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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南京的“故乡”行

2022-11-11周世青

银潮 2022年1期

文|周世青

1970 年 春到1978 年夏,我的父母带着我们兄妹4 人(时称“下放户”)在泗阳县的临河公社度过了9 年艰苦的生活。在那里,我读完了高中,学到了很多课堂上学不到的知识;在那里,已经开始教师生涯的我和两个弟弟同时考上南京师范学院(南京师范大学前身),为终生从事教育工作奠定了基础。

回到南京40 多年的时间里,我总是惦记着泗阳的人和事。我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儿时总羡慕老家在外地的小伙伴;在我心里,我已把泗阳当作自己的故乡。前些日子,我和两个弟弟带着浓浓的乡情回到了那里。

母校老井

临河中学是我的母校,也是此次回乡之行的第一站。1970 年2 月,我插入该校高中班。因为我在南京实际只读了一年的初中,来泗后父亲向学校提出转初二。校长李光指着我的转学证书说,既然是69 届初中生,现在已经是1970 年了,就转高一吧。父亲怕我跟不上,但当他听说这里二三十个初中生才能推荐一个上高中时,就不再犹豫了。1974年,父母调到该校任教,我们的家也从生产队搬到了学校,直到1978年举家回宁。

偌大的临中校园里几乎找不到旧时的痕迹,唯有1956 年建校之初校长张洪佑率众师生开凿的那口老井还在。当年没有自来水,全校好几百人吃饭饮水全靠这口井。每天清晨,井边十分热闹。学校食堂中午只提供把食物蒸熟的服务,学生要在上课前,到井台边淘好米或者洗净山芋、山芋干、玉米等杂粮,送到厨房的蒸笼里。

每到假期,老井就消停下来,只有住校的三户人家,即教导处沈主任家、数学组杜老师家和我们家依旧在井边忙碌。不久前我还碰到过沈主任的大女儿沈飞,极具文艺天赋的她花甲之年还活跃在舞台上,以其精湛的快板艺术成为战旗红艺术团的台柱子。

昔日的繁忙早已逝去,已闲置多年的老井仍然默黙地守候于此。有人说,这井是吉祥之物,吐纳天地灵气,成育几代英才。这不,校园橱窗里的光荣榜引起我的关注。老友告诉我,从临中初中毕业的清华硕士冉杰,是我40 多年前在村小教书时的学生冉召弟的儿子。临中弟子,代代接续,难怪学校师生满怀感恩之情取“天降甘泉、泽被学子”之意为老井树碑勒石命名:天泽泉。

偶遇老张

老张名银龙,在临河小学执教一生,曾是我妹妹世娓的班主任。他也退休多年了。前几年,他患病来省人民医院住院治疗,我和世娓闻讯前去探视。

那天上午,我们去临河小学,途经临河街,见老张坐在街边杂货铺旁。大病之后的古稀老人反应稍显迟钝,见到老朋友两眼顿时亮起来,硬是拿出两瓶洋河酒来赠予,我不忍拒绝,只好收下。

我们还回忆起1974 年率临河公社小学生田径队去县里比赛获西南片团体冠军的往事。那日,女子高年级组100米和60米短跑预赛,一个扎短辫的美貌女孩,在两场比赛中遥遥领先,赢得满场喝彩,这正是世娓。如今,已是奶奶的世娓发福多了,说起此事别说亲友们难以相信,我也很难将眼前的老妹与当年那个身轻如燕的小美女对上号。

与老张话别后,我来到临河小学,这里是当时临河公社的中心小学,我在房湖小学教书时常来这里开会和参加教研活动。我特别不能忘却的是,冰河初开的1978 年,我就是在这里参加全国统一高考的。那时的教室是平房,课桌是泥台子。

伯业书记

在泗阳的9 年,接触到的一些人给我以教育、帮助和影响,令我感恩不已。

回泗阳的当晚,在宴请我们兄弟的饭桌上,我给县教育局的老局长沈庆华一一讲起,首先讲到的是原临河公社的党委书记王伯业。他儒雅、沉稳、干练,指挥生产举重若轻,尤为人称道的是他才思敏捷、文字功底好。

那时,我被抽调到公社搞通讯报道,同时兼着给公社领导写讲话稿。听说来了一位写作高手的书记,心里难免有些打鼓。在伯业书记手下工作了两年,我对他的敬佩和他对我的信任也与日俱增。1978 年高考前夕,正值公社准备“两代会”(人代会、党代会),为了不影响我复习,公社另找了几位“秀才”起草报告。谁知王书记不满意,高考一结束,他对我说:“世青,离开会还有三天,两个报告咱俩各写一个,我写人代会的,你写党代会的。”语气里充满着对我的信任。那年头全靠手写,我两天两夜仅睡了三四个小时,带着高考过后的轻松和伯业书记给予的自信,将50多页的报告一气呵成。因为临河是试点,两个报告作为范本,印发全县,现在回想起来还挺让人骄傲的。

我满怀感激,带着两个弟弟一同登门看望了伯业书记。老人家已过米寿(88岁),仍精神矍铄。

桥之变迁

城市因水而灵动。在泗阳,友人不无自豪地说:“泗阳城,有大运河相伴,是周边诸城不可比拟的。”联想到大运河上桥的变迁,我便感慨和振奋。

50 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们家被拖轮顺着大运河拖到了泗阳。码头上竖着几根电线杆,泛着黄光的灯泡似乎在随风摇曳,运河上仅有一座木制浮桥,显得十分孤单。后来我听说,光绪末年,这里曾建过一座木桥,名叫通运桥。在随后的数十年里,因战祸和水患,木桥屡坏屡修,屡修屡坏。1958 年整治大运河时,木桥因朽坏严重而被拆除。此后以木船架设浮桥而维持两岸人马通行。出于对生活新环境的好奇,在阴冷的寒风中,我带着弟弟上岸进了县城。仅有的东西向一条马路前面见到头,后面看到尾。两层楼的影剧院在马路中段,门前有个卖野兔肉的摊子。一灯如豆,甚是凄凉。

上世纪70 年代后期,钢筋混凝土结构的运河泗阳大桥建成,方便了两岸居民。我们从临河乡下来县城,再也不要在乱哄哄的人流车流中等候浮桥的开启。不久,我们搬家回南京,坐着大卡车驶过了这座大桥。

30 年以后,这座钢筋混凝土大桥被拆除重建——2011 年6 月,一座A 形独塔双索面斜拉桥拔地而起,中国红的塔身成为今日泗阳的新地标。大桥整体设计体现出古朴与现代、婉约与刚健的特色,刚健有力的“拱门”主塔,与妈祖文化园、泗水阁等河畔景观相映成辉,与骡马古街上的巍巍宝塔等古建筑遥相呼应,把泗阳这座“滨水城市、运河新城”装点得更加靓丽。入夜,华灯齐放,霓虹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