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格斗赛事UFC的国际化发展研究

马程浩

香港中文大学（深圳）， 广东 深圳 518172

综合格斗（Mixed Martial Arts， 简称 MMA）自1993年11月12日在美国科罗拉多州丹佛市举办第一场赛事以来，在不到30年的时间内得以在世界各地迅速发展。作为新兴运动，它的发展及推广都显现出惊人的态势；相较之下，其他新兴运动项目尚未能有如此成效。在综合格斗的竞技中，两名运动员在固定的场地内（一般为八角笼）自由运用不同的格斗技术在统一的规则下进行比赛，以击倒或制服对方为比赛目的。所运用的格斗技术多样，如拳击、泰拳、空手道、巴西柔术、柔道、自由搏击、摔跤、跆拳道等，所以综合格斗又被形象的称为“无限制格斗”和“混合格斗”；而且，由于大多数的综合格斗比赛是在八角笼内进行的，故又称之为“笼斗”。多样的技术给运动员全面展现自身技能的机会，使得比赛现场极具观赏性。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为了生存需要，人类通过各种格斗技巧来保护自己免受猛兽和外敌的入侵，可以说格斗是伴随人类社会不断发展演变的，之后在不同的地域和国家形成了不同的武技种类，如中国武术、韩国跆拳道、西方拳击、泰国泰拳、巴西柔术等。综合格斗作为一项运动，其西方起源可以追溯到公元前648年的古希腊时期；在当时的第33届奥林匹克运动会上，运动员在赛场上进行赤手空拳的搏斗，时人称之为“潘克拉辛”（Pankration）。在“潘克拉辛”的比赛中，由于开放的比赛规则，仅仅精通一种格斗技术很难获得比赛的优胜，所以参赛者通常精通拳击、摔跤和地面技术等多种格斗技术。尽管在世界各种不同的武道体系中，由于不同的技术偏向和文化影响，诞生了很多不同的格斗体系，但其中很多武术体系中均具有综合格斗的早期雏形和意识形态。以中国为例，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中，武术作为优秀的文化遗产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武术中的“打擂台”就是中国最早的格斗比赛形式。

20世纪90年代以来，伴随着综合格斗运动的快速发展，世界各国都出现了综合格斗推广机构，其中影响力最大的就是1993年开始在美国举办的UFC终极格斗冠军赛(Ultimate Fighting Championship)，UFC经过20多年的发展成为全球最成功的商业体育赛事案例之一。另一个重要的综合格斗国际组织是2012年2月29日成立的国际综合格斗联盟（International Mixed Martial Arts Federation, 简称IMMAF），IMMAF是一个国际非盈利组织，主要致力于综合格斗运动员培养、业余综合格斗比赛的举办以及综合格斗运动的推广。IMMAF于2014年开始采用综合格斗统一业余赛规则（Unified Amateur MMA Rules），截止到2021年3月，国际综合格斗联盟（IMMAF）已经有遍布五大洲的超过100个会员国加入。

1 UFC的诞生

尽管溯源古老，但综合格斗的理念直到现代才出现。上世纪60年代，李小龙在他的武术著作和影视作品中，首先提出了跨武术领域的训练和比赛理念，“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主张摒弃门派之见。至此，广泛吸纳各种实用技术，以实战技击为武术本源的思想被认为是现代综合格斗运动的萌芽。有了这样的理念，在世界各地便纷纷出现了有组织的综合格斗比赛。大约20世纪20年代在巴西出现了无限制搏击比赛，巴西格雷西家族大力推广巴西柔术，并组织参加比赛。人们对综合格斗运动一直有争议，其在世界各地的发展也一直是断断续续，直到1993年美国UFC终极格斗冠军赛的成立，才逐渐改变这一状况。

巴西形式的MMA被称为Vale Tudo(无限制格斗)，该比赛的举办在当地引起了极大的兴趣，随后经过重新包装引入美国。1993年11月12日，由阿特·戴维（Art Davie）、罗瑞恩·格雷西（Rorion Gracie）和鲍勃·梅罗维茨（Bob Meyrowitz）在美国丹佛市举办了第一场UFC赛事，其目的是通过举办一场由不同武术领域顶尖运动员组成的单晚比赛来寻找“终极格斗冠军”，比赛的获胜者将被加冕为冠军头衔。比赛在八角笼中进行，采取淘汰制，不分体重级别，不分比赛回合，以“无规则、不计分、不计时”作为比赛特色进行宣传。当晚有八名不同类型的格斗选手参赛进行了激烈角逐，最终来自巴西的罗伊斯·格雷西（Royce Gracie）获得冠军。UFC第一场比赛就获得了成功，当时现场观看的观众2800人，并有约86000观众在电视上以按次付费（Pay-Per-View）的方式观看了比赛。UFC的诞生对现代综合格斗运动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它在世界各地举办比赛，使综合格斗运动成为目前世界上发展最快的体育项目之一。

