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北某村留守老人居家养老生活体验研究*

李晓华 ， 张艳 ，高月 ，高梦珂 ，鹿艺馨

( 郑州大学护理与健康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农村留守老人是指年龄在60岁以上，因子女长期进入城镇务工、经商或从事其他生产经营活动而留守在农村的父母[1]，截止2019年底，农村留守老年人口规模达1.4亿[2]，随着城市化和工业化进程的不断发展，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大规模外流，农村留守老人的数量会日益增多。2019年《民政部关于加强农村留守老年人关爱服务工作的意见》中指出，农村留守老年人的晚年幸福生活关系到社会和谐稳定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大局[3]，但相关研究发现农村留守老人的养老需求得不到满足，还要承担繁重的劳动负担及孙辈教育压力，存在着经济困难、照料缺失、安全隐患大等一系列的生活问题。此外，现存农村家庭的日益空巢化、小型化使得传统家庭养老功能逐渐减弱，农村留守老人孤独感、焦虑抑郁等情绪增多[4-6]，其居家养老生活亟需社会和相关研究者的关注。故本文旨在通过访谈农村留守老人的方式去探寻其居家养老生活体验，发现其居家养老生活的真实感受和存在的问题，并提出相应的改进建议，以期为制定有针对性的农村留守老人生活质量提升方案提供有价值的参考依据。

1 研究对象和方法

1.1 研究对象

研究者采取目的抽样法于2021年4至5月，在河南省淇县下辖高村镇某村调研期间，选取农村留守老年人为访谈对象。研究对象的纳入标准：①年龄≥60岁；②在乡镇居住时间五年以上；③子女在他市、他县或他省居住，与老人不在同一居住地，回家频率≥3个月/次；④思维清楚，有足够的语言组织和表达能力；⑤知情同意。采用半结构式访谈法，在获得老年人的知情同意后进行访谈，研究样本量以受访者的资料重复出现且资料分析时不再有新的主题呈现为标准，所有受访者均知情同意，愿意参加本研究。受访者的一般情况见表1。

1.2 研究方法

1.2.1 资料收集方法

本研究以质性研究中描述性现象学研究为指导，根据研究目的和半结构式访谈提纲进行访谈。访谈提纲包括：①您对目前的生活现状感觉如何？②您在目前的生活中遇到过哪些困难？③您对于目前的生活还有哪些想法或建议？访谈前进行自我介绍，向受访者详细解释本研究的目的、方法，用字母和数字组成编号(S1-S10)来代替姓名，保护隐私，受访者签署知情同意书，征得同意后开始访谈并进行录音。基于方便农村老年人的原则，选取在老年人家中、休闲活动场地访谈。在访谈过程中，本着自愿、保密的原则，始终保持中立的态度，注意访谈技巧，并及时记录关键性内容和非语言性资料。每次访谈时间为30～45min，每次访谈结束24h内将录音资料转换成文字，并整理受访者的一般资料及访谈时的表情、动作等。

1.2.2 资料分析方法

访谈结束后，研究者在24小时内仔细听取录音，将访谈录音逐字逐句转录为文字资料，因为本研究对象为农村老年人，文化水平受限，研究者多以朗读文字材料的形式返回给被访谈者进行核对，另一名团队成员全程监督，确认内容真实性。此外，研究者采用Colaizzi[7]的7步分析法对资料进行整理，通过反复阅读、分析文本材料，提炼出主题后，邀请第2人对编码和主题进行核对，以保证结果的真实性和准确性。

2 结果

本研究共访谈10名农村留守老人，其中七个男性，三个女性，年龄为60～73(67.7±4.81)岁。通过对访谈资料的反复比较、归纳、提炼后，最终归纳为以下3个主题及6个类属，分述如下。

