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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吉亚:行走神话历史间

2022-11-03楼学

看世界 2022年20期
关键词:巴士遗址博物馆

楼学

历史悠久的弗里吉亚

从土耳其的首都安卡拉出发,旅行者们大多一路向南,去卡帕多奇亚乘坐热气球,或是在科尼亚欣赏一场托钵僧的旋转舞。

然而,鲜少有人将视线投向首都的西面—在安纳托利亚的这片高原上,埋藏着无数王国的辉煌过往。我想要寻找的古国叫弗里吉亚,其都城戈尔迪翁至今仍沉睡在安卡拉省的西陲。

戈尔迪翁的预言

从安卡拉始发的巴士途经小城波拉特勒,几个下车的当地人很快消失在周围的街巷中,这座几无游客的城市显得暮气沉沉。手头的旅行指南完全没有提及弗里吉亚的旧都戈尔迪翁,电子地图上也没有收录前往遗址的公共交通方式。询问过几个不会说英语的当地人后,我想这次旅行恐怕要以失败告终了。

直到我最后一次鼓起勇气询问当地人,才终于柳暗花明。他带领我到达一家超市的门口,告知我前往戈尔迪翁的巴士就从这里发车,但此刻的停车场里不见巴士的踪影。对语言不通的我来说,哪怕无从确认,也只能选择相信。

在经历漫长的等待后,去往戈尔迪翁的小巴终于姗姗来迟。我估计了一下往返需要的时间,似乎已经来不及赶上晚间离开的长途巴士,但已经付出了如此漫长的等待,我不甘心就此放弃。小巴司机和我说,戈尔迪翁有一个宪兵队,如果实在回不来,不妨去那问问有没有顺风车。尽管听得一头雾水,但想着只要能去,就一定能回来,抱着这种没来由的信心,我还是向戈尔迪翁进发了。

戈尔迪翁博物馆内的陶器

甚至也有历史学者认为,正是弗里吉亚人终结了赫梯帝国的漫长统治。

古都戈尔迪翁,坐落在Sakarya河旁的一处高地,曾是这片高原上最重要的城市。在古典时代口耳相传的一个神谕中,“戈尔迪翁之结”(GordianKnot)是一个外部没有绳头的神秘绳结,据说能够解开此结的人将会统治亚细亚。亚历山大大帝东征之时,以一剑劈开绳结,他称王的预言也果真应验。

如今的戈尔迪翁拥有一座博物馆、一片城市遗址和近百座大型陵墓。在博物馆的介绍中,戈尔迪翁被称作近东最重要的考古发现之一,我一度怀疑这是馆方的自吹自擂。眼下这座门庭冷落的博物馆,完全无法与人潮汹涌的特洛伊、以弗所或内姆鲁特相比。

弗里吉亚的确有引以为傲的资本。公元前12世纪,伟大的赫梯帝国轰然倒下,其主要的政治舞台安纳托利亚半岛,一时成为了政治的真空。许多小国从中涌现,弗里吉亚就是其中最醒目的那个。甚至也有历史学者认为,正是弗里吉亚人终结了赫梯帝国的漫长统治。这支来自巴尔干半岛的民族,陆续迁入小亚细亚,并在这里建起以自己民族命名的王国。

但戈尔迪翁似乎被悠久的历史湮没了。在整个博物馆中,除了我以外,只有两名本地游客,他俩嬉闹着在展品前拍照留影,笑声从古老的陶器和马赛克壁画的缝隙中传来。迎面相遇时,他们请我帮忙拍一张合影,转身离去时,我看到他们的衣服上印着“Jandarma”,正是土耳其语的“宪兵”。

神话照耀的米达斯

在弗里吉亚的历代国王中,最著名的一定是米达斯。他的陵墓就坐落在博物馆的对面。

这座圆形的巨坟尺度惊人,直径达到300米,残高仍有53米,是土耳其规模最大的古墓之一,在平坦的高原上颇为醒目。博物馆的周围共散落着近百处墓葬,不免令人想起中国的关中或邙山。

戈尔迪翁博物馆内的壁画

米达斯的陵墓可以入内参观,其中还完好保留着公元前8世纪的棺椁,那是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木质结构之一。

在希腊神话中,米达斯是最常出场的弗里吉亚国王。相传他曾经为一场音乐比赛做裁判,将胜利判给了森林之神,落败的太阳神阿波罗恼羞成怒,将米达斯的耳朵变成了驴耳,使这位国王不得不戴着弗里吉亚风格的无边便帽遮丑。这顶帽尖弯曲的圆锥形帽子,在希臘—罗马的文化体系中逐渐演化为“东方”的象征。希腊神话中许多非希腊的角色常常戴着弗里吉亚帽,来标示他们的“东方”属性,比如特洛伊战争中的帕里斯王子。