2 UFC的国际化发展

2001年，Zuffa LLC以200万美元收购UFC赛事，在弗兰克·费尔蒂塔III（Frank Fertitta III）、洛伦佐·费尔蒂塔（Lorenzo Fertitta）和白大拿（Dana White）的领导下进入新的快速发展期。UFC将综合格斗运动重新组织为一项现代的格斗运动，使之迅速发展成为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赛事，跻身于世界最具商业价值和娱乐价值的体育赛事之列。Zuffa公司刚开始接手经营UFC的时期，曾一度面临资金紧张和推广困难，在2004年曾亏损4000万美元，创办者曾一度想要卖掉止损，但是由于买家只肯出400万美元而作罢。随后，经过不断地完善比赛规则、更多地区禁令的取消、传播方式改变以及观众的不断增加，逐渐将UFC打造成为品牌格斗赛事。

UFC在2000年11月采用了MMA统一规则，通过统一的竞赛规则确保运动员的安全和公平竞争。MMA统一规则旨在提供一套明确的规则来管理职业MMA竞赛，这些规则在各个不同的运动委员会和其他监管机构的管辖范围内保持一致。 MMA统一规则的框架由各个运动委员会提出并达成共识，并于2009年7月30日被拳击委员协会（Association of Boxing Commissions，简称ABC）一致采用。现在所有的UFC比赛都必须遵守MMA统一规则中的规定，并在拳击委员协会的不断努力下进行规则更新和改进。MMA统一规则的确立和采用，标志着综合格斗成为了一项管理机构和大众共同接受的体育运动项目，对综合格斗运动的发展和推广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

在美国本土大获成功后，UFC开始了国际化发展。2007年3月，UFC收购了日本综合格斗赛事PRIDE，成为了全球最大的综合格斗赛事。2015年12月，UFC在拉斯维加斯的新全球企业园区破土动工，其中包括世界领先的UFC运动学院，致力于提供最好的MMA训练设施，以支持运动员和教练员的发展，以及专业运动员的伤病预防、康复和治疗。如今，UFC比赛通过60多个全球广播合作伙伴用40种不同的语言在超过165个国家和地区进行播放，其中主要的观众群体为18-34岁，大约占到了40%。从2014年到2019年，UFC每年平均举办大约40场比赛。2016年8月，UFC被全球体育、娱乐和时尚公司William Morris Endeavor(WME-IMG)以及合作伙伴Silver Lake Partners和KKR以40亿美金收购，使UFC 成为有史以来最大的体育产权金融收购。2021年4月29日，UFC母公司Endeavor Group挂牌纽交所，成为上市公司。

从1993年UFC品牌的创建，经过20多年的发展，UFC逐渐形成了以综合格斗赛事为核心的体育赛事品牌。据Forbes统计显示，UFC品牌价值在2017达到20亿美元，在2019年品牌价值24亿成为世界最具价值商业体育品牌排名第八。UFC品牌产品包括UFC终极格斗冠军赛及远程转播，电视节目“终极斗士”（The Ultimate Fighter，简称：TUF），游戏UFC Undisputed，UFC相关体育用品，UFC影像制品以及UFC健身房（UFC GYM）等。由此得出，UFC在综合格斗赛事的主导下，逐渐形成了覆盖面非常广的多元化产品结构，从而最大化UFC品牌的商业价值，在推广综合格斗运动的同时，成为最成功的体育商业赛事之一。

3 UFC参与动机及成功经验分析

金姆（Kim）等人在对综合格斗赛的观赛动机进行了调查研究，该研究将动机分为十项，分别是：运动兴趣（Sport Interest）, 戏剧性需求（Drama）, 投射性成就感（Vicarious Achievement）, 日常生活外的娱乐（Escape）, 经济因素（Economic Factor）, 美学因素（Aesthetics）, 国家荣誉（National Pride）, 暴力因素（Violence）以及社交需求（Socializing）。结果显示运动兴趣和戏剧性需求是最高的观赛动机，与MMA批评家的论点相反，暴力因素在观赛动机上只排名第五，虽然格斗运动的核心是攻防对抗，但这项研究结果表明消费者更加欣赏的是运动本身、美学及戏剧性等其他因素。

另一项由安德鲁（Andrew）等人做的参与动机调查研究显示，参与者将戏剧性(Drama)和美学因素(Aesthetics)列为参加MMA运动的两个最重要动机。其他相似研究也表明，观众期望的是结果不确定的实力相当的“戏剧性”比赛。UFC在安排赛事对战双方时会精心挑选对战双方，这种“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的比赛推动了UFC 的发展。在美学因素方面，由于大量的观赛者是对运动本身感兴趣，而这些高度强化的MMA格斗迷更容易把基于高超格斗技巧的比赛视为一种“美”，而不是暴力。很多研究显示，体育运动本身的兴趣、戏剧性比赛以及审美需求是参与MMA运动最重要的动机。

