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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论溯源、现实样态与价值意蕴

2022-11-08王晓丽张振卿

关键词:全过程民主政治

王晓丽,张振卿

(华南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510641)

2019年11月,习近平在上海考察时首次提出全过程人民民主概念:“我们走的是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人民民主是一种全过程的民主。”2021年3月,“全过程民主”被写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关于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组织法〉的决定》。2021年7月,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重申,“践行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这是在特殊历史时刻的一次庄严宣告。2021年10月,习近平在中央人大工作会议上发表重要讲话时强调,要“不断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2021年11月,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再次强调“积极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并将其写入《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人民当家作主的生动书写,是当代中国民主政治的核心要义与关键议题,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重大理论创新。虽然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在新时代背景下正式提出和具体解读的,但其发展历程悠久。

一、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论溯源

全过程人民民主有其中西思想渊源,并以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思想蕴含和中国共产党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探索为基础。

(一)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中西思想渊源

全过程人民民主不是凭空而来的政治臆想,它与人类政治文明早期形态、中国古代政治文明思想存在链接,这种链接着力于人民和民主两个维度。古希腊开西方民主政治之源,其本质是一种“直接民主”。不过,事实上的古希腊是奴隶制的“城邦社会”,是贵族寡头纷争糅合的结果,政治权力不可能真正属于全体人民,其实现仅凭借辩论、抽签、投票等形式民主的方式达成。因而,其民主享有者仅是部分公民,而奴隶、妇女等被排除在民主大门之外;政治的争论、争吵表现出的无序性极易摧毁其政治本身的“调和”形象。随着政治共同体的演变,以国家机器实现公共权力运作的民主形式更为普遍。在割裂人民和民主的政权中,统治者行使公共权力,僭越人民民主。剥削阶级当政者以对人民的形式承诺获得政治信任,公共权力指向的“代表人民利益”的民主理念被具有欺骗性的政治形式取代。奴隶制度与封建制度民主的合法性无法在现实中与“代表人民利益”的诉求相呼应,转而诉诸“君权神授”以说明政治制度及民主的合理性,统治者自诩神之化身,将天道等同人道,由此固定了一套等级化的政治秩序,实现统治人民而非人民统治,民主具有了不民主性。

中国古代社会对公共政治权力的民主设想以“天下”为标志,与现代中国政治的“人民”对应。“天下”体现着人民性,作为一种譬喻的“天”蕴含着人民公意。“天”的譬喻使得“天下”具有了神秘性,政治中的“人民”难以摆脱对“天”的依赖。由此,“天理”出现,它以宋明理学的勃兴为代表,但其解释权被以士大夫为代表的精英阶层所占据。而后,“天理”被世俗的,体现人情、人欲的“公理”代替。“公理”要义有二:体现大众的世俗利益;凝练、论证这一普遍要求。从朴素的民主思想到狭隘的民主思想,封建制度的逐步强大不断消磨民主的主体精神和实践动力。中国古代的民本思想蕴含人民民主意味,它有两层含义:一是国家、社会的价值主体是人民利益;二是只有获得人民拥护的君主权力才能实现稳固。不过,囿于君主制“家天下”的政治设定,民主实施范围狭小,而作为价值主体的人民并不被重视,“民本”思想的民主论争也过多地局限于理论层面。

围绕人民和民主,中西方的民主政治实践与思想传统在一种矛盾性政治语境中存在。一方面,民主的精神意志、客观诉求显著;另一方面,人民民主的实现遭遇“不民主”障碍,反映出民主政治的形式实现与实质实现的矛盾。早期的民主政治样态和中国传统社会的民主思想体现出对人民作为政治主体的观照,其民主构想都以实现人的民主为尺度。同时,通过一定的政治途径,如立法、监督等,实现对民主的保障。集体主义、主权在民、官民和谐等民主观念也为后世所借鉴。这当中,蕴含过程民主、程序民主、人民民主等最初的思想苗头,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朴素文化基因。当然,这些蕴含民主理念的民主政治样态和思想有等级制度无法克服的缺陷。例如,从民主的主体来看,它并非全体人民的民主,而是统治者、剥削阶级、精英阶层等上层社会的民主,专制、集权等现象难以规避,底层百姓难以参与政权。此外,民主的确立带有宗教色彩,有赖于血缘关系等,制度本身的设计内植了“不民主”“伪民主”成分。

