耄耋老母爱“臭美”

文 文洁民

母亲（左一）和她的姐妹们

我的母亲是位耄耋老人，今年95 岁高龄，我戏称她是“九五至尊的老佛爷”，她笑呵呵地对我说：“不要折我的寿了！我哪是什么九五至尊的老佛爷，我就是一个‘90后’的老太婆而已！”

母亲如今在南京一家养老院里安享晚年。她的身体还算健朗，耳不聋、眼不花，思维清晰、行动自主，日常起居和个人卫生都能自理，慈眉善目、神清气爽。

母亲姓“缪”，名“秀媛”。“媛”是美女的意思，想必阿公阿婆当年为母亲取这个名字，是希冀母亲出落成一位美人。年少时的母亲是豆蔻花开，年轻时的母亲是窈窕淑女，年长时的母亲是资深美女，如今的母亲虽是耄耋老妪，但仍能从她的容貌上依稀看出当年的形象，因此养老院的工作人员特别是那些90 后的小姑娘都亲切地称母亲是“漂亮奶奶”。

母亲的“缪”姓在小姑娘们的笔下都写成了“妙”，所以她们口中的“缪奶奶”也就分不清是“缪奶奶”还是“妙奶奶”了。我“忽悠”母亲说，“妙”字好，“妙”字由“少”“女”两个字组成，你和养老院的小姑娘们一样都是“90后”的妙龄少女，母亲笑着道：“你就喜欢哄我开心！”

有一天，我去养老院探望母亲，刚进房间，她就告诉我：“我刚理了发，剪得太短了，有点丑，我都不好意思出门了。”我赶忙说：“不短不短，天热了，剪短一些显得精神。”

母亲向我唠叨，原先帮老人理发的小王姑娘升职了，养老院就安排了另外一位姑娘为老人理发，新来姑娘的手艺她不太满意：“我年纪大了，头发本来就不多，再一剪短，只剩几根头发了。我从镜子里看，越看越丑！”

我劝慰母亲：“没事，过几天就长出来了。再说，镜子里只能看到前边，从后边看一点也不丑。”母亲半信半疑，并一语道破：“你是儿不嫌母丑哦！”这句话把我也逗笑了。

我灵机一动，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举起手机对着母亲的头部转了一圈，拍了一段360 度的全景视频，然后放给她看，她看过以后，脸上露出笑容，不再纠结。

前些日子，母亲打电话给我，让我把家中的电熨斗送去。她说夏天到了，身上的丝绸衣服下水一洗就皱巴巴的，无法穿上身，老是向其他人借用电熨斗，太不方便。

我想起今年春节时，我曾帮母亲向养老院请了几天假，接她回家过年。初六那天，我送她回养老院，看到母亲把电熨斗塞在行李箱中要带走，我没同意——我是担心母亲年事已高，使用电熨斗时万一忘记了，那就麻烦了。

放下电话，我开始纠结，送还是不送呢？养老院里过日子，又没有什么正式场合，还要把衣服熨烫得如此平整、挺括，这是母亲的爱美之心，我应该支持。但我心里总是不免担忧。

女儿给我支了一招，她说有一种旅行用的便携电熨斗，功率相当于一只电灯泡，既小巧又安全。我用手机上网搜寻，还真有，自带过热保护功能，我立即下了单，给母亲送到了养老院。

端午节前两天，我和太太去养老院探望母亲，太太特地买了一对白兰花带了过去。母亲看到白兰花喜出望外，她闻了闻，说：“还是白兰花的香味醇正。”我附和道：“白兰花的香味比什么雅诗兰黛、香奈尔还要正！”母亲立即把白兰花扣在衬衫的纽扣上。太太眼尖，忽然看到母亲的指甲亮亮的，惊讶道：“呀！奶奶做了美甲！”我定睛一看，母亲的指甲果然很有光泽，还隐隐有些花纹。母亲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养老院的那些丫头拿我们开心，非要为我们几个老太太做美甲，我还是头一回做。我没让她们做花里胡哨的颜色，只做了肉色的。”她伸出双手笑着自嘲道：“手都像枯树皮了，还‘臭美’做美甲，真成老妖婆了！”

母亲还告诉我们，在养老院里，什么家务事也不用做，而且天天用悦悦（母亲的孙女、我的侄女）买给她的护手霜，现在“枯树皮”好多了，说完还拿起桌上的护手霜给我们看。

离开养老院时，太太告诉我说：“奶奶用的那个天然植物护手霜是法国的一个品牌，源自薰衣草的故乡普罗旺斯，看来侄女悦悦也知道奶奶爱‘臭美’哦！”

母亲年轻时为了抚育我们几个子女，吃了不少苦，如今能够安享晚年，也是她的福报。她虽是耄耋老人，但仍然注重自己的形象，用她自己的话说是爱“臭美”，我们做子女的都为她高兴，因为这是热爱生活、珍爱生命的体现，也是积极乐观、不愿服老的人生态度。

衷心祝福温馨的、“美美哒”的母亲能够从容地、美美地活到100 岁，并向120 岁华丽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