包括UFC在内的综合格斗组织者及营销人员在早期的宣传中过度强调暴力因素和“无规则”，导致批评者将其定性为野蛮或角斗士形式的比赛。UFC在经历早期的艰难推广过程之后，果断改变比赛规则，并积极推进规则变化及其在保护运动员方面的努力，然后引入新的营销战略。在新的营销战略上，最显著的变化就是改变早期的暴力和“无规则”营销宣传，将重点转移到统一规则、运动的安全性、运动员保护以及比赛的戏剧性方面，比如：根据观赛动机来精心安排和挑选对战双方的运动员。除此之外，UFC积极引入运动员和比赛数据，并发展UFC GYM以及业余MMA推广及训练机构，让更多的观众亲身参与MMA运动，从而更加了解MMA运动本身，逐渐从观众转化为体育运动的参与者。

综上，UFC整体战略的改变是其获得成功的重要因素，使综合格斗运动从最初的“暴力运动”逐渐发展成了“合法运动”，并逐渐加入主流体育之列。UFC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获得世界范围成功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是综合格斗运动本身。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出于防身自卫的本能需求使得各种武技在世界各地诞生和发展，而各种不同徒手武技的参与者都可以在综合格斗中一较高下，这不仅对不同武技参与者有巨大的吸引，对普通人也同样适用，再加上各种动作电影和媒体的格斗内容，从另一方面反应了综合格斗运动的庞大受众群体。如果说UFC比赛的“戏剧性”是通过相关数据和组织者的精心策划而实现，那“运动兴趣”和“美学因素”则反映了搏击运动广泛的群众基础。

4 UFC面临的争议

UFC快速发展并取得成功的同时，也面临一些争议，首当其冲的就是运动员安全及比赛暴力问题。在UFC发展早期就因为安全和暴力方面原因饱受争议,1996年来自美国亚利桑那州的参议员约翰·麦凯恩（John McCain）形容综合格斗比赛类似“人类斗鸡（Human Cockfighting）”，到2000年UFC至少在美国的36个州被禁赛，这也直接导致Zuffa LLC公司于2001年以200万美元收购UFC。纽约市在1995年举办了UFC第7场比赛后于1997年颁布法令禁止MMA比赛，当时这项运动不受各州体育委员会的管制，并且没有统一的比赛规则，直到2016年才重新批准UFC比赛。随着时间的推移，UFC在安全问题上做了很多防范措施。首先是通过统一和不断完善规则——MMA统一规则（Unified Rules of Mixed Martial Arts）——来减少比赛中对运动员的伤害。为了进一步保障运动员的健康和安全，UFC与美国反兴奋剂机构（U.S. Anti-Doping Agency,简称：USADA）合作，于2015年7月启动了全面反兴奋剂计划。UFC在搏击运动中首创由USADA全年对其运动员独立执行赛内外测试（Random in- and out-of-Competition Testing），并且为运动员提供了与训练相关的伤害事故保险。

另一个争议就是综合格斗缺乏体育项目所需的技巧。其他搏击类项目都有自己独特的技术体系，如拳击、跆拳道、摔跤、柔道等，而这些格斗类对抗项目由于双方选手只允许用拳法、腿法或摔法进攻，从而可以展现出在该项目中独特的高超技巧，也更容易成为一种特色鲜明的体育项目进入奥运会，完成其国际化推广与发展。而在综合格斗中，由于技术来源广泛，各种技巧之间相互制衡，从而导致无法在比赛中淋漓尽致地展现某一种格斗技术体系。此外，还有一个争议就是UFC综合格斗赛历史文化传承功能的缺失，一些优秀传统武术除了可以强身健体和防身自卫之外，还有文化传承的功能。比如,中国武术，具有悠久的历史文化积淀和深刻的东方文化烙印，在练习中讲究“武德”和内外兼修；又如,韩国跆拳道，同样也是经过长期的发展，在练习中秉承“以礼始，以礼终”的跆拳道精神。综合格斗虽溯源久远，但是现代综合格斗赛事的发展时间相对较短，在完全商业化的运营下更可能被看做是新兴运动的代表。

5 结语

从古老步入现代，从充满争议到广泛认可，从规则各异到形成统一的比赛规则，从小规模的比赛到遍布世界各地的国际大型赛事，如今的综合格斗运动已经发展成为一项集观赏性、娱乐性和竞技性于一体的运动项目。UFC在初创期饱受争议，面临运营艰难、赛事禁令、资金紧张等各种问题，之后改变经营思路、完善比赛规则、拓展转播渠道，逆势而上，快速发展并跻身于2019年世界最具价值体育品牌第八位，成为品牌价值数十亿美元的体育赛事。UFC品牌产品多样，包含了UFC终极格斗冠军赛及远程转播，电视节目“终极斗士”、游戏UFC Undisputed、体育用品、影像制品、以及UFC健身房等。UFC的主要参与动机为运动兴趣、戏剧性的比赛以及审美需求。UFC成功的主要因素为战略改变以及广泛的受众群体。UFC仍存在的争议包括运动员安全及比赛暴力问题，缺乏体育项目所需技巧以及文化传承功能的缺失。综上，综合格斗运动以及UFC的国际化发展，优势与竞争并存，机遇伴随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