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身体还是为了身体:少林功夫中的禅定与瑜伽
2022-11-05杨祥全
杨祥全
天津体育学院,天津 3001617
“少林功夫是指在嵩山少林寺这一特定佛教文化环境中历史地形成,以佛教神力信仰为基础,充分体现佛教禅宗智慧,并以少林寺僧人修习的武术为主要表现形式的传统文化体系”,这一“传统文化体系”强调“禅武医的统一”,这与武术界常言的“拳起于易,成于医”的谚语不谋而合。少林功夫的“禅武医”首先表现为少林之“武”,保存生命,护卫身体,这是少林功夫的基础和根基;而后,少林功夫表现为少林之“医”,保养生命,为了身体,祛病强身,延年益寿,这是少林之“武”的重要价值;最终,少林功夫表现为少林之“禅”,通过身体而寻求神明的武术境界,这是少林功夫最引人入胜之所在。作为禅宗祖庭,嵩山少林寺少林功夫之“禅”与印度瑜伽关系密切。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黄心川先生就一针见血地指出:“少林武功不仅追踪印度佛教禅定的理论与实践,而且也受到印度古典瑜伽的重要影响。”少林功夫与印度瑜伽到底有怎样的历史情缘,本文旨在对此进行梳理与总结,以期为未来的少林功夫发展提供资鉴。
1 印度瑜伽的起源与发展
印度是世界上的文明古国之一,因境内的印度河而得名。1947年印巴分治前,印度的领土大致包括今天的印度、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我国最早知道印度是张骞通西域之后,《史记》《汉书》称之为“身毒”,《后汉书》《三国志》《宋书》《梁书》称之为“贤豆”“天竺”。唐代时期,玄奘在其《大唐西域记》中开始定名为印度。
1.1 印度瑜伽思想之起源
瑜伽是梵文“yoga”一词的音译,在《梨俱吠陀》中其原意是给牛马“装上道具”,而后逐渐引申出联系、结合、冥想等多种含义。瑜伽学说最系统的论著《瑜伽经》认为瑜伽为“抑止心的作用”。中国学者黄心川认为“瑜伽是为了获得神秘力量或超自然力量所使用的一种巫术,是一种原始的萨满教式入迷状态的宗教实践,原始的巫术士们沉溺于这种实践,认为控制人的身体和精神的活动,可以和神交接或者进入一个神秘的境界,从而获得超自然的力量。”印度三面环水,北有喜马拉雅山、兴都库什山作屏障,北方的冷空气难于南下,所以印度大部分地区气温普遍偏高。公元前2500年,印度河流域创造了印度历史上第一个灿烂辉煌的文明——印度河文明。正是在印度河文明时期,瑜伽思想开始起源。在莫亨约·达罗和哈喇帕古城出土的遗物中曾发掘出一枚刻有盘坐作冥想姿态的印章,这从考古上证明了瑜伽实践的古老渊源。印度学者德·恰托巴底亚耶在其《印度哲学》一书中亦指出:数论与瑜伽在起源上可以追溯到印度河文明时代。当时的母权农业社会以阴性法则为主、阳性法则为辅的文化特征是数论的二元原质(阴性)和神我(阳性)的雏形,而作为农耕文化不可分割的巫术仪式则发展出瑜伽思想及其修行方式。
1.2 瑜伽正统派哲学
公元前1500年左右,雅利安人通过印度西北方向苏莱曼、欣杜拉季、基尔塔山脉的山口进入印度,并最终于公元前9-8世纪形成了国家、种姓制度、婆罗门教。公元前7-6世纪,雅利安人又将吠陀语发展出梵语、形成文字梵文。公元前1500年至200年间所产生的所有婆罗门教宗教文献,总称为吠陀圣典,印度人将其尊奉为“天启圣典”。在印度历史上,凡承认吠陀圣典权威性的婆罗门教哲学被称为正统派哲学,凡否认吠陀圣典权威性的哲学流派称为异端派哲学。印度正统派哲学共有正理论、胜论,数论、瑜伽,弭曼差、吠檀多等六大派别。这六大派别,名为六派,实为三宗。三宗从其理论起源来看,又可分为两大系统,即吠檀多系统和弭曼差系统。其中,吠檀多系统以奥义书作为思想理论来源,吠檀多派为本系统主干、数论与瑜伽派属于末枝。