(二)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民主思想蕴含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民主的相关论述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主要思想来源。首先,民主诉求实现以建立民主国家为前提。《共产党宣言》指出:“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利用自己的政治统治,一步一步地夺取资产阶级的全部资本。”这里反映两个事实:民主是一定阶级的政治统治;民主的实现与稳固依靠经济基础。阶级斗争催生的国家成为统治工具,“借助于国家而在政治上也成为占统治地位的阶级”,施行其民主。所以,无产阶级必须“建立民主的国家制度,从而直接或间接地建立无产阶级的政治统治”。恩格斯指出:“只有在民主共和国这种政治形式下,才能取得统治。民主共和国甚至是无产阶级专政的特殊形式。”

其次,民主政治参与的实现以人民掌握国家权力为标志。资本主义民主是资本权力主导的民主,“资本权力……如此横蛮,采用贿赂手段如此明目张胆……任何民主共和制、任何选举制度都不会改变事情的实质”。同时,“资产阶级民主主义不能做到使劳动群众具有一种内容适合于他们的阶级地位的意志……而这一点社会主义一定会做到”。社会主义民主是理论与实质民主之统一,“反对把政治民主的基本要求庸俗化,也甚于维护这些要求”。列宁更具体地指出,要“让群众自下而上地直接参加全部国家生活的民主建设”,还提出民主自身就是“国家形式,是国家形态的一种”。所以,“没有民主,就不可能有社会主义”。此外,“广泛民主原则”具有两个必要条件:“第一,完全的公开性;第二,一切职务经过选举”。

最后,资本主义民主与社会主义民主以民主的真实与否相区分。资本主义民主“实质上始终是少数人的即只是有产阶级的、只是富人的民主制度”,社会主义民主具有超越这种局限性民主的品质。因为,社会主义民主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这一运动不仅关注生产力的发展,也重视“生产力是否归人民所有”。此外,“没有代表机构,我们不可能想象什么民主,即使是无产阶级民主”。马克思直言:“现代的国家政权不过是管理整个资产阶级的共同事务的委员会罢了。”具体看,表现为“它的真专制与假民主,它的政治面具与财政骗局,它的漂亮言辞与龌龊手腕”。所以,资本主义民主将滑向“虚伪的民主治理”危境。同时,马克思还高度赞扬了巴黎公社经验,肯定公社成员“一律由选举产生并且随时可以罢免他们”的民主制度。

经典作家关于民主的论述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指导思想。经典理论强调,民主的实现与民主国家的建立密不可分,这又指向建立什么样的国家才能从根本上保障人民民主的问题。掌握和推动生产力发展的社会主义国家、无产阶级理论武装的具有革命性的人民是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民主的客观条件。资本主义国家是资产阶级推行伪民主的统治工具,资本力量参与政治民主,国家实现民主的作用异化为资产阶级谋求阶级利益的手段,民主实质上是资产阶级的民主。揭露资本主义民主的虚假性和欺骗性,打破资产阶级统治,进而建立社会主义的人民民主国家、民主政治、民主制度等是历史大势和无产阶级的使命。

