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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型与发展:构建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的路径探讨

2022-11-07曲瑛德

中国农业大学学报 2022年11期
关键词:农科体系学科

曲瑛德 李 珊

(中国农业大学 发展规划处,北京 100193)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国发展的内部条件和外部环境正在发生深刻复杂变化。”与此同时,作为促进强化人力资本基础和国家创新体系构建的核心,高等教育领域也在不断推进知识深化与技术升级,进而引领并支撑世界各国正在发生的深刻变革。农科高等教育体系横跨教育和农业两大范畴,具有很强的行业针对性和发展特殊性,肩负为我国农业农村现代化与全球农业发展提供人才支撑和知识贡献的重要使命。在内部和外部环境发生巨变的背景下,我国农科高等教育体系也需要及时作出回应性变革,思考未来的发展模式与路径。

从世界范围来看,为响应国际社会环境以及粮食系统、生物系统、生态系统的重大变革,农科高等教育的“型态”和职能一直在不断地演变与拓展。早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美国赠地大学的办学宗旨是培养专业的农业专家,其课程设置情况普遍相似,农业类、自然科学与数学等专业化课程平均所占比例达57%。然而,伴随环境与自然资源、食品安全、人类营养与健康、生活质量改善等综合性问题愈发得到关注,相关主题逐渐被列入涉农高校的研究项目和战略规划之中。同时,为了适配于新的现实需求,涉农高校原有的组织结构与制度安排也在转变和完善。新的课程体系建设更关注经济与社会管理需要,传授知识的焦点转向生物化学与遗传学、农业经济与管理、营养学、自然资源等领域,教师也更希望学生综合运用多学科知识来解决农业问题。目前,美国赠地大学已经超越了地域性,转型为全球知名的研究型大学。

从国内发展来看,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现代农业的形态发生深刻变化,中国传统农业逐渐走向边缘,以“新型传统农业”与“现代农业”的新组合形态赋予“农业”更深刻的内涵,也成为农科高等教育最直接、最重要的外部环境。在依靠科技创新发展农业的新阶段,保障国家粮食安全、调整农业产业结构向纵深发展、保障农业水土资源环境安全等重大科技需求,极大程度上依赖于涉农高校的科技创新与人才培养。然而,涉农高校现有体系发挥的作用与其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进程中应有的战略地位却极不相称,究其根本原因在于:一是农科高等教育在国家高等教育体系中的整体地位不高,“双一流”建设高校中涉农高校所占比例仅为4.8%,“双一流”建设学科中农业类仅占5.2%,“轻农”思想在学生、家长及社会各界中仍较为普遍,资源支持相对有限;二是现有农业学科结构相对单一,以传统农业为主的学科结构体系未能完全适配现代农业的新业态、新产业、新模式;三是涉农高校的组织模式有待创新,“单兵作战”为主的组织机制不适应跨学科合作,制约了解决重大问题的能力;四是体制机制整体存在短板,包括学科方向、队伍建设、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基地建设等要素在内的核心交错互动,需要系统性、整体性的思考来解决综合性、复杂性的农业问题。

进入新时代,国家部署并推进实施了乡村振兴、生态文明、美丽中国、健康中国等一系列重大战略,为未来农业农村发展描绘了绚丽蓝图,对涉农高校而言也是强有力的发令信号。2019年9月5日,习近平总书记回信寄语全国涉农高校广大师生“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以强农兴农为己任”,更是为新时代涉农高校进一步指明了办学方向。在此背景下,从学理和实践的角度出发,如何重构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超前部署实现路径,推动农科高等教育的高质量、内涵式发展,进而支撑服务国家战略布局,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和乡村全面振兴,实现对标世界一流涉农高校的转型与发展,成为亟待探讨和解决的重要理论命题与现实问题。

