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铭（组诗）

◎ 黄成龙

陋室铭

墙角，琴声蛰伏。苔藓驻守花瓶

醉成阁楼里的天气。像此刻，春天扭向

窗外

让出纸上的空旷，在篱笆门上咳出风声

写诗，无非卸下身体里的波涛

将落日戴在手指上，挟黄昏以令红豆花

开

瓦解越来越多的困顿。苍茫就在词语里

铺开一页页山水，被鸟鸣流放

被木屐踩着时光，将月光押解至后庭院

再薄一点，野草的心事就流露出来

覆盖猫的模样。隔夜的草香顺着酒杯滑

下

仿佛简陋的唱词，种进杯底

虚掩这满目疮痍的人间

饮酒记

入夜，被一杯酒流放，天涯即海角

站在中年的码头，时间一瓣一瓣脱落

被月亮放大，被海水一遍遍训诫

酒杯里，一滴滴水卸下锋芒和棱角

酿成江湖，驱使星辰坠入人间

溅起的浪花挂在枝头，醉成一粒粒词语

被南风封锁，仿佛踉跄的春天误入后花

园

踩乱来时的路，让苍茫滞留灯火阑珊处

光搂着我递入黑暗，每一次锤击停顿

仍以酒杯的弧度转折体内的波浪

喉管深处，河流被托管，被最后一滴水

瓦解

像黑暗中的天鹅，呼啸止于绝句

我无法将内心的磅礴叫醒，安放行走的

月色

行酒令督促荷花开，荷花就开在水的尽

头

与耗尽光芒的人，隔岸相望

落日歌

快门声中，一只鸟穿过落日

飞成一片海，再低一些，就会摩擦沙滩

卷起浪花白色的裙摆

像此刻，大海坐在大地歇气，用贝壳呼

吸

用渔船调整黄昏的白平衡

渔网网住天空，晚霞成为漏网之鱼

被光圈捕捉，在海面顾影自怜

放下影子的人，跑进大海里插秧，笑声

泅渡

将落日戴在手指上，一转身，被海水训

诫

一群三脚架因材施教，像考古学家

把古代的大海截留，像此刻，饮者虚度

春光

蜜蜂低头一瞬，落日被风摘走，锁进海

里

我像海边行走的椰树，虚掩着渔火

也被高过灯塔的相机闪光带走

驻守春天

那年我在村庄驻守春天，信仰一株荷花

擎举着一场梅雨，熊熊燃烧绿色火焰

它天生挺立，不容我过于轻浮和摇摇欲

坠

在我呼吸内外，花香正秘密修补着村道

一度以为自己是一只青蛙，蹲在田畴

与草木和花生为伍，和一只蜻蜓争抢晴

天

春天时，误解人意的溪流带走了纸花

一些悲伤的词被水反复蹂躏撕裂

丢失翅膀的人结庐于野，推敲大地的措

辞

春天隐匿，一群薅毛的羊缔造了另一个

春天

巴掌大的村庄背靠哽咽的小山坡，向服

丧仪式妥协

我拆掉内心的门窗和土墙，把自己还给

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