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吉剧《江姐》中江姐的人物塑造
2022-11-01王冰冰
王冰冰
【摘要】通过对大型现代吉剧《江姐》中主要人物江姐的理解,深入辨析如何在表演中塑造鲜活的人物形象,在宣述和诠释中运用技术、技巧;着重阐述该剧目中的表演特点和艺术展现手段,以及排演过程中对现代戏表演相关理论的思酌,通过有限论述,探究吉剧《江姐》中江姐人物的艺术特性。
【关键词】吉剧;人物塑造;表演特点;现实意义;吉剧现代戏表演理论
【中图分类号】J8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27-0096-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27.030
一、江姐人物塑造
(一)人物分析
戏剧中江姐的人物行当,属于“青衣”,但吉剧的表演特点属于有行当却不被行当所限制,一切程式化表现都为角色服务。所以饰演中既有“青衣”的端庄、严肃、正派特质中外,也融入些许“老旦”的成熟、稳重、刚劲的表现,更能彰显其沉着冷静,思维缜密的人物特性。江姐作为一名年轻女性践行者,身份和时下环境决定了她“刚柔相济”的性格。她怀着至诚至真的信仰,不屈服,不畏惧,既亲和,又果敢,给人以追逐光明的力量;她既是一位革命者,也是一名普通的女性;是妻子,是母亲,对丈夫的爱,真挚而又深邃,对孩子的牵挂,柔情而又深切。因此,江姐的人物呈现需多面而完整,既能渲染江姐钢铁般的革命意志,又能展现她平凡而朴实。这些都需要戏曲演员从唱腔运用、念白处理、戏曲语言运用等舞台表现方式,并合理运用“程式”做深思熟虑,从“心”到“表”做到协调统一,最终达到人物的完美刻画和塑造。
(二)造型与色彩语言暗示
齐耳短发、红色的毛衣、中国传统蓝色旗袍、白色的围巾是具有符号性的江姐造型。清丽淡雅,精干朴实,烘托出其脱俗的气质和忠贞的傲骨。其中服装款式和色彩虽为传统,但如是当下,在艺术语言的解读中,其中蕴含深意。
齐耳短发尽显干练;红色的毛衣,与国旗颜色相同,寓意不言而喻,同时暗喻人物钢铁般的革命意志和坚贞的性格;中国传统蓝色旗袍,极具年代感,衬托出平凡而朴实。并且冷色调的蓝色与暖色调的红色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强烈的色彩对比,对峙出刚毅、果敢、决绝,是腐朽中的新生;而白色围巾的搭配,流露出一丝新时代气息的同时,又尽显江姐纯洁而执着的内心和忠贞的傲骨,火红与洁白,一丝新时代气息与浓重的传统对比,暗喻新老更迭,黎明前黑暗中的希望和暗浊中的一尘不染,更凸显出江姐那种寒霜中腾升出炽热的品质和品格。上述剖析,呈现的是对比下的统一,统一中的不同,这同样是人物塑造的一部分,也是演员在刻画中的烘托和暗示,二者相辅相成。
二、江姐表演特点
(一)声腔
剧种间最大的区别就是声腔系统与腔体旋律的架构规律,以及润饰所产生的独特性,因此一部优秀的剧目是否值得推崇,经得起推敲,除了要有优秀的剧本做支撑,优美而合理的唱腔也是非常重要的。中國的戏曲讲究唱念做打,唱功居首,这也足以说明唱腔的重要性。
