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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测谎人》的类型定位及喜剧策略

2022-11-13世宗大学韩国首尔05006

电影文学 2022年2期
关键词:谎言喜剧爱情

周 鹏(世宗大学,韩国 首尔 05006)

由杨沅翰执导的《测谎人》以职业相左,个性鲜明的左南和马小凡为主人公,讲述了他们身陷爱与谎言,又因缘际会被犯罪团伙威胁,最终看清彼此内心的故事。尽管这是杨沅翰作为导演的处女作,但电影却表现出较为鲜明与成熟的“开心麻花”喜剧电影创作思路,在类型定位与喜剧策略的运用上堪称可圈可点。

一、融合性的类型风貌

毫无疑问,《测谎人》是在遵循喜剧类型片范式的基础上创作的,电影有着较为明晰的喜剧类型定位。实际上,类型电影正是电影与观众沟通形成默契的产物,类型便相当于对观众特定欲求进行满足的承诺,而观众也将根据类型片中较为固定的人物形象与故事结构建立审美期待。以喜剧类型片来说,正如法国文学家雨果在《〈克伦威尔〉·序》中所说:“万物中的一切并非都是合乎人情的美……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丑陋藏在崇高背后,美与恶并存,光明与黑暗相共。”喜剧片的类型特征之一正是聚焦和放大了现实生活中与美和崇高相互依存的丑陋或不协调,为观众提供讥讽和审丑的对象,以让观众形成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如《失恋33天》中文章饰演的王小贱假扮太阳花等夸张的肢体动作,嗲声嗲气的说话方式等;或是依靠消解丑陋来让人形成对美的期待,如《夏洛特烦恼》中,夏洛靠剽窃他人才华赢得的纵情肆意的一生原来是南柯一梦,他依然要回归现实并洗心革面,珍视与马冬梅的感情等。

《测谎人》亦然。从人物形象来看,马侯、鲁达、黑哥等作为丑角,或是一张长脸,或是要在逃亡途中男扮女装,或是在警察的包围下爬不上轮船上层甲板的形体动作,都与优美相去甚远,极富喜剧性。而在故事的基本设定来看,马小凡和左南的生活中充斥着欺骗、碰瓷儿等,人与人总是难以真诚相待,正是这种环境促使他们分别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左南成为职业欺诈师,认为每个人每天都会至少撒谎六次,而他则要将这六次撒谎变为六次赚钱机会;马小凡则成为测谎人,能够从人的表情、动作和语气中迅速分辨出一个人说的是不是谎言。同时,生活还充满了对人残酷的贬抑与物化,如马侯在看到相貌并不出众的马小凡后,对左南说的是“一个女的,长成那样,你不骗她钱,你还能骗她啥”。莎莎对大款男友陈总直言“我不图钱图什么”等。这些都是被夸大了的丑陋,与观众对美的认知格格不入,但它们最终又都被消解,左南与马小凡重拾恋情,并挥别了自己的职业,观众在认可人物命运的同时感到充分慰藉与愉快。

而类型电影在逐渐形成一定审美规范的同时,又在发展突破中不断对既有的稳定框架进行突破,或是与其他类型进行融合,寻求新变,以适应观众居于动态的审美趣味。正如罗伯特·考克尔(Robert Kolker)在《电影的形式与文化》中指出的那样,电影类型绝非一成不变,而是极具弹性的,在不同时期能根据不同文化需求进行自我调整。以喜剧类型来说,其就易与爱情类型,乃至动作、枪战、魔幻类型,以及穿越等亚类型实现杂糅,从而完成对观影群体的扩大。《测谎人》便融入了爱情类型元素。主人公左南和马小凡这对情侣的由合至分,由分至合是电影中一条重要的叙事线索。两人在少年时,左南被困于械斗之中,因得到了马小凡掷过来的外套获救,在成年相爱之后,又因为误会而分手,再阴差阳错重逢,最终不仅冰释前嫌,还喜结连理。爱情催化人物成长的主题,情感发展一波三折的情节,乃至马小凡住所阳台唯美的场景设置等,这些都是爱情类型片的核心元素。沉重与轻松互相调和,缠绵悱恻游走于戏谑欢笑,观众的更多需求得到满足,喜剧片的表现空间与形式也得到合理扩充。