(三)中国共产党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探索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时就将人民视为民主之根本,与西方的“上帝”语境中的、中国古代社会的“天”“天理”语境中的民主相分疏。毛泽东说过:“上帝不是别人,就是全中国的人民大众。”革命战争年代,党始终以人民利益为重,积极发扬民主作风,与人民群众保持血肉联系。党的一大提出“以无产阶级革命军队推翻资产阶级,由劳动阶级重建国家”的主张。1940年,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的宪政》的演说中指出:“中国缺少的东西固然很多,但是主要的就是少了两件东西:一件是独立,一件是民主。这两件东西少了一件,中国的事情就办不好。”这为中国革命进路指明了方向。1945年,毛泽东在《论联合政府》中强调:“新民主主义国家的一切武装力量,如同其他权力机关一样,是属于人民和保护人民的。”这就重申了民主的主体、动力和作用。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以人民民主专政的国体、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政体为基本制度架构,“国家一切权力属于人民”的根本政治原则始终贯穿于民主政治实践之中。1954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以下简称为《宪法》)明确:“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国家。”“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在新中国的蓬勃发展中,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被确立为我国的根本政治制度,同时,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基层群众自治制度、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等基本政治制度逐步建立和完善,人民当家作主理念逐步深入国家和社会治理全过程。党的十六大首次提出“三统一”原则,即“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最根本的是要把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和依法治国有机统一起来”。“三统一”原则的提出,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的形成标志。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始终坚持人民民主价值追求,并将其发展为全过程人民民主,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新论断。

二、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现实样态

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提出,充实和具体化了人民民主的内涵,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新概念。那么,应当怎样理解全过程人民民主?可以从“全过程”“人民”“民主”三个视角展开分析,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审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现理路与根本保障。

(一)全过程人民民主内涵的三维解读

从“全过程”视角解读。“全”强调空间上的完整、整个,“过程”表示时间上的事物发展经过,“全过程”可理解为完整、持续。全过程人民民主,简言之,即人民民主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完整过程中的全方位实现。具体而言,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全过程”主要体现为民主政治要素的全面性、制度链条的完整性、民主过程的协同性、人民民主的系统性,揭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的科学性和开放性。新时代全过程人民民主加速发展,2012年,“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是我国人民民主的重要形式”第一次被写入党的十八大报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要素由四个变为五个,即由原来的选举民主、社会民主、基层民主、公民民主变为选举民主、协商民主、社会民主、基层民主、公民民主。民主政治要素更全面,制度链条也更完整地覆盖了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等民主过程全领域。显然,这与呈现出点状、非连续性特征的“西式民主”有着根本性不同。全过程人民民主不仅有完整的制度程序,还有完整的参与实践。全过程人民民主强调民主的人民立场与人民主体,并将其贯通在国家政治生活的各领域、各方面、各环节,反映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系统性,而非投票民主的“一次民主”“单一民主”。所以,反观一些自诩“自由民主”的西方国家,人民民主的实现是非连续性的,普通民众只有投票民主,即只在投票时享有短暂民主,其他时间民主则处于“休眠期”。

从“人民”视角解读。从“人民”二字理解全过程人民民主,旨在明确全过程人民民主落脚何处。早期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民主的论述回应了人民何以“创造国家”的问题,全过程人民民主则回应了人民如何“进入国家”的问题。全过程人民民主为人民顺利“进入国家”提供了理论根据和现实途径。以“人民当家作主”为导向,全过程人民民主“使亿万普通人民群众更好地通过各个领域的民主制度和各个层次的民主形式,共同行使管理国家事务、管理经济和文化事业、管理社会事务的权力”。以人民视角考察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现,人民的政治需要成为全过程人民民主之起点,人民的政治参与成为全过程人民民主之环节,实现人民的政治诉求则成为全过程人民民主之终点和新起点。据此,全过程人民民主落脚点的内在依据、具体表征和实践指引可表达为“以人民为中心”“人民当家作主”“维护人民根本利益”。人民当家作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本质与核心,人民则是全过程人民民主新论断的核心之核心。这里的人民既与西方人本主义的“抽象的个人”不同,也与中国古代“民本主义”的无主体性的“民”相异,克服了民主政治实践中的个人主义、极端个人主义以及人民成为被支配对象的局限性,是一种超越资本逻辑与奴役思维的人民民主。与“西式民主”以资本力量弱化人民民主的政治逻辑相异,全过程人民民主落脚人民,它不以资产阶级民主理念为价值准线,也不以资本逻辑为实现民主的价值动因,更不以资本的金钱交易为政治民主的权衡筹码。