吉剧《江姐》是一部唱功戏,是吉剧在唱腔和音乐方面的里程碑。创作时区别于传统的唱腔和音乐,在当时也是秉承着创新的理念,让唱腔更准确地辅助人物情感的表达和人物的塑造。吉剧的唱腔由“柳调”“嗨调”“曲牌专调”三部分组成,剧中江姐的唱腔是以“柳调”为主,专调为辅,“柳调”具有抒情、质朴、浑厚、悲怆、愤怨的特点。再运用丰富的板式变化,江姐的唱腔朴实中渗透出华丽,而又不失刚劲,高转低回,坚定而委婉。
唱段《红梅赞》主要以梅花来表现江姐虽是文弱,却具男性的壮志豪情和铁骨铮铮。面对凶残不屈不挠的革命精神,期盼胜利的美好憧憬。这段优美动人的旋律,运用正板转快正板简单而合理的板式变化,将一个共产党员的坦荡心灵和壮丽情怀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演唱中除了充分理解唱词及旋律和板式变化外,演唱技术也是至关重要的,这需要演员在声音的训练上做足功课。
吉剧《红梅赞》是按照歌剧的音乐结构创作的,整段唱腔没有“过门”,每句唱腔时值较长,这就需要利用“补吸”的吸气方法,来帮助表演者完成演唱。 “补气”吸气法就是在词义情绪连贯不断,但又需要吸气时,可在保存原有的气息上,再补进一部分气,使气息维持饱满的状态。以口鼻同时吸,也可单用鼻或口吸,但吸进的气并不多(因为原有的气还没用完)。所以,在不破坏情绪连贯的基础上,不等气息用完再补进一些气。如:红岩上(补气)红梅开,千里冰霜(补气)脚下踩,三九严寒(补气)何所惧,一片丹心(补气)向阳开。这种“补气”吸气法多用于抒情和叙事的唱腔。
高水准的唱腔就是要表达出人物性格、表达出人物的情感,所有的唱腔都要从人物出发,为人物服务,即深入刻画了人物,又增强了唱腔的艺术性和悦听性。因此,演员在演唱时应以情带声、声情并茂。同时还要注意演唱的方式方法,最后在唱腔的板式变化中,运用技术、技巧把优美的唱腔送到观众的耳朵里,唱进观众的心里。
(二)念白的律动与节奏
“江姐”在剧中的念白虽然使用普通话,但就念白来说,同样也该讲求文字韵律及语言律动的艺术性处理。“江姐”的念白时而刚劲、时而柔缓,一刚一柔之间,方可表达“江姐”面对不同的“角色”时,语言反衬出情感和情绪的差异。在与各角色之间形成层次分明的念白,和江姐自身念白的对比中,以及自身念白节奏和律动的对比中也体现了“江姐”的情感节奏。
江姐在审讯室与剧中最大的敌人沈养斋对峙的这场戏中,大篇幅念白的出现,非常考验演员的“功力”。在两人的对话中,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应该是江姐的三连问——“是谁”和三个肯定——“是你们”,连续坚定地出现在一大段念白中,首先注意每句念白之间节奏的规划和安排;其次避免出现语调、语气的重复。
江姐:(念)是谁害得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是你们!
是谁撕毁协定挑起内战?是你们!
是谁投靠美帝,出卖了祖国大好河山?还是你们!
你们专制独裁几十年,屠杀人民千千万!
你们满嘴和平、幸福、博爱,可是两只手却是血迹斑斑?