弭曼差系统由梵书发展而来,以祭祀学为主。弭曼差派为该系统主干、胜论和正理论为末枝。印度六派哲学之中,数论和瑜伽关系最为密切。数论的概念最早见于《白骡奥义》,其开山宗师是迦毗罗(约前350-前250),该派哲学特别注重数目,它对世界万物皆以数量来解释。瑜伽与奥义书的关系密切。在《鹧鸪氏奥义》中,瑜伽一词最早出现,该书的“五藏说”是数论和瑜伽的出发点;在《伽陀奥义》中,那吉盖多从死神那里获得的奥义知识被称为“完整的瑜伽法”;《白骡奥义》描述了修习瑜伽的适宜地点及通过控制身体和思想认知梵的问题;《弥勒奥义》将瑜伽分为制气、敛识、静虑、凝神、观照和入定六支。后世帕坦伽利的《瑜伽经》将古代印度各派的修炼方式加以归纳和总结,成为瑜伽派的立派之本,该书将瑜伽概括为禁制、劝制、坐法、调息、制感、专注、冥想、三摩地八支。数论重理论,瑜伽重实践。北京大学的金克木先生认为数论和瑜伽是相辅相成的理论与实践,《瑜伽经》在理论上完全接受数论,只是在无神之中插进了一个神——自在天。数论又被称为无神的瑜伽,瑜伽被称为有神的数论。
1.3 印度异端派哲学与佛教瑜伽行派
公元前6世纪至公元前5世纪,印度思想界出现了与婆罗门思潮相对立的沙门思潮,较有影响的有佛教、耆那教、顺世论、生活派(邪命外道)和不可知论派五大派以及富兰那·迦叶、阿耆多、婆浮陀、拘舍罗、散惹耶、尼乾子等“六师”。它们否定吠陀的权威和婆罗门的政治、思想统治。在反对婆罗门思想统治的过程中,因瑜伽哲学在印度六派哲学中没有多少特色,最缺乏独立性,在印度思想史中不占重要地位,而被异端派哲学高度重视,其修行法备受关注,不但为婆罗门教以及后起的印度教/新婆罗门教所接受,而且佛教、耆那教亦将其作为本教的主要修炼方法。“佛教虽非印土之正教,而实足以代表印度之精神。”“代表印度之精神”的佛教对瑜伽修行法吸收颇多。释迦摩尼在创立佛教的过程中无疑曾受到了瑜伽的影响。根据《佛所行赞》的记载,释迦摩尼在成佛前曾向瑜伽师阿逻罗·伽罗摩和邬陀迦·罗摩子学习禅定并达到了非常高的境界。后来,佛教的思想和瑜伽颇多契合之处。如佛教的“五精进”和《瑜伽经》修信、力、念、定、慧“五事”,佛教的天眼通、天耳通、宿命通、他力通、神足通、漏尽通等“六神通”和《瑜伽经》所认为的瑜伽士可获得超自然的听、触、视、味、嗅的能力,掌控感官、掌控元素、全知全能等等。最终,在众多佛家弟子的努力下,佛教形成了被称之为瑜伽行派的哲学体系。瑜伽行派是大乘佛教第一个派别——中观学派(龙树、提婆师徒)之后的第二个派别,公元4-5世纪,瑜伽行派在佛教界占据主流,活动一直延续至印度佛教最后一个时期流行的密教产生之后的公元9世纪,流行了四五百年。瑜伽行派宣称其祖师是弥勒,但实际开创者是其弟子无著、世亲兄弟。传说,弥勒留有“弥勒五论”。关于“弥勒五论”,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有不同的说法。汉传佛教认为“弥勒五论”是指《瑜伽师地论》《大乘庄严论颂》《辨中边论颂》《分别瑜伽论》和《金刚般若论颂》,而藏传佛教则认为是《瑜伽师地论》《大乘庄严论颂》《辨中边论颂》《现观庄严论颂》和《辨法法性论》。不管是汉传佛教的“弥勒五论”,还是藏传佛教的“弥勒五论”,均把《瑜伽师地论》视为根本论典。南怀瑾先生对《瑜伽师地论》有极高的评价,他认为:“站在佛学的立场来讲,一个真正学佛的人,有四本重要的佛学论著要读。其中有两部是印度的,就是《大智度论》和《瑜伽师地论》。两部是中国的,就是智者大师的《摩诃止观》和永明寿禅师的《宗镜录》”,“瑜伽有三种,身瑜伽、心瑜伽、音声瑜伽。但印度只剩下身瑜伽,也就是身体方面的修炼,菁华部分已经变成密宗的金刚亥母拳,一套有四十多式,是打坐起来打的拳。音声瑜伽就是咒语,心瑜伽是心地法门,这两种印度已经没有了,只流传在中国这一部《瑜伽师地论》中,所以《瑜伽师地论》是印度真正宗教的心瑜伽”,“西藏密宗黄教宗喀巴大师的系统,就是《瑜伽师地论》的系统。宗喀巴大师有名的《菩提道次第广论》,是依据印度阿底峡尊者的《菩提道炬论》加以扩充的著作;而《菩提道炬论》就是从《瑜伽师地论》体系中来的”。