1 我国农科高等教育体系面临的机遇与挑战

1.1 “三农”发展新形势对农科高等教育体系产生新影响

在世界性变革的冲击下,“三农”领域正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一是,农业的多功能日益彰显,现代农业产业链大幅延伸。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农业在我国国内生产总值(GDP)中的所占比例从1999年的16.1%下降到2017年的7.6%。但是,从田间到餐桌的食物产业链所占比例达23%,与农业和农产品密切相关的其他产业份额也不断加大。我国农业正在从初级食物供给单一功能拓展到生态环境、乡村景观与文化等多功能。现代农业不断走向产业化、规模化、组织化。规模农业经营的企业家及经理人、农产品销售及农业品牌规划的农商人才、紧追前沿科技革新的农技人才等将是未来农业发展的重要支撑,农科高等教育的人才培养体系也将随之发生重大变革。

二是,乡村与城镇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农村向多功能化空间演变。截至2018年我国城镇化率为59.6%,按每年增长1%计算, 经过大约20年,中国城镇与乡村将边界模糊,相互渗透。未来农村将不再是传统农业和农民的空间,而是生态空间、新型人居康养空间、三产融合等多功能化的空间。原有乡村治理格局将发生深刻改变, 农民权益保护、农村基础设施和公共事业发展、村民自治等突出问题亟需涉农高校的专家学者合力提出解决之策。

三是,农业高层次人才需求不断扩大,农民将承担多元化的社会角色。2017年全国新型职业农民总量已突破1 500万人,占第三次全国农业普查农业生产经营人员总量的4.78%。其中,45岁及以下的新型职业农民占54.35%,高中及以上文化程度的新型职业农民占30.34%。为了满足现代农业的需求,未来中国农民将是知识型、综合技能型、市场经营型、社会责任型,同时具有多元化的社会角色,包括:健康食物和原材料生产者、消费者、市场经营者、环境资源守护者等。爱农业、懂技术、善经营的新型职业农民培养也在呼唤农科高等教育资源的注入和配合。

1.2 科技创新“四个面向”对农科高等教育体系提出新要求

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重构全球科技创新格局。习近平总书记在科学家座谈会上提出科技创新“四个面向”具体要求。对于农科高等教育而言,从面向世界科技前沿看,中国工程院发布的《全球工程前沿2020》中将全球农业工程研究前沿主要分为两类,一是传统深入研究前沿,二是新兴研究前沿。其中“农业资源高效利用与循环经济”和“土壤生物多样性与生态系统功能”近年来呈上升趋势。农科高等教育必须敏锐抓住科技革命新方向,促动传统体系的转型与发展,抢占事关长远和全局的科技战略制高点。

从面向经济主战场看,科技水平一方面是影响世界经济周期最主要的变量之一,另一方面也是决定经济总量提升的最主要因素。当前,我国经济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其发展方式的转型、经济结构的优化以及增长动力的转换均离不开科技创新能力的支撑。农业领域在进入后疫情时代又迎来新的挑战,如世界农业发展不稳定、农产品国际贸易紧张局势加剧、种业公司与世界领先水平差距较大等系列问题,农科高等教育领域当前必须突破现代产业体系建设、特别是农业短板方面的关键核心技术,促进科技与产业的深度融合,推进科技成果转化。

从面向国家重大需求看,2017年以来,中央一号文件先后聚焦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抓好“三农”领域重点工作确保如期实现全面小康、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等主题,历史性地将农业农村工作摆在全局优先位置,《关于加快推进乡村人才振兴的意见》中对完善高等教育人才培养体系作出明确指示,国家重大战略需求也必将在农科高等教育领域得到回应性变革。涉农高校必须坚持需求导向和问题导向,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举国体制”优势,把国家重大战略需求放在首位,使科技创新与国家的发展、民族的需要、人民的利益同向同行,推进新兴农科专业体系建设,“加快培养拔尖创新型、复合应用型、实用技能型农林人才”。

