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幽默在脱口秀类短视频中的语用解读

□冯星芮/文

言语幽默作为一项交际策略在脱口秀类节目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同时随着媒体融合进程深入，移动短视频呈现高热度化。抖音短视频凭借其迅猛的发展势头赢得了年轻一代的喜爱。本文选取抖音平台两位热门脱口秀演员的演出片段作为语料，借助语用学相关理论分析言语幽默的生成，旨在帮助人们更深入理解幽默的内涵。

言语幽默作为一种特殊的语言现象在人际交往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也因其独特的喜剧效果备受大众青睐。“幽默”一词源于古希腊，它被认为是一种审美观念，指使人获得精神放松和愉悦的事物。言语幽默作为幽默的口语形式能够活跃交际氛围，促进交际顺利展开。近年来，语言学家们试图从不同视角对言语幽默展开研究，也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其中语用学是最常见的研究视角之一。

短视频指播放时长从几十秒到几分钟的剪辑视频，由个人用户或专业团队依托智能终端或专业设备快速拍摄和剪辑，并上传至相应的媒体平台。短视频大容量、短时间的播放方式迎合了当前互联网用户碎片化信息浏览方式，因此也受到大众的追捧。“抖音”作为短视频社交平台的典型代表已成为青年人偏爱的传播媒介。而脱口秀作为当代青年娱乐新风尚更在近年间掀起热潮。在TV2.0理念的指导下，近年脱口秀节目已逐渐从演员为中心的单口模式转化为大众为中心的互动模式。受众参与是当代脱口秀的显著特征，也正是这种与观众一起表达、分享、宣泄的创作模式为脱口秀表演制造了更多幽默。而短视频恰到好处地剪辑出了每场脱口秀中最具幽默效果的部分，做到了用最短时间向受众传递最多欢乐。

基于此，本文选取抖音短视频平台中人气较高的脱口秀片段作为语料，试图以语用学相关理论为指导，分析其中的言语幽默、探究语用规律与幽默的关系。

1 理论框架

本文使用了合作原则、图式理论和语用预设理论进行文本分析，并将图式理论和语用预设理论结合起来生成图式－预设模式，在该模式下分析脱口秀的幽默生成机制。

1.1 合作原则

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是由美国哲学家格赖斯（Grice）提出的理论。他认为在日常对话中，为了达到特定的交际目的，说话者和听话者会遵循一套原则，具体体现如下：

（1）数量原则：1）提供当前交流所需的必要信息；2）不提供多余的信息。

（2）质量准则：1）不说自知虚假的话；2）不说缺乏证据的话。

（3）关联准则：所说的话要与话题相关。

（4）方式准则：1）避免晦涩；2）避免歧义；3）简洁；4）有条理。

理想状态下，会话双方会遵守合作原则。然而，在现实对话中，说话者有时会故意违反合作原则，从而产生会话含义。在脱口秀类节目中，违反合作原则就是产生幽默效果的特殊话语现象。

1.2 图式理论

图式概念最早由德国心理学家康德（Kant）此后，英国心理学家巴特莱特（Bartlett）将其引入心理学领域。巴特莱特认为图式是从过往经验中获得且存在于人脑中的抽象知识，这些知识可以帮助我们了解世界。人们在接受新信息时，大脑会将先前储存的信息与新信息相联系，通过新旧知识的相互作用来扩大原有知识结构。

库克（Cook）将图式分为强化图式、保持图式和刷新图式三种类型。强化图式指在故有知识基础上添加新信息的图式理解模式；保持图式指新信息和已有图式内容相吻合；而刷新图式则指新信息已完全偏离预期图式，需要通过更改或取消先前图式，从而建立新图式的理解模式。在探究言语幽默时，库克认为幽默话语的产生属于第三类图式，即刷新图式。在这类话语中，听话者图式往往在对话初始之际被激活，又在之后对话中被推翻，幽默也随之产生。本文将主要探讨通过刷新图式产生的言语幽默。

1.3 语用预设

语用预设是由语用学家斯托内克尔（Stalnaker）提出的。他将说话者信以为真且同样想让听话者相信的事实称作语用预设，并指出语境是语用预设的核心要素。语用预设具有合适性、共知性、可撤销性等特征，且均与语境密切相关。