2 玄奘西行取回瑜伽经典
印度瑜伽与中国发生关系,与唐代高僧玄奘有极大的关系。是他将“Yoga”音译为瑜伽。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玄奘的瑜伽专指的是大乘佛教瑜伽行派。在中印佛教史上,东晋法显、唐代玄奘和义净鼎足而立,并为三峰。只不过法显西行求法的目的是感到“律藏残缺”、义净西行的目的是寻求戒律的真相,而玄奘“发心前往印度,寻觅《瑜伽》论书的全文,以便穷其究竟”。也就是说,玄奘西行所求的法是《瑜伽师地论》这种“印度真正宗教的心瑜伽”。玄奘(600-664),俗姓陈、名祎,生于隋文帝开皇二十年,祖籍颍川(今河南许昌),出生于洛州缑氏(今河南洛阳偃师县缑氏镇陈河村)。在兄弟中排行第四、年龄最小。五岁丧母、十岁丧父,在洛阳净土寺出家的二哥陈素,即长捷法师将之带进洛阳净土寺生活。公元613年,隋炀帝诏准在洛阳甄选僧人,十三岁的玄奘被主试人郑善果发现,将之破格剃度为僧。公元618年,东都洛阳民不聊生,不再是理想的修行之地,玄奘便于长捷商定一同奔赴长安,旋即西行入蜀。武德五年(公元622年),玄奘在成都受具足戒,基本遍学了蜀中流传的佛学经论。为学到更多的佛学,玄奘便决定离开蜀地,但没有得到长捷法师的同意。于是,武德六年(公元623年),玄奘瞒着长捷,辞蜀东下荆州、相州、赵州,最终到达长安大觉寺。被当时长安的佛学领袖法常、僧辩誉为“释门千里之驹”。前途一片光明。武德九年(公元626年),印度名僧波颇密多罗东来,玄奘向其请教,他告诉玄奘那烂陀寺的戒贤法师所授之《瑜伽师地论》可以会通各家歧义,回答他的所有问题。于是,贞观元年(公元627年),玄奘决定西行求法。但当时正值隋唐交替之际,西出阳关被禁止。玄奘不得已在都督府李大亮的支持下才得以出关。贞观五年(631年),玄奘历经千辛万险,终于抵达目的地那烂陀寺。那烂陀寺是当时印度最大的寺院,大乘佛教的最高学府。在这里,玄奘如愿跟随那烂陀寺的主持戒贤法师学习大乘佛教瑜伽行派论著。而后,玄奘于贞观十年(公元636年),又离开那烂陀寺,开启了六年的游历印度之旅。贞观十四年(公元640年),玄奘返回那烂陀寺,在寺院中讲《摄大乘论》和《唯识抉择论》,并汇通瑜伽、中观学说,作《会宗论》一书。是年,支持大乘佛教的戒日王途径乌荼国,信奉小乘佛教的僧人以《破大乘论》七百颂向戒日王挑战。戒日王修书戒贤法师,令其派人前去辩论,历史选择了玄奘。玄奘潜心研究《破大乘论》后,写出《制恶见论》一千六百颂。贞观十五年(公元641年),戒日王为玄奘召开了规模宏大的辩论大会,结果“凡十八日,莫敢当者”。由此,玄奘受到印度大小乘佛教信徒的推崇,戒日王更是对其礼遇有加。但此时玄奘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学成回国。贞观十九年(645年),玄奘终于返回到阔别十九年的祖国,回到长安,在房玄龄等人的大力支持下,玄奘在长安弘福寺、慈恩寺、西明寺、玉华宫四个地方设立译场,致力于译经事业,直至唐高宗麟德元年(664年)圆寂于玉华寺,十九年笔耕不辍。在玄奘从印度带回的657部经论中,共译出经典75部1335卷,成为佛典汉译的最高峰(因明论著36部,译出9种)。公元648年,玄奘翻译完成《瑜伽师地论》,唐太宗李世民亲自撰写了700多字的《大唐三藏圣教序》,盛赞玄奘为“法门之领袖”。而后,玄奘又译出《显扬圣教论》《摄大乘论》《唯识二十论》《唯识三十颂》等十多部瑜伽类著作,并在弟子窥基的建议下杂糅出《成唯识论》。在玄奘的指导和鼓励下,弟子窥基、圆测等主要弟子大力弘扬玄奘的法相唯识学说,形成了流传至今的法相唯识宗。