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炳蔚教授固肾调气法治疗围绝经期耳鸣经验撷要

秦婷婷，艾炳蔚，潘小宇，鲁宗民

（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江苏 南京 210029）

围绝经期耳鸣是指女性在围绝经期阶段自觉耳内鸣响而无外界声源的一种病证，患者自觉一侧或双耳内嗡嗡作响,或如蝉鸣叫声,或自觉耳内有冷气冲出等,多伴随潮热汗出、烦躁易怒、健忘失眠等不适[1]。相关统计表明，我国每天进入围绝经期的女性约为6000名，预计到2030年，绝经妇女人口数将达到2.8亿[2]，这意味着将有更多的女性可能面临围绝经耳鸣的困扰。目前，西医治疗围绝经期耳鸣以激素补充、营养神经、改善微循环及心理疗法为主，但临床仍有部分患者对药物不敏感，且长期服用激素类药物会增加罹患心脏疾病、妇科癌症的风险。艾教授在临床治疗中发现围绝经期妇女因突出症状较多，在发病初期易忽视耳鸣的诊治。此类患者就诊时，往往病程日久，因耳鸣造成的生理及心理方面的困扰严重。

艾炳蔚，江苏省中医院主任中医师，博士后，南京中医药大学博士生导师，是全国第四批名老中医专家学术继承人。擅长亚健康调理以及治疗单纯性肥胖等内分泌代谢性疾病、耳鸣耳聋、带状疱疹、颈肩腰腿痛及其他神经痛、面瘫等。艾教授运用固肾调气法治疗围绝经期耳鸣取得较好疗效，现将此经验总结如下。

1 对围绝经期耳鸣的认识

现代研究认为女性因体内雌激素水平的下降，影响多巴胺、五羟色胺及去甲肾上腺素的表达水平，此类物质的表达可对耳鸣代偿系统产生影响[3]。随着机体的衰老，内耳螺旋体毛细胞变形，局部微小血管硬化，听力器官功能随之减退，导致耳鸣的发生[4]。

耳鸣最早记载于《黄帝内经》，别名“聊啾”、“苦鸣”、“虚鸣”等。祖国医学认为其病因无外乎外因和内因，可因风邪侵袭，雍遏清窍；或内有痰火、肝热，蒸动浊气上壅，使少阳经气闭阻；或因久病肝肾亏虚，或脾胃气虚，清阳不升，耳窍失于濡养所致。围绝经期耳鸣归属于围绝经期综合征范畴，中医又称“绝经前后诸证”，目前文献总结耳鸣有肾阴虚、肾阳虚、肾气虚、肝郁气滞、肝肾阴虚、心肾不交、肾阴阳两虚及脾肾阳虚等证型[5]。

艾教授认为围绝经期耳鸣的病因多责之于内因，以肾阴虚及气机失畅为主，证候多为本虚标实，风寒邪气等外因较大程度上影响不注意节制的年轻患者，而致外邪入侵，此类患者无本虚，耳鸣多为实证，耳鸣多呈持续性，按压不缓解，常伴有轻微的外感症状如恶寒、鼻窍不利等。肾阴肾精不足致精气不能上濡于耳，气机失畅使得耳窍闭阻，致围绝经期耳鸣高发频发，严重者导致耳聋，于患者工作、生活而言都产生了极大的困扰。治疗以调节气机升降，平衡阴阳气血为主，固肾为本，调理气机，枢机升降的正常运作与脾胃及肝胆密切相关。

2 诊治思路

2.1 固肾为本

围绝经期耳鸣，病本在肾，其证候复杂，以肾阴虚为主，病程短者未及阳虚，虽表现为一派热象，如烦躁时作、手足心热等，但耳鸣按压多能减轻，多为非持续性，能看出其本为虚证，肾精血耗伤，无法上承滋养官窍，出现耳鸣，艾教授认为此期为治疗围绝经期耳鸣的关键。围绝经期妇女所处阶段为《内经》中所述之“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阶段，天癸乃肾中精气充盛而产生的精微物质，藏于肾，随肾气消长而变化，天癸竭，肾精肾气衰少，耳窍失去滋养而出现耳鸣，且肾开窍于耳，《灵枢·脉度》说道：“肾气通于耳，肾和则耳能闻五音矣”，故失去肾精和肾气的滋养便会引起耳鸣的各种症状。现代研究认为，中医肾对耳的濡养作用可能是通过作用于耳部的受体，进而改善耳部循环环境来实现的[6]。