2.1 整体生活状态有明显改善

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不断推进，国家加大了对农村地区的倾斜与补助，相继颁发了政策与制度，如不断推动老年人福利补贴制度，形成了社会救助、养老金、社会保障金和农村特困人员供养等相衔接、可持续的农村老人生活保障体系[8]。此外，国家精准扶贫政策的全面实施，使得农村留守老人经济生活水平有所提升，整体物质生活有所改善[9]，实现了生活的温饱。如S1：“社会发展了，国家也富裕了，子女出去打工给一点再加上国家给的养老金啥的，跟原先八十年代相比，现在是好多了，每天忙完田里的事情之外还会喝点小酒，生活温饱是没问题的，至于其他的肯定还有没实现的。”

2.2 部分养老需求尚未满足

由于城乡发展的差异与不平衡性，越来越多的农村青壮年劳动力涌入城镇进行生产生活，农村老人留守村中，其养老照料需求尚未得到满足。主要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2.2.1 医疗保障

农村留守老人的经济收入主要依靠子女赡养和种田所得，收入具有单一性、脆弱性和不稳定性。同时农村留守老人大都患有慢性疾病，需长期患病吃药，若再加上突发重大疾病事件时，其经济负担明显加重，主要体现在医疗报销、社会支持方面。如S9：“我老伴有糖尿病并发症，卧床干不了活的。收入主要靠种这13亩地，但和老伴两个人都要吃药，生活负担还是比较重的，慢性病在县城医院取药便宜，乡镇报销60%，县医院报销70%，平常都是在镇卫生所检查，检查过后去县城医院拿点药，但慢性病取药还是有上限要求的。村里像我们这些常年吃药的农村留守老人有不少，希望医疗补助能提高一些......”；S2：“农民现在看病还是有些困难的，65岁以后一个月才拿一百零几块钱，国家向农村政策倾斜一些，农村收入高一些，这样生活也好多些保障......”

2.2.2 康养知识学习

受访者中有8位老人患一种或多种疾病，其患病信息如表1所示，但农村老人受文化水平等相关因素的限制，使其对于疾病知识的知晓率较低，健康素养相对较差。访谈中发现老人们对自身所患疾病缺乏系统了解，其心理状态也存在问题，流露出较明显的孤独感，缺乏自我调整的知识。如S5：“像我这肩周炎几十年了，只会做一些简单的活动操，怎么去锻炼、康复保健啦，我都还没搞得特别清楚......”；S4：“都患高血压十几年了，平常就是每次镇卫生院下乡体检时测测血压，让拿点啥药就吃点啥药，有时候药吃的不合适吧还会头晕得很，挺想知道高血压怎么正确吃药的。”；S10:“老伴去世25年了，孩子们都在外面，也不常打电话，想他们打一个说不了几句就挂了，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我挺想有人来和我聊聊天......”

2.2.3 居住环境改善

实地调研时发现留守老人们都住在原有旧房子里，有的甚至是土坯房子，在对留守老人卧室等居住环境的观察时发现，针对老年人的适老化住房改造缺乏，如床旁栏杆、厕所扶手等这些基本设施都没有，还有的老人住在养鸡场或猪场旁边，居住环境的空气质量很差。如S7：“我这脑梗术后几年了，住的是旧房子也没有啥改造，扶手这些没有的，平常一些日常活动也就是自己小心点，跟子女们提过我这生病后把房子改一改，但一直没钱弄不了......”；S2:“邻家养了百多只鸡，扬粪啥都进入土壤，把水都污染了，环保局来查了就停止两天，查完走了还是老样，空气不行......”

2.2.4 儿女更多陪伴

访谈中留守老人均提到年轻人“离农化”趋势加重，基本上都是农村父母老两口留在家中，子女的回家频率都是3个月或更长的时间/次，导致亲情陪伴缺失。调查中三位老人承担了照顾孙辈的任务，但面临教育辅导压力、担忧孩子安全等问题，影响其家庭幸福感，儿女更多陪伴是调查中所有农村留守老人共同面临的未满足养老需求。如：S1：“年轻人在农村挣不到钱，只能去外面挣钱，家里就剩下老两口和小孙子了，谁都想子女在身边，但为了生活没办法......”；S8：“孩子们都在外面工作，半年才会回来一次，我平时要接送孙子上下学，很多学习问题自己辅导不了，怕耽误孙子的学习啊......。”；S10： “孩子们在外面不容易，也担心他们在外面的生活怎么样，我想他们能经常回来看看的(露出勉强的笑容)......”

