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用手指别人（组诗）

杨晓忠

送父亲

儿孙们跪着

木木的

听道士念经

我听得最认真

生怕漏了一句

就漏下

父亲上山的

全部家当

大妹孃

年轻时

走村串巷

一身白大褂

为活人忙

年老了

身披袈裟

手持法器

为死人忙

大妹孃说

她这生

能为菩萨办事

罪孽就轻了

骨头还在

在殡仪馆

骨灰分拣室

目睹骨头们

一根接一根

走进黑匣子

我禁不住

捏了捏自己

看看

骨头是否还在

她硬坚持了一天

阿兰奶奶

一生勤俭节约

靠卖香钱纸火

存了一笔钱

她辞世前

大宝耶告诉她

还有一天到期

为400多元利息

阿兰奶奶

在人间

硬坚持了一天

我不敢用手指别人

即使是吵架

我也不敢用手指别人

因为我知道

当我把一根手指

指向别人时

至少有三根手指

指向了自己

下雪了

有的

落在头发上

有的

落在脸庞上

有的

落在眼睛里

还有的

落在良心上

我，被雪

洗白了

留 白

生活需要

留白

比如

一片雪

从你我之间飘走

抑或

这片雪，一直在

你我之间

广 告

我站在洱海边

看见

蓝蓝的自己

多像一条

公益性广告

上上签

黄昏，一只喜鹊

飞进院子

看了我一眼

一声不吭飞走了

飘落的那片羽毛

多像母亲，在西山寺

为我抽的上上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