从面向人民生命健康看,新冠疫情防控的实践证明,高等教育在发挥多学科交叉优势,跨领域组建科研团队协同攻关方面取得了显著成绩,这也是大学作为多元社会治理主体之一应尽的责任。涉农高校的科技创新也必须坚持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发挥好学科交叉的“催化剂”作用,聚焦人民关心的重大疾病防控、食品药品安全、资源环境改善等重大民生问题,为提升人民生命健康质量作出积极贡献。

1.3 世界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对农科高等教育体系部署新任务

伴随国际高等教育竞争日趋激烈,党中央作出加快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的战略决策,就是要提高我国高等教育发展水平,增强国家核心竞争力。纵观国外农科高等教育,大都经历从单科到多科再到综合的历史演变,逐步由培养专门的农业人才向教学、研究、推广综合发展转变。在学科专业发展方面,传统农科特色逐渐淡化,不断向边缘学科、交叉学科、融合学科方向发展,在综合化浪潮中赋予农科新的内涵。与国内涉农高校相比,国外涉农高校总体发展进度超前,并具有更完善的体制机制,更适应于跨学科、跨领域解决重大、综合性农业问题。遵循世界一流农科大学发展的逻辑,科学合理的学科结构体系、广为涵盖的科学研究领域和纵深推进的政产学研合作是涉农高校提升至世界一流水平的重要表征。

由此,为促进世界高等教育强国建设,农科高等教育也必须瞄准世界一流、立足中国特色,在体系上适时作出积极变革,完成时代赋予的新的任务:坚持一流标准,打造一流学科、培育一流人才、产出一流成果;坚持中国特色,扎根中国大地,坚定不移地贯彻党的教育方针,运用中国智慧、中国方法解决中国教育问题;坚持内涵发展,以学科为基础、以人才为核心支撑一流大学建设;坚持聚焦国家发展需要,优化学科结构,促进学科交叉,提升学科建设质量,强化科技攻关和高层次人才培养;坚持树立良好的作风学风,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师德高尚、业务精湛的教师队伍,培育优良校风学风。

2 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的理论探索

立足新时代,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历史关口,面对新发展阶段的世情、国情、教情和农情,以及农科高等教育体系现存的系列问题,审视外部环境和内部条件变迁带来的机遇与挑战,在新发展理念的指引下,突破传统逻辑和惯性思维,促动新体系的构建以实现农科高等教育体系的转型与发展已经势在必行。

2.1 新体系构建的理论基础

阿什比在20世纪60年代提出了“高等教育系统生态学”的概念,将大学视为遗传与环境的产物。一方面是自历史脉络中传承下来的大学应遵循的信条,这是高等教育体系的内在逻辑;另一方面是支持高等教育体系发展的社会与政治系统,这是催生大学变革的环境因素,二者在动态平衡中共同推进高等教育体系的运行与发展。阿什比的遗传环境说对西方高等教育研究产生深远影响,学者普遍认同大学自身结构、价值、文化等和外在环境支持或抑制的双重影响,并不断探索能阐释不同国家高等教育制度的通用型框架。有两种比较经典的高等教育体系框架都体现了遗传环境说的思想。

一是Clark的“三角协调模型”。以“知识”作为高等教育系统的逻辑起点,并对伴随新社会形态与环境而生的任务激增、信念繁杂等进行系统整合,提出三种权力的协调模式,构建了以政府权力、学术权威、市场力量为端点的“三角协调模型”。三个角分别代表三种权力的极端模式,内部则是三种权力不同比例的整合,直观呈现学术、政府、市场三方权力之间的冲突与制衡,为世界大多数高等教育体系提供了比较与定位分析的理论框架。Williams又在此模型上进一步对三种权力的强度与方向加以图像化,形成六个细部模式,用以阐释不同高等教育体系中权力两两相互制约或促进的不同组合,更深刻解析政府因素与市场因素作用于学术体系的正向或者负向影响机理。

另一个是Kerr等的“对抗三角模型”。基于民族主义观点主张“高等教育的历史变迁大多是内部逻辑与外部压力对抗作用的结果”,特别是在从“精英教育”到“大众化教育”的过程中,高等教育目的趋多元化并不断伴随技术更新和社会发展进行调整。面对“更平等的机会”和“更优异的能力”两大异向浪潮对“传统”教育的冲击,构建传统与现代(平等、优秀)三种要素互动影响的模型。

