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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采煤团的岁月

2022-11-04孙小平

银潮 2022年10期
关键词:河塘水瓶泰州

文 孙小平

1970 年,为贯彻国家“扭转北煤南运”的指导方针,扬州市组建了“扬州地区江南采煤团”,成员由一批部队转业军人、大学毕业生、应届高中毕业生、工人和农民组成。而我们这批被泰州市各中学推荐出来的应届高中毕业生,被分配到了采煤团的泰州营。

那年的11 月,我们分乘几辆卡车,风尘仆仆地来到泰州营的驻地——句容宝华山下的丁家边村。

丁家边人烟稀少,环境简陋。这里没有电灯、自来水,住的是芦席房,饮用洗漱的是河塘水。早晨刷牙,当我看到茶缸里的河塘水中游弋着好多暗红色小蠓虫,我知道,我要开始书写人生这部书的“艰苦”篇章了。

到营地的第二天,我们就投入到紧张的劳动之中。我们这批刚出校门的学生,身体并不壮硕,但干起活来就像上战场一样,个个勇往直前。每天,男生炸山取石头,女生将一筐筐沉重的石头抬运到指定的地点,用作修公路、砌水井和建浴室用。石筐很重,约一二百斤,在蹲下起身前,我常常将扁担系绳悄悄往自己这头挪一挪,以减轻对方的重量。进入初冬,由于工作量大,衣服从内到外都被汗水浸湿,山风一吹,透心凉。

孙小平

那时村里还没有公路,所有的物资都需我们到几里外搬运。一天,通知我们集体去搬运建营房用的芦席。赶到卡车那里,只见两个工人师傅正一起将五六张芦席叠放到每个人的头顶,每张芦席约1 米5 宽、2 米长。我一看,觉得挺新鲜,这不就像朝鲜人头顶物品一样吗?让我也来玩一回杂技!我兴致勃勃地站到卡车边,接受任务。当5 张芦席全放到头顶后,我一迈步子,马上觉得这杂技不好玩了,芦席太滑了,稍有歪斜,整叠都滑落下来。而当时,没有一个人能帮我,每个人的两只手都紧紧地扶住芦席的边缘,谁也腾不出手来,我只好打消请求援兵的幻想。一路上我努力伸直脖子,面向前方,双目不敢斜视,迈步小心翼翼。没想到,刚走出几十米就支撑不住了。几张芦席变得比磨盘还要重,像巨石压在头顶。每挪一步,战战兢兢,步步煎熬。好不容易挪到目的地,我赶紧卸下头顶上的“千斤巨石”,晃了晃脑袋,啊!脑袋还在脖子上!这是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极限”考验!

山区到了11 月中下旬,早晚很凉,特别是夜里,寒气袭人。临时搭建的芦席棚阻挡不了山区深夜的寒气。我常常睡到半夜就被冻醒,冻醒后半天睡不着,只好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当“团长”。过了一会儿实在瞌睡了,再迷迷糊糊地睡去,到凌晨三四点钟又再次被冻醒。如此反复,每夜都有两三次,那段日子夜里实在难熬,我这个“团长”直到搬进新草房才有幸卸任。

平时,我们女矿工不下井,都在地面工作,但和山上煤井仍有着密切联系。偶尔,我们也会接到任务,上山为井下的矿友送开水。矿区条件艰苦,但矿友们都很能吃苦,无论是架棚、挖煤还是矿车运输,每个人都像“拼命三郎”一样出大力流大汗,所以喝水很多。一天晚上11点,我刚接夜班,就接到山上煤井口打来的电话,说,这几天矿工们开展劳动竞赛,大家出汗多,要我们立即送几瓶开水上山。我看向窗外,当时正值狂风骤雨。但我没有一丝犹豫,立即穿上雨衣和高筒靴子,独自一人双手拎着4 个大水瓶,向着黑夜中的山上走去。

那夜雨大风急。细长弯曲的山路上,摇曳着矿灯射出的微弱光圈,光圈后面移动着我那踽踽独行的弱小身影。雨水冲刷着山路,我脚下的黄黏土像是被雨水冲刷醒了的黄狗,使出了它的黏性,一路上紧紧咬住我的靴底。每抬一次脚,靴子就像是从狗嘴里拽回似的费劲。而我每向前迈一步,又如履薄冰,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脚底打滑,摔倒在地。我不怕摔痛身子,但生怕水瓶摔碎了,每一趔趄,我都极快地用双手将水瓶向上举起。

越往山上走,越感到水瓶沉,双腿迈得也越吃力。雨水不停扑打着我的脸庞,且汇成细流顺着脖子往下淌,而我却苦于无法擦拭。

行至半山腰,我放眼四顾,孤身一人的我,就好像行走在天地间一个巨大无边的黑洞里。

长到这么大,我从没一人独自走过夜路,何况是这样一个夜色深沉、风雨交加、四周寂阒无人的空山里!看着偌大的山间,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恐惧,我想起山民们对我说过,这山中有狼!既要防滑倒,又要防突袭的狼,那晚夜雨中的行走给我带来了倍感艰辛的体验。

终于,我心力俱疲地登上了山,抵达煤井口,完成了送水的任务。

……

三年后,我们陆续回到了泰州,分别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

在煤矿工作的岁月是艰苦的,但那种艰苦是我一生的财富,我坚强、坚韧的性格就是在那时铸成的。无论是挥汗如雨、奋力拼搏的工作场景,还是风雨如晦中的艰难夜行,半个多世纪后,仍深深地烙在我的记忆深处,如一泓清泉,浇灌培育着我的生命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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