在罗马时期,那些释放的异族奴隶也被要求戴上弗里吉亚帽。这顶帽子在成为身份羞辱的同时,也衍生出“自由身份”的象征。近代以来,这顶源自弗里吉亚的帽子被重新解读,在法国大革命中,红色的弗里吉亚帽被引申为真正的“自由”。那幅著名的油画《自由引导人民》,画面中央的自由女神就戴着一顶弗里吉亚帽。而中国旅行者最熟悉的形象,则一定来自动画片蓝精灵,它的帽子同样代表着自由精神。

关于米达斯的另一个神话,则与地理环境有关。米达斯曾拯救过酒神的老师,作为回报,酒神满足了米达斯的愿望,使其拥有点石成金的超能力。这项传奇的技能在英文中就被称为“Midastouch”,但对当事人而言,这却意外成为了灾难—他触碰的食物变成了黄金,他拥抱的女儿成为了一座金像。他最终只有把手指放进了一条河中,才解除了这项超能力—这条帕克托勒斯河,是历史上有名的金矿产地,成为弗里吉亚的后继者及对手—吕底亚的经济命脉。

自由与囚禁、财富与禁锢,看似截然相反的命题,却意外在米达斯的神话中统一。当这座大墓被发掘时,许多人都依据其庞大的规模、相近的测年,将其归属附会到了米达斯身上,但从严谨的考古学出发,这并非没有争议。只是人们在狭长的甬道中行走时,还是希望自己走向的是那个长着驴耳朵、戴着圆尖帽、点石成金的国王吧。

遗址惊魂记

从博物馆和王陵区出来,我要去都城戈尔迪翁的遗址区,还有大约两公里,只能徒步前往。走了没多远,迎面而来的一辆轿车停在我的身边,刚刚在博物馆里偶遇的两位宪兵向我招手,问我是不是要去遗址,可以搭我一段“顺风车”。这显然并不顺路,他们已经看完遗址区,正要返回。

在戈尔迪翁眺望国王米达斯陵

不过在邀请之下,我自然也乐得少走这许多路,庆幸自己的举手之劳也换来他人的善意。很快就到了遗址区,他俩问我大概要看多长时间,我说:“或许40分钟吧,可以把背包留在你们的车上吗?”

“当然可以。”他们满口答应。可当我刚下车关上车门,敞开的车窗内传来两个人的大笑声,汽车立刻启动了,马上消失在遗址区的土路尽头。

我本以为他们会在遗址区门口等我参观出来,但猛然惊醒之后,我甚至来不及记下完整的车牌号,更无从判断这是否是一个骗局。电脑、行李、现金都在背包中,好在最重要的护照、相机和几张信用卡留在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我安慰自己,哪怕成为了这样的“孤家寡人”,也一定是可以回国的。

希腊神话中许多非希腊的角色常常戴着弗里吉亚帽,来标示他们的“东方”属性。

我几乎硬着头皮走进了遗址区,相机仍旧拍个不停,但早已没有心思看任何介绍了,满心都盘算着要怎么报警,要如何描述我的窘况。爬到遗址的制高点上,不远处的米达斯陵如同一座小型的火山,下面无边的草原上是许多羊群,这样的美景反倒激发我又生发出许多悔恨之情,要是时间拨回到在米达斯陵徒步的时候,我一定不会这么武断大意了!

直到大脑空空地逛完一圈遗址区出来,时间只过去20多分钟—直到后来重新整理照片时,才发现这座遗址似乎从未在我的记忆里存在过。在接下来十余分鐘的等待里,我越来越绝望、越来越生自己的气。一直谨慎的我,怎么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呢?

我眺望着那条土路的尽头,期盼着滚滚尘烟再次升腾起来,终于感受到了“望穿秋水”是什么滋味。

不过,这一次我太幸运了,后来的这一幕比所有古迹都令我印象深刻—隐隐的马达声传来了,我看见他们的小车从主路上拐了下来,尾气和尘土仿佛腾起的云雾般,然后是敞开的车窗里传来的音乐声和大笑声。

“走吧,我们回波拉特勒。”

我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仿佛刚才一切的恐慌、悔恨、愤懑都未曾发生。

特约编辑姜雯jw@nfcma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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