共知性也称为背景知识，它指的是话语双方共同拥有的知识。合适性指话语必须与语境相适应。只有符合当下语境的话语预设才能使言语双方顺利交流。可撤销性指交际中说话者可以通过更改原有话语使前后言语矛盾，让原来的预设在语义上也出现矛盾，这样先前的预设就被取消了。日常交际中，言语双方会遵守语用预设的特征以保证交流顺利展开，但在脱口秀节目中，说话者时常故意违反语用预设的特征以产生言语含义，从而制造幽默效果。本文将基于语用预设合适性、共知性和可撤销性的特征对脱口秀中的言语幽默展开分析。

2 脱口秀类短视频中的言语幽默分析

脱口秀类短视频中含有大量口语语料，其中的言语幽默深深吸引着观众，因此，本文试图通过上述理论对选取的语料展开幽默分析。

2.1 违反合作原则产生的幽默

脱口秀中大部分幽默元素都是通过对合作原则的违反从而给人带来出其不意的效果。

2.1.1 违反数量准则产生的言语幽默

合作原则的数量准则要求说话者提供适当数量的信息，不能过多或过少。然而，在交谈过程中，说话者经常通过违反这一准则达到幽默效果。

A: You are very fresh(looking). I guess you are a student? You look super young.

B: Yep.

A：Ok, college?

B: Shanghai......

A: Shanghai? Ok, cool, cool! It's a very famous college. I get it. It's called Shanghai! (The audience burst into laughter). You are educated by the whole city. I'm sure that your education level is this high(a gesture of high) Have you recalled the name of your college yet?

B: I don't remember.

上述场景中，当脱口秀演员A和观众B互动并询问他来自哪所大学时，B只回答了上海二字。众所周知，上海是一座城市而非一所大学，因此观众都在等待B进一步解释，但B并未提供更多信息。这时，A只好讽刺B说上海真是一所著名的大学啊。观众哄堂大笑，幽默效果也随之产生。B在此通过违反数量原则，提供过少的信息而产生幽默。

2.1.2 违反质量准则产生的言语幽默

质量准则要求说话者陈述他们认为真实的事物。然而，在脱口秀表演中，说话者时常故意提供自知虚假的信息，以产生幽默效果。

A：你是干嘛的？

B：专科医生。

A：专科医生啊，你是看狗吗，还是什么情况？你是不是想后面准备一个梗，说我死了你可以抢救我什么的？

B：不是的。

A：那就是真的专科医生是吧！那你看哪儿科的呢？

B：给猴儿做绝育的。（观众爆笑）

上述场景中，脱口秀演员A 是一个身材高挑、大嘴巴的男性。因此，熟悉他的观众都知道他有个绰号叫“猴子”。当A知道B的职业是医生时便询问其具体是哪种类型的专科医生，B却给出答案“给猴儿做绝育的”。根据背景知识可知这是用来取笑A的一种回答，并非事实。B在此提供了明知虚假的信息，观众对这一切也一清二楚，幽默也随之产生。

2.1.3 违反关联准则产生的言语幽默

关联准则要求说话者提供与主题相关的信息。然而，在脱口秀中，说话者有时会故意违反这一准则，给出与对话内容看似无关实则蕴含意义的信息，从而制造幽默。

A：来，你给大家笑一下打个样儿，你是个男的，拿出你的男性雄风来。

B：玛卡巴卡。

A：......你多大岁数（疑惑）？

B：你看我像多大？

A：我看你有点儿像傻子。（观众爆笑）

脱口秀演员A邀请B当众笑一下给大家展示男性豪迈的笑容方式。B却用动画片花园宝宝中非常可爱的一种说话方式作出回答。因此A很不解地问B多大年龄了，B却反问A你看我像多大？A最终忍无可忍说道我看你有点儿像傻子。此处A地回答看似与B的问题毫无关联，但却暗讽了B的幼稚同时也让观众体会到语言的幽默所在。

2.1.4 违反方式准则产生的言语幽默

方式准则对说话人的交谈方式作出了明确要求。说话者的话语必须要简洁明了、避免歧义。但在脱口秀表演中，说话者有时会故意吞吞吐吐或说话含糊来制造笑点。

A: 大哥你为什么过来？

B: 过来看病的。

A: 过来看病，您是什么病啊大哥？

B: 谁说给我看病？给猴看病。

当脱口秀演员A问观众B为什么来看脱口秀时，观众B说自己是过来看病的。按照常理联系语境，观众和A都认为B是给自己看病，但实际上B并没有指明是给谁看病，因此在A进一步询问时，B却语出惊人道自己是来给猴儿看病的。联系背景知识A的外号是猴子可知，B这一回答调侃了A，强烈的幽默效果也因此产生。

