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边境刻“中国”
2022-11-10雷册渊
雷册渊
这里是“中国西极”——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简称克州)乌恰县吉根乡。60年来,布茹玛汗·毛勒朵义务守护边境,在数万块石头上刻下“中国”二字。
有人说:“在这里,每一座毡房都是一个流动的哨所,每一个牧民都是一座活的界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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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陆地边境线最西一段(约1195公里)位于克州境内。在这段曲折边境线的褶皱深处,有一个并不起眼的点——冬古拉玛。它是克州250多个通外山口之一,是帕米尔高原上通往吉尔吉斯斯坦的一处边防要隘。
1942年,布茹玛汗出生在克州乌恰县吉根乡一个贫苦的牧民家庭。新疆和平解放后,脚下的这片土地终于有了庇护,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父亲总对她说:“身后这片土地是我们的祖国、我们的家乡,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把自己的家守小了。”
布茹玛汗始终记得父亲的叮咛:“你的身后是中国。”出嫁后,布茹玛汗和丈夫来到冬古拉玛山口一边放牧,一边义务巡边、护边——防止人畜越界,同时为边防部队指路并提供生活帮助。
有一年,布茹玛汗一家被一场暴雨后的洪水围困在一块高地上,水退后他们才得以逃生。劫后余生的布茹玛汗心想:如果我们死了,新来的人又怎么知道哪儿才是中国呢?
于是,不识字的布茹玛汗向人请教,学会了汉语“中国”的写法。每次放牧时,她就在石头上刻下“中国”二字。
“小的石头怕被风吹走,刻好字后还要用其他石头固定。”布茹玛汗说,“最开始没有工具,只能用尖石头刻,一天刻一块。遇到风雪天,手伸出来一会儿就冻僵了,要放进怀里焐一焐才能继续刻。后来有了鐵锤和钉子,就能刻得快些,一天能刻好几块。”
60余年过去,如今,在冬古拉玛山口的边境线上,到处是刻着“中国”二字的石头,连布茹玛汗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刻了多少块。
有人给布茹玛汗算过一笔账:她每天在冬古拉玛山口上走一趟,至少20公里,保守计算,这些年她至少走了几十万公里。边境线上的一草一木都刻进了布茹玛汗心里,她不止一次说:“我熟悉冬古拉玛山口的石头,就像熟悉自家抽屉里的东西。”
1986年7月的一天,布茹玛汗像往常一样放牧巡边,发现一块界碑似乎被人动了手脚。她用棍子反复丈量界碑与自己所刻的一块“中国石”之间的距离,确认界碑位置不对。她立刻赶回家中,跨上马背,一路奔驰60多公里,赶到边防哨所报告。
后来,经过仔细勘察,我方确定,界碑确实被人向我国境内移动过。经过协商交涉,界碑又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
201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布茹玛汗被授予“人民楷模”国家荣誉称号。她说,自己没读过书,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中国在心中。
2
麦尔干·托依齐拜克是布茹玛汗的二儿子。小时候,麦尔干不理解,妈妈为什么把他们留在家里,自己却跑去巡边、护边;除了管好自家的牛羊,妈妈为什么还要阻止邻居家的牲畜去山那边吃草。慢慢地,他似乎懂了:“每次上山,我们都能看见妈妈在石头上刻‘中国。这两个字看得多了,祖国和家乡的意识也渐渐在我们脑海中生根。”
冬古拉玛山口海拔4200多米,地形崎岖险峻,天气变化无常,即使在夏天,夜里的气温也会降到零摄氏度以下。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刺骨寒冷的狂风一场接着一场,把鸡蛋大的石头吹得满地乱跑。人在山梁上巡逻时,必须手脚并用,一边走一边抓住身边的荆条,稍有闪失,就会被风掀下山去……
这里是边防连官兵巡逻的最后一站,战士们走到这里时,往往已人困马乏、给养耗尽。布茹玛汗总会算好每月战士们抵达的时间,提前为他们准备好干粮和奶茶。
麦尔干还记得,自己16岁的那个秋天,暴雨来得毫无征兆。那天,直到天黑,原本预计当天抵达的8名边防官兵还迟迟不见踪迹。
布茹玛汗焦急万分,眼看情况不妙,她和麦尔干把馕和奶茶揣进怀里,披上塑料布冲进冰冷的暴风雨中。
母子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几次差点滑下山崖。最后,两人在一处废弃羊圈里,找到了被困的战士。那时已是凌晨。
战士们看到布茹玛汗和麦尔干,真是又惊又喜。等他们接过二人怀中的食物时才发现,布茹玛汗已经冻得嘴唇发紫,无法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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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布茹玛汗的双膝做了骨刺手术,后来虽然恢复了行动能力,却已离不开拐杖。即使这样,她还是常常让麦尔干带她去山口看看。在布茹玛汗的影响下,她的5个孩子都成了义务护边员。
多年来,布茹玛汗义务护边的事迹在西陲高原上传颂,越来越多的牧民在放牧时主动承担起义务巡边、护边的任务。
27岁的古力司坦·库尔曼白克从吉根乡考入武汉大学,又回到家乡,成为一名义务护边员。在那个山口,他和同伴学着布茹玛汗的样子,刻了一块“中国石”,用油漆描了红。他们还种了几棵树,省下洗脸水浇灌它们,小树第二年发了嫩芽……
执勤房门口有绿树、有“中国石”,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丰茂的牧草和满山的牛羊。在褐黄色的群山和皑皑白雪之间,最鲜艳的是房子周围的中国国旗。
(摘自七一网 七一客户端/《文萃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