因玄奘、窥基常驻慈恩寺,玄奘被称为大慈恩寺三藏法师、窥基被称为慈恩大师,故法相唯识宗又被称作慈恩宗。就这样,印度佛教大乘瑜伽行派经玄奘及其弟子的努力演变为中国的法相唯识宗、慈恩宗。法相唯识宗的的义理一般认为是“一经两论”,即《解深密经》《瑜伽师地论》《成唯识论》,基本理论是“八识”,即眼、耳、鼻、舌、身、意、末那识、阿赖耶识。唯识论主张世界上各种现象都是从“八识”中变现出来的,一切都不能离开识而独立存在,故此宗也常被称之为唯识宗。此宗忠实地保持了印度大乘佛教瑜伽行派的本来面目,在唐代曾盛极一时,但随后即趋于衰微。
3 瑜伽化身为中国禅
瑜伽行派传中国,除诞生了玄奘的法相唯识宗外,还与中国的道教、儒家、医学、武术和民间气功等相交流,对禅宗、天台宗、净土宗和密宗等产生了重要影响。天台宗的“六妙法门”的体系,净土宗主张念佛三昧,认定念佛可以集中意念,往生净土,这些都是瑜伽的表现。尤其是禅宗提出的“上乘禅”,超越了小乘佛教的“我空”和大乘佛教的“我法两空”,更具有中国文化特色。可以这样说,“中国佛教中的瑜伽是通过‘禅’的概念体现出来的。同根的(印度)瑜伽与(中国)禅学可以说是一对‘孪生兄弟’” 。禅乃禅那之简称,是梵语DhYāna的音译。中国对该词的意译唐以前和以后有一个演化的过程,唐以前意译为“弃恶、功德丛林、思惟修”,唐以后则为“静虑、思维、摄念”。中国社会科学院巫白慧认为:“在印度婆罗门教传统的吠陀文献中,奥义书是第一部阐述禅法的经典。奥义书以后的宗教哲学流派,包括印度佛教在内,几乎都是在继承奥义书禅理基础上发展、建立各自的禅的理论模式和实践方法”、“奥义书禅法是包括印度本土和从印度传到他国的一切禅法的最初的,或者说,最原始的形态”。“禅”的地位有一个渐次发展、突出的过程。在《歌者奥义》中,“禅”仅仅是修定过程中出现的26个心理活动之一,排在第六位。随着社会的发展、文化的进步,禅的地位渐次上升到可以左右修定成败的关键位置,成为亲证“一切来源于我”之梵我一如境界的主要手段。在晚出的《弥勒奥义》中,禅成为瑜伽“六支”之一。而这个瑜伽六支,“实为一切禅法的最初基础”,印度古今各派宗教哲学(除唯物论的顺世学派外)全部接受了这六支,“并以此为依据发展各自的禅法系统”。东汉桓帝时期,禅法已传入中国。东汉末年,中国禅法分为两系:一系是安息国僧人安世高所传之小乘禅法,以遁世的士大夫和学僧群体为主;一系由支娄迦谶所传之大乘禅法,受到世家大族的青睐。晋宋之际,出现了专门弘扬禅法的僧人和僧团。慧观在南朝宋刘裕的支持下建议译场,传播禅法。僧叡还请求其师鸠摩罗什编译了《坐禅三昧经》《禅法要解》两本著作。北魏孝文帝太和十七年(公元493年),印度僧人跋陀来华。太和二十年(公元496年),孝文帝为其在少室山建立少林寺,供跋陀潜心修佛、翻译经文。跋陀之后,其弟子僧稠、慧光等人极大地促进了禅法在北方的传播。公元520-526年间,菩提达摩从南印度航海来到中国,经广州、南京而北渡长江到达嵩山少林寺。少林寺后山五乳峰中峰有一个天然石洞,传说蚩尤就曾在此山洞居住过,达摩在这里面壁修佛,开创了富有中国特色的佛教支派禅宗。菩提达摩,印度佛家法统第二十八代祖师,原名菩提多罗,相传是南印度香至王的第三个儿子。香至王崇拜佛教,将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奉为上宾。一次,般若多罗以宝珠问香至王的三个王子,“有没有比这枚宝珠更圆明的珠子?”第一子目净多罗、第二子功德多罗都说:“此珠是七宝中尊贵无比的,不是您的道力深厚,谁又配拥有它呢?”第三子菩提多罗回答的与两位哥哥截然不同,他说:“此珠在世间宝物中确实没有能比得上它的。但在所有宝物中,法宝是最为珍贵的,这是世间的宝珠所不能拥有的。在珠光中,智慧的光彩是最珍贵的,世间的光明没有能够比得上的。