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礼赞颂扶贫 花腔咏叹诉真情——原创民族歌剧《山茶花开》的演唱实践与艺术解读

文|任雯文 星海音乐学院

民族歌剧是彰显时代精神、社会风尚、民族艺术的传声筒，在民族文化的复兴思潮下，原创民族歌剧越来越趋向于红色精神的当代诠释与诗意抒写。江西省原创民族歌剧《山茶花开》作为一部反映新时代文明的现实主义力作，以乡村扶贫攻坚作为创作题材，站在时代的宏大背景中叙述共产党干部与人民群众的鱼水情深，凭借其精湛的艺术传达贯彻了时代性、民族性与人文性的深度糅合。笔者在《山茶花开》这部原创民族歌剧中饰演女主“肖燕”一角，寄希望借助于亲身参与创排的实践经历，书写本文对于《山茶花开》歌剧的演唱感悟与艺术解读。

1.歌剧《山茶花开》的内容概述

2021年3月，由傅勇凡导演、步川编剧联合创排的民族歌剧《山茶花开》在江西艺术中心成功首演，这部由江西省文演集团出品、江西省歌舞剧院排演的歌剧，集现实性、抒情性和象征性于一身，将中国的扶贫干部作为剧目原型，以现实生活为导向叙述脱贫攻坚战中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在一个叫作茶岭村的深度贫困山村里，乡亲们固守着封闭守旧、安贫认命的思想定势，拒绝接纳任何人的有力帮助乃至生活上的点滴改变。直到一位脱贫干部的出现，让这一切有了转机。歌剧男主人公唐猛作为茶岭村第一书记，为改变为认命安贫思想困囿的百姓，穿破重重阻碍，打消层层围困，带领乡亲们开启特色红花茶油产业，并不断延伸经营的产业链，使原先的贫困村打造为一个产业兴旺、经济振兴的富裕村。该剧融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于一炉，不仅仅塑造了唐猛、肖燕为代表的“脚下有泥、心中有光”的扶贫干部夫妻形象，也雕刻了领导干部林处长、曹支书，茶四姑婆、哑妹祖孙俩，曹满财、“喇叭花”两口子、茶岭村民曹大旺等平凡的人物角色，通过扶贫路上众多鲜活的农村真实人物和典型事迹，展现了赣鄱儿女在新时代、新征程中的新面貌，成功入选中宣部、文旅部和中国文联联合举办的“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优秀舞台艺术作品展演”剧目。

2.歌剧《山茶花开》的艺术解读

2.1 平凡人性迸发出生命力量

歌剧《山茶花开》讲述了脱贫攻坚这一伟大的史诗性工程，相比于一些艺术作品刻意摹画惊天地泣鬼神的史诗性故事，《山茶花开》真真切切地摒弃了居高临下的上帝视角和枯燥虚幻的说教套路，转而落笔于细腻刻画具有真实人性的群众客体，比如，年轻时没能救活病人而惨遭众人误解、失去行医资格的赤脚医生曹大旺，与主人公唐猛展开一系列纠葛碰撞、身心麻木，最后却回心转意的领导干部林处长，父母均为扶贫干部、称“精神贫困户”的唐晓晓……这些人或萎靡不振，或自怨自艾，或心灵蒙尘，或欲求不满，种种迹象都能在我们或我们周围人的身上看见，这种来源生活、理解生活、再现生活的平凡人性的传达，使得心中无穷的力量得以迸发，无限的痛苦得以治愈，无数的人生得以重塑。歌剧通过宏大时代中一个个小人物的传达和描写，再现这段艰难的奋斗历程并与之重逢、对话，以充满诗意、人性与共情的方式让我们重新定义和反思这个新时代下的自己。