从“民主”视角解读。简言之,民主就是指人人享有参与国家事务和社会事务管理或对国事自由发表意见的权利,它是人类文明进步的根本标志。民主分为民主理念和民主实践两种形式,真正的民主是两种形式的有机统一。民主理念与民主实践不一致,被称为虚假民主;民主实践与民主理念有机统一被称为真实民主。社会主义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性质,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理念与实践的统一提供了体制机制保障,真正“实现了过程民主和成果民主、程序民主和实质民主、直接民主和间接民主、人民民主和国家意志相统一”,“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民主实践、行使主体的人民性、行使过程的完整性、民主形态的复合性和民主绩效的帕累托最优”。西方资本主义资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性质,使西方自由民主的民主理念与民主实践之间有难以弥合的鸿沟。“金钱政治”“参与不足”“合法性危机”等问题不断出现,反映出西方民主中民主宣言的“民主”与民主实践不民主的本质,民主宣言的谎言本质被无产阶级揭穿之时,就是民主危机爆发之时。西方生产资料的私有制,导致了民主主体的局限性、民主范围的局部性、民主过程的虚伪性、民主质量的低下性;西方民主政治的宣言解释权垄断于资产阶级手中,民主“作秀”“作戏”成为常态,成为民主实践背离大众的遮羞布。但是,“民主不是装饰品,不是用来做摆设的,而是要用来解决人民需要解决的问题的”。全过程人民民主解决了民主理念与民主实践合一问题,它将人民当家作主这个根本要求融入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全过程,实现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有机统一。所以,这样的民主是真实的民主,民主的质量不掺水分,民主真正赢得了民心。

(二)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现理路

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现离不开科学完备的制度体系,我国为适应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形成了“根本政治制度-基本政治制度”的科学布局和“五维一体”的环节化实现路径。

1.“根本政治制度-基本政治制度”的科学布局

目前,我国已形成“根本政治制度-基本政治制度”科学布局,“积极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健全全面、广泛、有机衔接的人民当家作主制度体系”,从顶层设计上保证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现。从根本政治制度来看,“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实现我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重要制度载体”。根本政治制度之“根本”正是全过程人民民主之要点,具体而言,人民投票选出人大代表,人大代表组成权力机关代表人民行使国家权力,规避了违背民意、蛊惑民心、鼓动财力进行选举的西式民主之殇,人民选出的代表是能够充分代表人民利益的威信者。同时,由人民代表大会产生、对人民代表大会负责的“一府一委两院”在权力流动和监督上形成协调配合的高效运作机制,最大限度地减少了政治资源和人力物力财力耗费,民主质量与成效提升。更为重要的是,人民代表大会在最广泛意义上实现了人民参与国家政权、建言献策、发扬民主的诉求。人大代表作为沟通者,吸纳民意、汇集民智,实现了国家大事与人民期待相连接,彰显出极大的民主制度优势。

从三个基本政治制度来看,全过程人民民主同样是其内在支撑。首先,作为新型政党制度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以社会主义道路共识为政治基础,实现了中国共产党领导地位、各民主党派参政地位的有机统一,塑造了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新型政党关系。从全过程人民民主视角看,执政党、参政党以合作、非竞争、共赢、稳定发展为价值导引,二者间是一种合作、共存的友党关系,是相辅相成的“执政-参政”关系。该制度使得政治协商、民主监督、参政议政一体化,人民政协上达中央,下通各界,人民诉求与党和政府的决策直通。由此,克服了西方传统政党制度难以避免的政党缠斗与恶性竞争的弊端、“否决政治”的弊端、精英政治或官僚政治的弊端。其次,基层群众自治制度,是人民直接参与政治实践的制度安排。基层群众自治制度是人民群众直接参与管理国家与社会事务、行使民主权利的重要保证,是人民当家作主最广泛且有效的方式。该制度以实现基层群众自我管理、自我服务、自我教育、自我监督为目标,以强化村(居)民委员会规范化建设、增强村(社区)组织动员能力、健全自治机制、优化服务格局等为抓手。从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现来看,基层群众自治制度以“人人参与”为基础,推动人民直接参与政治实践和基层社会治理,有利于提高人民群众参与民主实践的能力。作为发展人民民主的基础性工程,该制度实现了选举民主、协商民主的统一,助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基于此,人民群众首创精神被激发,基层社会发展活力增强、治理效能优化,整体的国家治理与精细化的“微治理”相结合,促成多元协同的基层自治格局。最后,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是基于维护国家统一的目标,于行政区划基础上在民族聚居区成立自治地方、设立自治机关、行使自治权的民主实践,它以保障各民族的政治权利、促进民族关系的协调、实现国家整合为要求。各民族一律平等,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实现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是其优势所在。民族区域自治具有“政策-制度”双重属性,是处理民族问题的基本政策,继而在政策基础上构建成为国家制度,它是政党政策、国家制度的有机结合。坚持统一和自治结合、民族因素和区域因素结合,是从国家治理、国家发展格局中审视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的内在要求。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现与民族区域自治相结合,维护了国家统一、领土完整;保障了民族平等、共同发展的权利;提升了民族地区治理效能;巩固了党在民族地区执政的“存量”优势、创造“增量”优势,是人民当家作主在民族地区的有力实现。