当江姐放慢语速压低声音念出第一个“是谁”时,气息内收,胸口像有一只拳头往里面拽一样,念到“家破人亡”时,江姐的情绪起伏较大,但在第一个“是你们”中控制了情绪,又一次压低了声音,利用拖长的音调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第二个“是谁”时,胸口的拳头又一次往里面拽,与第一句相比,声音稍做释放,节奏稍快,情绪较第一次更为激动,但在第二个“是你们”时不再控制情绪,以稍快的速度结束这句念白,把情绪连贯地带到下一个“是谁”上,此时的江姐内心十分激动,语速也逐渐变快,带着对敌人的仇恨,江姐手拍桌子,大喝一声地念出“还是你们”,此时江姐的内心怒火完全迸发,像是从江姐的念白、眼神、动作甚至是身体上每一个毛孔中喷出来,将沈养斋围困在其中,不寒而栗。这段念白,在快、中、慢的语速中形成了对比,在节奏和韵律间显得“快中不乱”,用情绪递进的方式去丰富念白的艺术性。
在戏曲界有句俗语:“千斤念白四两唱”,由此可见念白在戏曲中的重要性和价值,这更是告诉人们,语言是形象塑造和内容内涵展现最直观而有效的处理手段。好的念白让人记忆犹新而感同身受,优秀的语言让人牵动心弦而拍案叫绝。念白有多种处理方式,但无论哪种处理方式,都要使韵律和节奏符合场景,都在字的抑扬顿挫中体现戏剧的艺术性,把“死”念“活”,把“活”顺势升华,这才是高级的念白。
(三)情感的控制
演员在舞台上的一切表现源于情感支撑,准确的把握,细腻的表达,是诠释人物的根本。演员的情感与呼吸一样重要,尽在“喜、怒、哀、乐、悲、恐、惊”的表现之中,情感填充及控制即是内心活动之本,没有情感和控制就像断线风筝,毫无方向。舞台上应具的真情实感,要思有所向,想有所感,通过行为动作得以传情达意。吉剧《江姐》作为革命题材的现代戏,较之传统戏,在情感表现方面应该是更具直接性,让观众感受到演员的情感传递。
(四)行动的表现
行动依托于情感,与人物融为一体,否则舞台上的传情与刻画便是无效的,茫然的,勿让观众随之“跳出去了”。而内心情感支撑的表演行动,是产生共鸣的前提。在“哭老彭”这段戏中,江姐得知城楼上悬挂着自己丈夫的人头时,先是失控地脱口而出“彭松涛?”警察局长提高警惕地说“你认识?”江姐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的口误,故作镇静地答“不知道!”待警察局长等人放松警惕离开后,江姐伴随着阵阵闷雷声,挪着踉跄而不知所措的脚步观察警察局长已经走远,一声炸雷,浑身一颤,回头凝视悬挂的人头,圆场的脚步由慢到快,心中五味杂陈,翻云倒海。利用戏曲中程式化的身段语言,表现出激烈的内心活动。“是老彭吗?”“不是的!”眼神中迸射出想看,不敢看,看不清,看清了!再由程式动作——外弧形的圆场由慢到快的脚步,表达内心的急切,“真的是老彭吗?”心中的恐惧、矛盾、糾结都在脚下与眼神相呼应中体现,当步法与眼神同时戛然而止时,看清了那就是自己的丈夫彭松涛的人头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顿感天旋地转,头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愣在那,甚至无法呼吸,手里的油伞和布包随之滑落;踉跄地倒退、旋转,在即将晕倒时,瘫坐在了青石墩上,悲痛泪下地轻轻转唱到“寒风扑面”的核心唱段。这一系列的动作,既有规范的程式化表演,又有丰富的情绪化表现,融合得恰到好处,充分体现了江姐悲怆而复杂的情绪。不能放声痛哭,担心被敌人发现,不能被华为察觉到她的悲伤,不想战友为她担心;强忍悲痛,最后坚定地说了一句“上山”,坚毅而不舍地最后看一眼老彭,与他告别。此后,更加坚定信念,铭记丈夫的信仰与使命,投身革命! 在这段核心戏的表现中,情感的控制与行动的准确性为刻画人物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五)舞台调度的全新构思