艾炳蔚教授选穴三阴交、关元顾护肾气。三阴交为三阴经交会穴，足三阴经经气所聚之本穴，针刺之可调补三脏气血，补肾气，调冲任，纠正围绝经期体内机能的紊乱。现代研究[7]发现针刺三阴交穴可有效改善下丘脑-垂体-卵巢轴功能，发挥类激素作用。关元穴为足三阴经与任脉的交会穴，两穴相配，共奏益肾固本之功，肾中精气得充，则耳窍得以濡养。艾教授在施针后，选照海穴进行雀啄灸。照海为肾经要穴，肾经与阴跷脉交会穴，阴跷主人一身之水液，故刺激照海穴可起到滋阴降火除烦之功。灸照海穴还可调整阴阳跷脉，调节一身阴阳之气，阴阳平和，则阳得以入阴，患者得以安眠，有助于耳鸣的缓解。

针对一些缠绵难愈或反复发病的患者，艾教授从“固护肾气”入手，运用熟地塞耳法加强疗效。艾教授嘱患者以水蒸优质熟地，待其变软时，趁热捏成耳塞样大小药丸，以可固定于外耳道不掉出为度，夜间入睡时塞入患耳，清晨取出。塞耳法为《外胎秘要》中记载的治疗耳疾最常用的方法，“生地黄截断塞耳”为其中记载的疗耳鸣方[8]。艾教授根据围绝经期耳鸣病机特点，改用熟地为原材料，以达滋阴补精，益髓开窍之功。

2.2 调理气机

气机是指气的升、降、出、入运动，这四种基本运动形式对人体的生命活动具有重要的作用。气机调达则经络脏腑运行顺利，气机失调有气滞、气逆、气陷、气闭、气脱等多种病理变化，其中气滞和气逆与耳鸣的关系最为密切。脾为孤脏，中央土以灌四傍，五官九窍均蒙受脾胃升降功能的协调，脾胃气虚最易导致气滞；肝为刚脏，主疏泄，疏通畅达全身气机，若情志不畅，围绝经期妇女因生理原因而易烦躁易怒，因而导致气逆。故调理枢机以调理脾胃气机升降及舒畅肝胆为主。

2.2.1 健脾调气 脾胃是气机升降的枢纽，亦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胃与脾同居中焦，胃气主降，主受纳、腐熟水谷；脾气主升，主运化，将胃腐熟之食物运化为水谷精微。《素问·经脉别论篇》言“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即脾胃将水谷精微依靠气机升降运动吸收、输布至全身，若脾胃气虚而致气滞，则气机失畅。《素问·玉机真脏论》言脾，“其不足，令人九窍不通”。而足阳明经“循颊车，上耳前”，可见胃经循行于耳窍，与耳关系密切。故脾胃为气机升降之枢轴，担任着运化水谷精微，向上输布濡润滋养耳窍的重责。艾教授针足三里及百会，取其调理气机之意。足三里为足阳明经合穴，胃之下合穴，为强壮保健之要穴，可调节脾胃功能，促进气血化生。阳明经多血多气，选穴足三里可调动阳明经气血，起活血行气，补中益气之功。中气充盛，则清阳得升，九窍通利，耳鸣症状自解。百会穴位于头顶正中央，为六阳经、足厥阴肝经及督脉的交会穴，周身经气通过六阳经会聚于脑，可起调节全身阳气，维持机体阴阳平和之功，可改善围绝经期女性因阴阳失衡导致的一系列症状。