2.2 音乐唱词散发出生活气息

《山茶花开》全剧上下两幕共分六场，其中饱含着典型的民族歌剧风格和浓郁的地方艺术色彩。从开场的村民合唱“弯弯哩吤水绕不过座座山，高高哩吤树摸不到天上星”，到唐猛开场白“肩有千斤担，事有万般难”，开场歌队瞬间将现场观众带入赣乡茶岭中的那片红土地，旋律、音乐都散发出浓厚的乡土气质。从四姑婆自怨自艾哀叹“枯死的瓜秧还不了阳”，到曹大旺急赤白脸分辩“小嘴的罐子大口的锅”，再到“喇叭花”伶牙俐齿讥讽“鸡鸭窝跑出来呆头鹅”，富于人物性格和地域特色的唱词给歌剧舞台输送来新鲜的生活气息，仿佛一条鸡犬相闻、田陌纵横的苍翠小道接地气地浮现于观众眼前。“茶树棍子难开窍”“算盘吊在胯里打”的感叹或调侃，使鲜活的赣乡民谚在歌剧中穿游更迭，“乡里乡音”融入清新的语言和唱词之中，灵动、风趣而富于哲理。另外，剧中宣叙调里“你搞来的土豆种怎么切种坯”“曹努比亚配种收费两百块”“那就是蛋没吃到跑了鸡”等语言都点染上了极致的江西地域色彩。凭借或宣泄或叙述的旋律，口语式、生活化的问答，唱字、语气和音调的支撑，一起一落的缓缓叙说，独辟蹊径地展示出生活的质感与诗化的浪漫，予听众以浓烈的泥土芬芳。

2.3 悲剧色彩书写出时代华章

《山茶花开》歌剧中的第一书记唐猛是扶贫工作中无数党员干部精诚坚守的缩影与写照，就如同主人公唐猛在离开心爱的茶岭村时所唱的那样，“把青春付与人民，人生永是蓬勃的春天；把梦想植入大地，生命才广阔无限”便是他胸中最炽热的人生答案，亦是每一位新时代奋斗者的肺腑心声。正是伟大的情感催生宏大的事业，在唐猛一往无前的付出之下，无数茶岭村的村民群众奔涌而来，汇聚成最具力量的团结集体，他们参与到宏大的叙事当中，就像舞台后景那片象征着山村、小路与梯田的阶梯，总会驻足奔走着无数攀登奋斗的人民群众，他们热切地创造、期盼和传递，成为脱贫攻坚这段辉煌历史的创造者、承载者和见证者。而主人公唐猛在扶贫工作中的献身，意指众多扶贫干部在工作中遭遇无穷磨难而初心不改、死而无憾的精神品质，也正因于此，歌剧蒙上了一层饱含深沉艺术力量的悲剧色彩，这抹色彩是共产党人无私奉献的本色，是党员干部无怨无悔的信念底色，更是民族复兴路上的时代基色。

3.歌剧《山茶花开》的演唱分析

3.1 音色变化的明朗自然

音色的变化带动着情感的发展，演唱者自身音色、音量、音值的动态变化都会对其作品的演唱效果产生强烈的影响。对于一整部歌剧而言，各式各样的角色塑造需要不同风格的音色予以表现，更需要清晰灵动的声音加以支撑。在《山茶花开》歌剧中，涵盖了独唱、对唱、合唱、重唱等多样的音乐表现形式，穿插着男、女、中、高等不同的声部和音色。众多声音的交织糅合放大了不同音色的演绎效果，凭借声音打造“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的入情入景，使得听众的心灵充满着无限的激情与惊喜。比如，在《山茶花开》歌剧哑妹初次出场的情节中，没有运用浮光掠影的舞台效果，没有插入感人至深的台词文字，仅凭几句反复压制的“哎呀嘞”“哎呀嘞”，保留了自然朴实如同倾诉说话般的音色，以“弱音”的柔和带领听众进入回忆与遐想的语境；而当哑妹子得知唐猛失去生命的消息时，咿咿呀呀地唱着《待到山茶花开时》的旋律走来，那声儿又如同天籁之音，从反复压制的“哎呀嘞”音色到布谷鸟般清澈透亮的音色，对比之下的音色碰撞将无数听众的情绪又一次调到高处，从浅吟低唱的轻柔的音乐叙事状态到情绪情感加重加浓的宣泄状态，观众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潸然而下。笔者在饰演“肖燕”一角时同样注意到了歌声中音色的层次变化，在歌剧中初亮相登场、一家三口同框时，塑造的是其乐融融的氛围，传达的是对茶山岭的喜爱，因此唱腔偏于民族唱法，声音集中于眉心，以清甜柔美的音色将动容欣喜的复杂情感表现出来；而在演唱末段曲26《我不想和你说再见》唱段时，面对强烈的逝夫之痛，身为唐猛之妻、亦为第一书记的“肖燕”，必须将饱满的感情最大限度地释放出来，以尽情咏叹的方式深刻揭示“舍生忘死，献身为民”的崇高主题。笔者从抒情性的主题曲唱到戏剧性的咏叹调，亲身经历了精确角色感、音线曲折性、高度歌剧化在演唱过程中的推动作用，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歌剧《山茶花开》中唱腔音色对于情感表达的顺势推进作用。