遗传环境说的延伸思想在中国本土化的高等教育体系变迁研究中又得到进一步应用与发展。政府主导论者认为,在大学、政府、市场三者构成的动态脉络空间中,政府最为关键,“很大程度上支配与界定大学自主与市场力量的发挥程度”。市场协调论者认为,市场的社会选择性避免了全盘性失误发生的可能,其与高等教育系统的组织松散性相一致,基于消费者、劳动力、院校市场要素的自由流动是最大效度促进系统各权力平衡的协调模式。也有研究者认为两种“中心”策略相结合是新时代中国特色高等教育体系构建的实质,指出我国先后经历了以国家权力为导向的行业高等教育体系、以市场力量为导向的区域高等教育体系,而后步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形成“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有序整合的服务现代化强国建设高等教育新体系。史静寰将分析置于国际化立体背景之下,增加社会性要素,提出“四要素环绕互动型”解释框架,“精英-大众”与“效率-公平”的动态平衡推动了高等教育新机构、新模式的产生。

理论探讨和先行研究的综合梳理为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的构建提供了可借鉴思路。一是以知识为研究端点,由内向外地探究大学传统系统与外部环境的相互关系,并将外部环境变化最终作用于新系统构建;二是立足新时代在技术变革与社会发展因素驱动下,探讨如何实现学术体系在确保自身内在逻辑有序发展的基础上,与国家战略引导和市场自由选择有机整合的重塑。

2.2 新体系构建的概念框架

从转型学的视角来看,大学转型发展实际上是跳出路径依赖的过程,是形成本土化高等教育“型态”的过程,是根据社会进步不断调整高等教育“型态”的过程。因此,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新体系的构建应是传统体系为适应于外在环境因素变化而做出的积极探索。本研究在理论探讨的基础上,尝试构建了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的概念框架(如图1),试图达成一个共识性概念、聚焦两个核心、遵循三个逻辑、坚持四个方向、构建“五位一体”新体系。

图1 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的概念框架Fig.1 Conceptual framework of agricultural higher education system in the new era

该“新体系”共识性概念的达成,首先是对大学本质核心——“知识”与“人”的内在逻辑的探索,其中大学从诞生之日起作为探究高深学问的学术共同体而得以“遗传”下来的“知识”是高等教育体系的起始端点,通过学者传授,“知识”作用于“人”进而与国家、社会、市场等产生相互关联与影响。伯顿·克拉克认为学科与院校两种组织模式交叉共同构成高等教育系统的总体矩阵,而矩阵内部的系统、跨越、协同是构建新体系的重要原则与逻辑遵循。最后,对农科高等教育体系而言,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带来的外部环境变化,辐射带动了现代农业、未来乡村、新型农民、绿色生态的新发展,“三农”领域的“四个方向”为最终知识体系、专业体系、人才培养体系、组织体系与治理体系的“五位一体”新体系构建提供重要驱动力。基于以上逻辑,本研究进一步对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的概念框架进行阐释:

1)达成一个共识性概念: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

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应该是什么样的?有研究者强调体系构建的核心任务与变革导向,对知识体系、组织结构、办学类型、利益相关者和发展方向等予以界定,而另有研究更为关注知识体系、专业体系和人才质量保障体系三者的构建。综观各种观点,本研究希望在自上而下的国家权力、自下而上的市场力量,以及高校内发的学术权威间实现有效平衡,对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达成一个更为明确、具体、可操作的共识性概念,即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应是以融入新技术革命与产业变革为发端,以服务乡村振兴、生态文明、美丽中国、健康中国等国家战略需求为导向,以解决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关键问题为重点,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以强农兴农为己任,以科技创新为基础,从知识体系、专业体系、人才培养体系、组织体系和治理体系等维度进行创新与重构的新体系。