“根本政治制度-基本政治制度”的科学布局,体现出全过程人民民主制度安排的全面性、层次性、系统性、高效性等特点,集中展现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优势、特色、关键之所在。

2.全过程人民民主“五维一体”的环节化实现路径

全过程人民民主之重点在于人民群众如何实现“全过程”参与,从而避免单环节参与、间歇性参与、局部性参与等“非全过程”参与。“构建多样、畅通、有序的民主渠道,丰富民主形式,从各层次各领域扩大人民有序政治参与”,由此畅通人民民主的“最后一公里”,形成了基于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的“五维一体”的环节化实现路径,隐含权力实现、权利实现两条线索,人民群众行使国家权力、实现自我管理的政治参与依此展开。

在民主选举环节,人民群众通过国家层面、社会层面的民主选举选举出人大代表并组成国家权力机关,选举出基层群众自治组织。由此,国家层面的权力机关和社会层面的基层自治组织协调配合,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现创造了广泛的民主基础和充足的政治条件。在民主协商环节,人民群众聚焦国家和社会的公共议题、重大决策等开展沟通、对话、商议,各抒己见,并在此基础上努力达成政治共识。政党协商、人大协商、政府协商、政协协商、人民团体协商、基层协商等为民主协商提供了宽广平台和具体保障。在民主决策环节,人民群众以民主协商为基础,汇集起各方意见、建议,同时基于制度、程序、方式、渠道、过程等科学设计调动人民群众参与民主决策的积极性、主动性,保证民主决策高效、客观、科学。在民主管理环节,人民群众的民主管理主要通过村民自治、城市社区自治中的民主管理来实现,并可通过企业中的民主管理等途径实现,人民群众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监督权等都能得以充分实现。在民主监督环节,人民群众以政治主人翁的身份出现,凭借线上和线下、直接和间接等方式参与民主党派监督、人民政协监督、群众监督、舆论监督等监督过程中,实现科学的、高质量的人民监督。

总体来看,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环节化实现基于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五个环节,这五个环节构成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动态实现过程,包含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基本要素、基本内容和基本步骤。从每个具体环节看,它们都蕴含人民群众的权力实现和权利实现两个基本要求,最大限度地推动人民民主的全面实现。每个环节又彼此关联、相互依存,同构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全过程”逻辑。