二、全方位的喜剧模态构建

在明晰了以喜剧为主,杂糅爱情的类型框架之后,《测谎人》在如下几个方面着手,构建起一个趣味十足,让观众充分获得愉悦感的喜剧模态。

(一)非常态的爱情故事

首先是主人公的非常态爱情。相比起爱情类型片以人物真挚纯粹、明媚忧伤的情感来打动观众,喜剧中人物的爱情故事往往更荒诞,人物想法距离现实心理逻辑更远,其行为也更为癫狂,让观众沉浸在轻松、欢快的叙事氛围中。如前所述,左南和马小凡分别为谎话连篇的职业骗子和以揭发谎言为业的测谎人,两人都深谙骗术及心理学,都每日频繁接触人性的阴暗面,但是对谎言的态度却截然不同,立场也针锋相对。两人原本拥有和谐的爱情,不料左南误入诈骗现场,被当成骗子抓入看守所而错过了与马小凡的婚纱店之约,两人就此分手。而多年之后,马小凡却在为客户做调查时再次看到左南弟弟马侯行骗,加之因为黑哥想知道左南究竟有没有撒谎前来邀请声名在外的测谎大师马小凡,两人的人生又出现了交集,而此时的左南偏偏只能口吐真言。这段爱情因欺骗和巧合而中断,又因欺骗和巧合而接续,中间还夹杂了左南的负债累累,遭人追杀和天降横财一夜暴富,可谓是充满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极具传奇性与荒诞性。这种与现实间的微妙距离,让观众暂时摆脱了落寞与沉重感,毫无障碍地欣赏人物的误会、吐槽、丑态百出等。

(二)幽默的视听语言

在喜剧电影中,人物妙语连珠的台词、旁白(如《非诚勿扰》等),或是各种滑稽场景与剪辑(如《疯狂的石头》等)都是其喜剧策略的一部分,能给观众制造极大的视听快感。在《测谎人》中,马小凡拆穿骗局时撒谎者的尴尬场景,左南给别人下套时对方被戏耍的情形,左南被下了“真言咒”后拼命想说假话,结果却总是说出心里话时的尴尬,乃至如主人公们被追杀时的手忙脚乱等,都是富有谐趣,让观众忍俊不禁的。如在火锅店,左南为逃单而制造一起苦肉计式的“意外”,电影以行云流水的镜头展现了左南的步步算计,而最终马侯被泼了一身红油,有苦说不出,左南却得意忘形,这一组画面既异想天开,人物境遇又对比鲜明;又如左南在实施完戒指骗局后,让“朴先生”回去改一下韩语思密达的口音,此前一直假扮众人簇拥的韩国明星的“朴先生”则唯唯诺诺地表示“我争取把葫芦岛口音抹掉”,人物形象身份的变化产生了出其不意的惊喜感,让观众捧腹大笑。

(三)大团圆结局

美国学者史蒂夫·尼尔和弗兰克·克鲁特尼克将美满结局视为喜剧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并指出,早在公元4世纪,文法家埃文塞乌斯就规定了“一个叙事喜剧由或应该由如下部分或功能按如下的顺序结构而成:绝妙的开端,或叫喜剧的展示部分;发展部分,或叫多线索发展;结局部分,或解决的方法”。在《测谎人》中,黑哥及其团伙被警方一网打尽,左南、鲁蛋人身安全的威胁被彻底解除了,巨额“欠款”也一笔勾销,同时还合法地继承到了昔日鲁达父亲抵押给左南父亲的房产,从此不必靠欺骗为生。同时得到解决的还有马小凡的情感问题。她一直纠结于自己曾经是一个被欺骗者,而在这段经历中,她意识到人“表达永远代表不了感受”,尤其是当人们在阐述自己的爱与恨、醒与醉等状态时,有时并没有唯一正确的答案,而如今她决定与左南直面感受,步入婚姻。而一度想靠行骗发达的马侯也改邪归正。可以看出,片中人物“往往在某种阴差阳错的巧合和偶然中解决危机成就愿望”,达成大团圆的结局。在影片的封闭性叙事中,所有的矛盾都得到解决,观众的心理张力得到缓释,进入一种惬意舒畅的状态中,这正是符合他们的观影预期的。