在诸多明亮中,只有心是明亮的。”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对于菩提多罗的问答十分满意,为之取名达摩(意为“通大义”),并告知他一定要到中国弘法。达摩所立禅宗的特色是“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其所传授的禅法称为“二入四行”。所谓“二入”即“理入”“行入”,“行入”即所谓的“四行”:抱怨行、随缘行、无所求行、称法行。禅宗“理入”“行入”,一个强调理论、一个强调实践,理入是悟理、行入是修行。达摩后,经二祖慧可、三祖僧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尤其是六祖慧能等人的努力,于中唐以后渐兴,传衍出云门宗、法眼宗、曹洞宗、临济宗、沩仰宗、黄龙派、杨岐派等“五家七宗”,成为佛之显学。
4 禅武合一在少林
“禅宗强调感性即超越,瞬刻可永恒,更着重于动中去领悟,达到永恒之静,从而跃升入佛我同一、物我两忘、宇宙与心灵融和一体之精神世界,亦即奇妙、美丽、愉快、神秘的精神世界,这也就是所谓之‘禅意’”。作为禅宗祖庭,少林功夫不但深受佛教文化的影响,而且也深受瑜伽文化的影响。其祖师达摩,曾在此面壁九年。少林尚棍,其祖师为紧那罗王。需要注意的是,紧那罗为印度语,与夜叉同属佛教天神天龙八部。紧那罗中的领导者,即紧那罗王。明代武术家在《少林棍法阐宗》中对少林棍法的主要套路进行了说明,其中大夜叉、小夜叉为少林棍之主要内容。嵩山少林寺的少林功夫讲究“禅武合一”,很显然印度瑜伽之心瑜伽以“禅”的形式已深深融入到中国文化的血脉之中。身瑜伽是以体式练习为主的瑜伽。公元9至10世纪,印度出现了纳塔派瑜伽,该派瑜伽极为强调身体,哈达瑜伽主要来源于它的发展。公元14-16世纪,斯瓦特拉玛摩著作《哈达瑜伽之光》的出现,则标志着哈达瑜伽的成熟。而后,这种体式瑜伽逐渐走向世界各地,成为人们锻炼身体的有效手段。关于少林功夫和印度瑜伽的关系,中国社会科学院黄心川先生有过精辟的论述,他认为:“关于印度传入中国着重炼身的瑜伽术有时可证的有南北朝时传入的《易筋经》,唐时传入的天竺按摩法和宋时传入的婆罗门导引法”、“印度古典瑜伽大概与佛教同时或稍后一个时期传入我国,并与我国的道教、儒家、医学、武术和民间气功等相交流,这些交流在少林武功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少林武功和易筋经法,这可能是佛教瑜伽与中国传统的气功和民间的武术相结合的产物”。少林功夫中除黄心川提到的易筋经外,少林童子功(大、小)中的许多技术动作与瑜伽体式颇多相似之处。需要注意的是,流行于天津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无极拳强调踢桩、靠板、鹰爪力三大绝技,其练习鹰爪力的功法“十八罗汉功”与瑜伽亦颇多相合之处。“天下功夫出少林”,作为深受少林功夫影响的无极拳,其十八罗汉功与瑜伽类似,绝非偶然。印度瑜伽与中国文化,紧密相连。古代中国,瑜伽行派来到中国化身为“禅”,最终促成了少林功夫的成熟与完善。现代中国,经欧美体育化的瑜伽再此来到中国,最终形成了健身瑜伽,被纳入到国家体育总局的管理系统之中。两种瑜伽,一种通过身体、一种为了身体,两者相互补充、相得益彰,凸显出中国文化强大的吸引力和消化力。仅就少林功夫而言,它讲究“禅武医合一”,是一个博大精深的宝矿,上述只是简单的对少林功夫与心瑜伽、身瑜伽的关系问题进行了简单的钩沉、梳理与讨论。少林功夫之“医”与阿育吠陀之间有否关联、少林功夫讲求发声助力与音声瑜伽有否关系等等还有待于我们进行深入地探讨与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