(三)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根本保障

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有机统一是推进、改进、强化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根本保障。首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坚持党的领导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内在要求。“党的工作的核心,是支持和领导人民当家作主”。这是因为,“自成立之日起,中国共产党就以实现中国人民当家作主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己任”,所以“人民民主是中国共产党始终高举的旗帜”。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中国共产党带领全体人民探索出来的中国民主成果,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中国共产党带领全体人民参与民主的中国民主经验,中国共产党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领导地位是历史和人民的选择。“党的领导”和“人民当家作主”具有内在一致性。党领导人民的过程,正是党领导人民行使权利、实现权利的过程,党和人民的血肉联系也在此过程中得到诠释。其次,人民当家作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之本质,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价值指向。人民当家作主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内在遵循与外在要求,它体现了党的领导与依法治国的人民立场。“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就是要体现人民意志、保障人民权益、激发人民创造活力,用制度体系保证人民当家作主”。因此,人民当家作主保证了全过程人民民主不偏离“一切权力属于人民”的要求,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现提供价值导引。最后,依法治国是党领导人民治理国家的基本方略,是实现全过程人民民主法治化的基本途径。“不要社会主义法制的民主,不要党的领导的民主,不要纪律和秩序的民主,决不是社会主义民主。”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制度化、规范化、程序化的民主,民主与法治实现统一是必要而可行的。《宪法》确立了人民主体地位,确保一切权力属于人民,一切党和国家机关及其工作人员只可在人民授权范围内行使权力;依法治国实现了人民“依法通过各种途径和形式管理国家事务,管理经济文化事业,管理社会事务”,是一种有序民主之体现。

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的有机结合,可有效保证国家治理跳出治乱兴衰的历史周期率,其基本逻辑可简要概括为:“人民通过党的领导凝聚为有机整体;党和人民的共同意志体现为宪法;国家以宪法为根本法得以组织、运行和发展;人民以党为核心依据宪法治理国家。”总之,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相互支撑、相互配合、相互作用,加强了党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有力领导,确保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社会主义性质,推动了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有序性与规范性,最终使得全过程人民民主行稳致远。

当然,全过程人民民主作为一个刚刚被提出的社会主义人民民主新概念,在理论与实践上都有需要完善之处。比如,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竞争性有待进一步加强。以基层人大代表选举的投票环节为例,应增加选举人与被选举人面对面的机会,通过实现民主本质与民主形式的时空统一,提升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竞争性。又如,全过程人民民主程序的规范性有待进一步完善。以协商民主中的具体协商程度为例,应明确“谁和谁协商”“协商什么”“什么问题拿出来协商”“什么场合协商”等具体协商程序,提升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规范性。随着社会主义现代强国目标的逐步实现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的不断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将通过不断解决局部性问题和补充最新理论成果,为人类政治文明发展提供中国借鉴。

三、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价值意蕴

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一种不同于西方民主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民主形式,是中国特色的政治文明模式,是可供其他国家借鉴的“中国式民主”模式。

(一)是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政治文明新表达

习近平指出:“我们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协调发展,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提出人类文明新形态这一概念意义重大,它是人类文明演进中的“话语革命”。人类文明新形态是以人民为中心的文明形态、协调发展的文明形态、和平方式发展的文明形态、遵循人类文明发展规律的文明形态。政治文明内含于人类文明新形态,是其有机构成,而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政治文明新表达。

提出全过程人民民主并非一蹴而就,它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之产物,是党带领人民历经百年奋斗、扎根中国大地、汲取中华文明、借鉴世界文明基础上形成的新论断、新概念、新课题。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之体现,是党在新时代喊出的响亮政治口号,也是植根于党的百年历史实践、历史奋斗中的最具中国特色的人民民主政治实践。作为政治话语表达,全过程人民民主不仅是政治文明的抽象表意,而且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现实反映。它内在地实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理论表达与具体实践的统一,外在地调节着政治文明建设的主体、要素、内容、环节等方面的动态运行,是基于全过程、立足人民、指向民主的具有原创性、科学性、现实性的中国特色政治话语表达与中国特色政治文明样态。同时,作为全新的政治文明新表达,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文明成果与经验的凝练与概括,它树立了中国的政治话语自信,强化了以人类文明新形态为基础的中国政治话语表达,并基于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体系、实现过程、“三统一”原则等形成了中国特色、中国风格的政治话语表达方式,有利于挣脱“西方文明中心论”语境中西方国家对中国构成的政治话语困境,有利于党带领人民在新时代接续奋斗,向着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迈进。