2.2 违反图式－预设模式产生的幽默

这一部分将从图式－预设角度对脱口秀中幽默语的生成展开分析，向大众展示脱口秀是如何将语用预设的三特征与刷新图式结合起来产生幽默话语的。

2.2.1 共知性与刷新图式结合的言语幽默

共知指交际双方都知道的背景知识。日常交际中，人们总是在共知的基础上做出预设。此时，关于这个主题的图式也被激活。然而，话题参与者并不总是拥有相同的背景知识。这时听话者和说话者的语用预设也会出现偏差，此时听话者图式就会被刷新，幽默效果也随之产生。

A：我有一天在学校里面跟我同桌吵架，吵得非常生气的时候就说了一句：Hey, do you want a piece of me?结果她回了句：Which part?（观众爆笑）我当时就呆住了，我说了句：My heart? 然后我们就成了好闺蜜。

上述场景中，脱口秀演员A讲述了一段她和好朋友吵架的经历，在美式英语中，“Do you want a piece of me？”是“Do you want to fight with me?”的口语表达。因此根据背景知识，A有关打架的图式被激活，同时也预设好友理解这一共有知识，但“Which part?”这一答案表明她并不具备和A的共有知识，也不理解A的意思，此时好友的回答无疑是刷新了A的固有图式，预设消失，幽默也随即产生。

2.2.2 合适性与刷新图式结合的言语幽默

语用预设的合适性指预设要与语境密切相关。但在实际交际中，脱口秀演员会有意违反这一特征，说出与语境不相符的话，以此制造幽默。

A：你是做什么大哥？

B：凳子。

A：真正的工作大哥。你说完你朋友都愣了。

上述片段中，脱口秀演员A询问观众B是做什么工作的，此时大众脑海中有关工作的图式已被激活，B却将A的提问“做什么”曲解为“坐什么”，因此也误解了A的预设，并给出答案“坐凳子”。或许B是有意使信息失效，让原本的预设变得不合适。对A和其他观众来说B的回答完全刷新了他们的图式，幽默也随之产生。

2.2.3 可撤销性与刷新图式结合的言语幽默

日常交际中，人们会根据交流内容作出相应预设，但背景信息、言语内容等前后矛盾都会导致原有预设消失。脱口秀中，说话者有时会推翻自己的言论从而撤销观众的语用预设、刷新已有图式，以制造幽默。

A: So I assume that you don't have a girlfriend yet?

B: Yes, I do.

A:You do? Wow, That’s amazing! I assume she’s a marvelous person. Give a hand! So where is she now?

B: Singapore.

A: How long have you guys been separate?

B: Four years.

A: Four years? You never seen her in the past four years! Cool! Are you sure you guys are still together?Give a hand! I mean give a hand to his imagination.

上述场景中，脱口秀演员A询问观众B是否有女朋友，当B给出肯定答案时，A邀请大家为B鼓掌以示祝贺。此时A预设B已经有女朋友，且这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这也激活了有关甜蜜恋爱的图式。但当A得知B已经有四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女朋友时，A撤销了之前祝贺B的语用预设，认为B的女友来自其想象，这也刷新了大家脑海中B甜蜜恋爱的图式内容。

3 结语

在“时间是金、内容为王”的融媒体时代，脱口秀类短视频的出现为大众的幽默方式做出革新。短时间内密集的笑点更能快速吸引受众眼球。本文以抖音热门脱口秀视频为语料，通过合作原则、图式—预设模式的指导，探究了脱口秀表演如何巧用语用原则来制造幽默，同时也帮助大众深入理解言语幽默的生成机制。■

引用

[1] Cook G. Discourse and Literature[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49.

[2] Levinson, S.C. . Pragmatics [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1.

[3] Stalnaker R. Pragmatic presupposition: Semantic and Philosophy[M].New York: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1974.

[4] 陈新仁.论广告用语中的语用预设[J].外国语(上海外国语大学学报),1998(5):54-57.

[5] 陈英.新媒体时代短视频广告的反思——以抖音短视频平台为例[J].出版广角,2019(16):68-70.

[6] 郭学文,郭越.从抖音看短视频社交应用的发展[J].出版广角,2018(18):7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