遭破坏。

由于叛徒出卖,1931 年8 月17 日,邓演达(左一)在上海愚园坊20 号,江西起义干部训练班结业式上讲话时被捕。

上海各大报章对邓演达的被捕作了报道,8 月20 日的《申报》说:“邓演达被捕时,身穿深灰色哔叽西装,体格魁梧,面留八字短鬚,发作蜷蓬,颇为宏壮。”

被捕当天,公共租界巡捕房传讯邓演达,邓演达凛然宣告:“我的政治主张始终站在国民党左派的立场,我现在主持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的事,那边的工作是反对蒋介石的军事独裁及官僚政治,希望造成真正人民的政府及独立的国家。”

被捕的同志们被关在巡捕房的临时监牢里。这个牢房,三面是水泥墙,一面是比大拇指还粗一倍的钢条做的栅栏,地面和房顶都是水泥的,只有一丈见方。下午3 点多钟被捕,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给吃点泡饭,大家又饿又渴,十分气愤。邓演达鼓励大家:“打起精神来!”并安慰大家说:“不要怕,不要急,一切有我负责。我们要作好精神准备,看他们有什么把戏。”

在巡捕房临时监牢里,邓演达很沉默,不轻易讲话。他与罗任一谈到两件最重要的事情:一是要设法把被捕的消息传播出去;二是要设法安慰同难的同志。邓演达估计,被捕的事公开了,蒋介石不至于加害。罗任一问到如果南京要以你投降作释放条件,你的意见怎样?邓演达坚定地回答:“决不!他要我投降,要我抛弃我的主张,那他拿刀子来好了!政治主张,革命态度,决不变更!”早在1925 年9 月7 日,邓演达在致夫人的信中就说过:“人生总是要死一次的,不过为人民、为大家去死,才能够死的得当就是了。”

8 月18 日9 时30 分,公共租界巡捕房将邓演达等解送高等分院第一刑庭提讯。到庭旁听者众多,庭长以此案未便公开,禁止旁听。法庭首先问邓演达:“你是不是第三党领袖?”答:“我是。”又问:“你为什么反对政府,你是不是共产党?”邓演达侃侃而谈:“我不是共产党,但我要革命。蒋介石背叛三民主义、投降帝国主义,我们要恢复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实行耕者有其田,建立农工民主政权……”淞沪警备司令部将邓演达移交法院后,即赶办公文,要求引渡邓演达。邓演达本人及其辩护律师张志让(解放后任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和蔡六乘极力反对:邓演达等“全无危害民国之可言,既在公共租界被捕,管辖权属于法院,请勿为司令部提去”。直至下午2 时许,辩论才结束。尽管难友们从17 日晚至18 日没有喝过一滴水,而且从上午9时半一直站到下午2 时,又渴又累,但邓演达依然精神抖擞,始终保持严正从容的态度,使大家十分敬佩,连法官也不能不表示同情和敬意。

休庭半小时后,法院裁决“移送”。律师当庭声明对裁决提出抗告,无效。邓演达等被引渡,于19 日晨押送白云观淞沪警备司令部侦察队囚禁。当晚,侦察队一个班长用广东话悄悄对邓演达说:从侦察队到法租界不过2 里地,他愿冒生命危险盗取钥匙,打开牢门两人一同逃走。邓演达婉拒:“我与大家一同被捕,有我在,一切由我负责。我若逃脱,蒋必杀大家以泄愤。”

被囚于国民党南京监狱的邓演达。

8 月21 日,邓演达被单独押解南京。《申报》次日报道:“警备司令部已奉国府电令,将邓演达解京。故于昨日上午,由司令部特派第五师26团下属的机关枪连1排,计武装兵士36 人,由司令部派副官,和该连连副、排长率领至白云观,会同探员,乘专车,于11 时由龙华开至北站,改乘12 时40分快车赴京。21 日晚到南京。”临行前,邓演达从容地对大家说:“你们放心,到了南京之后,我总设法子告诉你们那里的情况及其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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