(二)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新探索

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独创性的“中国式民主”,是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特质、人类文明特点的民主政治新探索。习近平创造性地提出以“四个要看、四个更要看”评判一个国家是否民主的标准,即要看人民有没有投票权,更要看人民有没有广泛参与权;要看人民在选举过程中得到了什么口头许诺,更要看选举后这些承诺实现了多少;要看制度和法律规定了什么样的政治程序和政治规则,更要看这些制度和法律是不是真正得到了执行;要看权力运行规则和程序是否民主,更要看权力是否真正受到人民监督和制约。全过程人民民主内在地契合了“四个要看、四个更要看”标准,是一种体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实践逻辑、实践品质、实践标准的生动总结。

全过程人民民主旨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实践全过程、各环节、各层次、各领域等实现人民民主,推进人民行使国家权力、实现民主权利,彰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制度优势。例如,集中力量办大事正是中国的制度优势所在,这一点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已经被无数次地证实。集中力量办大事在政治制度上同样是一种制度优势的体现,全过程人民民主即是一个侧证。之所以可以形成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能够实现全过程人民民主在中国政治生活中的植根、发展与发扬,根本上是因为党的集中统一领导始终贯穿于全过程人民民主,全过程人民民主有了可靠的领导力量,有了实实在在的领航者、保卫者、践行者。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新探索的价值指向来看,人民利益与国家利益高度一致,政治制度本身体现人民民主意志和人民民主精神,因而人民的政治诉求可在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体系、实现过程、现实保障中得到及时、高效、高质地回应。由此,人民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被激发,人民对党和国家、对政治制度的认同得到强化,政治制度优势持续显现。总体来看,在党的领导下,全过程人民民主顺利推进,人民民主指向人民利益,人民利益呼应国家利益,人民诉求在民主政治实践中得以体现、得到回应,这是一个良性的民主政治运行过程,这样的民主是一种高质量民主。

(三)为人类文明发展提供了政治文明新样态

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一种不同于西方自由民主的民主新模式。西方政治制度以自由、民主、人权为标榜,看似民主的制度躯壳却总在现实中暴露弊端。例如,金钱政治显示出西方民主的虚伪性,民主成为“钱主”,资本操控政治是常态;多党制选举和轮流坐庄造成恶性竞争,政策的不连续性与社会资源浪费频发,任职空窗期、不同当政者前后政策的冲突时常出现;三权分立导致效率低下和政体失灵,“政府关门”、国家治理效能底下、预警能力不足等弊端难免。如此种种,西式民主正不断丧失人民信任。为正视听,拜登政府宣称将“中产阶级外交”作为重要外交标识,即外交行动都须考虑美国工薪家庭,要推动为中产阶级服务的外交政策,还提出维护美国工人利益、以工人为中心的贸易政策等。不过,作为资本主义国家,美国生产资料私有制性质决定了其资产阶级专政的国体,总统制的政治制度以维护资产阶级利益为目的,资本力量操控的政治民主并不会从根本上考虑工人阶级等弱势群体的政治地位和现实诉求。因而,“中产阶级外交”政策是短暂的物质生活上的一种“救急”,其本意在于通过调和阶级矛盾、避免社会冲突,巩固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和经济利益,并不能从根本上使非资产阶级获得政治发言权。

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提出意在实现人民当家作主,这与西方民主实质上反映的不民主、伪民主截然不同。从人类文明以及文明互鉴角度来理解,全过程人民民主为人类文明发展尤其是人类政治文明发展提供了中国智慧、中国经验、中国方案,是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政治文明样态,“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给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选择”。因此,它具有世界性的示范价值与推广意义。现实中,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极力在全球输出自己的民主模式,以西方民主理念臆断中国民主实践,鼓吹“中国威胁论”、零和博弈等竞争性、对抗性论调。“中国模式”带来“中国挑战”被视为中美竞争动因,也是美国推出“中产阶级外交”的动力。本质上,全过程人民民主这一政治文明新样态指向“做好自己的事”的逻辑,我们既不会输入他国的民主模式,也不会输出本国的民主模式,倡导“各美其美,美美与共”“共创人类美好生活”的民主理念。因此,全过程人民民主不仅是世界政治文明体系中的中国模式,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产生的人类政治文明新形态,这是一种围绕人民、依靠人民、为人民谋求民主和利益的政治文明样态,是可供世界其他国家借鉴的世界民主文明中的中国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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