2.3 对未来居家养老生活的期待

受访的农村留守老人描述了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尚未满足的生活需求，同时也谈到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主要体现在精神文化生活上的丰富，现归纳如下：

2.3.1 适农适老化的学习机会

部分老人因家庭贫困无法接受教育，一些留守老人表达了自己在有充足空闲时间的前提下，期待参与老年学堂的想法，弥补原先没有上学的遗憾，同时可以学习新技能，增长健康知识，结交朋友。如S3：“我愿意参加老年学堂，现在没啥事的时候，我都会跑到村委会那边学习一些党史知识，我每天还刷学习强国呢(一脸自豪)，原先读书少，现在要是有机会还是想多读书，去老年学校学习一些新技能，增长自己的见识挺好的，我也乐意分享自己知道的一些党史知识。”此外，所有受访者均担心因为自己生病增添子女们的负担，为此想学习更多的疾病相关知识。但因其文化水平受限，老人们多次谈到无法全部理解电视或手机上的疾病讲座或文字内容，期待通俗易懂、有农村特色的学习方式。如S7：“我从手机上看到的一些脑梗塞术后的健康讲座，自己都不知道“良肢位”是啥意思，也没有专门的人去给我们讲讲健康知识的，要是村里大喇叭每天播放几条健康信息，还是挺好的，大家也会乐意听......” 。

2.3.2 多样化的娱乐休闲活动

访谈中发现，适合农村留守老人的娱乐休闲场所基本没有，村里的老年活动中心尚未真正利用，没有人组织相关娱乐休闲活动，受访者表示平时的活动大多是与邻居一起聊天，希望有更多的娱乐休闲活动。如S10：“我自己一直有眩晕症，平时也不咋出门，娱乐活动也就是和邻居们聊聊天，散散步啥的，要是周边有更多娱乐休闲活动就好，自己一个人也不会那么无聊......”；S4：“我平时主要围着厨房转，天气好就出来和熟人聊聊，自己还是想学一些东西的，像剪纸啥的，打发打发时间......”同时，农村留守老人承担着较多的生活任务，如种田、照顾孙辈等，这些导致其基本上没有时间去进行一些娱乐休闲活动，受访的7名老人都期盼拥有一定的自由支配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如S1：“我要种38亩地，你想想每天得有多少活，还要收红薯、花生，老伴在家要照顾孙子，偶尔能帮忙，主要都靠我，连休息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去参加活动啥的。我原先可喜欢唱戏啥的，现在想和原先搭档一起唱唱戏都没有时间......”

3 讨论

3.1 农村留守老人的精神生活亟待丰富

农村留守老人有学习健康知识的强烈需求，也期待有更丰富的适农适老的休闲娱乐方式等，渴望精神生活的丰富，与田雨同等[10]针对于农村养老院老人医养结合服务需求调查结果相一致。分析原因为：一是农村留守老人由于长期承担着繁杂体力劳动、不健康生活方式、农村医疗卫生条件差而普遍存在生理健康状态欠佳和不了解相关健康知识的现象[11]，身体不佳会增加其自身或子女的经济负担，故期盼通过对健康知识的学习来促进自身健康从而减少生活压力；二是因为长期缺乏关心和照料，农村留守老人内心孤独感较强[12]，但农村现存的娱乐休闲方式匮乏(仅聊天、散步)，故期盼更多休闲娱乐方式来缓解孤独[13]，丰富精神生活。通过访谈发现，阻碍留守老人从事精神生活活动的因素主要有以下方面：一是生活负担重，种田、照顾留守孙辈[14]极大压缩了老人们的个人时间；二是没有适宜的休闲娱乐场地和学习的平台、娱乐休闲活动少。针对以上问题，相关建议如下：

