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和北方（外二首）

刘哲

天空犯阴的时候，心就动动

忐忑如苍耳，熟透了自己，等待

有灵的万物，制造一场开枝散叶的仪式

关乎血脉，关乎宗族

无论“开”还是“散”

都是远走

暗淡是故乡烙印在记忆深处的残留

同样代表着，记忆对烙印折磨的控诉

我审视着暗淡，参照它的真实

纠正眼色，将铁青冷肃的氛围

重新建构。心头不断翻涌着

熟悉的辣烈浓稠，那种高度

仅次于天空。结果并不失望

潮风骤雨，或是雪花的悸动

淋漓酣畅，都是故乡藏不住的

真心与赤诚

小时候，抖落衣袖上的雪花

会拖拉出一道泪痕

原是游子的遥想、羡慕

感谢这个阴天，感谢那些似是而非的

感动。若要可怜我，就为我下场大雪

我会留住那些雪花，用

滚烫的胸口

敬畏

阴天，飞鸟逃逸四散

只有在梳解羽毛时

它才直起腰板，傲然枝头，即使

无人知晓

冷风吹，它审视着大地，那种

被风温暖的视角，蓄力擎起，朝着

河滩上美梦染成的石子，以及那棵

吃饱阳光的枯草

编织成巢

造物主忽视一切渺小，凭着

子孙万世的温暖坚固，风雨难摇

我却想阻止它，因为

远处的少年，举起了弹弓

少年朝我微笑，终究

我与飞鸟

一切徒劳

后来，有只鸟筑巢，用零碎的骨头

鲜红的羽毛，敬畏如为宗族立碑

高速路的感触

车里的音乐舒缓柔软，一如天边

营养丰富的夕阳

平静地踩下油门，速度，就像心事

若无

直到高速路上的残骸

在眼神中滞留，幻化出

周围的现场，那些难以被余晖疗愈的

死伤，我惊惧地审视着事发时的历史

前一秒，后一秒，时间的手血淋淋的

后怕许久，仪表盘上的数字涌起，不断

推波助澜

再度平静。不得不，因为

只要还在路上，我和它们的距离

就仅有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