三、与笑声联动的现实经验开掘

喜剧电影单纯地制造笑料,追求娱乐化风格,并不足以被认为是成功的喜剧策略,如果缺乏对现实问题的关注,那便是电影在艺术性与思想性上的双重失落,观众很容易在开怀大笑后迅速遗忘电影。事实上,“喜剧刻画的是我们遇见过,在前进道路上还将遇到的一些人物。喜剧记下的是相似的东西。它的目的在于把一些人物类型显示在我们眼前”。喜剧是要始终与现实,包括与并不愉快的个体经验相联动的,如关注农民工讨薪问题的《人在囧途》,折射社会怪现状的《疯狂的石头》等,都是扎根现实,叫座又叫好的。这样的喜剧策略才是立体、成功的。“开心麻花”团队也不乏根植于现实的作品,以《夏洛特烦恼》为例,影片涉及了诸多社会中的常见问题。如,单亲家庭、教育歧视、校园暴力、金钱与权力崇拜等。这些对社会不公正现象的讽刺,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测谎人》中,电影对现实经验的开掘一方面在于,电影选择了“谎言”这一切入点,来对人性、爱情等问题进行了探讨,在否认了左南的欺骗行径的同时,也并不认同马小凡“撒谎的人是没有未来”的观点,将生活并非非黑即白的观点包裹在笑料中传递给观众。马小凡身为慧眼如炬、心如铁石的测谎师,从揭露他人谎言中获取了极大的个体价值认同,这既是她对自己道德原则的维护,也是对自己斩断和左南旧情决定的一种慰藉。然而在莎莎自杀未遂后,批评纷至沓来,马小凡对谎言的零容忍态度渐渐动摇,意识到并非所有的谎言都应予以拆穿。而电影随后更是用左南父亲左红旗的经历瓦解了马小凡的道德优越感。开当铺的左红旗被戏称为“收破烂的”,正是因为他总是出于善意而撒谎,愿意收下并没有抵押价值的漫画书、布鞋、木剑等东西,从而为人们解决燃眉之急,为孩子们的人生增添亮色。也正是因为左红旗曾经的谎言,使得左南等人在被黑哥手下追杀时,得到了搓澡工、推车老伯、广场舞大妈们的掩护。又如普度大师对左南的催眠,实际上也是一种谎言,左南误以为被下了“真言咒”而结束了自己的骗子生涯。左红旗与普度大师的谎言是承载了道德理想,有利于他人与社会的。在人物被戏耍和混乱打斗造成的笑点之后,是电影对人撒谎困境的宽容,对善意谎言的肯定,这使得电影更容易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

此外,电影也对消费时代金钱至上的价值观予以抨击。在电影中,黑哥正是这一价值观的代表人物。他开设赌场,并在赌场中靠作弊赢钱,随后强行放债,直至绑票抢劫,最终受到法律的制裁。电影中他一直是主人公困难情境的制造者,甚至一度让本性不坏的马侯堕落。这一人物显然是被抽象化和夸张化了的,他是人们被金钱蒙蔽后品格的象征,看似略显极端而远离生活,但实质上源自电影对现实生活中拜金现象的深刻把握。与之类似的,还有如莎莎、马侯等年轻人都有拜金的缺陷,但也因拜金而接受了教训,其缺陷抑制了观众的同情心,促使观众能顺利接受迭出的笑料,同时又能对唯利是图的价值观进行反思,对商业效益遮蔽良知的现实进行省察,人物因此而具有特定的审美价值。

继宋阳、常远之后,杨沅翰成为“开心麻花”又一位演而优则导的导演。在其首执导筒的《测谎人》中,杨沅翰以明确的类型观念,完成了对电影“喜剧+爱情”的精准定位,同时对电影的喜剧模态进行了全面到位的构建,并将对现实的思考融入笑料中,保证了电影喜剧背后的思想深度。应该说,尽管《测谎人》不无稚嫩之处,但其对市场意识、喜剧形式以及思想内涵的兼顾,仍是难能可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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