2)聚焦两个核心:知识与人

大学以创造知识、守护真理为本质核心,从某种意义上说知识制度化过程的结果导致了大学的生成。但又不仅仅是知识共同体,更是社会共同体,从“象牙塔”到“服务站”的变迁,同样也是其内在发展逻辑的遵循与外部环境变化的适应间的对抗与平衡。具体也就凸显出中国现代大学应聚焦的两个核心:一是知识,即对知识体系自身进行系统重构,追求真理、研究高深学问;二是人,即对学生个体潜能与价值加以挖掘培育,进而为推进国家与社会进步培育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才。

就农科而言,以知识不断系统化为基础的农业学科发展总体呈现出外延拓展与交叉融合的趋势,在传统农科基础上,新的社会发展需求、新型产业与技术融合、多元学科交叉复合等,将推动农业知识体系的更新;其自身功能的转型、向外部生态环境的拓展,以及与装备生产技术的互动进一步提供学科与专业设置的思路。与此同时,人本位的农科高等教育人才培养体系构建也在不断创新,社会需要的人才应既是现代农业建设的主力军,也是未来农业发展的领头人。将钱学森之问置于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建设的背景下,人才培养在具备卓越的专业知识与技能之外,还必须要在质疑精神、批判性思维、国际视野、创新创造能力、综合应用素养等方面有所突破。

3)遵循三个逻辑:系统性、跨学科性与协同性

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的构建应有其必须遵循的逻辑准则。其一,需要遵循系统性逻辑,充分认识到这不是一种片面的、单一的改革,一定要围绕新时代整个农科教育体系来进行系统设计,强调从系统的结构去认识系统的整体功能,由此才能识得了本质、统得了全局、把得了中心,获得系统结构与功能的最优解。其二,需要遵循跨学科性逻辑,强调在遵循学科自身发展逻辑的基础上,以问题为导向,突破已知的传统学科边界和单一学科壁垒,进而融会、交叉两个及两个以上学科,生成新的学科与专业,这在服务乡村振兴等国家重大战略需求,以及解决可持续发展、全球粮食安全、智慧农业等新生综合性农业问题方面具有重大意义。其三,需要遵循协同性逻辑,基于对国家权力、市场力量和学术权威在高等教育体系内的有机整合,协同校内外各种异质性资源,进而形成合力共同推进体系转型与发展,对标“以强农兴农为己任”的社会本位教育目标,有效促进科技成果落地转化,为社会发展输送新型人才。

4)坚持四个方向:现代农业、未来乡村、新型农民、绿色生态

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的转型实质是创新,而非推陈出新。涉农高校主动应对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支持服务国家战略布局,广泛汇聚人力、智慧、科技资源,辐射带动农业全面升级、乡村全面振兴、农民全面转型、生态全面发展,需要坚持农业领域的四个方向:一是现代农业,围绕国际农业科技前沿、国家农业发展的重大问题、重要产业,突破重要动植物高效育种、农业标准化、农业大数据与信息化、智能农机装备与制造、食品制造等关键技术与成套装备,解决“卡脖子”关键难题。二是未来乡村,聚焦在城镇化推进过程中农民权益保护、农村空心化、农村基础设施和公共事业发展、村民自治等突出问题,加强理论与政策研究,为乡村振兴战略实施提供理论支撑与决策咨询。三是新型农民,围绕乡村振兴人才需求,建设一批一流农科专业,探索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模式改革,推动科教结合、产教融合协同育人的乡村振兴人才培养模式创新,并根据不同行业、不同领域、不同层次的人才培训需求,广泛开展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农技骨干、新型职业农民、大学生村官等乡村振兴基层人才培训。四是绿色生态,以乡村生态宜居和农业生态安全保障为目标,系统突破农村人居环境整治关键科学问题,推进节水农业、循环农业、气候智慧型农业发展,促进农业绿色生产和优美生态环境有机融合。