首先，如何让农村留守老人拥有属于自己的个人时间，以下两个途径是结合访谈时老人表达而形成的初步构想，但还要结合多种因素和具体实施情况进行综合考虑：一是农业种植机械化生产，政府加大对农村老年人的种地补贴使得老年人可雇佣壮年劳动力辅助农业种植，减少农村老年人的农业生产负担；二是在农村形成“照顾孙辈互帮互助”小分队，实施老年人排班轮流制照顾孙辈的方案，充分发挥同伴支持作用，让老人有更多的自由支配时间。

此外，老年人科学素质提升行动[15]建议依托健康教育系统，推动老年人健康科普进社区、进乡村，开展健康大讲堂、老年健康宣传周等活动提高老年人健康素养。在对农村留守老人的健康教育过程中要“接地气”，根据实际情况，结合农村老人的生理、心理特点进行健康教育[16]，如可普及在农忙后如何进行肢体放松、常见慢性病如肩周炎等的预防与护理、留守老人疏解心情方法等使得健康教育更具有农村特色。在健康教育传播途径方面[17]，要结合多种方式使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如村广播、宣传图册、健康知识小舞台等使得健康教育更具有趣味性和普及性。此外，要开发富有农村特色的文化休闲活动(传统村落文化传承、农耕知识大竞赛等)，老年学堂的开设可为农村留守老人提供交流互动的平台，一方面可以教农村老年人新技能、日常生活小妙招、健康知识等，另一方面，可增强老人之间的互动交流，对于留守老人来说是一个很好融入群体，缓解内心孤独感的方式。在对农村老年学堂的建设过程中需拓宽多种教育内容[18]，包括老年健康、人际关系、老年权益、社区参与、农村养老等方面，同时注重组织形式的灵活互动性，让更多农村老人能够参与其中。

3.2 农村留守老人的医疗保障、住房环境亟待进一步改善

农村留守老人大多患有慢性疾病，需长期服药，医疗费用成为其较大的生活负担[19]。同时，大多数农村留守老人的经济收入来源于子女和种田，均无稳定个人收入来源[20]，但随着生理功能逐渐下降、不断推进的城镇化进程和农业种植成本的上升，使得土地对农村留守老人的养老保障作用逐渐减弱，目前农村留守老人的养老金额少、社会福利和相关的医疗保障有限。提示政府应加大对农村老人的养老补助，完善相关的养老保障制度，将养老保险、新农合、低保等制度衔接起来[21]，尤其是加大对农村慢性病留守老人的医疗补助，提高慢性病药物的报销比例，同时鼓励社会资本入驻农村养老事业，一定程度上缓解农村留守老人的养老压力。

农村留守老人的现存生活环境存在诸多弊端如住房条件差，不能满足自身需求，周边生活环境存在污染现象。2019年《中国老年人生活质量发展报告》显示[22]，住宅的适老化水平普遍偏低，降低了老年人对生活的满意度。对农村留守老人的住宅进行适老化改造可更好满足其生活需求，提高其生活质量，但农村留守老人的住宅适老化改造主要受限于资金，应在民政部的资金扶持、社会资本的帮助和子女的支持基础上，尽可能地完成居住环境的适老化改造。同时，要注意周边环境的舒适便捷和干净整洁，在全社会营造尊老、爱老、敬老氛围，构建农村留守老人良好的生活环境。

4 小结

本研究通过对豫北某村的10名农村留守老人的深入访谈，提炼出整体生活状态有明显改善、部分养老需求尚未满足、对未来居家养老生活的期待三个主题，提示要从生理、心理、社会多维度来关注农村留守老人的生活需求，调动家庭、社会力量来助力实现农村留守老人对美好生活的愿景，使得农村留守老人生活有钱、个人有闲、懂得健康、积极老龄等。今后仍继续探究农村留守老人的生活现状及子女、社会力量对农村留守老人的关注现状，寻找积极有效的解决路径，为制定有针对性的农村留守老人生活质量提升方案提供有价值的参考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