3.2 咬字吐字的精准把握

歌剧《山茶花开》具有强烈的戏剧性，其中漫含了叙事与抒情的腔调，各种矛盾不断地交织变化，为塑造各种不同性格与情感的人物形象，在演唱时要抓准咬字吐字的清晰准确，并在科学咬字吐字的基础上加上语气和语势，从而揭示歌剧情节中丰富多元的内在情感变化。以笔者演唱的《待到山茶花开时》为例。“那一天我遇见了你，在那暖风吹来的春季，你唤醒我沉睡的渴望，写下了我们的故事，走过山水风雨，那刻在土地上的印记，是我一生难忘的美好回忆”，歌词展现的是唐猛之妻肖燕一家三口同唱一首歌的和谐画面，表现了剧中难得的温馨美满场面，因此我在咬字时一直铭记保持轻柔而不用力，韵母缓慢拉长而不僵硬，减少喷口的力量，在饱满圆润的腔体中表达一家生活的点滴和谐与幸福。在演唱“那一天我遇见了你，哎呀那个遇见了你”一句时，为了表现歌曲节奏与情绪的轻快舒缓，我快速地在唱到“那个”的“那”字时进行收声，保持声音有弹性地过渡到“个”。同时，这几句歌词无一不在表达细腻柔和的自然情感，因此发音时要注意字头声母续气成阻后，相对降低阻时的弹性，从而表现欢乐色彩的情感氛围。回观这几句歌词的整体，“季”“事”“雨”“忆”等结尾文字以“i”母音为主，容易在口腔空间变窄的同时咬字僵化，所以唱这几个字时更要注重头腔共鸣的感觉，保持口腔积极的状态，以口腔的充分打开保障气息的深度支持，从而自然而流畅地完成作品的完美演绎；同时，这几个字都从属于闭口音，在吐字过程中，闭口音口形打开得相对较小，开口音口腔打开得相对较大，像本节歌词“春季”“故事”“风雨”等都将一个开口音和一个闭口音连接在一起，极其容易造成音色的巨大反差。因此，笔者在演唱该段落时借鉴了美声唱法咬字中“大字小唱，小字大唱”的演唱技巧，在演唱开口音时缩小嘴型，演唱闭口音时张大嘴型，从而在保证声音共鸣持续的同时尽量控制了音色的统一性。咬字吐字中语气、力度的差异，都需服务于不同情感情绪的表达，一部歌剧甚至一个唱段中，都可能饱含多种色彩情感，且演唱者须结合人物心理，选取合适的咬字吐字力度、语气和语势，从而做到凭借情感化的咬字吐字激发听众喜、怒、哀、乐的情感共鸣。