坚持四个方向要求涉农高校充分回归促成体系转型与发展的源起,即外部世界与环境的变化,研判三农领域的未来发展趋势,进而形成以“业”为基,促“地”发展,培育新“人”,构建绿色和谐“生态”共同体的建设思路。这也为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构建在调整学科与专业结构、创新人才培养模式、优化组织与治理体系等方面奠定方向。

5)构建“五位一体”新体系

基于对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共识性概念的理解,在聚焦知识与人这两个核心,遵循系统性、跨学科性与协同性三个逻辑,坚持现代农业、未来乡村、新型农民、绿色生态四个方向的基础上,本研究尝试对体系整体进行构建,重点在于知识体系、专业体系、人才培养体系、组织体系与治理体系。

首先,学科建设的核心是知识与学问,因此从知识本身出发,理清农科知识体系的结构与逻辑,以实际问题和具体需求为导向,实现知识的延续与创新、边界的打破与交融,重构新的农科知识体系是农科高等教育体系改革的第一步。其次,农科知识体系落实在农科高等教育领域的具体体现是农科专业,新的人才需求、新的理论知识与技术、新的交叉融合学科、新的产业发展与社会发展衍生而出一系列新型关系,由此新生专业、新兴专业、新型专业不断产生,进而构建新的农科专业体系。第三,在农科知识与专业体系基础上,围绕立德树人根本任务而构建的高层次农业人才培养体系亟待革新,一方面要从根本上突破单一学科的“隔板”,为学生跨专业、跨学科研究与学习搭建平台,培养能够解决综合性问题的复合应用型人才;另一方面要打通第一课堂与第二课堂,提升学生综合素质和核心能力,培养高水平、优素质、强专业的通才。最后,在组织模式与学科、学院、学校层面的治理体系改革方面,未来总体应趋向更大的办学办院自主权、更自由的学术生态环境、多学科的交叉与融合、内外部资源的协同与整合,为此涉农高校在充分结合校本特点基础上的组织体系与治理体系改革将为新知识、新专业、新人才培养体系的构建奠定扎实基础。

3 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的实现路径

大学的转型与发展根源于社会和大学自身对实然状态的“不满”,以及大学自身从实然状态向应然状态的追求。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的概念框架为涉农高校提供了一种应然“型态”,更合理、更科学、更成熟。在新的发展阶段,“五位一体”的体系转型探索与实践将进一步探索形成领跑全球农科教育的中国模式、中国经验,助力高等教育强国和科技强国建设。具体而言有五点发展建议:

一要以发展需求为导向,着力重构新的农科知识体系。现有学科和领域的布局是在特定历史时期、认识局限的情况下,根据所研究的具体问题进行归类而逐步积累演化而来,由于涵盖范围过于狭窄,已经不适应“三农”发展的新需求。有研究者提出,在已有科学技术的积累之上,通过厘清各学科、各领域、各知识体系之间的结构与逻辑,有利于提升科研效率,加快科学技术进步的进程,促进学科交叉,实现相关学科的无缝融合,进而极大促进教育体系的重构和交叉学科人才的培养。因此,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要以需求为导向,厘清农科知识体系的结构与逻辑,将其与研究对象的结构和逻辑保持一致,打破学科的藩篱,拓展学科的外延,从不同学科中抽取知识元素,重新构成完整的知识体系结构。要把生物技术、大数据分析、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和食品安全、农业农村治理等方面的知识纳入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的知识体系范畴中来,变革农科的理论、方法、工具、思维方式,使其自身知识结构和逻辑与社会经济重大需求和现实“三农”问题有机统一,为应对全球挑战贡献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力量。