舞台艺术是行动的艺术,“行动”离不开“调度”,吉剧《江姐》大胆超前的构思,设计了很多为戏添彩的调度。如绣红旗的表演,在“绣”上做足了文章,以“绣”传“情”,动“势”咏“感”,“绣”出的是共产党人的“一片丹心”。双面料的红旗,待唱腔唱到最后一句“绣出一片新天地”时,鲜艳的五星红旗呈现在观众眼前,演员激动的心跳与观众热情的掌声共振。这一情节的调度变化处理,注入了“绣红旗”的新理念、新创意、新思想,达到了艺术的新高度;再如联络站“三人联弹”一场戏的处理,借助“意识流”赋予了舞台时空间的新界定。当众把看不见,摸不着的思想“解剖晾晒”。使这一段内外具紧的心理节奏表现得更加明晰,使唱段内容的传达更为贴切,彼此“较量”更加尖锐,丰富了演员表演,强化了势态的严峻。弥补了戏曲靠演唱单一表述内心戏的苍白。本场戏小华中枪的处理,同样是一种全新尝试,与冲入室内的特务展开激烈搏斗,抄“台蛮子”翻下,不幸正中了叛徒甫志高射来的子弹……一系列的处理非但不显突兀,反而自然合理,表现了小华深陷危险奋不顾身,维护革命利益,讴歌了共产党人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形式突破才有艺术创新:例如:审讯江姐这场戏,导演把刑讯室从幕后挪到了台前,整个刑讯过程,借用了传统武戏的“杀四门儿”程式,并依此演变而成。戏曲鼓点“扑灯蛾”与道白的配合,塑造了江姐不屈不挠的爱国主义精神。
三、吉剧《江姐》的现实意义
(一)吉剧《江姐》的排演体会
吉剧《江姐》让人真切体会到作为一名共产党员的奉献精神,作品有着深刻的教育意义。作为新时代的共产党员更应该“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时刻铭记那段革命历史,牢记“江姐”精神。从继承和发展的角度讲,在饰演中也在与歌剧《江姐》寻求同中求异;词章相同而宣韵不同,节奏相同而音律不同,情感相同而表译不同,力求饰演新时代观众眼中的“新”江姐,表达新时期共产党员对革命认知的“新”解析。
(二)现代戏的“四化”表演理论
排演现代戏吉剧《江姐》,逐步探索挖掘出戏曲现代戏中的“四化”表演理论,同时在吉剧《江姐》中也遵循和验证了这个理论。程式化,生活化,歌舞化,地域化,同时又要化程式,化生活,化歌舞,化地域的必要性。
其一,是遵循“程式化”,同时还要“化程式”,为什么这样讲?中国戏曲“程式化”古卉是民族戏剧艺术的瑰宝,不注重“程式化”就意味着失去戏曲“味道”,必须要继承,而继承的目的是为了发展和创新,因此,在现代背景下,戏曲表演在遵循“程式化”的同时,尽量“化程式”,现代戏照搬“程式”会脱离生活而做作,且影响舞台节奏。
其二,是追求“生活化”,同时又要“化生活”,现代戏因贴近生活而使境界得以自然。但过于“自然”或完全“生活化”,则会有颠覆戏曲之嫌,尤其是吉剧《江姐》是由歌剧改编而成的,太过生活化可能会走向话剧加唱而偏离轨道。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戏曲艺术是“生活”的有限夸张,更是“梅氏体系”意象化的艺术语言,有别于“斯式体系”和“布莱希特”,这就是既要追求“生活化”又要“化生活”的原因所在,因國度不同使得文化和上层理解不同。
其三,即要“歌舞化”,又要“化歌舞”。吉剧的母体是东北二人转,二人转具有歌舞性,因此吉剧持“母体”特性。然而,吉剧具有极强的地方性和剧种定义,不属歌舞剧,吉剧的歌舞化是根据剧情需要而设置的,绝非“舞段”。
其四,即是“地域化”,又要“化地域”。吉剧作为地方剧种,凸显自有的地域特色无可厚非,可过于凸显,势必“小家子气”,考虑审美需求,照顾不同观众的胃口,才可能做到流芳百世。
四、结语
“路漫漫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在不断的实践演出中深觉出演主要人物必掌握其基本要素的重要性。如何抓住观众心理,满足其审美需求。江姐的人物形象时至今日仍然具有现实意义,以当下认知和视角去呈现曾经的那段革命岁月。经过长期的学习、打磨,逐渐摸索和挖掘出符合当今时代的表演特点,遵循现代戏“四化”表演理论,并借鉴其他表演体系的得用之处,吸纳美学精华。反复研究推敲,设计出符合人物特点的“新”形象,作为新一代的戏曲人,拓宽思维,不墨守成规,在继承与发展戏曲的道路上不断求知与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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