3.3 中西唱法的碰撞融合

《山茶花开》作为一部中国民族歌剧，必然表现出鲜明的民族性，其中最为突出的是音乐创作和演绎中的民族音乐元素运用。在歌剧《山茶花开》中，吸收了大段戏曲音乐结构、地方民歌戏曲的元素，融合了北方戏曲素材和赣剧、弋阳腔等一系列江西戏曲音调，因此其民族化的表达方式满含浓郁的赣味风情。同时，音乐形象的设计又从故事情节、人物动机、主题背景出发，吸收了西方音乐唱法中歌咏和感叹的旋律，采用富有歌唱性、自由性、方整性的乐段以及散板乐段进行咏叹，这些咏叹调的编写不仅拓展了民族歌剧的艺术容量，也为演唱者抒发强烈情感贡献了独特的载体。比如，剧中唐猛、肖燕和林处长等谱写的《我怎能在这里失意彷徨!》《我不想和你说再见》《我的眼里只有你致命的微笑》《这情景叫我止不住泪落衣襟》等几个大段都属于较为典型的自由咏叹调，演唱者可以在旋律框架的开始、中间以及结束处，根据情感释放的需求自主选择演唱的长短顿逗，自由处理气息与拖腔。“精准扶贫，数据差不得一分一厘”“善始善终善作善成，不获全胜决不收兵”“让脱贫攻坚的胜利旗帜高高飘扬”等口号式语言在咏叹调的优美旋律中展现，并配以延绵不断、恰到好处的拖腔，更能体现主旨口号的真挚与坚定。同时，核心的咏叹调段落能够在真挚抒情、音调缭绕中将整部剧推向高潮。以我在剧中演唱的曲26《我不想和你说再见》唱段为例，当时的“我”面对丈夫唐猛突然的牺牲殉职，一时之间，强烈的逝夫之痛必须随痛苦悲诉伴生而来，整部剧的情感高潮在一瞬间喷薄而出，即在该剧最后一个咏叹调中全部爆发，从而让观众内心为之起伏揪起，全剧达到灵魂深处的高潮迭起。我在歌唱“我看不见太阳，看不见河流大道……此时此刻，你的爱正充满我的怀抱”时将自己代入“无人之境”，加入了具有赣南民歌特色的唱腔，寄希望通过语言拉近与观众的互动距离，以声嘶力竭的呐喊诉说心中难以承受的哀恸，紧接着在“亲爱的人啊，我怀上了你的宝宝”的诉说中低沉过渡，以叙述口吻配以哭腔抒发女子内心的脆弱与哀伤，一系列情感渲染到位后进入最高潮“山河在奔驰，日月在呼啸，天地间轰鸣着你的大笑！”一连串高技巧性的诉说悲情的花腔紧随而至，如哭如诉、如怨如泣，希望声声哭泣如急雨落下般扣人心弦、敲打人心，从而将自己的情感跟随表演入景入心，抒发得淋漓尽致、直白真挚。

4.结语

《山茶花开》如同中国歌剧版图上一朵艳丽的山花，将浓郁的山茶香和红土地的泥土芬芳融入进音乐、唱词与剧情当中。笔者有幸参与到这个宏大作品的演绎与二次创作之中，深切地感受到编创、排演、修订过程中的全体工作成员对于该剧所投入的精力和情感。这部旨在传达深沉艺术力量与宏大时代精神的民族歌剧作品，取材于生活、照应于人性，将现实主义要素与浪漫主义情怀融为一体，让观众的心情跟随跌宕起伏的剧情、回环曲折的旋律、激荡人心的歌声而来回穿梭。纵观全剧，宏伟时代下一个个小人物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牵动着剧情与心情的走向，不仅仅传达着脱贫攻坚历史进程中中国人民的觉醒、团结与奋进，更闪耀着为中国数十万贫困村、数百万扶贫干部以及无数共产党人立传造像的灿烂光辉。

[1]刘平.乡亲们欢笑让我读懂了你看民族歌剧《山茶花开》有感[J].中国戏剧，2021(7):41-43.

[2]步川.须要全抛一片心——歌剧《山茶花开》创作谈[J].创作评谭，2021，(5):11-13.

[3]崔伟.以生动的艺术力量深情讴歌生活歌剧《山茶花开》观后[J].中国戏剧，2021(7):39-40.

[4]靳文泰.难忘山茶花香民族歌剧《山茶花开》观后[J].中国戏剧，2021(7):43-44.

[5]季国平.正是茶花盛开时，看民族歌剧《山茶花开》[J].中国戏剧，2021(7):3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