2.2.2 疏肝理气 肝为条达之脏，主司疏泄，对全身气机的升降协调起着疏通、畅达的作用，是调畅人体气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围绝经期妇女大多面临年龄衰老、绝经、家庭、社会等多种因素变化，其对外界及内在压力的抵抗力降低，外界的情绪刺激容易导致不良情绪的发生。肝主疏泄，承担着调畅情志的重责，郁怒易致气逆，气逆则蒙蔽耳窍，其耳鸣多在郁怒之后发生，耳鸣如蝉，伴有心烦，甚则无法转化不良情绪，出现焦虑、抑郁。艾教授选穴太冲、合谷起通调气血、通泄肝郁之功。太冲、合谷组穴取其开四关之意，合谷属手阳明大肠经，专于调气，太冲属足厥阴肝经，功于行血。四关乃气血阴阳出入之要道，肝气上逆为肝之疏泄功能失常，保持四关通畅，气血方能运行顺畅，从而濡养五官九窍。

3 典型案例

患者杨某，女，49岁。2020年10月9日因“右耳耳鸣七月余”就诊。病史：患者7月余前与他人发生争吵后出现右耳耳鸣，当时未予重视，2月后患者因耳鸣不减至外院耳鼻喉科就诊，查体鼓膜完整，外耳道通畅，查电测听未见异常，医生嘱其避免噪音环境，注意休息，未予药物治疗。来诊时患者右耳耳鸣较前加重，呈间断发作，按之可减轻，耳鸣为蝉鸣音，音调较低，无耳闷，无脑鸣，耳鸣于安静环境时明显，影响夜间睡眠。追溯其月经史，患者诉2年前月经周期紊乱，经量较前减少，夜间潮热汗出，近2年来患者性情较为急躁，易与家人发生争吵。查体：患者外耳道未见异常，耳鸣残疾程度评估量表（THI）得分48分，为中度残疾，舌红苔薄黄，脉弦细。四诊合参，艾炳蔚教授认为该患者病证属围绝经期耳鸣范畴。选穴：听宫、翳风、听会、三阴交（补）、关元（补）、照海（补）、足三里、百会、合谷、太冲（泻）。施针结束后，于照海穴行艾条雀啄灸10min，热度以患者耐受为度。每2天治疗1次，留针30min，治疗10次为一疗程。嘱患者自备熟地丸于睡前塞入耳中，每日一丸。疗程结束后，患者右耳耳鸣较前明显减轻，仅在疲劳时自觉轻微耳鸣，THI得分12分，随访半年未加重。

按：四诊合参，艾教授认为患者系围绝经期肾阴亏虚，阴虚火旺，肾精亏少无法上濡耳窍，相火扰心，从而表现出耳鸣症状，伴烦躁、失眠等，取穴三阴经交会穴三阴交，补气益肾，健脾疏肝，配伍关元培补肾气，引火归元，并通过灸照海穴滋阴补肾，肾中精气充足，耳之功能方能正常。围绝经期患者机体机能下降，脾胃随之气虚，肝之疏泄功能异常，取穴足三里，健脾扶正，气血生化充足，则清阳得升，配合百会总调周身阳气，使耳周气血充足。合谷、太冲开四关，疏肝行气，通畅周身气血运行。在调节全身气血阴阳的同时，局部选穴听宫、翳风、听会，有利于疏通耳部气机，活血通窍，接受周身气血濡润。艾炳蔚教授认为在夜间使用熟地丸塞耳，符合中医子午流注理论，配合针灸，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4 小结

艾炳蔚教授于临床使用固肾及调理气机的方法治疗围绝经期耳鸣收到了较好的效果反馈，为此年龄段女性患者减轻了耳鸣带来的困扰。但临床接诊时发现，55-65岁的男性耳鸣患者亦不在少数，目前少有研究男性更年期生理、心理变化特点及相应症状表现者，笔者认为此方面有待进一步探索。另外，熟地塞耳疗法虽取得较好疗效，但其作用机制尚不明确，其安全性有待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