二要以国家战略为驱动,着力调整新的农科专业布局。涉农高校应始终坚持服务于国家发展与社会进步的高校职能定位,致力于支撑国家乡村振兴、生态文明、美丽中国、健康中国重大战略,聚焦于营养健康、生态环境、全球农业、乡村社会、生物科技、智慧农业、绿色农业等若干学科创新领域,启动对新生农科专业和新兴农科专业的论证,开展由传统农科专业转向新型农科专业的改造。新的农科专业布局应该包含两层涵义:一是“新农业”,指以现代生物技术、信息技术、工程技术、人文社科等改造传统农科专业;二是“大农业”,所谓“大”是指既有显在的科研领域涵盖广度拓展,还包括内隐的各领域相互之间的有机联系、相互支撑,在农业方面即顺应新科技革命变革浪潮,农工、农理、农医、农文深度交叉融合,推动大农科综合发展。新的农科专业布局应该始终坚持发展导向、问题导向和全球视野原则,关注面向现代农业、未来乡村、新型农民、绿色生态的各个维度,创新农科专业体系。这也是顺应农科专业发展内在规律、推进涉农高校高质量发展的新航道。

三要以立德树人为根本,着力打造新的人才培养模式。新时代涉农高校首要是根据外部环境和内部条件,找准定位,明确人才培养目标:一是适应农业创新驱动发展新要求,培养引领农业创新发展的高层次高水平拔尖创新型农科人才;二是适应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新要求,培养多学科交叉渗透的高素质复合应用型农科人才;三是适应乡村振兴和现代农业建设新要求,培养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实用技能型农科人才。由此,人才培养体系改革的核心在于对人才培养模式创新的积极探索,首先,要加快一流课程体系建设,打造新时代农科“金课”,构建“文理通识教育+专业通识教育+专业教育”三位一体、交叉融合的本科课程体系;其次,构建产学研“三位一体”的融合育人平台,拓展国际交流与合作平台,强化实践育人作用发挥,全面提升学生综合素养与能力;最后,促进思想政治教育与传统课堂、实践课堂教育、通识教育的同向同行,坚持“把论文写在祖国的大地上,把科技成果应用在实现现代化的伟大事业中”,全面提升学生家国情怀与人格品质。

四要以核心问题为聚点,着力改革新的组织与治理体系。我国的高等教育改革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即“倡导问题导向,鼓励学科交叉”的创新型研究阶段。在农科领域,围绕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重大发展需求,亟需解决系列“卡脖子”问题,突破关键技术,培养综合型、复合型人才。然而,目前很多涉农高校从组织与治理体系上就束缚了对新诉求的回应,必须突破传统组织模式的局限,积极作出变革。一方面,从内部治理上,要紧密围绕解决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关键问题这一核心而布局规划,形成大学知识体系重构、学科关系重组、组织架构重建的新逻辑。坚持学术自由,降低组织化、程式化、形式化,打破碎片化、单学科化,保证学术主体单位的相对独立性。积极推进学科组织模式的创新,探索在实体上通过打造学科新体系构建近缘性学科的大融合,在虚体上通过跨学科中心等组织设置促进近缘性和远缘性学科的大交叉。另一方面,在外部治理上,形成政府-社会-学校“三位一体”的协同发展体系,在资源整合的基础上搭建平台。涉农高校作为农业知识和技术的汇聚体,提供人才和技术资源;地方政府通过政策倾斜、相关部门协助联系等形式提供政策支持;社会力量包括企业、公益组织、校友等广泛群体,提供财力与智慧等多元支持。

五要以世界一流为目标,着力探索新的国际评价标准。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没有特色,跟在他人后面亦步亦趋,依样画葫芦,是不可能办成功的。”世界一流大学、一流学科的建设不能失去中国底色。新时代中国涉农高校要始终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办学方向,以体系建设为契机推动大学转型与发展,并在此过程中将新时代农科高等教育体系建设的理念融入农科专业建设、课程开发、人才培养等环节,并最终落实于学科与教育评价,形成中国标准。与此同时,面向新时代,以建国70多年来中国在经济、社会、文化、生态建设等方面的雄厚积淀为基础,以“一带一路”等国家重大战略合作为依托,以牵头搭建农业教育国际联盟平台为手段,要坚定引领推进世界范围内农科高等教育体系变革的信心,并最终推动中国理念、中国标准走向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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